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儿此时右手支着头,左手拿着一只小藤条,一双略带妩媚的清明大眼向身边一撇,左手的小藤条便“啪”的一声抽去,正中端坐一旁手执毛笔的俊美男子手上。

“啊,友儿,很疼。”宫羽落被这藤条一抽,白皙的手上立刻有了一道淡淡红印,手一抖,毛笔掉落,掉在布满歪歪扭扭文字的宣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此时有着气愤,但最多的还是无辜。

他也想学其他人开创事业,但他什么都不会,书读的也不好,空有一副好皮囊,用友儿的话说,就算是去青楼卖笑,连花魁都做不了——因为无艺可卖!

荒唐!堂堂大男人,曾经的兰陵王怎么能去青楼!?虽然宇文怒涛多次想恢复他兰陵王的身份,但他坚决不同意,他就不信,从零开始用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他就不能成才?

血天说他不能练武,二十好几的年纪,早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机,断了他当大侠的希望。

段修尧说他不能经商,不说头脑如何,单说这算账太慢,于是商人他也没法做。

雪姿说他无法学习奇门遁甲,用友儿的话来说,这种考验智商的事,不适合宫羽落,于是,又断了一条路。

最终宫羽落“不耻下学”,仗着自己与碧苓关系好,死皮赖脸的要学医,没想到却不认识太多字,更是不会写字,当年在宫中仗着太后的溺爱日日逃学。碧苓扬言,先习字,后学医。

最终,宫羽落也只能这么老老实实地开始习字,当然,宫羽落习字之事逼着友儿发誓不外传,三人便关起门来习字。三个人?不算友儿肚子里的,还有一旁的碧苓。友儿临盆日子已进,碧苓是一边啃着妇科医术一边陪着两人。

“打你就是让你疼,不疼,我还打你做什么?”宫羽落无辜的眼神之下,友儿非但没心疼,相反还更加严厉。

宫羽落身后,一条隐形他人无法看见的毛茸茸大尾巴直接耷拉到地上,打着蔫。“友儿,我…我…”

“你自己也知道走神了?”友儿右手的姿势未变,好笑地看着他,左手藤条摇了一摇。

“我错了,我继续…”宫羽落低头,乖乖地拿起毛笔。

碧苓端起一旁的安胎药,用手轻轻摸了一摸,“温度适中,友儿,先喝了药吧。”

友儿皱眉,“太苦,苓,你就不会做成药丸给我吗?”虽然嘴里抱怨着,还是慢慢起了下身,碧苓在她身后坐下,她直接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温凉,想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但碧苓却坚持喂她,一时间气氛暧昧旖旎。

超级电灯泡宫羽落气愤地抓起手上的毛笔,尽量集中精力不去看这一让他蚀骨焚心的画面,但一双大眼还是忍不住看了又看,浑身的毛都张开了,雪白的牙齿直了起来。

碧苓丝毫不理会宫羽落,将黑黝黝黏糊糊的汤药送到友儿口中,看着她一点点喝下,友儿的小脸皱起,苦得说不出话来。

轻笑出声,将精致的药丸放到一旁的书案上,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油纸包的蜜饯。纸包打开,一股酸甜的香味弥漫,友儿的眼睛瞬间睁开,口水泛滥…蜜饯!

这蜜饯无处可买,是碧翎根据古方专门腌制,就是因为友儿怕苦。

友儿不敢开口,那空气进嘴引起的药味让她难受,只能用水灵灵的大眼睛咔吧咔吧地乞求,而碧翎则不着急,一双杏眼微眯,平添了妩媚,粉嫩的嘴唇张开,将蜜饯慢慢放了进去,而后在友儿快被苦味弄崩溃的前一刻,伏下头去,口唇相依,酸甜的蜜饯由一张口到了另一张口,顺便带过去的还有一条粉嫩灵舌。

带着戏谑的笑,碧苓就是不打算让友儿好好品尝,总是在友儿想品尝蜜饯的时候用那条灵舌大加干扰,最后友儿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吃蜜饯还是在吃碧苓的舌头。

孕妇的耐心是有限的,友儿的耐心更是有限,最终横眉冷对,而狡猾的碧苓自然在友儿大发雷霆的前一刻撤身而走,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这便宜占的不少了。

碧苓刚刚离开友儿的唇瓣,一旁的宫羽落扔了毛笔拍案而起,“姓碧的,你怎么趁人之危,以前看你还是个人物,今天看你就是个小人。”

碧苓也不气,呵呵一笑,“有本事的人自然能拿到奖赏,没本事的人好好习字吧,你那字啊…啧啧,真是难看。”

“碧苓!”宫羽落彻底怒了,一下子从书案后冲出来。

“怎么?”碧苓也站起身来,因为破了功,已不像之前的少年样,但一张娃娃脸还是无法改变,身高也比高大颀长的宫羽落矮了半个头,气势却绝不输上半分。

宫羽落一指门前空旷之处,“干什么?找你单挑!”单挑这词是和友儿学的,没想到今天道用上了。

碧苓笑了,“哈哈,闹了半天想打架,好啊,我今天倒要看看当初威风凛凛的兰陵王有多大能耐。”

“那你就看看,今天我怎么把你打个满地找牙!”宫羽落大怒,碧苓以前有武功,他没办法,但如今碧苓没了武功,还比自己矮上半头,他才不怕他,今天在友儿面前他非要揍一顿这无耻的小子。“不许用毒!”

碧苓一耸肩,好笑地看着宫羽落,“嗯,不用毒。”开玩笑,宫羽落那简单脑筋以为学武功就是用内力吗?武功的基本招式都是实打实的拳脚功夫,即便他因习毒荒废武艺,但对付这个手无缚鸡之力游手好闲的闲散王爷是绰绰有余。

宫羽落回头看了一眼友儿,发现友儿饶有兴致地盯着两人看,顿时更有表现欲了,一下子冲到了空旷之地,一指碧苓,“有种你就来!”

友儿慢慢躺下,一边品尝着蜜饯,一边用手撑住头,“啧啧啧,如果用轻功飞跃过去,要比跑过去帅上许多呢。”小声嘀咕。

碧苓也冲了过去,还未等宫羽落反应便直接出拳,先下手为强。

宫羽落本以为自己身高马大比碧苓魁梧许多,却没想到碧苓的拳法有套路,虽然力气没他大,但优势在灵活,一时间也不敢大意,努力回忆在皇宫中和宫羽翰学的几下子,两人打得火热朝天。

如果不是怕口中的蜜饯呛到自己,友儿真想哈哈大笑,谁说看大侠比武有看头,看两个不会武功的美男子厮打更是有趣,两人拽衣服出拳头,就差学女人的抓头发了。

“小心,别伤到脸,不许打脸!”友儿出声叮嘱,美男的脸,伤了就难看了。

两人一愣,顿时心生阴险,拳头都往彼此的脸上招呼。

“啊…”还没分出胜负,便听到身后一声惨叫。

宫羽落一把推开碧苓冲了回来,“友儿,怎么了?”

碧苓也冲了过来,一把拽开宫羽落,“让让,我是大夫。”

友儿长大了眼睛,面色惨白,两只手紧张抚这肚子,这感觉不会错的,她以前经历过一次。

“我…我要生了…”

2,孩子出生

“啊…要生了…要生了…怎么办?”

一声尖叫响破长空,划破天际。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声,那尖叫戛然而止。

“宫羽落,你给我闭嘴,是我生孩子,你在一边嚎什么嚎?”路友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直接甩了宫羽落一个嘴巴。

碧苓也有些慌张,一张小脸儿惨白,虽然故作镇静但双手的颤抖却暴露了他内心,一边抖着,一边左顾右看,“我应该做什么?哦对,银针…我的银针,还有…药?什么药?应该用什么药?”

路友儿也想伸手给这厮一个嘴巴,但已经开始阵痛,她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两只手都捂着硕大的肚子。说来也奇怪,生云陌的时候隐隐阵痛了整整一天才有剧痛,为什么这次这么突然就疼成这样?

“碧…苓。”已经有一次经验的友儿极力告诉自己冷静,慢慢的深呼吸,呼气、吐气、再呼气、吐气。感觉到肚子剧痛稍微平稳些后,终于挤出了些力气,“碧苓,不…不用你接生,你去找…稳婆。”

碧苓这才恍然大悟,对,这世间还有一种东西叫稳婆!

赶忙转身跑了出去开始大呼小叫,喊着丫鬟嬷嬷和稳婆。

友儿用最后的力气翻了一个大白眼,之后再也没精力去考虑其他,那种恨不得将她拆成两半的剧痛袭来,她必须用所有精力和全身力气才能对抗,她现在不能动,因为一会需要用力气的地方还很多。

两名稳婆这几日早就住进了城主府,时刻等候着城主大人临盆,府内选出来的几名手脚利索的丫鬟也培养了下,老妈子什么的都选最有经验的。

稳婆老妈子带着丫鬟拿着各种器具进了屋子,直接将焦急担忧的宫羽落和碧苓赶了出去,起初碧苓还挣扎着,但老妈子早就得到友儿示意,直接告诉碧苓,男人在产房对产妇不好,那碧苓立刻乖乖滚了出去。这些,自然友儿早已料到了。

碧苓刚刚出去,就见最后两名丫鬟手端着两个盛满热水的盆子进去,门扉一关,随后便是友儿痛苦的惨叫。

两人在门外面面相觑,宫羽落的面色白中透青,嘴唇已经发抖,“友儿好像很痛苦,怎么办,碧苓,你不是会医术吗?快去给友儿治治,不能让友儿如此痛苦。”

碧苓一翻白眼,“无知的人真可怕,你见过女人生孩子不疼的吗?不疼哪能生出来孩子,我哪有什么办法,就是我哥哥也不行。”

友儿的惨叫再次响起,宫羽落觉得自己浑身都疼,如果此时能帮友儿分担…别说分担,就是所有疼痛都加在他身上,他也是愿意的,口中喃喃自语,“难道女人生孩子都这么痛苦?那以后还是别让友儿生了。”与孩子相比,他觉得友儿更重要。

碧苓邪邪一笑,“宫羽落,这话可是你说的,随后我就告诉其他人,宫羽落放弃,那以后友儿生孩子就没你的份了。”

宫羽落一愣,碧苓的意思他懂,他的孩子可以不要,但别人还要孩子,也就是说友儿还得生,那么自己岂不是…亏了?“碧苓,我可不是那意思。”

“红口白牙的,你要抵赖?”

“你…”

两人的感情平日里还算不错,不过如今却在争风吃醋,刚刚那厮打未分出胜负,如今战火延续,第一战,宫羽落败。

两人都闭了嘴,只能听见紧闭的房门中友儿撕心裂肺的惨叫。

宫羽落还是疼,心疼,肉疼,浑身都疼。看到一旁云淡风轻的碧苓,不由得怒从心起,“真是没用,还江湖鼎鼎大名的毒医呢,连女人生孩子都不会弄,站在门外干瞪眼,怎么,你瞪我干什么,我说的都是实情,众目睽睽之下,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毒医阁下就这么在门外吹着小北风,怎样,凉爽吧?”说完,不由得心胸舒畅,出了一口恶气。

碧苓瞪眼,“宫羽落你讲不讲理,虽然也称为医,但我真不是医,我自小习毒,哪会给人看病,如今这是友儿要求我才真正习医。”

“没用的东西。”宫羽落笑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带着浓浓嘲讽,抱着臂摆出一种“看不起”的姿态。

“你…你更是没用。”碧苓反击。

“有用没用的,我能守在友儿身边,你呢?号称是学医了,如今为了友儿产子来到阿达城,结果却是半点用没有。”宫羽落发现吵架这东西,经验很重要,刚开始嘴笨,慢慢上道了就吵的顺了。

碧苓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满脸铁青,突然眸光一闪,“宫羽落,你别急,你不是对友儿说要和我学医吗?我回绝谷也会带上你的。”我不在友儿身边,你也甭想在。

宫羽落紧张起来,“我还不会写字呢,等我学会了再去。”

“不用那么麻烦,虽然我碧翎刚接触诊病,但教人写字还是行的,这字,我亲自教你。”

“你…碧翎,你找打!”

“宫羽落,想打架我奉陪,最后谁挨打还不一定呢。”

说着,两人摩拳擦掌又要再战。

“咳咳——”一声稚嫩却又清脆的声音在两人耳旁响起。

两人回头一看,是一小娃,乌黑油亮的发丝还不长,除了后脑一根象征发髻的小辫子,其他绒绒发丝披散开,小脸白皙粉嫩,大眼深邃,眸子幽深,鼻尖挺翘,一张粉嫩小嘴微微上扬,其实他没笑,唇形便是如此,所以即便是面无表情却也十分喜庆。黑色的锦缎小棉袄厚实,用白色狐狸毛滚着边,小皮靴小手套,腰间垂着一枚小巧碧绿翡翠玉石。人不大,但装备齐全,成人该有的装扮,他,一样不少。

看起来仿佛六岁左右,但宫羽落和碧苓都知道,他此时才三岁,此人正是友儿的大儿子——路云陌。

“云陌来了?”碧苓堆起笑,这是友儿的儿子,他也必须爱屋及乌,当自己的儿子养。

这时房内又是一阵惨叫,宫羽落脸色又一白。

“云…云陌,不要…害怕。”虽然颤抖,却害极力安慰着还不到他大腿高的小孩。

感觉云陌在笑,其实他却是真真面无表情,幽深的眸子还有着讥讽,“碧苓爸爸和落爸爸看起来很闲?”

爸爸,是友儿“发明”的词,就是爹爹的意思,如果直接称呼爹,让外人看到了少不了纳闷,如果换个称呼就不然,于是,对友儿的男人们,云陌便直接称呼爸爸,反正外人也不懂,少了麻烦。

两人一愣,不约而同的点头。“我们在陪你娘。”

云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但如今好像有更多事需要做吧?”

两人纳闷,“什么事?”

云陌忍住晕倒的冲动,“例如给这个孩子起名字,例如赶紧通知其他爸爸前来。”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碧苓首先反应了过来,转身就跑。宫羽落也恍然大悟,跟着跑开。

产房门前,少了两个修长的身影,相反留下了个小身影,对着产房门喃喃自语。“想必这笨女人生我的时候也这么痛苦吧,真是难为她了。”一直以来平淡的眼角涌现了少见的动容,他记事很早,在他印象里很少与这个所谓的娘亲共处,感情也比较淡薄,但在这产房外听上一会,想到自己出生的时候她也这么撕心裂肺的惨叫,路云陌心中柔软处涌现出了亲情之感。

三天的时间,友儿产子的消息便传遍了南秦国的大江南北。别慌,不是说南秦国尽人皆知,而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还是不知。

最近几日晴好,天气也暖和了许多,房内的火盆烧的也旺盛,友儿早就恢复了体力,温柔地抱着怀中的婴孩,婴儿正在沉睡,有些泛黄的胎毛如雏鸟的毛毛,柔软地趴在头顶,可爱至极,白嫩嫩的皮肤已经逐渐长开,淡淡的小眉毛几不可见,尖尖的鼻尖,有些薄的唇瓣,长大了绝对是一枚妖孽美男。

男?对,这让友儿大失所望,其实她想要个女儿,无奈第二胎还是个男孩。

婴孩的睫毛甚长,如小扑扇一般浓密,眼窝很深,沿着睫毛一圈的皮肤颜色相对深一些,纯正的天然眼线,友儿低头看着婴孩,突然很希望他能睁开双眼,那双眼一定美丽异常,比这世间最美的珍宝还要璀璨。

“我说…”一旁稚嫩的声音淡淡想起,那人已经站立许久,终于忍无可忍了。

友儿从陶醉中惊醒,转头,微笑,“云陌,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行为是对我的伤害?同样是儿子,别用那种母爱泛滥的眼光看着他,偶尔也看看我好吗?”云陌的言辞犀利,但表情还是那副云淡风轻,根本未看出来有丝毫受伤的表情。

友儿一惊,低头看了看初生婴儿,再看看站在一边可怜的云陌,内心也愧疚难当。“对不起,云陌,来,娘亲抱抱。”一只手抱着婴孩,另一手向云陌伸来。

云陌一双幽淡的眸子轻轻瞥了一下她的手,“娘亲,难道你不懂不吃嗟来之食的道理?”

友儿面色一僵,尴尬,对方还是她亲生儿子,也不能和他置气。“云陌,你长大了…”

“我才三岁。”那声音淡定非常,直接将友儿想说的话堵回了她嘴里。

“…”友儿彻底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细想想自己着实过分,想必也不会再有比她更不负责任的母亲了,“云陌,娘亲真的对不住你。”

云陌却突然笑了,“娘亲你放心吧,我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云陌,你确实只有三岁,但心智却成熟的…”友儿想说可怕二字,终究还是没说出来,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之前我们母子发生的事不知你知道吗,我带着一岁的你从扬州逃了出来,刚到阿达城,便遇到战事,战事结束,当年的皇帝便急召我与你宇文父皇进京述职,看那是一场鸿门宴,自然不能带你前去,当时…我与宇文也是抱着凶多吉少的心态,我们如果遇难,阿达城还有你在,陈管家也会将你照顾长大抚养成人的。”

对云陌,友儿愧疚,垂下眼解释,这之中的事,云陌听人讲过,其实心中也知晓,但想到别人的娘亲在旁照顾,他却一直孤零零的,心声怨念。

沉默了一会,最终长叹。算了,他路云陌的命运也许如此。

“娘,都过去了,虽然细想想有些不平衡,但我终究不在意这些,男子汉岂是只顾儿女情长之辈?”说完,一拍胸脯。

路友儿很感动,但嘴角还是抽了抽。这话说出来,随便抓人听听,谁人能信是一个三岁孩子说出来的?让她对这聪明早熟如同怪物,美艳如同妖精的孩子,怎么才有亲切感,和路云陌在一起,路友儿的心态只有两个字来形容——自卑!

重新低头看了看还未曾睁眼的孩子。

这古时婴孩出生一个月才能睁眼,有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出生五日能睁眼,出生便立刻睁眼的孩子犹如凤毛麟角,当然,云陌就是这种孩子。

还好,怀里的孩子三日也未睁眼,是个普通孩子,太好了…太好了…友儿内心已经对上苍祈祷,这孩子可千万别像云陌那样聪明的像怪物。

云陌觉得后背突然炙热,回头一看,自己的娘亲正用一种疑问的目光盯着自己,不觉难受,转身哒哒跑了出去。

看着云陌的背影,友儿若有所思。这云陌…该不会是段修尧的孩子吧!?

别的不说,只有姓段的才如此早熟,三岁自立,七岁便能掌管整个段家家族。

没错…友儿的怀疑越来越加深,凭这一点,云陌八成是段修尧的种儿!

但,思来想去,还是有矛盾点。云陌只要不说话,身边便有一股凌然的气质,那种气质的高贵,是段修尧这种商贾难以有的,那气质仿佛就如同南宫夜枫那种浑然天成的尊贵,又如同宇文怒涛战场上历练的霸气,从这一点上,总觉得云陌的气质与南宫夜枫和宇文怒涛相似。

如今云陌才三岁,但武艺大有进步,一般的孩子三岁走路还不稳,但云陌的身高已经如五、六岁的孩童,听说血天当年的武艺便是无师自通,难道…

不对,云陌最大的爱好便是兵法,各种兵法熟读,这一点又与蔡天鹤的喜好不谋而合,在现代友儿就听说过,有时父母的喜好可随DNA遗传到下一代,那也不能排除,云陌是蔡天鹤的儿子。

云陌的生身父亲到底是谁?越想越糊涂。

友儿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里越来越乱,甩了甩头,算了…云陌身世之谜已经注定,她就不费脑筋再去思考了,反而是怀中这个。

如果按日子来算,这孩子的父亲备选不比云陌少,当时正值她在周转北漠之时,这父亲人选又多加了柳如心,真是麻烦。

刚想到这,门外喧闹声传来,洗三,又到了洗三。

她还记得云陌洗三是在扬州林府,如今这第二个还未曾起名的孩子洗三就在阿达城,不得不惊叹命运的难测。

丫鬟们早已快步走到门口开门,婴孩的“爸爸们”也已经准备完毕,前来接母子。

“友儿穿多一些,你现在身子还虚。”蔡天鹤前来,用狐皮披风细心为友儿围上,将母子抱得妥当。

一起前来的还有宫羽落、碧苓和血天,段修尧、雪姿、柳如心在前厅等候,今日是友儿第二子出生的第三天,是洗三的日子,城主府已经清空了外人,只有几人在,他们聚在一起为孩子热热闹闹办一个洗三仪式。

今日的友儿,一身淡蓝色锦缎小袄,颜色稍深的长裙,用白色狐毛滚着边,长发盘起,在头顶盘了个发髻,缀了几朵纯金打造的小花,那花蕊是红宝石做,娇艳可爱。

友儿面色不错,粉红白嫩,抱着紧闭双眼婴孩缓步出了卧室,来到前厅。

洗三仪式热闹非常,但参加的众人却心有所思。

“香香美人儿,你说这孩子能是谁的?”段修尧一捅旁边站着的蔡天鹤,低声问。

蔡天鹤瞪了他一眼,十分痛恨他对自己的称呼,“我的。”

“呸,你脸皮还真厚,怎么就那么肯定是你的?”段修尧本来是真心与他讨论,没想到却得到这个回答,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这孩子分明就是我的,你看那小嘴,和我长的多像。”碧苓挤了过来,看了看怀中的小孩。

“碧苓,你开个方子好好治治你那眼疾吧,孩子分明是薄唇,你那肥的和咬着香肠似的厚嘴还真好意思提,难道是在说反话?”抿起薄唇,雪姿自负一笑,想表达之意溢于言表。

碧苓面色一僵,之前只是随口说说的,那孩子确实是…薄唇,而自己和友儿,都是稍有些厚的樱唇,一时间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柳如心笑笑,温和的个性前来打圆场,“孩子还未有名字呢。”

不说还好,一说,整个房间里开始闹哄哄,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将自己心目中的名字说出来,辩解自己起的名字有多好,批判他人起的名字没水准,一时间吵吵嚷嚷,让这往日平静的城主府如同传统市场。

友儿一个头两个大,现在真真后悔了,男人多了也是负担!

“你们别争了。”友儿说。

众人理都没理她。

“求求你们别争了。”友儿对着身边的段修尧说,但段修尧正和血天争吵,哪有时间理她?

“天鹤,让他们别争了。”友儿抱着孩子,用祈求的目光投向蔡天鹤,但后者正在对众人高谈阔论,引经据典地阐述自己所起名字的含义,根本没听到友儿的声音。

“血天,血天…”友儿喊着血天。但是平日里冰冷的血天今日也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与段修尧脸红脖子粗地争论。

“落,宫羽落?”友儿向宫羽落求救,但此时宫羽落正被碧苓和雪姿夹击。

“柳,你最好了,柳…”让友儿失望了,柳如心据理力争与蔡天鹤争吵得热闹。

终于,友儿忍无可忍,气吞丹田,内力运气,将内力放在咽喉,一声大叫。“都给我闭嘴!”

这一声喊,整个厅堂仿佛震上三震,厅堂门口树上的积雪也仿佛抖落了许多。

她目的达到了,整个厅堂的噪音突然停止,大家都停下争吵,转了眼神,看向路友儿。

路友儿还未等高兴,怀中的小东西动了一动,那本就皱巴巴的小脸更是皱了又皱。

糟糕!她刚刚只想着让众人停下,却没想到怀中还抱着个婴儿,千万别…千万别…哭…

友儿的祈祷失败,随后便是婴儿的嗷嗷啼哭,“备选爸爸”们一时手忙脚乱,友儿也只能哭丧着脸开始哄起婴孩,刚刚死一般寂静的厅堂重新“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