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呈用力砸了下方向盘,一把倒车后,驾车离开。

荣浅哪还敢睡觉,她点亮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天花板。

出了这些事,荣浅也无心去学校。

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假,班主任不等她开口,就厉声说道,“是不是又想请假?”

“我家里出了点事,我想请几天假。”

“荣浅,你们雕塑专业马上又要出去采风,你动不动就请假,你的学分还想不想要了?”

荣浅握着手机,摆出商量的口吻,“我真的家里有急事…”

“荣浅,你要再这样,期末评分我可真不好评了…”

荣浅不得已下挂上电话,但她还是没去学校。

打车来到医院,莫希先回了趟家,荣浅走向重症室门口,恰好李芬然从里面出来。

她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伯母。”

李芬然看她眼,叹口气,荣浅朝里面张望下,“他醒了吗?”

“还没有。”

李芬然估摸着莫希一时半刻不会过来,“你要想看,你就进去吧,但逗留的时间别太久,浅浅,希子这样对你,你也别怪她。”

“我知道的。”

李芬然替她将门打开,荣浅换好衣服后进入内室,霍少弦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连接着旁边的仪器,他睡得分外安详,面色苍白,修长好看的眉似乎拧着。

荣浅走过去,用手指替他抚平,“少弦,你别皱着眉头啊,这样不好。”

她坐在病床边,霍少弦的眉头在她的抚摸下一点点展开,荣浅勾唇浅笑,“还是这样最好看了。”

李芬然站在外面,她除了叹息之外,没有别的法子。

再可惜又怎样?

还是没法走到一起。

荣浅拉住霍少弦的手,指腹在他那枚戒指上不住抚摸,“霍少弦,你可真能睡啊,让我们这么多人为你担心,你躺在这倒落得个清净是吗?”

霍少弦的胸口和腹部分别贴着纱布,结实的胸膛微微起伏,昭示着他这会还是有生命力的。

荣浅端看着男人沉睡的面容,“霍少弦,你要不醒来的话,我下辈子就不给你了,你若去的太早,就不怕我下去以后认不出你了吗?到时候,我白发苍苍,而你呢,英俊潇洒的霍大少,恐怕已经受不了别人的勾引,跟她们跑了吧?”

想到自己说出的这些话,荣浅不由展颜,这话若真被霍少弦听到,他肯定会跳起来。

他们的感情开始的干干净净,结束的也是干干净净,只是,谁也做不到忘得干干净净。

荣浅生怕遇上莫希,在这陪了会后,她悄然离开。

晚饭后,荣浅一直坐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内,她选了个靠窗的位子,莫希进去后一直没出来。

等到晚上近十一点,服务员满含歉意过来,“不好意思,我们要打烊了。”

“噢,对不起。”荣浅拎了包起身,她不想回温庭雅苑,干脆坐在路边烧烤摊前。

她一下点了很多,烧烤摊老板见来了大生意,自然是乐呵呵地招待,不会赶她,荣浅想,她等也是白等,莫希肯定是要留夜的。可她就是倔强地想要离霍少弦近一些,陪他一起度过这个生死劫。

荣浅眼睛盯着医院门口的方向,刚过凌晨,居然看到莫希的宝蓝色奔驰车从医院出来,径自朝着霍家的方向而去。

荣浅忙起身,老板看了眼她跟前的东西,“要帮你打包吗?”

“不用。”

她快步穿过马路,小跑着进了医院。

来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霍家请的人站在那看守,荣浅小心翼翼上前,她白天就进去过,李芬然也吩咐要对她畅通无阻,两名保镖并未拦她。

荣浅走了进去,仪器发出嘟嘟的平稳声。

她坐下后俯在霍少弦的手边,很多话想要说,荣浅枕着手臂,像他们之间还是好好的一样,“少弦,如今我头顶的天被扎出一个个洞,我躲在下面,却没人再能替我遮风挡雨了。我们没有违背过约定,我们说好这辈子不相守,你就真的没有来找过我一次。少弦,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矛盾吗?我既希望你来找我,又怕面对你的不放手将我逼入两难的死地。我们肯定都会有不甘,凭什么,凭什么我们的15年要被这样毁掉?看到你和希子姐在一起,我一点都不羡慕,我多么希望我能嫉妒,嫉妒到发狂,可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法爱上她。”

荣浅拉起霍少弦的手,前额抵住他的手背,她挽了一口无力的气息,“这才是最悲哀的,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悲哀。”

垂落的窗帘被一只大掌隔了下,荣浅丝毫未察觉。

厉景呈犹如黑暗中的撒旦般蛰伏在帘子后面,他幽暗的眸子定在荣浅面部,她望着霍少弦时的模样那般专注,也是她从不曾为他展现过的。

荣浅嗓音沉闷,也不能将话说得很大声,“我跟警方说,X的幕后老板可能是厉景呈…”

她忽然噤了声,很难过的样子,半晌后,荣浅才哽咽着说出句话,“我连最后的靠山都没了,我以后要怎么办?”

她的话语一字一字似乎粘着在病房内的各个角落,厉景呈透过窗帘的间隙盯着她看,荣浅擦了双眼,“少弦,我本来想问你,我要是真做了跟厉景呈在一起的打算,你会怪我吗?可是…现在我不用问了,我已经搬到妈妈的房子里住了。”

厉景呈心里似乎被某种柔软的东西给砸了下,不疼,只是有种一脚陷进去的感觉。

门外,陡地传来异响。

似乎有说话声,荣浅以为是莫希来了,赶忙松开霍少弦的手。

她站起身,不住擦拭眼睛。

保镖询问过后,给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放行。

厉景呈走向荣浅的脚步并未发出一点点动静,直到走近荣浅背后,她还是没有丝毫察觉。

男人大掌一捞,捂住她的嘴,另一手箍住她肩膀将她往后面带。

荣浅大惊,尖叫声卡在喉咙口,她甩着脑袋挣扎,男人干脆将她提起身,她这小身板还不够他对付的份,平日里压到床上都能将她闷得半死,厉景呈轻松地将她带至窗帘后。

门在同一时间被打开,进来的医生环顾四周,然后径自朝霍少弦而去。

他并未弯腰查看,而是直接从兜里掏出支针管。

荣浅杏目圆睁,这一幕,只有在电视中才会看见,通常的灭口也都是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她开始使劲挣扎,恨不得张嘴狠狠咬住背后的人,眼泪忍不住簌簌往下掉,厉景呈箍紧她肩膀,灭顶的绝望扑面而来,她失去了尖声求救的机会…

医生将口罩摘掉,是一张极年轻的脸。

他将针管内的空气推出,这一下只要进去,霍少弦会走得很干净,没有痛苦,也没有其它的病症,不过就是没有顺利度过危险期罢了。

荣浅一条手臂空出来,使劲撞向身后男人。

厉景呈吃痛,手掌狠狠在她身前捏了把。

她痛得几乎跳起身。

荣浅想挣开他跑出去,厉景呈干脆提住她的裤腰将她压向墙壁。

医生抓起霍少弦的手臂,拿着针管的右手才要靠近,旁边隔开的帘子忽然咻地被挥开,一前一后蹿出来的两人死死按住他肩膀。

手里的针管摔到地上后飞甩出去,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身手矫健,很快挣开钳制,拔开腿就要往外跑,守在外头的保镖进来,指着另外两人,“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厉景呈手里的力道一松,将荣浅推开。

她脑门砰地砸在墙上,这才看清楚是厉景呈,她张了张嘴,男人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径自走进病房内。

保镖一看,这些人都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们想做什么?”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还想跑,被先前的两人给按住,保镖见状,上前,“放开他!”

“蠢货,”厉景呈面目森冷,“让你们守在这,恐怕等到明天变成尸体直挺挺躺在那,你们都不会察觉吧?”

荣浅听闻,不由打了个哆嗦。

方才的一幕多么惊险她都看在眼里。荣浅快步过去,“那医生是假的,他要害少弦。”

厉景呈目光斜睨向荣浅,语气冰冷,“要你多嘴!”

荣浅哑口无言,杵在边上一声不吭。

两名保镖对望眼,“快,给夫人打电话。”

厉景呈示意两人把‘医生’带走,保镖见状,上前阻拦,“这件事应该交给警方处理,你们不能带他走。”

厉景呈完全没把两人放眼里,就连他手底下的人也照样眼高于顶,保镖硬要抢人,却被对方双双绊倒在地,“就这水平还当保镖?”

厉景呈抬起脚步走向霍少弦的床前,洁白的被面上,还有零星几滴浅褐色的药水,男人手指朝那些线上一拨,“这些人三番两次怎么没把你弄死,究竟是他们蠢,还是你命大?”

他手指轻挑下,要把这些管子拔了,他还能活么?

厉景呈侧头看向站在床尾处的荣浅,他阴鸷的面色微松,笑的比狐狸还阴险,“怕了?怕我弄死他?”

荣浅摇下头,“现在不怕了,你要真想害他,刚才就不用动手。”

男人手里的动作狠狠落回去,“别装得有多了解我似的,也别装得多相信我,荣浅,你那阴暗的心里藏着什么,我还不清楚?”

荣浅百口莫辩,厉景呈抬起腿,经过荣浅身侧时未作停留,抓着‘医生’的两人先行离开,两名保镖从地上起来,打也打不过,只能眼睁睁望着他们的背影走出去。

她收回视线,心有余悸地走向霍少弦床前,荣浅手臂都在颤抖,她伸出手指探向霍少弦的鼻息。

厉景呈回过头,似乎很看不过去,“你不长眼睛吗?生命数值都很稳定,死不了。”

荣浅由着他损,这会后怕到不行。如果当时厉景呈不在场,她还能指望自己能救下霍少弦吗?

荣浅眼眶微热,“你为什么会在这?”

“既然对方要霍少弦的命,一次不成,肯定要赶在他醒来之前再动手。”

她轻咬下唇肉,“对不起。”

厉景呈冷哼,“对不起什么?”他目光冷冷扫向荣浅,“说不定,这是我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就为了排除我的嫌疑。”

病房外侧的门忽然被推开,莫希惊慌失措跑来,她经过荣浅身侧时,将荣浅不着痕迹推开,莫希四下查看着,“少弦,少弦你没事吧?早知道我就不回家了,换洗的衣服我应该让佣人送过来。”

莫希很快平静,她站直起身,“你们怎么会在这?”

“这件事,我跟霍先生商量过。”

“我爸?”莫希吃惊。

厉景呈不屑的扬眉,“你以为他真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也多亏他能信我,才救了他儿子一条命。”

莫希并不关心这些,她目光在荣浅脸上停留片刻,碍于厉景呈在场,又当着霍少弦的面,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拉过椅子后坐在霍少弦的床边。

荣浅见状,走过去拿包。

莫希朝厉景呈看眼,“浅浅,你别太担心这边,跟着厉少回去吧。”

“嗯。”荣浅点下头,起身往外走。

厉景呈的车就停在外面,是司机开来的,他换来辆荣浅从未见过的,怪不得厉景呈什么时候来的医院荣浅都不知道。

司机下了车,将后车座的门打开,“荣小姐,上车吧。”

气氛有些尴尬,荣浅杵在原地,长长的影子被灯光拉得越发寥落。

厉景呈抬起长腿,“谁说她要回帝景的?”

司机一怔,不由看向荣浅。

男人一条腿跨进车内,丢下句话来,“她既然自己选择离开,就肯定没想过回去,走,开车。”

司机面有难色,荣浅朝他笑了笑,并往后退一步。

他将门关上,小心翼翼地回到驾驶座内。

黑色的豪车顺大道驶出去,荣浅垂在身侧的手掌不由攥紧,厉景呈定是气极的,也是,换做是谁都不能接受吧,她将那番怀疑说给警方听得时候,厉景呈势必也是吃惊不小的。

荣浅小小的身影包裹在昏暗的灯光底下,厉景呈目光定在后视镜内,她的影子最终成了一个点,司机不由看他眼。“厉少,荣小姐还年轻,闹闹脾气很正常,要不我开回去吧?”

“你犯贱是不是?”厉景呈口气不善,眼里的厉色令司机不由哆嗦下,忙得噤声不语。

那晚,当荣浅将一桩桩所谓铁板钉钉的事告诉给警方时,厉景呈心里的疑虑这才完全解开。

藏在背后那人的目的,原来是要令荣浅深信厉景呈就是X的老板,一招借刀杀人之后,霍家在南盛市也不是惹得起的主,顺藤摸瓜,荣浅又深爱霍少弦,势必不会替厉景呈藏着掖着。

霍少弦如果死了,霍家肯定要不顾一切反击。

第二天一早,荣浅再次接到班主任的电话。

“荣浅,你今天要是再不来,我就直接安排你重修。”

她哪有这心思,可班主任话说到这份上,再说待在家里只会胡思乱想,荣浅只能去混一天。

林南她们并不知道霍少弦的事,看到她来学校,夏茵忍不住给她递了纸条,“怎么没在家多休息几天?”

荣浅没力气跟她搭话,也就没回。

她还在想着霍少弦什么时候能醒,毕竟时间过去越久,对他自身肯定越不利。

荣浅心烦意燥,好不容易挨过一天。

课后,夏茵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转身替荣浅收拾着包,“浅浅,厉景呈放出来了,他没找你麻烦吧?”

荣浅摇了摇头。

两人走出教室,夏茵见她神色晦暗,“你没事吧?”

“没事。”

走到校门外,一阵汽车喇叭声忽然传到两人耳中,荣浅抬头看到厉景呈的车停在外头,男人下了车,夏茵目露惊恐,拉住荣浅的手,“浅浅,我们快走。”

荣浅双脚犹如被钉在原地,厉景呈径自来到她们跟前。

旁边,经过的同学们也放慢脚步,“你们说,他来找荣浅还是夏茵?”

“说不准,不会是找你的吧?”

“去你的!”

荣浅握住包的手不由攥紧,厉景呈目光同她对上,她心跳加剧,一种莫名的归属感令她忍不住想要上前。

男人的视线并未在她脸上逗留多久,他伸出手,掌心握住夏茵的肩膀,“跟我走。”

夏茵急得不行,忙摇头,“不,不要。”

厉景呈拉了她把,“别怕,有我在,你怕什么?”

那席话清晰地传到荣浅耳朵里,男人的胳膊甚至也碰到了她,荣浅眼里微刺,她往旁边站了站,替厉景呈让出条道。

17苏醒(他对她,没了那种宠溺)

夏茵隐约觉得不会有好事,她都去警局帮忙指证他了,厉景呈能放过她吗?

她情急之下抓住荣浅的胳膊,“浅浅!”

厉景呈接过话,“你不用顾虑她的感觉,她都已经搬出帝景了,我跟她没关系了。”

“不,你究竟想做什么?”夏茵挣开厉景呈的手,“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没做那些事,又何惧我的指证呢?”

“我是不怕,我只是想让你跟着我。”

夏茵目瞪口呆,“你,你说什么?”

荣浅勉强朝夏茵拉起抹笑,“我先走了,我还要去医院。”

男人嘴角微僵,荣浅别开身时,他顺势将夏茵用力扯向自己,夏茵脚步一时未收住,栽在了他的怀里。

荣浅心里说不出的酸涩,但她的脚步并未停留,她心心念念挂着霍少弦一天了,这会更是恨不得赶紧飞去他身边。

厉景呈瞅着荣浅快步离开的背影,她再也没回头,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眼中。

夏茵哆嗦着退开身,“我没跟警察乱说话…”

男人收回神,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

“求求你…”

厉景呈嘴角的嘲讽越发明显,“不是跟我有过一晚吗?还不习惯?这么害怕做什么?”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说。”

“可我倒是突然对以前的事感兴趣了。”

荣浅几乎是落荒而逃,她招了辆出租车直接去医院。

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她不敢直接上去,只得在病房门外探头探脑。

“浅浅。”

一阵声音传到荣浅耳中,她站直身后扭过头,看到霍邦就在三步开外。

荣浅眼里一软,“霍伯伯。”

霍邦自己推着轮椅,门口的保镖换了拨,保镖替他将门打开,霍邦进去后朝荣浅道,“杵着做什么?进来啊。”

荣浅忙紧随其后,两人走进病房,霍少弦仍旧沉睡的模样,荣浅一看,鼻尖又止不住酸涩。

“霍伯伯,医生有说什么吗?”

“那两刀实在是刀刀致命,没要了少弦的命,已经是奇迹。”霍邦坐在轮椅内,神情疲倦,但还算撑得住。

他招呼荣浅到身边来,她乖乖过去,盘膝坐在霍邦的轮椅边上。

霍邦的手掌抚向荣浅头顶,“真好,就像你们小时候一样,我总觉得我像生了一双儿女,我们管不住少弦的时候,你撒撒娇就行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荣浅倚着霍邦的腿,“霍伯伯,你怕不怕?”

“当然怕,少弦是我们霍家的独子,我和芬然这样,能倚靠得只有他。”霍邦抬头看向病床上仍昏迷不醒的儿子,“浅浅啊,少弦最听你的话,我打没用骂没用的事,只有遇上你才行,你去把他叫醒吧,让他好好站起来,身为霍家的儿子,偷懒一天都不行,怎么还能睡上这么几天?”

荣浅眼眶内酸涩胀痛,“我都喊他好久了,这次他连我的话都不听。”

“也是,”霍邦话语低喃,其实更多的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他肯定是累了,他有他不得不扛起的责任,浅浅啊,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儿媳,更甚至女儿。”

“霍伯伯,我知道。”

“只是你和少弦没这个缘分,我让他结婚,你们都别怪我,既然不可能在一起了,人活着,不是光有爱情就可以的…”

荣浅抬头看向病床上的霍少弦,这些,她都知道,霍少弦也知道。

“霍伯伯,他其实比我更难过,但没有办法,他是霍少弦啊。”

“是啊,”霍邦握住轮椅的手不由收紧,“他是霍少弦,他就没权利哀伤,更没权利这个时候去死。”

荣浅闻言,眼泪忍不住往下淌,她背过身,不住擦拭。

霍邦叹口气,身子靠进椅背内,手掌再度抚向荣浅的头顶,“我在美国抢救的时候,你订婚了,虽然霍伯伯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我了解你,不到万不得已,谁也拆不散你们。浅浅,你们输在了命啊。”

荣浅脑袋靠向霍邦的腿。

“以后,开开心心和厉景呈一起过吧,少弦的快乐建立在你的快乐上面,你也需要有个家。结婚、生子,同样是你的使命,哪怕一辈子不能跟爱的人相守,但是浅浅,跟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其实也能很幸福。”

荣浅指甲掐着手背,她想到之前厉景呈所说的话,不由抬头。“霍伯伯,厉景呈找过你是吗?”

“是,他倒是陪了我一下午。”

“可…你就这样相信他吗?”

“傻孩子,”霍邦面露慈爱,经历过一场大病和独子差点被当街刺死的打击,霍邦显得憔悴不少,曾经却也是叱咤商场的人物,“我相信的是你啊,我信你,自然就会信你的未婚夫,因为他是你选的人,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选他,你们这会还在一起,那就是他这个人靠得住。”

荣浅嘴角蠕动下,“但连我自己都怀疑过他…”

霍邦笑着,“这很正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诚恳地陪了我一下午,最终,他保证不会再有人能在这种时候伤害少弦,也能替我稳住霍氏,不让少弦的消息透露出去,那我应该感谢他,并且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荣浅想到厉景呈此时的冷漠,心里越发难受,霍邦推动下轮椅,“我先出去,省得你和少弦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讲。”

荣浅将霍邦送到外面,她走向霍少弦的床边。

他睡得分外安详,仿佛真的只是太累了,就想好好歇一会。

荣浅弯下腰,前额抵住霍少弦,这是以前他们惯有的亲昵动作,说话的时候,能最清楚看到对方的眼睛,也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荣浅双手撑在霍少弦身侧,她却是一言不发,久久盯着身下的这张脸。

半晌后,荣浅俯身,菱唇吻在霍少弦苍白的唇上,阳光拂进病房内,这一幕美好的令人惊羡,又令人惋惜,荣浅嘴角轻颤,眼泪滚落在霍少弦的眼皮上。

“你要是醒不来,我就跟着你去,霍少弦,去他的下辈子,去他的我要好好走完余生,我死后,我也绝不会再认你,我会喝两碗孟婆汤,自此不再认识你,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这番话,是紧贴着霍少弦嘴角说得,荣浅起身时,替他擦了擦脸。

“霍少弦,你要是舍得我,你就走吧。”

荣浅退出病房门,她其实还是很自私的,她就是要逼他,因为她也掐准了霍少弦舍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