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她做好的面片,放上肉馅,挤了一个难看的饺子,摇摇头,挫败的还给她。

他站在阳台上抽烟,告诉她,他戒过烟,为了另一个女人。

他走了,去了巴西,二十七天,他没有联系过。

他走了,他们争吵,为了老师和学生的问题,他没有回她的短信,他走了,在酒吧街外面,向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了,没有回头,走了,妈妈在一辆车上,被推走了,在她面前经过,走了,有人关上了一扇铁门,走了…

“砰!”关门的声音!

她突然坐起来,看着自己的房间,写字台的灯光很柔和,那里有和妈妈的照片。这里,是家,隔壁,是晴美和木莲。她,本不应该害怕,额头都是汗。

是音乐的声音,从一个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I've had so many lives

Since I was a child

And I realise

How many times I've died…

This world is not so kind

People trap your mind

It's so hard to find

Someone to admire…

她爬起来,那是手机的铃声。他去巴西以后,她不再用震动,希望能听到那铃声响起,或是一个小小的信息,但是什么都没有。

她骗了自己二十七天,假装不在意。

那是他的号码,全球通,任何地方都可以往中国打电话,不管在巴西,欧洲还是世界某个角落,但是他没打,一个也没打。

他说了“不许见他!”,然后就走了。

现在,她见了“他”,又能怎么样呢?他和她只不过是老师和学生。

挂了电话,把电池拔出来,躺回到床上,她告诉自己,不能生病,不能被发现。

她伪装了十四年,还要继续伪装下去,即使是晴美她们,也不可以发现。

她看着灯光里的妈妈,觉得软弱、委屈,把脸埋在被子里,她回到了黑暗中。

太痛的时候,需要躲起来。

****

没人接听,给正昊打完电话再拨,挂断,然后是关机。

她走了以后,他心里觉得很不踏实,很担忧。

她的神色,很平静,但是,太平静了。

他做过很蠢的事情,付出过很多感情,什么也没得到。他怕了。

三十二岁的人,可以做蠢事,可以毁了自己的生活。但是三十三岁,三十四岁,不可以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他是唯一的儿子,却选择了离开。

他为什么来中国?找那个人吗?也许。但是,那不需要五年。他,其实只是逃开了,躲在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然而,他还是遇到了,只不过是另一个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厉俐。

刚刚见到的时候,直觉上她们是一样的,他想抓住她,她们真的很像。他站在中介公司的窗外,看着她在里面和别的老师说话,神采飞扬,手里抱着厚厚的书。就像当年第一次见到另一个人。

他第二天就换掉了老师,让她们推荐了她,她迟到了,在咖啡厅等着他。

她喜欢顶撞、进攻,她的刘海后面,永远藏着有心事的眼睛。

她身边有一个美国律师,然后他们吵架,再复合,分开了33天。

之后的平静,让他安心。他发现她们完全不同。

虽然,书店里他看到了另一个男人,但是他没担心。

她放弃了那个美国律师,专心教他,他觉得很欣慰。

虽然,她很被动,拒绝了他一起买书,一起吃饭。但是,她都没离开。总是跟在她身后,躲在他的影子里。

她告诉他她的秘密,他走了进去,一切都很顺利,他们会越来越近。

然而,当他降落在另一个国家的时候,他开始担心自己。忘记过去,已经很难,再开始另一段感情,他能负荷吗?他还敢负责吗?

二十七天,除了工作,他想了很多。

他很自私、胆怯,没有给她任何消息。

他见到了她,知道了很多不知道的东西,然后再飞回来,面对另一个“她”。

还有几十天,他就三十四岁了,还有力气再经历一次吗?

他觉得累。

她喜欢的铃声是有道理的。

And I realise

How many times I've died…

他快乐,等待,寻找,失望,迷惘。

他的心,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不需要“神话”!

他,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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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误会重重

人类的语言,禁不起推敲,越推敲,越复杂!

“为了女人!”

“为了女人!”

她在“首尔”,在龙椅,在他的公寓,表现得就像一个傻子!

“好吧。不管你到哪里,都要教我。”“只和你说中文。”

只有她会相信。

她越想,心里越凉,最后,她什么也不想了。

她,选择了后退。

天冷了,秋天,总是叶落的时候。

两个星期,上课,下课。她表面很平静,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但是,她消瘦了。从想得开,突然变成了看不开,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刻板的坐在“首尔”里,听着他说话。她讲话没什么力气,给他讲课文,声线平直,没有起伏。她不谈及一点私人的问题。

他问,她就沉默。

他买给她的咖啡,她一口也没喝过。切给她的水果,她碰也不碰。

晴美很担心,做了很多补身子的东西给她。她吃了,会吐,再吃,再吐,尽量瞒着另外两个女人。她们想找她谈谈,但是她回家就睡觉,睡醒就去上课。

她不知道,在和谁怄气!

她只想一个人,不想交流,不想表现出来,她知道她藏的很拙劣,但她就想这样。

她不想承认,她知道自己陷进去了,已经输了。

而他,她一点都不知道。

子恒,至少曾经表达过,但是他什么都没说过,说的,她现在什么都不相信。

坐着地铁,一圈一圈绕着城市,觉得没有一站可以下车。

除了上课和回家,其他时候她都在游荡。她买了一张地图。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城市,她有很多地方从没去过。

眼睛里都是陌生的建筑,陌生的人,黑天,白夜,她坐在公车上、走在街角,有时候停下来,有时候发呆。

起风了,木莲在客厅里拦住她,让她加衣服,她点点头,回屋,再出门。

她说话很少,大部分时间几乎不说话,不想事情。

SOS的朗大夫没有上课,给她看病,问了她很多问题,她回答的很少。朗大夫给的药,她都没吃。她知道自己没病。

她,只是输了。

很多学生意识到她的变化,对她很关照。八宝丽的太太没再为难她,安东尼经常给她准备一些点心。在中介公司外面见过一次梁民,告诉他Cris又开始上课了,小民的眼神很担忧。

浑浑噩噩的两个星期。那晚梦到妈妈被推走以后,她觉得悲哀的齿轮又开始转了,难以振作。她不再想感情的问题,一想,就头疼。她太好强,只有规避这些。

她等了二十七天,然后又傻傻的承诺,之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按他的方式调控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开始竟然觉得温暖,然后,她才意识到,她错了。她已经表现得太明显,而他,还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觉得自己蠢,她不敢想他是怎么想的。

有两次,在Cris的办公室里,她睡着了。她太累,身体很疲乏,心里也很累。等着他翻找文件的时候,她已经轻轻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笔。他没叫醒她,给她披件西装,有时候坐在她对面,有时候退出办公室。

夕阳的光也冷下来了,秋天了。

Cris很守承诺,他不干涉她的私生活,不问私人的问题。他很心疼她,她很感激他。

所有人都知道她心情不好,但是都拿她没办法,她太拧,太执拗。

她钻到了那个自己炮制的牛角尖里,不愿意走出来。

她不想承认那个字,绝对不会承认。

这两个星期里,只有子恒不知道她的真实情况,她不许木莲和晴美说,她自己也不说。她在短信里,还是那个乐观、向上的厉俐,给他建议约会的地方,给对方买什么礼物。她收到了子恒和那个女孩的合影,保留在彩信里,有时候拿出来看看。

觉得心酸,又为他高兴。她不笑,也不哭。孤单,已经风干了她的眼泪。

她亏欠的,一直努力在还,别人欠她的,她不敢想了。

她已经陷落,如果再去想,她就没有退路了。

她,不应该输!

“厉俐!”男人的声音,她对着餐厅外的街道发了很久的呆,没看见谁走进来。

四五个男人,向着她的方向。

有常昆…还有郑远?

她点点头,逃出了餐厅。甚至没看清楚,那到底是不是郑远。

这个城市太小,她需要躲的人太多。

但实际上,她就在躲一个人。

她自己。

Die Another Day,她的mp3里,一遍一遍放着。

她,不能爱!

他又跟了她一晚上,上完课,她出了大楼,没有搭车,一直在路上走。天已经晚了。

过去两个星期,他制止不了她任何行为,她什么都不听,说了,她就当作没听见。她瘦得很快。

他领教了她的脾气,她的冰冷。短信也好,电话也好,她没有回应。上课还是准时的,下课就走,头不回一下,没有告别。他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在公寓做饺子那天,她走得很落寞,但是至少是正常的,但她现在,非常不正常。她晃晃悠悠的在路上东张西望。她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

去巴西的二十七天,他确实不应该不联系她。但是他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这么突然。他,一点准备也没有。他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气这个。毕竟在首尔和酒吧,她表现得很正常。甚至有几个瞬间,他觉得她是开心的。

他还在犹豫该不该说的时候,她突然把张扬的刺都收起来了。逃开他,逃开所有人。他需要上班,不能随时盯着她,但是,即使看着她,也觉得没有任何效果。跟着她一晚,看着她疲惫不堪的走回到那幢楼里,对街的房间亮了灯,很快又灭了。

第二天早上见她,还是老样子。她在生气,但是她在气什么?

刚刚她进了餐馆,没吃饭只是发呆,碰到几个男人又仓促的跑了出来,背影很狼狈。秋天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在一个车站停下,对着街道,呆呆的站着。在车快进站的时候,突然迈开步子准备过马路。

隐忍的防线破了,他冲了过去。

****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气过了,拽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回到站台上。死死的攥着她,不肯松手,继续抓着她往前走。

“你疯了是不是!”他一句说中文的耐心也没有,她,确实快让人发疯了。

她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意外中恢复,她只是突然觉得应该到对面坐车,然后被人从背后猛的拽了回去。她撞在了那个人身上,还没站稳,就被对方拉着往前走。

她皱着眉想甩开,已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以最快的速度平静下来,虽然他攥得她很疼。她已经准备了很久,现在可以派上用场。“放开!”她也用了英文。

他只是更紧地抓着她细瘦的手臂,停下来看着她。

“我们谈谈!”他尽量克制怒气,不想和她争吵。

她眼睛里冷淡的像要退距到他看不到的地方,“谈什么?”不再挣扎。

“你到底怎么了?”他需要知道,她折腾自己,到底为什么。

“我很好,什么事也没有。”她看着他,分手几个小时之后,他的表情和会议室里完全不一样了。

“我们找个地方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拉着她,想离开车站。路人的眼光,让他不舒服,他们会怎么看她。

“没什么说的,现在是下课时间,你不能干涉我的生活。”她在原地一动不动。

“现在,你不是我的老师。”他最讨厌听她说那些和上课、下课、老师、学生有关的话,她除了骗骗自己,一点意义没有。

“我是老师,我只是你的老师。”她眼里有了怒气,努力挣开他的手。

他放开她,不想进一步弄伤她,他知道她已经很疼。他更不想回到第一次的争吵里,他们已经错过一次了。“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你家里的那些事情?”刺伤她,她的反映,实在可恨。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她用了两个星期,武装之后,还是武装。“我不知道。你就当作,我从没说过,你什么都不知道吧。”

面对她的平静叹口气,觉得和她缠绕下去,一点问题都不能解决。“你生气了,对吗?”他猜到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样。

“我没有!”

“为什么?我在巴西没和你联系吗?还是别的?”他真的很想知道。

她冷冷笑了,“我说了,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也不需要生任何人的气。我现在很好。”瘦弱的脸颊,被风吹乱的头发,让她的回答很脆弱。

“是因为巴西?还是别的?你去我家做饺子,还是我说了什么?你告诉我!”他真的只能退让,他不想看她张满了刺,最后伤的还是自己。

“我说了,我没生气,我没必要生你气,你是我的学生,我们不是生气的关系。”她像是说服他,也在告诫自己。

“是因为巴西吗?”他上前一步,逼近她,“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因为巴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