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找不到机会说话,孔铭今天好像特别忙,专心致志地对着电脑,连张美丽走过身边他都没有分心看上一眼。小孩子心思敏感,孔世然感觉怪怪的,为什么家里的气氛突然变得那么沉闷,父母不说什么,他只得由着张美丽像往常一样给他洗了澡,到了九点多就哄上床睡觉去了。

照顾好孩子,张美丽看孔铭已经工作了很久,倒了杯水搁在桌上,坐到他旁边,问:“今天事情很多吗?”

他“嗯”了一声。

了然地点点头,她说:“那我等你。”

手指在触摸板上轻颤了一下,他装着没事人一样继续看着文件,客厅中沉寂了十几分钟,男人终于忍不住,突地站起来,说:“我去一下公司,你早点睡。”

她仰头看他收拾东西,他眼神躲闪,平时一丝不苟的人随随便便把电源线团成一团塞进包里,匆匆出了门。

这一晚上的异常总算让她看出门道来了,孔铭确实是在躲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六章

孔铭走后,张美丽独自坐了很久,自从夏雪情来过之后他就很不对劲。

实际上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张美丽并不想知道。如果夏雪情执意要跟孔家去说她的事,孔铭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毕竟那个女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可是到那时候他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即使她换了手机后没有保存,这么多年来她也没有忘记的号码,孔铭埋怨她不给他打电话,他说他一直记着她的号码。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她也记得他的。

手机里响起寂寥的嘀嘀声,他不接,她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直到忙音传来。

皱起了眉,他躲她就算了,居然连电话都不接!张美丽堵着气,又连打了两个电话,在她有限的耐心快用完之时,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他平淡的回应。

压下心头的怒火,她很平常地问道:“你现在在公司吗?”

他说有些临时的事务需要到办公司来办。

“晚上还回来吗?”她又问。

孔铭的口气再正常不过,“等事情办完就回来。”

“还是别了,”张美丽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又不想跟他吵,冷淡地说:“你那么晚才出去,弄一弄到半夜再回来太麻烦,还会吵到我睡觉,干脆你就住在办公室吧,明早上班还方便。”

电话那头沉寂了很久,他轻声说:“好。”

两人再无话可说,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张美丽首先开口:“那我挂了。”

“你先挂,”孔铭顿了顿,“我等你挂。”

有一瞬间她捏紧了手机,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忍不住问:“孔铭,你想跟我聊聊吗?”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他说:“不想。”

立刻切断了通话,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飞快地走上楼,打开浴室里的淋浴头,张美丽开始脱衣服,准备洗澡睡觉。

他半夜跑出去,又不愿意跟她谈,她还等他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别管他了。

光洁的胸口处,挂着一枚银色的钻戒,随着她的动作不停摇晃。她面朝镜子,认真地看了好久,最终一咬牙,关了还在放着的水,张美丽换上了外出的衣服,静悄悄地打开对面书房的门,孔世然睡得正香。于是她拿着手机和车钥匙出了门。

晚上快十点,早已过了下班时间,越宏大厦的若干楼层上还是有着星星点点的灯光,都是此时还在辛苦加班的员工。

张美丽把车停在停车场,打算想往常一样乘电梯上去,却发现电梯已经停运了。她围着大楼走了一圈,一楼大厅的门也紧闭着,电梯又不开,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进去了。

她努力向最高处眺望,那里太遥远了,怎么看都看不到。深夜的秋风吹在身上,出门只披了一件薄开衫,张美丽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双手交叉着搓了搓胳膊。

无奈之下,她只得又打电话给那个男人,这次他接得很快,张美丽对他说:“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呼吸轻微地滞了一下,孔铭问:“你在哪里?”

环顾了一下四周,张美丽报了一个方位,他一声不响地挂了电话。

等待的时间很无聊,她百无聊赖地瞪着路边昏黄的路灯,看得入神,连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都没注意到。

“美丽,你的手好凉,”把她拥入怀中,他试图用自己的手把她的手捂热。这手指尖都是冷的,但再怎么冷,都没有今晚她面对夏雪情的时候冷。

任由他把自己带到员工通道,大抵是晚上公用通道关闭了,留在公司加班的人可以用这个只有内部人士知道的电梯下班。

从电梯里出来,平时就没几个人的顶楼,更是一个人也没有,一眼望过去黑漆漆的,只有最大的那个办公室里向外透着光。

孔铭的办公室很昏暗,也许是嫌开着顶灯太亮了,他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和办公桌上的台灯,这显然不足以照亮这间面积宽阔的房间,不过就办公而言,足够了

他的桌上摊放着很多东西,看起来是真的有事在忙,孔铭把张美丽带到会客沙发上坐下,径自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手心里让她暖手。

“你怎么来了?”他问。

张美丽喝了一口水,暖暖的水流下去,胃里感觉舒服了些,说:“我想跟你谈谈。”

“可是我还有事要做,”他推脱道。

她不假思索地说:“我等你做完。”

听了她的话,他的眼神不安地游移着,可现在张美丽又一副不可商量的样子,他只得先回到办公桌前做事。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四处打量着,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之前还没有注意,他办公桌的右手边有一大片透明落地窗。张美丽好奇地走过去,顺手把茶杯搁在桌上,果不其然,这里可以看到A市最好的夜景。

从孔铭的角度看过去,女人的侧脸隐藏在一片阴影中,他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小巧高挺的鼻梁,她把手按在窗户上,专心地看着远处闪烁着的霓虹灯。

“今天我见到你妈妈,我还是很讨厌她,就像她讨厌我那样。”并没有看他,她自言自语般地,“这种滋味很不好受吧?我没办法和你的妈妈和睦相处,以后也会一直这样……她跟我说,会把我回来的事告诉你们家。”

“要不是当初我骗你离婚,现在也不会搞成这样,”她苦笑了一下,喃喃自语道:“也许我就不应该回来。”

这话声音虽小,还是一字不漏地传进他耳朵里。孔铭难忍地从座椅上腾地站起来,大步走过去,扳过她的身子,他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眨了眨眼,平静地说:“不是么?那你在怕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七章

桌上的文件摆了很久,做事一向专注的男人,打开始就在发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工作上永远有处理不完的事,并非有什么偏要这么晚来公司办公的理由,可是待在家里让他很害怕。夏雪情突然找上门来,叫嚣着要把他们的事情捅给孔家,美丽一定也遭到警告了。她有什么想法?她会被威胁吗?会一气之下离开他吗?

深夜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才分开没多久就开始想她。没想到她会主动打电话给他,问他回不回家,他开心得要命。

可是为什么张美丽一来就说不应该回来,她是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她说他怕了,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里柔软的胳膊,男人辩解道:“我没有怕。”

“那你为什么躲我?”张美丽咄咄逼人。

孔铭仍是不承认:“我确实有事,不是躲你。”

“哦,是吗?”她拨开他的手,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最上面一份文件,“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的阅读速度应该不会有那么慢,来公司这么久,才翻到第一页?”

冲他甩了甩手里的文件,又按回桌上,张美丽说:“你怎么了?从你妈来之后就一直不对劲。”

眼见糊弄不过去,他终于说:“你讨厌她。”

“没错,”她一如既往地肯定了。

“每次你见到她,都很生气……”他想起以前他们四个人还住一起的时候,张美丽从来没有和夏雪情主动说过话,通常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妈妈也是,自从知道他和张美丽恋爱以后,就不停地在他面前说她的坏话,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停歇过。

他说:“我不想你不开心。”

“我是不开心,”憋了一晚上的火,张美丽一股闷气无处发泄,“你连自己的妈妈都怕成这样,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胆小。”

“不是的!”被她瞧不起了,他不允许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是不可靠的,“我不是怕她,我是怕你……”

没想到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话,张美丽挑起了眉,问道:“怕我?”

孔铭想了想,上前把张美丽逼的抵在桌上,凝视着她,“我妈跟你说了什么?”

“把我的事告诉你家,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他靠得太近,她身子稍稍后倾,为了保持平衡两手撑着桌子。

据他对夏雪情的了解,不可能只是这个,孔铭说:“还有呢?”

“还有?”夏雪情说了那么多废话,哪可能句句都记得,张美丽回忆了一下,“让我离开你。”

对,就是这句,他妈妈念叨了这么多年的老生常谈,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了,目光缱绻地抚过她的脸庞,轻声细语地:“你会吗?”

张美丽瞪大了眼睛,居然笑出声来:“你躲我就是因为这个?怕我答应她?”

没有回答她,孔铭仍是那句话:“你会吗?”

收敛起笑容,想起夏雪情那副让人讨厌的嘴脸,她冷冷地说:“我几时听过她的话?倒是你,你们谈了什么?”

“跟你一样,”孔铭说:“让我离开你,否则就把你带孩子回来的事告诉我爸爸。”

“你会吗?”这回轮到她问他。

再也忍不住,他猛地抱住她,紧紧地,生怕她飞走了似的,“不可能,我有办法应付,她不会说的。”

脚尖微微踮起,张美丽也伸出手抱着她的男人,安抚地说:“我早说过了,只要然然不被抢走,我就不走,你不相信我吗?怕成这样。”

对于孔铭和夏雪情的谈判结果,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对于夏雪情这种女人来说,只要给点好处,很容易被收买。想来无非就是塞钱这种简单粗暴直接的手段,没什么难的。

孔铭已经见过一次鬼了,怎么可能不怕黑,他整日就如惊弓之鸟一般,一点动静就会让他惶惶不安,他怕的不是张美丽再次离开,因为他已经决定这一次他也要跟着她走,他只是怕她不辞而别,连一起走的机会也不给他。

“如果你要走,”怀里的身子又紧了紧,他说,“告诉我,不要瞒我。”

越过他宽阔的肩,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回答道:“好。”

顺着他白皙修长的脖颈,张美丽看到那隐藏在衬衫领口里的银色细链,把它拉出来,举起来透过月光专注地看着。

“在看什么?”稍稍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孔铭不解地问。

指尖摩挲着小小的指环,她说:“你看,这上面有好多划痕了。”

“戴久了会这样,”说着孔铭把她脖子上的那枚拿起来看,失落地发现她的戒指显得比他的新很多。

“以前我是不怎么戴,”猜透了他的心思,张美丽说,“你也好久没戴了吧?”

沉痛地看着她,其实他想说,她走了以后他还是一直戴着,直到家里人看不下去,说他都离婚了无名指还戴婚戒干什么,赶紧给摘了。三番四次地说,孔铭自己也等得绝望,有天晚上,他辗转反侧,拨她的电话仍是不通,气得把戒指拔了,又舍不得扔,和她的婚戒放在了一起。

现在他想着,总有一天他要重新给她戴上这枚戒指,让她再做自己的妻子。

感觉两人拉着对方的项链看傻乎乎的,张美丽把戒指又给他藏回衣服里,轻咳了一声:“你还有工作要做么?要不我先回去了。”

她正打算要走,腰上突然一紧,身子腾空被放坐到了办公桌上,张美丽刚想问他要干什么,嘴就被人堵住了。

不好容易才从男人缠绵的吻中挣脱出来,感觉到他的不老实,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低声说:“你疯了?在这里?”

“美丽要补偿我,”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男人的手还放在她的大腿根部不愿离去。

简直无理取闹,张美丽问:“补偿你什么?”

“让我担心了一个晚上,要补偿我,”他又偏头吻她,说,“离开我这么久,美丽要补偿我一辈子。”

“别胡闹,”手上感受到的是男人结实的胸膛,推不开他,她急了,“这里是你办公室!被人看见怎么办!?”

“这么晚了没人会来,没事的,”安抚躁动不安的女人,孔铭又把她往上顶了顶,这么一动,摊在桌上的文件也跟着挪动,推倒了张美丽刚才放下的水杯,水哗哗流了一片,不禁浸湿了一部分纸张,一大半都顺着桌沿流到了地毯上。

“水杯倒了……”腰被他揉软了,张美丽半阖着眼,轻轻地喘息着。

一手扶着她向后倒的腰,他拉起她胸前挂着的戒指,在那上面轻吻了一下,不满地抱怨道:“美丽总是不能完全想着我。”

他这个动作,比起直接亲她更让人心悸,不知不觉张美丽的两腿被托起,夹在他有力的腰肢上。

办公室里两人正意乱情迷,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叩门声,有个他们俩都熟悉的声音在外面说道:“我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

啊啊啊

啊啊啊

啊啊啊

西湖美景

三月天哪

春雨如酒

柳如烟哪

有缘千里来相会

无缘对面手难牵

十年修得同船渡

百年修得共枕眠

作者已疯,不要理我

这是昨天的份,卡文了,憋了一晚上带一天,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百零八章

即使张美丽没有和这个人讲过几句话,也已经几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她还是一下就认出了那是谁。

迅速和眼前的男人对视了一下,看到孔铭眼中和她一样,也闪过一丝惊慌,她的手还攀在他宽阔的肩上,更让人感到难堪的是平时用来办公的桌子,正被她坐在屁股底下,裙子也被撩了起来,若是这副样子被看到了……

门上的把手传来转动的金属声,此时逃走或是躲到别的地方已经不可能,张美丽想要从桌子上下来,就算钻到桌子底下去也好,她绝不想被发现。

孔铭立即发现了她的意图,环紧了她的腰,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女人做这种事。

门已经被开了三分之一人宽的一条缝,从门外踏进来一只刷得锃亮的皮鞋,张美丽咬着下唇,不自觉地拽紧了手里下衣服的布料,把脸偎进男人的怀里,试图掩藏自己。

下一秒她就被腾空抱了起来,孔铭一手护在张美丽的头上,让她更紧地和自己贴在一起,把女人放在宽大的皮质转椅上,宽慰似地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把转椅背了过来。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来,转身冷静地看着已经走进办公室的不速之客。

来人不适应室内这种昏暗,抬手打开了顶灯,明亮的灯光一下子照在张美丽的脸上,她把自己整个缩进椅子里,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这么晚了还在加班?”低沉的男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传开,男人偏头向背着他的办公椅望了望,疑惑地问道:“女人?”

很显然孔铭没有打算给他介绍,他有意无意地用身体挡在椅子面前,声音波澜不惊:“有点事没处理完,你怎么会来的?”

实际上孔铭和他生父孔昭辉长得一点也不像,孔昭辉方脸浓眉宽下巴,不说话的时候非常有威严的样子,张美丽还没跟孔铭离婚的那些年,不算上打招呼,和他讲过的话满打满算没有几句。除了孔铭妻子的这个身份,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话题可聊,当然了,如果张美丽出身于某些豪门世家,孔昭辉还是愿意和她聊聊一些他感兴趣的事情的,可惜张美丽并不是。

她只是一个出自于小门小户的普通女人,张成新的生意在孔昭辉看来连过家家都算不上的微不足道,这样的儿媳妇让他在那些老友面前有些没面子,所幸她很有自知之明地和孔铭离婚了,而且好几年没有再出现过。

刚才透过办公室窗户上没有完全拉下的百叶窗,接着幽暗的灯光,他只看到孔铭的怀里靠着一个长发的女人,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从背后看这个女人仪态极好,背笔直的,乌黑的头发顺着柔弱修长的脖子延伸下来,她的腰很细,孔铭松松地环着,那动作再熟稔不过,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地和谐。

孔昭辉以前从未仔细观察过张美丽,自然不会联想到这个模糊的背影是谁,他只是惊奇离婚以后从未有过绯闻的儿子,居然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和女人亲近至此。

勾起嘴角笑了一笑,孔铭的做法他理解,毕竟空窗了好几年,遇到对眼的女人干柴烈火再正常不过。孔昭辉甚至有些欣慰,他原来还以为孔铭真的要这么无欲无求一辈子。

“明天我和老赵约好了打球,我办公室里放了套球具想用,就过来拿了,”孔昭辉已经很久没来公司了,他的董事长办公室每天仍安排人在尽心打扫,以防他随时回来视察。

孔昭辉提议道:“你好久没见你赵伯伯了,明天忙么?不忙跟我一起去,正好他说要带上他的宝贝女儿,那姑娘据说人不错,很漂亮,你们年轻人正好认识认识。”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感情和婚姻是完全可以分开的,看见孔铭和女人在一起是一回事,给他介绍孔家看得上眼的姑娘又是另一回事。

然而孔铭立刻拒绝了他的邀请:“明天C市那个项目上的人要来开会,我必须出席。”

“那就算了,”还是工作重要,孔昭辉理解地点了点头,“那个项目我听说是冯铃在负责?她年纪是轻了一些,不过工作态度很端正,挺努力,是应该多下到项目历练历练,再培养几年是个好苗子。”

听到这个名字,孔铭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回答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