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四人僵持不下时,宴厅里顾轻舟的两位副将和张员外等一众人终于赶来。见着自己主子如此失态,明摆着就是在轻薄人家姑娘,两位副将抹了把汗,赶紧上前拉住他。

到底是两位武将,很快便将顾轻舟拉开,然后又向秦珠玉连连道歉:“对不起,姑娘,我们将军喝醉了。”

秦珠玉皱着秀眉,气呼呼地鼓着嘴,一边揉着被弄痛的双手,一边对那位醉眼迷蒙的将军,怒目而视。

只是,那将军却真是醉得厉害,被两位副将拉住,还笑得一脸迷离,对着秦珠玉含含糊糊道:“玉儿……玉儿,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你怎么现在才入我的梦来?”

冬生看着秦珠玉龇牙咧嘴的模样,上前拉开她的手检查了下,真的看见她手腕处一圈醒目的红印,微微有些心疼,低声问:“是不是很痛?”

秦珠玉对上冬生关切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酸酸的,委屈地点点头,小声回他:“有点。这就是那个什么少年将军?原来是个喝醉酒的登徒子。”

冬生抿嘴笑笑,手指抚在她的手腕,替她轻轻揉起来。

就在两人看着亲密无间时,一股力量猛地冲过来,撞散了两人。

原来是顾轻舟挣脱了两位副将的钳制,他将两人撞开,又红着眼睛,怒目瞪向冬生,结结巴巴道:“你……你个死书生,竟敢轻薄我的玉儿,是……是不是不想活了?”

到底是曾经的武状元,尽管口舌含糊,步履趔趄,但是一个上前,拳头便如风一样直直击在冬生脸上,又快又狠。

冬生猝不及防,朝后跌跌撞撞两步,重重坐在地上,他只觉得头昏眼花,眼前都是金灿灿的星星……真是,好多金子呵!冬生自嘲地想。

秦珠玉见到冬生鼻下,流出一条鲜血,她啊的叫了声,冲过去,蹲在地上扶住冬生,焦急道:“书呆,你怎么样?”

冬生皱着眉,摸了摸鼻子,摆摆手安抚她:“我没事。”

两位副将心急火燎地拉住顾轻舟,连连道:“将军,您喝醉了,我们扶您回客栈。”

顾轻舟用力摆开他们,大着舌头道:“我……我不回客栈,我……好不容易才遇到玉儿,我要和她一起。”

说着,在两位副将无可奈何中,一步一步走向半蹲在地上的秦珠玉。

秦珠玉一只手扶着冬生,一只手隐藏在黑暗中的地上,对着顾轻舟的双目,已经是快要喷出火来,嘴巴抿得死紧,一言不发。

顾轻舟咧着一脸醉笑,摇摇摆摆在秦珠玉面前蹲下,断断续续开口:“玉……玉儿,我……我好想你,你……你跟我回家,我……我让你欺负,你想怎么欺负我都可以。”

他话音还未落,秦珠玉忽然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他头上:“让你打死书呆,我打死你!”

顾轻舟眨了眨眼睛,额头一柱鲜血流出,然后头一歪,重重偏倒在地上。

“将军!”

“顾将军!”

“快叫大夫!”

“出大事了!”

“哎呀,我的妈!”

……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中,冬生看了眼怒气未消的秦珠玉,眼一闭,也昏了过去。

第27章 选秀

位高权重的顾轻舟顾将军被小县郡的泼辣姑娘砸伤了,昏迷了两天。

这是天大的事情。

于是,秦珠玉被县令大人关入了大牢,准备等待顾将军醒来后发落。

不过到底是人家顾将军轻薄人打人在先,虽然为了自保将秦珠玉关了起来,但县令大人没有如何为难她,还放了冬生进去探望她。

冬生的鼻子还有发肿,隔着栏杆看到他这副模样,秦珠玉又开始目眦欲裂:“那个什么破将军,以为自己有多不了不起?要是下次见到他,看我怎么收拾他?”

见她如此不知轻重,冬生伸出手,咬牙切齿地虚指着她:“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你知不知道自己闯大祸了?人家是位高权重的将军,打人也是喝了酒,你怎么就能下那么重的手?”

秦珠玉撇着嘴,多少有些心虚,低声道:“谁让他打你的。”想了想,又说,“再说,是他有错在先,等他醒了,我一定要同他理论,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王法。县令怕他,我可不惧他。”

冬生心中微微一怔,见她一脸桀骜的模样,知道同她说不通,只得采取迂回策略,没好气道:“行行行,知道你厉害。反正你本分点,等顾将军醒了,我会和他去说。”

说完,便起身要走。

秦珠玉却从里面抓住他的衣襟,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他。

“干什么?”冬生俯视着瞥向她,见她这小兽模样,心中微微发酸。

秦珠玉嚅嗫了下嘴唇,片刻,才闷声闷气开口:“这里的饭好难吃,早上我才吃了几口,你能不能贿赂一下衙役,给我弄点好吃的。”

冬生腹诽了句,又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两块烧饼:“先吃点这个吧,衙役那里我会说的。”

秦珠玉喜滋滋地接过烧饼,啃了一口,边嚼着边对冬生嘿嘿一笑:“书呆,你真好!”

冬生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可以再假一点。”

秦珠玉笑容一敛,狠狠咬了口烧饼,恶声恶气道:“说真话也不相信。”

冬生嗤了声:“话当然是真的,不过你那语气是假的。”说了,又低下头,凑近她,一字一句道:“记住,不要再惹事,不然,休想我再管你。”

两天后,顾轻舟苏醒。他之所以昏迷两天,其实不尽然是秦珠玉的那一石头砸的,还有部分原因是由于醉酒。

醒来后的顾轻舟,便看见这县郡的县令,以及在宴会见过一面的夫子,面色沉重地等在他的房内。

他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嗞地吸了口气,方才发觉自己脑门受伤的问题。他皱皱眉看向床边的副将。

副将则对县令使了使眼色。

县令会意,立刻一五一十将那晚的事情,说给了他听。越说,顾轻舟那对英挺的剑眉,便蹙得越深。县令见他这模样,语气渐渐开始打颤,到了后来,几乎是抖着声音说完。

顾轻舟皱眉想了许久,对那晚的记忆,他只有一丝半点的印象。大致是因为听了那名歌妓唱的哀伤词曲,想着刚刚过世的玉儿,难免伤怀,便多喝了几杯。他的酒量向来普通,加之思念成疾,不久便醉得厉害。恍惚中,他似乎听到玉儿的声音,随后便跑了出去,再然后,他似乎是看到了玉儿,最后,便是一片混乱。

可即使是再逼真的场景,他也知道,那只是他醉酒后的想象。

良久,顾轻舟瞧了眼端坐一旁的冬生,他脸上还有显而易见的伤痕,这县令自然不是说谎。顾轻舟向来瞧不起这种小地方的人,何况也就是一个小小的夫子,只是眼前这夫子给他的感觉,却有些不同。其实除了相貌周正俊朗些,倒也没有特别之处,只是却有种浑然天成的从容,饶是旁边的县令唯唯诺诺至极,他从头到尾也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到底是小地方的小夫子,顾轻舟并未真的上心。再想到,他竟然在醉酒后将一个乡下姑娘认成他的玉儿,当真是荒唐无比。

他觉得自己必须立刻马上离开这个让他丑态百出的地方。

于是,顾轻舟挥挥手道:“宋先生,顾某酒后失态,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至于那位姑娘,县令大人马上放了她吧,替我向她赔罪。”

话本是极为客气谦逊的话,但是从顾轻舟嘴中说出来,却始终带着股傲慢自负的劲儿,冬生不由得嘴角轻扬,冷冷轻笑了声。

当然,这样的笑声,顾轻舟是听不到的。

在去县牢接秦珠玉的路上,和冬生同行的县令大人,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的,好心对冬生开口:“那个……宋先生,你那个小玉姑娘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真是难为你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街坊邻居都不待见,又老是给你惹出些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冬生知他话中有话,便问:“大人,您有话不妨直说。”

县令假意咳了几声,道:“是这样的,今年皇宫选秀又开始了,选秀的钦差过几日就会抵达。我们这里是小县郡,找不出几个模样周正又知晓些诗书的姑娘。我听说那个小玉姑娘虽然个性是差了点,但却是读过书的,加上确实长得水灵。不如就让她去参选,如果选上,她有了去处,你也乐得轻松。说句不中听的话,要是能进宫,就算是脑子好不了,她这辈子也是吃穿不愁了,说不定还能做个嫔妃什么的,也算是出了头。而你呢,没了她当负担,顺顺利利考个功名,娶媳妇生孩子,都是很好的。”

这县令虽然贪财又昏庸,但是这番话却是说的中情中理,当然,也是因为有人在他面前投诉过秦珠玉多次,他不得不想办法把这个祸害弄走,以平民愤。

冬生难得地沉默犹疑,他想了想,道:“我会和小玉商量商量的,如果她愿意,我也没有意见。”

县令听了这话,喜笑颜开:“想想她,也想想你自己,要是她不愿意,你也好好劝劝她,毕竟这关系你们俩的终生大事。”

他其实想说的是,这可是你们街上所有街坊的大事。

接秦珠玉从牢里出来后,冬生破天荒地做了顿丰盛的饭菜。冬生自己吃的很少,大多时候是看着她欢快地大快朵颐。

她是个很容易快乐的姑娘,虽然个性蛮横暴躁,但却是真的天真烂漫。冬生已经不是毛头小伙子,即使没有过经验,他也几乎可以确定,她对他意味着什么。

他喜欢她,或许不是浓烈炙热的喜欢,但是这两个多月来的点点时光,在他心中丝丝入扣,渐渐充斥着他,影响着他,也改变着他。

平淡,又真实。

他知道,自己当然也可以侵入她的内心,甚至已经开始侵入,毕竟这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是太容易不过的事情。

但是,倘若有朝一日,她想起从前,会不会觉得这些时日,原来不过是一场荒唐的梦。

尤其是看着她双手的芊芊玉指,冬生不止一次怀疑过,她其实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阴差阳错流落至此。

冬生并非妄自菲薄,只是他终究是个穷酸书生,根本无法保证,是否可以让那双白玉葱指永远依旧。

一顿饭吃毕,感叹唏嘘良久的冬生终于开口:“小玉,皇宫选秀就要开始,你要不要报名?”

他思考了一晚,觉得县令的提议,确实挺有道理。

吃饱喝足的秦珠玉一时没回过神,下意识咦了一声,脸上还挂着满足的表情。

冬生顿了片刻,又开口:“我是问你,皇宫选秀,你要不要报名?”

秦珠玉听明白,怔住片刻,脸色已然沉下:“我就知道你还是想赶我走?”

冬生立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我只是个穷酸书生,连顿顿吃肉都不行,要是你能进宫,别说是肉,就算是山珍海味也是稀松平常的。”想了想又道,“而且,我不小了,总该是要娶亲生子的,不可能一直带着你。”

秦珠玉听他这般说,莫名委屈,原来死书生不可能一直带着她,他到底还是会娶亲生子,当然,也不会是她。

怎么不会是她?

又怎么可能是她!

想她之前想生米煮熟饭,都没有成功呢。

忍了忍,终于还是没让眼泪掉出来,秦珠玉咬牙道:“死书生,我知道你小气,放心,我以后会少吃点的,我也会找点事情做挣钱,不会一直白吃白住。”

冬生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你可以过得更好一点。”

秦珠玉听他继续坚持,脾气也上了来,恶声恶气回他:“你就是这个意思!”

冬生无奈,见她越来越不善的表情,脑子一转,摊摊手道,“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人家皇宫选秀又要长得漂亮,又要琴棋书画,就算你想去,也肯定是选不上的。”

这激将法果然对秦珠玉有用,她手用力一拍桌子,脸颊已经发红,道:“死书生,别狗眼看人低,我就给你看看能不能选上。等我进了皇宫,说不定还能当个什么宠妃,日日锦衣玉食,谁稀罕和你这个穷书生待在一处。”

说完,便气呼呼地冲进屋,将门大力关上。

冬生无奈的叹口气。

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秦珠玉去,还是不去;希望她选上,还是选不上。

第28章 赝品画

“小玉,你真的要去参加皇宫选秀?”

“嗯,死书生说我肯定选不上,我偏偏要选上让他看看!”

“可是,选秀进宫这种事,不是赌气玩闹的。你要是选上了,宋大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你和宋大哥当真没什么关系?”

“当然。”

在玉娘的小阁楼里,秦珠玉边捣鼓着琴,边和玉娘一茬没一茬的说着话。

话说,自从秦珠玉赌气决定去参加皇宫选秀,整个人就卯足了劲做准备,对冬生爱搭不理,说话时阴阳怪气,也不看他。

冬生心道,她这还未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已经鼻孔先朝天了,要真是一步登天,那还得了。自然也懒得理她,任由她折腾。

只是,冬生完全低估了秦珠玉的倔性子,平日只等着三顿饭的人,这时却真是闻鸡起舞,聚萤映雪,白日跑去望春楼向玉娘请教音律,晚上回来借着烛光诵读诗词。

秦珠玉自小身在侯府,琴棋书画自是不陌生,可无奈天性不安分,这些要静下来的玩意,她都没什么兴趣,三天打渔两天晒网,都只学了些半吊子,哪里拿得出手。如今失忆,更是一团糟。饶是再怎么临阵磨枪,也光亮不起来。

这么忙活了三天,脸上都冒出了两颗红润润的小疙瘩。

冬生从县令那儿得到消息,选秀的钦差隔日就到,随口幸灾乐祸地告诉了焦头烂额的秦珠玉。晚上到了就寝时分,冬生见房内的灯久久亮着,想着秦珠玉这两日的勤奋劲儿,心里酸溜溜地想,真有那么想进宫去当皇帝的小老婆么?

翻来覆去半响,终于忍不住,起身敲了敲房门。

“干嘛?”里面传来秦珠玉恶声恶气的回应。

“怎么还不睡?”冬生努力平心静气地低问。

“我在背诗词呢!别打扰我!”秦珠玉语气仍旧是不耐。

冬生噎了下,摸摸鼻子,小声嘀咕:“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

他正要转身回到自己墙角的被窝,房门忽然从里面猛然打开。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果然见秦珠玉一脸怒气地站在门口,大声反驳他刚刚的话:“临阵磨枪,不亮也光。亏你还是个秀才,这个道理都不懂。”

冬生心里白了她眼,不以为然回她:“是是是,我不懂。”说着,抬头盯着她的额头,摊手道,“我只知道没睡好觉,脸上长了疙瘩,选秀第一关都过不了。”

秦珠玉轻呼了声,伸手摸了摸额头的小疙瘩,慌慌张张关上门。下一刻,门内的灯光已经熄灭。

冬生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自己也睡了。

民间选秀是小户人家姑娘跃龙门最好的途径。即使是这种边缘县郡,报名人数也不少,许多还是大老远从下面的乡镇赶来的。

冬生是县里夫子,自然被县令请去协助钦差大人。

等他从学堂上了一堂课,匆匆赶去县府,便见外面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都是一顺的妙龄少女,大都经过精心打扮,许多姿色着实不错。

秦珠玉的装扮,算起来很是普通,但是站在众人之中,却自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至少冬生是这样以为的。只见她脑袋昂得老高,小脸紧绷,眼神鄙夷斜睨着周遭一切,掩饰不住的天真与倨傲。

冬生不自觉地笑笑,走过她身边时,悄悄对她握握拳,俯身小声道:“加油!”

秦珠玉见是他,哼了一声,脑袋立刻偏向了另外一边。

冬生看看她,摇摇头,走了进去。

第一道是外貌关。秦珠玉虽然长了两个红疙瘩,但毕竟天生丽质,自然顺利通过。

琴棋书三关,大致是恶补了两日,又因为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到也跌跌撞撞过了。

最后一关是秦珠玉最薄弱的一关——画,钦差大人拿了一幅当朝著名画师月下居士的大作,让候选者当场临摹。

过了之前几关,此时已经只剩下五人。而最终进京参加终极审核的名额,只有三人,这意味着五人中必然还会淘汰三人。

临摹的这幅画,是颇为复杂的山水画,以秦珠玉的水平,自然是画不下来的。对于这一点,她再明白不过。她瞅了瞅那幅大作,心里一动,待到其她四人开始奋笔作画时,干脆悠悠然坐下来。

一旁协考的冬生,也不明白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道她确实画艺不精,大致是主动放弃了。

钦差大人本没太在意,只是等到四人已经画到一半,却见另外一人,也就是秦珠玉,还神在在地坐在那里。于是疑惑着走了过去,不解地问:“你怎么不画?”

秦珠玉昂着头,嘴角一扬,道:“我不临摹赝画。”

钦差大臣诧异,脸上不由得有隐隐的怒意:“这是本官专程从京城家中带来的画作,怎么可能是赝品?”

冬生不由得心中纠起,害怕秦珠玉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秦珠玉对钦差的怒意并不以为意,只是道:“这幅画虽然画艺精湛,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月下居士的真作,如果对月下居士了解一些的,肯定都知道他名字印章颜色是赭红,而你这幅画上的印章色,显然不是纯正的赭红。”

钦差听她这样一说,也来不及生气,赶紧凑到桌子边,仔细去瞧那画作左下角的印章,看了半响,终于慢慢起身,走到秦珠玉面前,抱拳道:“小玉姑娘好学识,也好眼力,本官佩服。”说完,看了看周围还在作画的四人,指了指其中不错的两人,对周围人道:“考试现在正式结束,这两位和小玉姑娘一同入围。两日后,随本官进京。”

冬生万万没料这个结果,他本以为秦珠玉必定会卡在最后一关,哪知道,竟然让她这般过关。

而她又到底是什么人家的姑娘,明明琴棋书画都只是马马虎虎,却对月下居士的画作如此了解。月下居士向来只出现在富豪权贵的圈子中,绝少在民间流传,他一介书生,对书画也多少有些造诣,但因为出身草根,并未见过月下居士的真作。可她竟然知道这般细节的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月下居士是秦侯府的座上宾,经常出入侯府,秦珠玉和他再熟悉不过,自然对他的作画习惯了若指掌。当然,失忆的秦珠玉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只是凭着潜意识去认定这些东西。

以前的猜想,再一次出现在他脑中,这个骄傲天真的姑娘,曾经必然是存在于与他不同的世界。他又怎么能存了留下她的心思?她本来就是凤凰,是该回到自己的世界的。

他略微心酸又忧心忡忡地看向她,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朝自己看过来,脸上尽是得意之色,笑得毫不掩饰。

第29章 十八不送

选秀成功的秦珠玉真真是别提多得意。回去的路中,还特意撒丫子赶上先行一步的冬生,脚步颠颠儿地几近手舞足蹈,得瑟的笑挂在脸上,稍稍歪头睨着冬生,还未开口,那眼神里就已经分明写着“谁说我选不上的?看到没?看到没?”

冬生心情本来就低落,瞥到她这副模样,心里更是烦乱。干脆不理她,甩甩衣袖将她甩开。哪知秦珠玉正在劲儿头上,见他抛开自己,更觉着他是心虚不认输,嘴角笑意更甚,脚步也赶紧跟上,还贴得极近。

冬生走快,她也走快,冬生放慢,她也放慢,时不时还故意撞一下快要恼羞的他。

怪异的两人,一路引人侧目,还有年龄稍长的妇人,抛来鄙夷的眼神,小声嘀咕“拉拉扯扯,有伤风化”。

冬生耳尖,听到这样的话,面皮蹭蹭就红了,恨不得马上到家。

偏偏秦珠玉一门心思闹冬生,这样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当然,如果让她听到了,也无妨,她最多白眼一翻,一声吼过去“看什么看!”然后动作更大。

好不容易进屋,冬生终于忍无可忍,关上门,高声道:“你有完没完?选上个宫女就这么得意?还指不定进宫能做什么呢!”

秦珠玉赌了这几天气,好不容易扬眉吐气,当然不会被他这点气话激怒,仍旧咧嘴笑着,戳了戳他的胸口:“哟!恼羞成怒了?让你小瞧人!看到没?看到没?本姑娘可是马上要进宫了,进宫后的事谁说得准,说不定我就能选上个什么妃子做做。就算是做不了妃子,那也是住着大宅,吃香喝辣。”说完,还得意地抖了抖。

只是良久,见冬生面无表情地垂着头,假意咳了咳嗓子继续道,“不过,如果你要是求我留下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抛弃荣华富贵,跟你继续过这种清贫日子。”

她说的理所当然,冬生却是听的一怔。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神里还留着之前的得意,只是刚刚说那话大致还是有些心虚,目光略微闪烁,并没有直直与冬生对视。

冬生沉默良久,只是定定看着她,直到看得秦珠玉心中有些发毛,心里一急,用力推了把他,粗声粗气中又带了点焦灼:“你不会真要我走吧!你明明知道我是赌气才去参加那什么破选秀的,我就想让你看看,我一点都不差。”

秦珠玉虽然失了忆,但该懂得都懂,他知道冬生待她好,好到一度以为他会一直收留她。让她去选秀,也不过是随便说说,故意激激她,她赌气去参加也只是习惯性地和他唱反调。她已经认定了自己会跟他在一起……至少在她想起自己是谁之前,她从未想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