晴美和木莲觉得,子恒的事也许真的很严重。毕竟,他等了她这么多年,还是什么都没等到。

但是,感情这东西,勉强是没用的,尤其对厉俐。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自己决定的空间。她,不是那种能被左右的人,尤其是感情。

她,看得太重了,虽然她表现得漫不经心。

只能随着她的性子了。

木莲买了润喉的糖浆,还在她屋里插上一小束菊花。

她们最近很忙,没顾上她。

那天,在门口,看着她一身湿透,瑟缩在角落里哭,她觉得很抱歉,让她难过的时候,还是一个人。

晴美细心的照顾着三餐,监督着吃药,常常坐在她床尾等她睡了再走。她是心里苦却不愿说的,除了多陪伴她,她们做不了什么。

她很镇定,第二天从韩国人的公司回来,没有哭,只是认真的休息,认真的等着子恒的消息。镇日里除了看书,就是对着窗外发呆。

她们知道,她是个内心柔弱,外在却刻意坚强的痴人,可怜人。

希望这次,能快些好起来。

子恒,总会想开吧。

既然当初郑远在的时候,他愿意留下来当朋友,现在也不应该走。

只是,子恒一定非常失意,她的心思,不管是美国人,或是韩国人,总之没在他的身上。

希望子恒能看开,已经把他当成了家人的感觉。那种亲切和自然。

虽然,偶尔,她们也希望他们俩能走在一起,但是,也许,他更像俐的大哥哥,她的依靠。

这,也许是另一种感情吧!

****

“子恒吗?我是晴美。”

“哦。”

“你在哪儿呢?我和木莲,想见你一面。”

“上海,出差一个星期。”

“什么时候回北京?”

“下个星期吧。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厉俐。”

“谈她什么?我已经知道了。”

“不管你知道什么,还是不知道什么,能不能…回她个消息。”

“开会,有些忙。”

“子恒,她…绝对不是有意的。她,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是吗?”

“真的。她,一直在等。”

“回去再说吧,这里比较忙。”

“子恒,她病了,不重,但是她非常惦记你。”

“也许吧,她还有很多需要惦记的人。那个美国人,或是那天的男人。”

“子恒,别逼她,她真的很累。她已经不和那美国人学习了,至于那个韩国人,他们只是一起去书店买书,你可能误会了。”

“误会?你没看见…哎,算了。”

“子恒,这些年你们也过来,其实…作朋友不是挺好吗?”

“你不是我,你不知道。”

“不管怎样,你们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永远不见面吧?给她个解释的机会吧。”

“解释什么呢?我已经都知道了。”

“子恒,我知道你也很难,但是,看开点吧。她,不是有意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也许吧。好好照顾她,我去开会了,再见。”

“再见。”

“严子恒!我,木莲!”

“怎么了?”

“你发什么疯,要是想绝交,当初她和郑远好的时候,你干吗不走!当初没走,现在又要走,什么意思!”

“我出差了,在忙公事。”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你总要回北京的,总要见我们几个。她心里,不是没有你!都这么多年了,大家都知道那是什么了,为什么非要改变呢!”

“我没说要改变什么。”

“那你就接她的电话,回她的短信。她三天没下床,一直在等你的消息。你不能一辈子不联系她!”

“她…好些没有。”

“你还关心吗?她不好!一点都好!她也不哭不闹,也不工作。身体好了,心里还没好。”

“她…得学会自己想开点。没有什么事情能保证一辈子不变。”

“你说的这什么话!你要是变,她和郑远的时候你就该变。她在大学里拒绝你的时候你就该变。现在变,有什么意义!变了,她也不是你的!”

“我知道。”

“知道就接受现实,好好珍惜现在的关系。她,其实一直把你当成亲人一样。她的家,你不是不知道。”

“我不想作家人。”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感情的事情,勉强不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你们也认识七八年了,能走到今天,应该珍惜。”

“我没有不珍惜。”

“那你不回她短信,不接她电话什么意思。这就叫珍惜!不是我为难你,你知道她,爱钻牛角尖儿。心里放着事情不愿意说出来,从来都是自己扛着。

“她总是那样。”

“有了你,她还多个倾诉的人。你现在不声不响就走了,你让她找谁去。你要是珍惜,就快给她个消息。我不想她再在床上躺上三天!”

“作家人很难!作朋友也很难!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和晴美都了解你的苦衷。但是,既然现实已经这样,就坦然接受吧。作朋友总比什么都不是强,不是吗?!”

“也许吧。”

“你知道她的,她把家人和朋友装在心里,是个不会放弃的人。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知道。”

“你看她和郑远的事,最后还是散了,不如没认识过。如果是我,宁可在她身边。至少当朋友,或者家人,能够更长久。我们都能理解你,但是现在这么做,你真的太蠢了,不过是让自己更难受,让她更难受。”

“我知道。”

“她其实没什么了,你如果真不想理她,就一辈子别再往来。我们不想看着她再失去什么。你知道,她除了我们,也没什么人了!”

“知道。”

“你好好想想吧,有些东西不怕丢,有些丢了就再也回不来。你们俩,到底是不是丢得起的人,你比我清楚!”

“…”

“子恒,那晚你看到的是我的学生。抱歉让你误会了。”

“对不起,真的,当初我提议的那件事情,真的很对不起你。”

“…现在还好吗?注意身体。如果不能当朋友了,也没关系。还是要祝福你,我才能安心。你会找到幸福的!”

“我知道,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永远坚持下去,那对你,太不公平。没关系,我会很好的,你不用担心我了…”

“…子恒,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你能幸福,我就安心了…”

****

三天后,她还是起床了。依旧开始上课,吃着止咳糖浆。

“不是发短信让你别来了吗?”东奎打开电子门,看她站在门外。

“老师不能永远不给学生上课啊?已经来了,总得让我进门吧。”她努力的笑着,虽然笑容很脆弱。

“进来吧。”他们并肩走向会议室。

三天没见,她的侧影,瘦了,精神不是很好。

“那天买书的事,实在…”她坐在办公桌对面,想解释些什么。

“没事,以后还有很多时间。病好了再去买。”他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的眼睛。“病好了吗?”

“好多了。所以来工作了。”她还是索然的笑笑,微微咳嗽。“谢谢你的书,这两天我一直在看。多少钱?”

“不客气。不用给我钱,送给你。是谁写的?”

“以前的一个老师,已经过世了。”这三天,常常翻翻那本书,心里能勉强平静下来。一个离世的人留下的智慧,至少是理性的。“下次,我也给你买本学习的书,这样就扯平了。作老师,不能随便收学生的礼物。”

“好,你买学习的书给我吧。”他觉得她的安静虽然落寞,但是她在慢慢恢复,除了还在咳嗽。“那天的朋友,找到了吗?”

“没有,我找错人了。”她想起雨里那双陌生的眼睛,子恒应该早离开了。“我们学习吧,不说那些了。”

“好吧。今天既然学习,你就听我读书。少说话,就不会咳嗽了。”他走到引水机边,给她端了一杯热茶。

然后,他坐到对面,打开一篇课文,开始朗读。

声音是低沉而轻缓的,那是个关于坚强的故事,一个迷路的孩子如何找到回家的路,战胜恐惧,回到家人的怀里。

他读的很慢,很仔细。虽然偶尔有些发音不是很准确,但是丝毫不影响故事的起伏。“当孩子碰到第一个拒绝他的路人时,他没有哭,继续往前走。”

她听着他的声音,眼神飘忽到窗外,那里有他的背影,还有很多她看不到的东西。她,也是那个迷路的孩子,只是每个路人都拒绝了帮她。

“如果,停在路边哭泣,那么,他永远找不到家。不如自己一步步走下去。”他停下来,看着她。“于是,他就走,在每个拐角和路口,回忆着家的方向。”

她回过神,想着那课文的内容。

“在最后一个路口,他看到了熟悉的路标,还有路边那家老旧的店铺,他很高兴,家,马上就要到了。”

她是不是已经错过了路口呢?还有那家老旧的店铺。

“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姐姐,那一定是姐姐。她正焦急地向自己走过来。再走几步,他看到姐姐衣角妈妈绣的那颗星。他欢快的扑到姐姐怀里,他找到了家,找到了家人,靠他自己。”

姐姐?家人?在哪里?

“姐姐说,如果在路上没看到姐姐,错过了那家老店铺,也不能害怕,还要一步步往前走,因为家就在前面,不能放弃。妈妈就在家里等着,永远在门口等着他回家。希望,就是永远不要放弃。”

他读完了,放下书,她应该听懂了这个故事,他读的故事。

她听懂了,那是个简单的故事,他读的很好。

迷路的孩子,不管会不会害怕,都要继续往前走,如果错过了路边的老店铺,错过了寻找他的姐姐,还要勇敢走下去,因为妈妈就在前面,家,总会找到的。

她,不会是个迷路的孩子,不管与多少亲人、朋友错身而过,还要往前走。

生活总是继续,希望,就是不要放弃。

她,不应该放弃。

他眼里有笑意,她眼里有释然,不放弃的释然…

****

这天晚上,临睡前,手机振了两次。

放下手里的书,从枕边拿过来,看着屏幕上闪亮的小小信件图标。

熄灭灯,安心的躺下,她的唇边有个笑容。

“别放弃!”

来自北京。

“这次,要哪里的地图…”

来自远方…

第二十七章欺骗自己

“快把糖浆喝了,咳了一个多星期了。”晴美拿过厉俐手里的书。

她从书桌前起身,乖乖去床边吃了药。其实病已经好了,只是咳嗽还没去。气管的宿疾常常复发。

“暑伏的时候,应该给你贴几帖中药,冬天的时候就不容易犯了。”已经入秋了,过了冬病夏治最好的时间,最近都太忙了。

“没事。去年冬天也没发过,我会注意的。”最严重的时候早已经过去,现在这点儿咳嗽实在算不了什么。只是,上课说话多了,回家会咳得厉害些。

“我煮了梨水,放在冰箱里,你自己喝。”

“知道了。”

“早点休息吧,别老熬着。病刚好。”

“好。”

晴美关上房门,转身进了木莲的屋子,木莲正趴在床上看会计书。

“眼睛要不要了,还躺着看。”

“不看了,看不下去。”木莲坐起身,“那丫头好点没有。”

“没事了吧,除了有点咳嗽。今早,子恒寄的东西到了,她午饭吃了好多。”

“那就好,他们俩能想开了就好。”木莲让晴美坐下,“你觉得她…是不是要和那个韩国人好?”

“不知道,看不太出来。不过他们每天都上课。”晴美有些担忧,“我总觉得外国人靠不住,不管是哪国人。”

“我不喜欢韩国人,男尊女卑的,而且她有那么多条件好的学生。”木莲在脑子里一一回想着她的学生,筛选着可能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