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说的没错,但你只要说一句,你不想我订婚,我现在就取消了。”

荣浅菱唇微张,她要说别订婚,盛书兰非恨死她不可,但她要不表态,以后她的女儿怎么办?

荣浅想想,这老狐狸是不是摆了根绳索,就等着她往里面钻呢?

“厉景呈,订婚这种事怎么能这样儿戏?”

“为什么不行,我当时也是随口一提,再说结婚了都能离婚,更何况只是个订婚而已。”

荣浅看他眼,“我的离婚证呢?”

厉景呈黑曜石般的眸子微亮,“你吃醋了。”

“厉景呈,我发现你有时候挺幼稚的。”荣浅说完,狠狠灌了一口水,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激动起来。

这口水灌得太狠,直冲喉咙口,她没设防,咻地往外喷,厉景呈抬起手臂护住脸。

荣浅弯着腰咳嗽起来,将杯子往茶几上重重一放。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保姆过去开门。“您是?”

荣浅起身一看,怔在原地,居然是霍少弦。

男人拿过拖鞋换上,走进客厅,两个男人照面,厉景呈目光阴狠地朝荣浅睨了眼,霍少弦怎么会知道她住在这?他来过?

霍少弦径自走向荣浅,他也没想到厉景呈在这。

“少弦,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你今天休息,路过这,就上来了。”

“霍家离这边好像不顺路吧?”厉景呈这口气,怎么听着都是阴阳怪调。

霍少弦勾起的嘴角毫无弧度可言,“帝景离这更不顺路。”

“我是特意来的。”厉景呈回道。

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得,荣浅听得头疼。

霍少弦也不甘示弱,“你们都离婚了,这事谁不知道。”

厉景呈嘴角紧绷,那目光几乎能在荣浅身上打出一个个洞来,他们离婚的事,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要不是荣浅跟他说,霍少弦能知道?

荣浅忙招呼霍少弦坐,“我去给你们倒水。”

厉景呈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往这坐半天,除了差点被她喷一口水外,连个茶杯的影子都没看见,霍少弦一来,立马就受到这样的礼遇,凭什么?

荣浅很快端了两个茶杯过来,离厉景呈近,便先将其中一杯放到他手上。

他看眼,是咖啡。

厉景呈眉头微展。“你还记得我爱喝咖啡。”

“家里没有上乘的,只有速溶的。”荣浅将另一个杯子递给霍少弦,男人嘴角漾起个好看的圈,“浅小二,我一直爱喝你泡得蜂蜜柚子水。”

厉景呈嘴里的那口速溶咖啡立马变了味,怎么听着,都是蜂蜜柚子水比速溶咖啡更花时间和精力。

荣浅坐在沙发内,霍少弦穿了件驼色的风衣,领子高竖起,很有范儿,这两个男人,在穿衣打扮方面都是一绝,往那一坐,跟走完红毯回来得男模似的。

霍少弦喝了口,精致嘴上点了潋滟,“我跟莫希办好了离婚。”

厉景呈觉得嘴里更涩了,什么牌子的咖啡,这样难喝?

“那橙橙呢?”

“跟我。”

荣浅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她也才离婚,更不会安慰人。

厉景呈朝两人分别看眼,该不会到了这种时候还想着旧情复燃吧?

“其实还是原配好,再怎么样,找个人总是后妈。”

他这一句话,不是招仇恨么?

荣浅想让他赶紧走,霍少弦闻言,侧首朝男人看眼,“心灵契合的,那才叫原配,勉强绑在一起是没法幸福的,你和浅小二不也离婚了吗?”

霍少弦这意思,就是说在这场婚姻中,荣浅从来没和他心灵契合过了?

“我们只是签了离婚协议书,我还没去民政局办理。”

荣浅闻言,猛地抬头,“厉景呈!”

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霍少弦听着,只是看他眼,“我们要在一起的话,你那张结婚证就是一废纸。”

厉景呈眼角浅眯,其实,他是骗荣浅的,当时一下气愤,签完后他就让律师去办了,可没想到律师办事效率那么好,等他回过神打电话去阻止,对方已经在给他送离婚证来的路上了。

那俩本子被厉景呈一直压在那,打死都不会和荣浅说真被他给办下来了。

他平日里做事果敢狠辣,可也不排除,有时候被气闷了就会犯二。

厉景呈事后想想,他怎么就那么二呢?这证一扯,再想拉荣浅去,不是比登天还难吗?

可好歹这事,只要不去民政局查就没人知道。

厉景呈这回就拿它当挡箭牌,“霍少弦,你不会想当小三吧?”

男人别开视线,“你这边说着没离婚,那边却要和家里的人订婚,那个盛书兰,怕是早就被你收了吧?”

荣浅闻着火药味渐浓,“厉景呈,你赶紧回去吧。”

厉景呈越发不爽,凭什么让他走?

“时间也不早了,小米糍肯定在家等你。”

厉景呈听闻,嘴角微展,“对,小米糍是我们女儿,你关心她是应该的,荣浅,你即便不想跟我在一起,找人的时候也该把眼睛擦擦亮,你已经有个颂颂了,别再找个二婚且带着孩子的,将来结了婚,你说你是再生一个还呢,还是不生呢?”

这张嘴巴!

荣浅夹在中间都觉得这话听着不舒服,霍少弦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倒是想和浅小二一起,怪不得,之前谁这么自恋,非把颂颂当成自己儿子,我说这长得哪哪都不像,何来这样的自信!”

这可是厉景呈的伤疤,荣浅看着两人,霍少弦揭起来可一点不留余地啊。

再这样下去,两人会不会又打起来?

厉景呈潭底聚起黝黑色,俊朗非凡的面部已起阴云,但他的气场绝不输于任何人,“霍少,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上照呢?”

荣浅一听,疯了,他该不会要把照片的事说穿吧?

荣浅忙开口,“厉景呈,你赶紧回去吧,快快!”

霍少弦眼里露出怀疑,“上不上照关你什么事?”

“那个女人,是你的第一个女人吧?你们彼此是第一次?那敢情好啊,都说男人会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特别念念不忘,是不是?”厉景呈最喜欢干往别人伤口撒盐的事了。

荣浅目光偷偷朝霍少弦看了眼,这是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伤口,如今,随着时间,它尽管愈合了,但对霍少弦来说,心里的隐痛犹在。

他浓密的眼睫轻垂,在好看的脸上呈现出两排暗影,荣浅见状,回了厉景呈一句,“那你呢,你对你的第一个女人也念念不忘。”

男人没成想被荣浅这么一顿呛,荣浅冷笑下,“所以,你就和那个女人订婚了。”

霍少弦听在耳中,却并没丝毫的雀跃,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他们小夫妻在揭以前的事,还带着打情骂俏的成分在里面。

厉景呈有口难辩,他第一个女人本来就不是荣浅,却偏偏还说了那些话。

霍少弦手指在茶杯上轻点几下,“厉少,你倒是有过多少女人啊?”

男人左顾而言他,“我结婚后,就只有荣浅一个女人。”

荣浅听着两个大男人讨论这种问题,以为她脸皮比城墙还厚是不是?

看这样子,他们是谁也不肯先走的。

颂颂跑过来要喝水,荣浅让他就着自己的杯口,厉景呈的手机忽然响起,是小米糍打来的。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待会就回来了。”

“你快回来嘛,今天家里吃皮皮虾,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厉景呈最禁不住女儿磨,“爸爸还有点事。”

“奶奶和书兰出去了,说买东西,我不想要新妈妈,我想要爸爸。”

厉景呈听着女儿可怜兮兮的口气,再看眼荣浅,他犹豫下后还是说道,“好,那爸爸马上回来。”

挂完电话,男人坐在那没动。

“小米糍不是让你回去吗?”荣浅道。

厉景呈想听到荣浅开口让霍少弦赶紧走,可她坐在那显然没这个意思。

霍少弦也耗得起,干脆搭起长腿换个闲适的姿势。

厉景呈看眼腕表,不早了,再不回家小米糍估计会饿肚子。

他站起身,目光定定落向霍少弦,男人冷冷划开嘴角,“慢走,不送。”

荣浅放下颂颂,“等等。”

她起身迅速去了趟厨房,拿出两个纸盒子,将其中一个递给厉景呈,“我自己用面包机做的,你带给小米糍尝尝。”

厉景呈伸手接过,见荣浅转身要往沙发方向走,他手臂一勾搂住她的肩膀,迅速朝她脸上亲了口。

霍少弦并未注意这边,荣浅红着脸将他推开。

“你!”

厉景呈压低嗓音,“我们还没离婚呢,可别背着我做对不起我的事。”

“厉景呈,你三岁小孩吗?”

“成吧,你当我三岁也行,给口奶喝吗?”

荣浅脸色微僵,不再理睬他,转身走向沙发前。

厉景呈悻悻离开,关门声传到耳朵里,霍少弦眸光这才落向荣浅。

“那些照片,你都看见了吧?”

荣浅脸上漾起酡红,“嗯,希子姐给我看的。”

“浅小二,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

她双手不知道放在哪,便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捧在手里,“我们曾经深爱过。”

“曾经。”霍少弦的语调似乎很压抑,“我满心以为我们能重新开始的时候,没想到会出那种事,浅小二,如果说我们什么都不在乎,摒弃所有在一起,能幸福吗?”

“我总是在想,我们两个的最好时机,可能已经过去了。”

这席话,霍少弦也是深有感触,他们有十五年坚韧的感情基础,即便后来荣浅出了事,他们仍然有最好得在一起的时机,但他们都错过了,没有把握住。

“少弦,要我把你忘得干干净净,肯定是不可能的,我们有最初的爱恋和相守相陪的十五年,也许,我的心底永远有你的地方,但即便没有照片的事,我也没有那个自信能守着当初那份感情了。”

霍少弦目光紧紧锁住荣浅,他莞尔,觉得他的浅小二真得长大了。

颂颂在边上玩耍,霍少弦其实很清醒,三年后,他们若再想在一起,要面临的问题势必会比三年前还要多。

比如,各自的孩子。

最后的一点点不甘心,才让他找到荣浅家里,跟她说他和莫希离婚了。

霍少弦走时,荣浅将蛋糕盒给他,她将他送出门外,男人颀长的身影立在楼道口的黑暗中,那般绝丽的容颜萃亮了荣浅眼底的晦涩,她的竹马,她的十五年爱恋,统统都在她眼中逐渐模糊掉。

它们成了过往的云烟,势必会被荣浅封存在记忆的最底层。

周一,荣浅开车去上班,经过红路灯前,抬头看到世贸大厦的大屏幕上打着广告。

画面一转,忽然插播了关于厉景呈的消息。

接受采访的是沈静曼,她正式将厉景呈和盛书兰订婚的这个消息放了出来。

荣浅单手握住方向盘,厉景呈说,只要她开口,他立马回家就能取消订婚,可如今,这消息都昭告天下了,她不信厉景呈不知道。

难道真要她亲口说不让他订婚?

荣浅眼里有些微的刺痛,屏幕上放出盛书兰的照片,关于她是小米糍生母的报道也紧跟着重新浮出水面。

荣浅轻咬下唇肉,厉景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十足的狐狸,腹黑男,心口不一。

后面猛地传来喇叭声,荣浅回过神,不再看那些新闻一眼,踩足油门离开。

刚到拍卖行,荣浅的手机就响起。

她看眼来电显示,每回看到这个号码,都会心悸老半天,荣浅紧张地接通,“喂。”

“荣小姐,不好了。”

她心猛地一沉,“他出事了?”

“出大事了。”

荣浅差点站不稳,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办公椅内,如果他死了,她所有的努力是不是都白费了?

“什,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一早,昨晚值夜的时候还好好的。”

荣浅小手握成拳,指尖几乎刺进手掌心内,尖锐的疼痛犹不能令她完全清醒,“我今天就过去。”

“你过来也没用啊…”

荣浅手掌捂住双眼,觉得一阵温热流转在眼眶内,“到底还是救不过来。”

“啊?”对方立马反应,“荣小姐,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凌先生不见了!”

荣浅如遭雷击,“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一早,我们查房的时候,发现病床上是空的,我们找遍了都没发现他的人影。”

“等等,”荣浅有些懵。“你的意思,是有人把他带走了?”

“管子都是人为拔掉的,我们派人找的同时,也调出了监控,尽管只拍摄到背影,但翻墙离开的应该是凌先生。”

“什么?!”荣浅惊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植物人苏醒也就罢了,还能自己跑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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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还在说着话,可荣浅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完全懵了,“他这样会不会有事?难道是回光返照?”

“荣小姐,您想多了,只是这凌先生近两年都躺在床上…”

“他,”植物人苏醒后真的立马就能走?荣浅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病房内有监控吗?”

“当初是您坚决不让装监控的,说凌先生都这样了,给他留些私人空间。”

荣浅猛然反应过来,“是是,这样吧,我想请您帮个忙,那间病房您还放在那,除了医护人员,不要让任何人接近。每天的流程你们照样进行,后续的治疗费我会打到原定的户头上,对外,千万别说出去凌觉走掉了。”

“好。”

荣浅挂上电话,心绪繁芜。

她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事,荣浅设想过凌觉能奇迹般苏醒,然后她就不用那么辛苦,可以有个商量的人,可是谁来告诉她,凌觉这会去哪了?

帝景。

盛书兰双手捧着件礼服,离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这礼服是沈静曼跟她一起去挑选的,她爱不释手。

她心里憧憬着一个梦,如今,它不再是遥不可及的,马上她就能够站在厉景呈的身侧,同他比肩而立。

放在床铺上的手机猛然响起,由于开了震动,声音并不清澈,盛书兰在一堆东西中将手机找出来。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她接通后小心翼翼开口,“喂。”

一阵男音传到她耳中,“书兰。”

盛书兰惊得赶紧要挂断。

“别挂,你就不怕我找到帝景去?”

她手愣是顿住后死死握着手机,“你到底想怎么样?”

“梦寐以求的东西得到了,开心吗?”

盛书兰额际的汗都下来了,订婚的事家里人都知道,肯定更瞒不住他。

“谢谢你的祝福。”

男人的笑声透过听筒传到她耳朵里,“谁跟你说,我是来祝福你的?”

他不笑得时候,像条蛇,笑得时候,像条毒蛇。

盛书兰看眼床上的礼服,“我,我还有事。”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之前用他的号打,她一个都没接。

盛书兰左顾而言他,“我没看见。”

男人冷哼声,“书兰,你们订婚是要回吏海的,你说我要不要祝贺你?”

盛书兰冷汗涔涔,他的祝福她可要不起。

“等到那天,我也会盛装出席,再顺便告诉全场的观客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男人划开嘴角,笑声犹如一双魔爪揪住盛书兰的心在狠狠揪扯,“等那天不就知道了?还是关于你和我的。”

盛书兰隐约觉得没好事,“你把话说清楚。”

“那你说几句好听得给我听听。”

盛书兰慌忙看眼房间口,“你不说算了。”

“书兰,我当年被赶出厉家后,你和老大还上过床吗?”

盛书兰冷不丁他会问出这样的话,她惊得面目通红,“二少,您自重。”

“自什么重,你怎么闹腾,我都不管你,但你要跟老大订婚,你试试。”

盛书兰藏在帝景三年,以为能摆脱他地纠缠,幸福已经在咫尺,她只需伸伸手就能抓住,没想到他却犹如噩梦般再度渗透进来,令她整日整夜都要面临惶恐。

“二少,你放过我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只是想你了,几年没碰触到你,想你身上的香味,想念亲你的感觉,更想念手掌抚过你衣裳,在你柔滑细腻的肌肤上行走的感觉…”男人说到最后,嘴里发出声轻哼,盛书兰吓得忙打断他的话。

“二少,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书兰,我喜欢把你压在墙上的感觉。”

盛书兰耳膜被刺痛,在厉家,她没少被他欺负,沈静曼不在家的时候,巩卿巩裕即便看到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在她们看来,就是个养女被调戏几下罢了,亲亲摸摸出不了大事。

有几次,都要到最后一步了,盛书兰拼命才保住得自己,她沉口气,“二少,您别说了。”

“我该说的,你都听见了,你们订婚的排场很大,到时候家里宗亲长辈都会出席,我会有大礼相送的。”

“究,究竟是什么?”盛书兰心悸。

“你如果敢挑战我的耐性,我会当场将我手里的东西放出来,真期待老大和大妈那张脸,估计会被当场气死,书兰,我不想那样做,更不想你在吏海待不下去。你听我的,乖乖回来。”

盛书兰胆都快被吓破了,这厉二少原本就不是善类,在厉家吓她玩也就算了,还总是爱拍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盛书兰有次洗澡,幸亏发现的及时,居然浴室被人装了摄像头。

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

她挂断通话,方才的喜悦被迎头一盆冷水给浇熄,盛书兰觉得自己好像从天堂坠入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