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友儿便咬了咬牙,艰难地翻身,从床上滚了下来。

胸口疼痛,随着她呼吸发出刺痛,如果她没记错,刚刚那白衣人说检查她的肋骨…之前那白衣人的一掌怕是将她肋骨打断了,所以此时才如此疼痛。想到这,恐惧便涌上脑海。

怎么办,她会不会死?

她不想死,无论是在现代还是现在,她都不想死,无论是何人都会对生命留恋的,何况她还有云陌,还是宇文怒涛,如果她死了,云陌怎么办,宇文怒涛一定会伤心!

对了,如果她死了,血天也会伤心吧,还有师姐们,还有林清然…还有蔡天鹤,还有南宫夜枫,还有…段修尧…

友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与这么多人有了牵扯?她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啊,怎么如今却演变成这样的情形?

甩甩头,试图让自己甩开这些想法,只有活下去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不是?如若死了,什么都是枉然了!虽然只是一个轻微的甩头,但还是引得浑身疼痛,尤其是胸口,怕是…真的断了肋骨!扶着胸口的手抖了抖,看来她真的不能轻举妄动了,因为如果她没记错,肋骨下面是五脏六腑吧,尤其是肺,如若断了的肋骨刺穿肺,那在这落后的古代,她便是必死无疑了!

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友儿面色苍白,决定从现在开始的每一个动作皆要小心。

扶着床渐渐站起来,慢慢移动到石壁边,她开始仔细观察这些石壁上的矿石。

空气中弥漫怪味怕是就是这黄色矿石发出的气味,这黄色矿石便是硫黄矿,而山洞深处的呈灰白色的岩石怕是硝石矿,只要将这两种物质取出,即便是不提纯,直接碾碎,便能制作出最原始的火药,如若加些木炭,那威力便更大,足以在这铁门一边炸一个洞出来。对,就是用这个方法逃出去!

已经确定了矿石,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如何将这些矿石从石壁上取出。

别说石壁光滑,就算不光滑有一些突出的棱角,也很难徒手取出,即便是用专门开矿用的矿工铲,怕是也要体力强壮的矿工才能开采出吧…这可怎么办?

友儿再度陷入难题,她眉头紧紧锁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硫黄矿,她必须要用最快的时间找到方法,不然那白衣人如若回来,又是前功尽弃了!

左手捂着前胸——那疼痛之处,右手尝试着出力。好在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软筋散的药力越来越微弱,而友儿的内力几乎也能用了,但是当她尝试将那丹田中的内力调用来开时,胸口那针刺般的巨痛又将那辛苦凝聚的内力打散。

深呼吸,平稳情绪,友儿并未气馁,而是重新调用内力,此次调用并未向刚刚那样操之过急,而是缓缓而出,只要一点点,没错,只要一点点内力,便可取下墙壁上一些矿沫,只要一点点矿沫制造出的火药,就足以在铁门旁炸开一条缝隙了。

在友儿的坚持不懈下,内力终于调用成功,左手胸口,咬紧牙关,右手一掌便将浮于石壁表面的一点点凸起的矿石取下。

撕开裙摆,制成布条,将硫黄矿小心包好,而后便艰难移动到山洞深处,去取灰白色的硝石矿。再撕开一个布条,将硝石矿碎末也包好,而后便蹲坐在床边休息片刻。

只用了一点点内力,但因浑身的疼痛,友儿面色苍白,贴身的衣物已经湿透,那是冷汗,因为疼痛发出的冷汗。

稍作休息后,她将布条展开,看着安静躺在布条中的矿石碎末,友儿虚弱的笑笑,再次调用内力将矿石碾碎,接下来,便是木炭了。

硝石与硫黄也能制成火药,但是没了木炭,威力便大大减小,而如此剂量的矿石,如若没有木炭,那威力恐怕也很难达到效果,但是木炭在哪…正想友儿想着,突然看到那墙体上的火把。灵感突然袭上脑海,对啊,他早一些为什么没想到,这火把就是现成的木炭啊!

艰难的起身,将山洞中三支火把的其中一支熄灭,取下一些木炭后,又重新蹲坐在床边休息。因为整个过程,友儿不得已又用了一些内力,而此时,她已经几近极限,最后的一次运用内力,她只觉得胸口异常疼痛,那疼痛令她难以呼吸!上天保佑,千万不要伤了肺!

休息了片刻,咬了咬牙,为了能逃出去,她路友儿算是豁出去了!

将硫黄、硝石、木炭,按照最传统的一硫二硝三木炭的比例配对好,用刚刚那布条紧紧包裹,制造出一个密闭空间,而后便将这布包放在铁门一旁。接下来的工作便是…引线。

引线也好办,继续撕开裙角,碾成细条,一边系在布包上,另一边长长的一直延伸到床边。

做完这些工作,友儿已经体力严重透支了,面色异常苍白,此时别说贴身衣物,她身上所有衣物已经被冷汗浸透,而这个结果也更为可怕,因为除了大量汗,体内严重缺水,导致她呼吸更为困难。

捂紧发疼的胸口,她还是咬牙站了起来,因为她知道此时不能放弃,只要有放弃了一分,那之前所做的皆前功尽弃了!

将刚刚取木炭的火把在其他火把处点燃,然后运气内力将那张简陋的床推倒,将引线拽到床板周围,用火把点燃引线,而后立刻钻入床板后面,只等那爆炸了。

一声巨响从山洞传出,火药威力之大将那床板向后移动两尺。

藏于床板后的友儿虚弱一笑,还好这里有张床,不然她怕是又要受伤了,虽然如此,但她还是被爆炸伤了些。

她想坚持住,但是…已经到了极限了,她努力维持神智,但是此时已经不是伤痛的问题,那火爆炸起的黑色硝烟充斥了整个山洞,友儿曾想努力爬出去,但是已经无能为力了…已经到了极限了…苦笑一下,昏迷前友儿最后一个想法——路友儿怕是今日要葬身于此了!

一声爆炸传来,丝丝黑烟从山洞中发出,那取了药的白衣人远远看到,大惊失色,赶忙提起轻功飞身而来。

走到洞前才发现,黑色的浓烟已经充满了整个山洞,那个女人!?

再无半点思索,白衣人瞬间便冲了进去。

山脚下一处隐蔽的庭院,简单,却不简陋。

红木大床上躺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友儿。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芳香,白衣人已经将药给友儿灌下。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擦拭了友儿那被爆炸熏黑的小脸,擦拭过后,原本黑灰的小脸露出苍白的颜色,而那白皙的手指却染上了黑灰。

洁癖的白衣人却未曾嫌弃,只是那绝美无比的面容上出现一道玩味的笑容,粉色的唇角微启,“有趣的女人,如果你早出生二十年,该多好。”

------题外话------

72,白衣男子的身份

山脚、别院、凉风习习。

小小庭院却别有风韵,三间大小不一的房子风格迥异,而小院身后便是光秃秃的雷云山,四周寸草不生,在这方圆几里罕无人烟之地有个这样的小院,说不出的诡异。

三间房子构成院落,而在最小的那间,窗子半敞,可以看到屋内两人,一男一女。

女子面色苍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而那周身说不出的狼狈,一身黑灰。在她静躺的床前,红木椅上坐有一人,一袭白衣翩翩气质有如仙子,乌发玉面眉眼妖艳犹如魅妖。

他修长的手指伸出,抚了抚床上小儿的脸,那脸,脏污无比,像是刚刚从灶台中爬出一般,除了面孔,连衣着也是如此。一扫而过,连白衣人那白锦云袖也被蹭了些许的脏。

被那白玉般的手指擦拭过后,女子的面庞黑灰少了许多,露出那渗人的苍白,反而污了那玉指,如若有旁人观看定然心疼扼腕。

室内飘着淡淡药香,因白衣人刚刚为女子喂了汤药。

静逸的院落,诡异的气氛,却说不出的和谐,那屋内的一男一女总是让人有种预感,他们身上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不光气氛如此,连那白衣人自己也是这样感觉。

他不懂怜香惜玉,在他眼中,天下无女人,除了她。而如今这个女人…或者应该称之为女娃的出现,却令他心寸大乱,他不知道,这是男女之情还是其他,他对她有着莫名其妙的怜惜,起初还未觉得,但随着这不知死活的女娃一次又一次伤上加伤,他那冰封的心逐渐有了动容,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退出江湖已经多少年了?十五年?十六年?久到他已经忘记那曾经江湖人给他的称号了——一代仙妖逍遥子。

当时退出江湖的原因他也已经逐渐淡忘,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是情还是她?他原本以为自己对她是不在意的,但是随着一次又一次,她骄傲而来,他还记得她那风华绝代,还记得她那娇弱可人,还记得她不知脸红地对他叫嚣——妖精,来陪老娘练功…

他气她,难道他的容貌不够出色?难道他的武功不够精妙?难道他的内力不够深厚?为何他已经屡次陪她“练功”了,她还是不停投入别人的怀抱,如果她真的有心爱之人,他也会祝福,那为何她又不停尝尽百草?

他恨,他恨她的水性杨花,他恨她的不洁不贞,只要他在江湖上一天,便不停听到她的芳踪艳闻,他曾想杀了她,但是当她再次出现之时,他又对她百般恩爱,根本下不了手。就在他以为她迷途知返之时,就在他已经放弃了所有男性尊严准备张开怀抱接受她之时,她又如一只品花的蝴蝶翩然而去…

既然杀不了她,既然不忍心推开她,那便逃吧…将自己深深隐匿,不让她找到自己,也不想自己找到自己,一晃,便过去了十六年。

十六年,他整整十六年的内心煎熬,整整十六年的苦苦思索,因为内心的抑郁,他都记不清杀了多少人,就在他终于忍无可忍准备见她,和她一起同归于尽时,她竟然…已经离世。

透过半开的窗子看着窗外那光秃秃的荒凉,他竟然有些悔恨,他恨他的清高,为何他不直接告诉她自己的爱意,是否那样还有所挽回的余地?此时无论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转头看了看那床上躺着的小人儿,满目的怜惜,也许那不是爱,却也是别种异样,让他久久尘封的心有了血肉之感。

挣扎了片刻,还是将那白玉手指伸出,再次抚了抚小人儿那娇嫩的面颊,根本不在意那染指的脏。

“如果你早出生二十年该多好?”床上的小人儿如果早出生二十年,如果在她之前遇见她,会不会因此他便不会爱上她,如今就不会这么痛苦了罢。

友儿即便是在深度昏迷中,淡淡的小眉也紧锁,她浑身发热…她疼…她浑身巨疼无比,尤其是胸口,那针扎的疼…疼得甚至不敢呼吸…

随着意识的逐渐清醒,她的疼痛也在加剧,两只小手下意识地捂紧那胸口发疼之处,疼痛从粉嫩唇瓣中溢出,本就无血色的面孔此时苍白得透明。

逍遥子眉头一皱,看来他的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她怕是肋骨断了,就不知是一根还是几根。

看着在床上苦苦挣扎的小人儿,他心底竟然有了一丝抽痛。

犹豫再三,那双玉手举了又放,放了又举,最终还是一咬牙将手伸了过去,轻柔解开她那肮脏狼狈的衣衫,当他手碰到那衣服时,心中的疼痛更加剧烈,那衣服犹如从水中捞出一般,潮湿无比,定是那疼痛引发的虚汗。

一件一件,衣衫几近褪净,那**的中衣呈现眼前时,粉红色的亵衣隐隐若现。

正当这时,杀气凭空而起,飓风从窗外呼地涌进屋内,一声怒吼,“住手,淫贼!”

刚刚面色已近柔和的逍遥子,面孔立刻冰冷无比,一把将一旁的薄被拉出,瞬间盖在友儿的身上,将这诱人春色盖住。

伸出左手,一个掌风便将冲进屋内的血天攻势挡住,内力之深,一掌之下,令血天足足后退数步。

整个过程,逍遥子都未曾看血天半分,那眼一直停留在友儿身上,就在用左手拦截血天之时,那右手还在轻柔地为友儿掩好被角,动作极尽温柔。

血天后退数步才勉强稳下身形。他是杀手,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能杀变杀,不能杀便撤,找别的机会暗杀。而如今,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理智告诉他赶紧逃命等待时机再前来,但是他刚刚看到这个老怪物竟然要染指友儿,他也管不得这么多了,即便是拼上性命也要杀了他。

逍遥子还是坐于窗前的红木椅上,并未起身,之时缓缓回过头来,那双冰冷的桃花眼一扫,连血天这样终日以杀人为生的人也深深胆寒,那眼,根本没有任何活人的情绪,如死人一般!

逍遥子的薄唇向上勾起,却不是笑,而是一脸玩味,“我原以为杀了我那多年随从的何方人物呢,原来不过如此。”声音还是惯常的嘶哑艰涩。

血天见此人不再轻薄友儿,稍稍安心,刚刚因为见友儿被轻薄怒火从天,鲁莽了,而如今他的理智也逐渐回来,“前辈隐居多年,也许未曾听说,在下血天,只是一名普通杀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江湖杀手的惯例,前辈如今来与我这一无名小卒寻仇,都不如去找出金之人。有人出金,即便下手的不是我,也会是他人。如若前辈定要与我寻仇,难道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逍遥子的桃花眼垂下,薄唇再度勾起,这回是告诉血天他话之可笑,其实他并未笑。

“即便是逍某人隐退江湖,却也知这江湖第一杀手血天的威名,阁下只说自己是无名小卒是也太过谦虚了。”逍遥子突然轻笑,“那你便告知我出金之人吧,我会酌情饶你。”

血天面色严肃,“为金主保守身份秘密是杀手界的规矩,还望前辈原谅。”

哈哈大笑,那声音刺耳,与一袭白衣的逍遥子成为强烈反差,“你那金主不就是忻州洛家吗?洛家七十三口与五天前已死,你还用为他保密?”

血天一怔,那洛家也是武林世家,高手也不在少数,而这逍遥子竟然能不掀起江湖风浪便将洛家灭门,他的武功确实,难以想象!

虽然这逍遥子隐退多年,但二十年前便在江湖名声大噪,以一身高超武艺独步武林,而如今这二十年过去,他的内力怕是更为深厚了,不说别的,就刚刚他那轻松一掌便将自己拦住,即便是自己全力迎敌,怕是也难以取胜,不对,是根本没机会取胜!

不过十几年过去,为何这逍遥子的面容还如少年一般年轻?

“你的金主已死,那你觉得…”逍遥子慢慢站起身来,玉手掸了掸那本就一尘不染的白色锦袍,“你觉得,你就可置身事外?”

血天心中猛地一震,确实,杀人不能白杀,做杀手便是如此,每日都在杀人于被杀之间排徊!既然有一天杀人,便注定有一天被杀!从来他对生死看得很淡,但是如今却不是,他有了不舍之人。

平生第一次,血天有了金盆洗手的冲动,但可惜事不对时,在这深不可测的逍遥子手下,怕是在劫难逃。

血天想到此,一拱手,“前辈,在下确实不对,前辈如若要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只不过能否宽限我三日,我将友儿送走,三日之后我定会回到此地,到时候如若在下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逍遥子未马上接话,微微转头,垂下的桃花眼扫过床上的小人儿,平静的心又有了一丝波动。

见逍遥子犹豫,血天内心有些焦急,因为他刚刚亲眼所见这老怪物解了友儿的衣衫,但是老怪物武功高深,他死了不要紧,千万不能伤了友儿。想到这,便又耐下心来,“前辈,”声音越发尊敬,怕是血天这一辈子第一次发出如此尊敬的称呼,连那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师父也未曾被这样对待过,“江湖恩怨在所难免,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但万不得牵连无辜。”他指的是友儿。

逍遥子那嘶哑的笑声响起,像是听到天下最好笑之事似的,“血天,你一介杀手竟能说出如此的话,牵连无辜?你那每日所杀之人都是有恩怨之人?对于你来说,他们不都是无辜的?”

血天愣了,无话可说,此人所言极是,不过他却不放心友儿,“前辈,算我一晚辈求你可好?放了她,要杀要剐都冲着我血天来。”

也许是疼痛,友儿两道淡眉再次皱起,逍遥子赶忙过去查看,虽然面容还算平静,不过那眼底却有担忧。友儿再度昏迷,而逍遥子的眼神便未离开过她半步,“你的命我可以不要,她,我要带走。”

血天大惊失色,刚刚隐住的杀气再度扬起,“逍遥子,我尊你为前辈,你可不要做出这种为老不尊之事!”提起内力,如若这逍遥子又任何举动,血天都准备冲上去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逍遥子将眼睛从友儿身上拿开,直直盯着血天,桃花眼一眯,薄唇勾笑,“血天,你哪只眼睛看我是前辈了?我有那么老吗?我的外表怕是比你还要年轻吧。”

血天咬牙切齿,“逍遥子,即便你那皮相年轻,但年纪在那呢,友儿今年才一十六岁,你好意思打她的主意?”

逍遥子一怔,一十六岁…二八年华…花一样的年纪,他与她初遇那年,她也是一十六岁,他一十九岁,岁月匆匆,一晃已经过去二十一年了。

“她叫友儿…真是好名字啊,”竟然与她的女儿同名,她的女儿,定如她一般…美如天仙吧。

血天此时紧张不已,如今在武林中,能胜过他的人屈指可数,不过这逍遥子却不在此列,二十年前他便名满江湖,成为武林神话,而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他武功更加深不可测,此时怕是传说中的传说了吧,但他为何突然对友儿感兴趣了?

无论对方是谁,只要对友儿不利,除非从他血天的尸体上踏过!

“前辈,你的要将友儿据为己有?”血天眸子眯起,这是他准备杀人的先兆,那本就冰冷如刀刻的面部线条更加冰冷,浑身肌肉紧绷,内力已经蓄满了全身,随时要抽出长剑迎敌!

他的一举一动自然是落在逍遥子的眼中,后者轻蔑一笑,“自不量力,如若我就是要带了她去,你又能奈我何?”

血天一个纵身,从窗子跃了出去,站在院外,“逍遥子,废话不用说了,除非你杀了我血天,不然你休要动友儿半分。”

苍老又艰涩的笑声哈哈响起,这是逍遥子发自内心的笑,多少年了,多少年没人能如此对他说话?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既然如此,他也不用手下留情了,虽然他从未想过留情。

笑声戛然而止,只因他身后床上的小人儿因为那放声大笑有点微微苏醒。

逍遥子赶忙闭了嘴,刚刚喂给她的药其中一味便是安神药,她身负重伤,如若清醒变痛苦无比,不如在睡梦中慢慢复原。而刚刚那笑声怕是吵醒了她…逍遥子突然有了一丝懊悔,赶忙从腰间取出一个精致瓷瓶,迅速将瓶中药粒倒出,塞入友儿口中一颗。药粒入口即化,淡淡清香出了安神外,还可止渴生津,即便是在昏迷中,友儿也因这小小药粒舒服得哼了一声,而后慢慢又进入睡梦中。

“逍遥子,你给友儿吃什么?”血天从窗外看到,气急败坏的大喊。

逍遥子立刻飞身出去,面目如恶鬼般骇人,“喊什么喊,她身负重伤刚刚入眠,你想吵醒她?”

血天大吃一惊,“友儿怎么负伤了,是你伤了友儿?”

逍遥子未说话,应该…算是他吧,那致命一掌确实出自他手,虽然是她故意的。

“逍遥子,纳命来!”血天血灌瞳仁,抽出长剑展开攻势,浑身内力现与身外,可见已愤怒之极,内力外现的后果便是引来周身狂风怒作,衣角纷飞,连带着脚边碎石沙土也飞扬开来,长剑如虹,眨眼间便连发三招,剑光如影,犹如一面剑墙向逍遥子压了过来。

逍遥子压根未睁眼瞧他一下,身子未动,但瞬间便移开丈余。

血天一惊,从始自终未见他动半分,却瞬间移形,这强劲内力竟然如此出神入化!?但那又如何!?血天双目圆瞪,只要他敢打友儿主意,他便是豁出命也要拦下他。

逍遥子并未停,一直到三丈以外才停下脚步,对这追随而来的血天淡然而语,“在这里打斗,友儿应该是听不到了吧。”

血天更加吃味,这逍遥子就是一个老怪物,年纪一把竟然还肖想才刚刚十六岁的友儿,虽然道貌岸然,实则是个真真禽兽、YIN魔!密集攻势随之而来。

逍遥子嗤笑一声,强劲内力卷起风沙,白色锦衣在狂风中如云纷飞,白玉面孔上那表情却无限狰狞,如地狱恶鬼般的嘶哑声音狂作,“不自量力。想找死,我便成全你。”

夕阳西下,那最后的毒阳挣扎地射进半开的窗子,毫不留情地打在友儿的脸上。

一声闷哼,随着醒来后呼吸的加重,那胸中已经渐渐平息的疼痛再次发作开来。就在友儿挣扎着响起来之时,一道嘶哑的声音打断了她,“你胸前肋骨断了两根,如果想死就起来吧。”

友儿一惊,赶忙打消了挣扎起身的念头,这白衣人既然能如此说,就表示她暂时在他手中还是安全的,肋骨断裂,如若真的挣扎起身怕是要引起其他内伤,她还不想死!

看到她又乖乖躺了回去,面容还算平和,白衣人淡淡一笑,他多久没真正笑过了,虽然唇角时常弯起,但是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笑。

药香味道慢慢充斥了整个室内,那是白衣人带来的汤药。

在床沿坐下,白衣人用左臂将友儿的头撑起,右手执着的汤碗便将温热的汤药一滴不剩地倒入友儿口中。虽然两人姿势暧昧,那白衣人看起来动作温柔,但是只有当事人的友儿知道,他其实一点不温柔,那汤药恨不得是直接塞进友儿口中,那速度与流量,还没等友儿尝到苦味呢,汤药便全进了喉咙。友儿想咳却不敢,一是自己胸腔确实疼痛无比,而是如若真咳了,怕这些药就从她鼻子喷出来了,这古怪的白衣人搞不好还得揍她。

不得不说,这是友儿有生以来,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古代挨的第一顿揍,只有经历了才知道,挨揍有多疼!

白衣人自然知道自己灌的猛力了一些,其实内心里有一丝恶作剧的情绪,只因这女娃总是隐忍,一双看似无害的大眼睛隐藏着无限算计,他便更想整她了,就如同儿时逗弄青虫一般,并不想害它,只不过是一直逼迫它罢了。

放下药碗,白衣人突然失笑,他一把年纪,竟然想做这种恶作剧,真是…

他想起了血天说他的词语——为老不尊,恩,就是为老不尊吧。虽然自我嘲弄,不过一想到此,在友儿看不到的角度,白衣人的眼角还是迸发出凶残的目光。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女娃当真有趣,她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很想知道下一刻这个女娃能做出什么让他意想不到的事。

回过头来看着友儿,只见她小脸皱在了一起,两道淡淡小眉恨不得在额前打了个节,那清澈的大眼睛满是泪水。不自觉,他胸口一紧赶忙过了去,“你怎么了?是哪疼吗?”

友儿没说话,表情未变,摇了摇头。

他更急了,“快告诉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想吐…呕。”赶忙闭上嘴,眼睛也死死闭上,一滴眼泪挤了出来。

逍遥子有些慌张,莫名的慌张,好像这女娃有任何不舒服都发生在他身上一样,“想吐?”赶忙拉起她的手诊起脉来,但是脉相已经稳定,并无任何恶化的征兆。

“你快些告诉我,是哪里不舒服引起的呕吐感?”逍遥子通医理,自然是知道这小小的呕吐也许是很多伤病的前兆,有时如不加以重视,后果很难设想。

“苦…”友儿又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这个字刚刚说出来,立刻又闭上了嘴。

“苦?”什么意思?

“药…”友儿觉得只要将嘴张开,漏如一丝丝空气,这恶心的感觉便又在胃中翻云倒海,“药苦。”终于说出来了,她发誓无论怎样也不说话了,绝对不张口,这种恶心的感觉…

逍遥子一愣,突然想笑,想哈哈大笑,十几年的独居生活,他都忘了这药是苦的,糖是甜的,醋是酸的,椒是辣的。十多年的食不知味,十多年的平淡如水,当时没察觉如何,如今一旦是有人打破了这种平淡,他便才意识到,原来人生百味,还是存在的。

他起身,用轻功赶去附近的小集市。不出半柱香,他便回来了,手中还拿着糖果和蜜饯。

蜜饯入口,酸酸甜甜的感觉在口中充斥开来,逐渐压下那草药的苦涩。

看着她那如花朵般的小脸慢慢绽放开来,逍遥子不知为何,心情也逐渐变好,那心情就如同随着她纠结的小脸一般缓缓舒展。“这药,有那么难喝吗?”药方是他开的,药是他亲自抓的,虽然是让药店伙计煎的药,不过也不应如此难喝吧?

“恩,难喝,这是我喝过最苦的药了。”平稳了情绪,她能开口了,认真地回答他,这确实是她喝过最苦的药了。

两道柳眉皱起,逍遥子沉思片刻,这药…并无苦方啊,苦方便能去火,而去火便要出恭,如今这女娃满身伤痛,自然尽量避免她折腾,他开药之时已经千般考虑,为何还这么苦?

端起刚刚那药碗,玉指一抹碗底药渣,将那药渣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确实…确实并不苦啊!

“女人,你以前喝过汤药吗?经常喝药吗?”刚刚友儿的表情不像装假,但这药碗确实不苦,难道是他的味觉?

“恩,喝过,不过不经常喝,只喝过一味汤药。”友儿老实回答。

“什么药?”他追问。

“安胎药。”

“…”

友儿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逍遥子,看他皱眉的样子。她确实没说谎,她前世没吃过中药,而来这古代唯一吃的汤药就是当时在林府,林夫人逼着她天天喝的安胎药,但那安胎药并不苦啊。

看着友儿稚嫩的小脸,逍遥子一脸阴沉,“你有孩子了?”

“恩。”

“你才一十六岁怎么可能有孩子?”他勃然大怒。

友儿一惊,虽然不能剧烈动,不过也好奇地看向他,“我十六岁,你怎么知道的?”

逍遥子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他知道她的年龄,自然是刚刚那血天说的,而如今他却不想让她知道血天来过,他觉得此时与她这样慢慢交谈很舒服,他突然希望自己的后半生由这个女娃来陪伴,虽然两人的差距注定不能发生什么,不过就这样当个小丫头陪伴自己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