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她的时间,其实很多,但是应不应该用在他身上?她很怕他等,他等得了,她不行。消耗时间在他身上,没有任何作用。

“只是做饺子,我真的很想学,不会很长时间的。”他口气软了下去,让人无法抗拒,“我来中国一年了,没见过中国人做饺子。”他的眼神,透露出请求。

她看着他,找寻他眼里的认真或是玩味。

只要有片刻的动摇,输掉的一定是她。她太容易心软,尤其对一个让她好奇的人,不讨厌的人。她开始对他,充满疑问。

不闻不问一直是她对待问题的方式,宁可糊涂下去,可是这次,似乎真的走的很远了。而她,必须知道答案。好选择下一步,是进是退。

现在,她还能说什么呢?

“周六几点见面?”她妥协了,二十七天之后,相处毕竟很难得,也许,这是个机会,她可以知道答案,当他愿意说的时候。

他笑了,重逢之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给她杯中填了些酒。“你决定吧,都听你的。” 他总会等到他想要的。

举杯,干杯,为了来中国的365个日子。

她并不十分开心,心里有太多问题,也有太多怀疑。但是周六下午在公寓门口见面的时候,她还是尽量掩饰了心里的焦虑。

他带着她到小区外的大超市。推了一辆购物车,跟在她身后。

他们走在一起,周末,超市里人很多,他们,也像那些夫妻和情侣一样,只是他们是老师和学生。她觉得别扭,他觉得很自然。

她尽量不说话,埋头找各种工具和需要的材料,不知道他买这些,只是为了和她包一次饺子,还是为了以后在家里做饭。他,会做饭吗?

“你家里有锅吗?”她回头问正在推车的人。

“有,刀子、盘子、筷子这些都有。”他想着他的厨房,“我的阿姨有时候会做一些韩国饭给我,一般做饭、吃饭的东西,家里都有。”

他有一个阿姨!为什么不让她给他包饺子。

“你为什么不让阿姨教你,她肯定做的比我好!”她更加怀疑他这么做的目的。

“阿姨是朝鲜族,做的饭和你们的不一样。你买吧,想买什么都可以,我可以留着以后用。”他忽视她脸上的神色,推车继续往前走,已经到了超市,跑又能跑到哪里。即使想走,他也会想办法留住。“你的饺子一定很好。”

她对 “赞美”没什么反应,嘟着嘴,似乎在和谁生气。走起路,刘海摆来摆去,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睛。快步的在货架边走过,不管他推着车是否跟上了。

她看起来,像个忙碌而仔细的主妇。对着一小包面粉也会盯上很久,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难以取舍的样子。她买了很多东西,必须用的,可以用的,可以不用的,统统堆到他的车里。他只是尽责的跟着她,任由她往车里放。

结账的时候,把钱塞给她,他负责提东西。

他常常帮她提书包,现在也不让她提东西,回公寓的路上,她空着手走在后面,尽量保持距离,他们这样,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她可以坦然自若地站在讲台上讲课,在会议室里训斥他、罚他,但是无法面对一个提着购物袋的居家男人。

这,确实太“暧昧”了!

她心里,还有过去二十七天的芥蒂。他呢?到底在想什么?看他开门放东西的样子,好像这就是他的生活,非常简单。

她跟进门,很难想象,包完饺子,他还会提出什么要求。

她刚刚走了,帮他把没吃的饺子放在冰箱里,拿起她的包,没刻意告别。他正在阳台上抽烟。

今天她不开心,虽然她很努力的包饺子,尽职尽责地教他。但是她笑的很少,说话很少,吃的也很少。从超市开始,能察觉出她的不快。她不愿意和他走在一起,总是自己跑在前面,或是一个人落在他身后。

其实,她很会干活。她一定常常做饭,很细致,也很麻利。

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洗礼台上搭的那条围裙,又想到她刚刚在这里忙碌的样子。昨天去超市买东西,看见这条绿色的围裙,觉得很适合她。

二十七天没有见面,他没有联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再见面,都刻意保持着距离。他是因为巴西的一些事情,很混乱,很烦躁。她呢?

巴西的经历,有很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如果他不说,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除非,她见到那个还在巴西的女人。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二十七天,除了三个星期的工作,最后几天里他和那个人在一起,所以他比大家都晚回来几天。

只有自己知道,那晚在龙椅,他说的“不许见他!”,其实也是“不许见她!”

因为在里约热内卢,有个他需要躲避的人。如同在北京,有个美国律师。

如果一切都按照计划的发展。那个人,现在是他的太太。

知道要去巴西出差的时候,他预感会见面。正昊应该会把自己的消息告诉她。

这一切,本来属于过去,一个没必要过多回忆的过去。自从认识了厉俐,他觉得他可以完全忘了这些,直到这次出差。

在里约热内卢的分公司大厅,看见她。

她,选择了事业,放弃了家庭。

而厉俐说,她会选择家庭,如果她真的选择的话。

二十七天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继续隐瞒下去,当老师和学生,或是朋友吗?

还是像决定的那样,重新开始?

回到家,觉得秋天之后还会闷热,把空调开得更冷了。

晚上的饺子只吃了几个,实在是克制的几个小时,让人没有食欲。

她真的很笨,简单的问题,还是没有问出口,闷在心里。那个吊坠还在她手上。

三个小时只是埋着头和面,做馅儿,擀皮儿,包饺子。大多数时间他都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做这个,做那个。

距离只有两个字,但是捉摸不透。他回来了,他们很近,他出差了,他们很远。

做饭的时候,他就在她身边,但她觉得很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首尔的时候,龙椅的那张沙发上,他都离她很远。

他们到底在哪?她做饭,他帮忙,她煮饺子,他摆餐具。

那几个小时里,他们只是老师和学生吗?

他的过去到底是什么?除了冰箱上几张他和朋友的旧照片,那个家看不出他的过去。

他只是帮她,看着她,抽烟,吃饭。谈得很少。

“做饭的时候别抽烟,你为什么老抽烟?”

“已经习惯了。”

“你应该试试戒烟,你抽烟真的很多。”

“我戒过两年,后来又开始抽了。”

“为什么?应该坚持下去。”

“为了女人。”

她没再问下去,因为不知道还怎么问。他的答案,让她不舒服。他抽烟,戒烟,是为了女人,那现在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学做中国饭吗?这答案让她觉得想笑,又感觉自己可怜。

她拿起他的烟,想点燃一支,虽然不会抽。

他抢了过去。“女人不许抽烟!”

他不反对她喝酒,但是不许她抽烟。而他,为了一个女人,戒烟,又抽烟。

手机响了,会是他的短信吗?

“谢谢你的饺子,下次我给你做韩国饭。”

她不想回复,还是懒懒的躺着,心里觉得累。猜测一个人,反而越来越不了解。

他像一个谜团,笼罩在她的周围。冷淡、热情、疏远、亲近。

他说过“不要别的,就要你。”但是,他在找一个老师,他要找的肯定不是她。

他说过“只和你说中文。”但是,他手机里原来用的是中文的“神话”,自己选的吗?

他说过“不许见他!”但是,离开的二十七天,他也没联系她。

生病的时候,他说过“我等着你。”在龙椅的时候,他也说“我等着你”。他,到底要等她什么?

是太在意了,还是本不该在意?

退回到他身边,他们为什么没有更近,反而越来越远?

那二十七天,她真的不想打扰他吗?还是在骗自己!

有个人说过相同的话。

她,一直都在骗自己,只是不想承认,已经太在意罢了!

手机又响了,心情很乱。

“我想见你。”

是C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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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命运倒转

八点多,虽然是周末,酒吧里人还不多。她知道她不该来,但还是来了。

此刻,站在蓝的门口。

Cris坐在靠边的一桌,直对着大门,没有穿西装,桌上是他喜欢的黑啤酒。

远远看去,他不像个律师,像个旅人。

“我们换个地方谈!”看见她进门,他直接起身。他知道,蓝给她的记忆并不快乐。他带着她直接去了对面的希腊餐厅。

他选择角落的位子,没有人打扰,给她点了一杯饮料。

“回来上课吧。”他看着她,觉得落落寡欢的样子。

“为什么?”丝线的一头没有找到,现在另一头,似乎又开始乱了。

“我,喜欢你作老师。”他诚实的告诉她,没有掩饰。

沉默了片刻,“律师行怎么样了?”她很愧疚,无法面对带给他的那些损失和打击。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和他回到那种暧昧不清的关系里,现在,她已经受够了。

“好些了,找了新的合伙人。案子总要慢慢来,不过…”他有些无奈,“最困难的,算是熬过去了。”

“我可以给你介绍新的老师。”她虽然知道他不一定会接受。

“不需要!你回来就行了。”他没有犹豫的拒绝了,“当初,我说的,只是“最近”不见面,不是永远不见面,你没忘吧?”

怒火平息以后,有挫败和惋惜。但是平静的想,那不是她的错。她离开或是不离开,一个靠不住的合伙人都可能散伙。也许,她只是帮他更早的看透了一个人。

“我,给不了你要的,Cris。”她真的累了,给的,也许没人要,要的,她给不了。

“我知道,所以我什么都不要。你回来安心上课就行了。”他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又松开,“你是个好老师。”

她的判断又失去了作用,也许,Cris说的是实话,也许他只是想要一个老师。下午那个人,也许也只是需要一个老师。她该拒绝吗?

“我…觉得很抱歉,给你带来那么多麻烦。”她低着头,搅动着杯中的饮料,“你的中文已经很好了,我可以给你介绍更有经验的老师,真的。”

他那句“不许见他”似乎就在耳边,初听也许觉得心颤,但是现在却感觉刺耳。他,约束她以外,还能有什么呢。

“不需要别的老师,你回来上课就行。”Cris没有放弃,发那个短信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至少,他知道在他面前,她是容易心软的那个人。

她,从来没有拒绝过,除了他的感情。

他是对的,她是习惯了接受,但不知道如何给予。其实,她时时都把感情投注在工作和生活里,充沛又让人温暖,但是一旦触及感情,她很快就会退缩。她在感情上,其实是个懦弱的人。

Cris看着她的脸庞,没有找到恋爱的快乐。她很好,只是没有他想象的好。他以为,这段时间,她和那个韩国人,应该很顺利。

“如果我不接受呢?”她抬起头,做着最后的努力。

“我会一直争取,直到你回来。”他用眼神告诉她,他不会放弃。“你不用想太多,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有我的生活。”

他想让她没有顾虑的回来,虽然,他们不可能回到最初的状态里。她有她的生活,有那个韩国人,他,也有他自己的。

她觉得很累,下午和东奎在一起很累,他从巴西回来以后变了。在Cris面前辩驳也很累,他从来都是谈判高手,她从来都没真的胜过,除非他让着她。

她突然推开面前的杯子,趴在桌子上,不想让他看见她的脆弱。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眼泪。

她真的,很难受,比那分开的33天更难受。

他们现在,算什么?面前的Cris,她该怎么办?

她可以伪装自己,但是她不能一直伪装下去,她做不到。

她连自己心里的难,也说不出口。

身边的位子陷了下去,一只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发,把她揽进怀里。

“没事,别哭了,傻丫头。”那是Cris的肩膀,他的汗衫,还有她的眼泪。“我什么都不要,放心吧…”

她的泪更多了,她骗不过,也不想骗了。

她想要的,其实,是另一个怀抱。

该死的,另一个人。

****

她忘了哪本书上写过,恋爱的时候,最先陷落的那个人,注定是输家,她现在知道,她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而他们,根本没法开始。他除了说过“不要别的,就要你”,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晚上回家的时候,她躲在洗手间里,吐了。

他家里吃的几个饺子,还有餐厅里Cris点的饮料,绞痛着她的胃。

额头上都是汗,粘腻的感觉,她很累,坐在地板上,靠着墙壁看着浴室的灯。

她感觉,回到了那间小小的休息室,她一个人靠在椅子上,等着妈妈的消息。

然后,有个人闯进来,对着空旷的屋子大叫了一声。

“你妈妈死了!?”

她从椅子上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在和她说话,扶着墙站着,“哇”的一声,她吐了。

现在,没有噩耗,没有压抑的悲痛,但她还是吐了。

心里所有的压力,反射到她的胃里。

扶着洗手池站起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其实还好,看不出明显的异状。

恶心的感觉又来了,让她难受的俯下身,试着克服。她,没吃什么,吐不出什么。

回到房间,觉得冷,关了空调,钻到被子里。胃里的绞痛平息了很多,额头的汗收了。她迷迷糊糊觉得自己睡着了。

这种时候,她,不想让晴美她们担心,她只想自己躲起来,药,无法治疗她心里的病,只会让她更难受。

在厨房里,他递过来一件崭新的围裙,帮她卷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