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巧?”荣浅不由看向那个针头,“能进厉家的医生,总不至于会落下个针头吧?”

“我妈说,当时家里的佣人都在底下忙,谁都没注意到是否有人进了东苑,我爸最后得出的结果,说是奶奶照顾我太累,这才导致心慌,失足摔下的楼梯。”

“我刚才还看到二妈匆匆忙忙来到阁楼,神色怪异,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厉景呈将那枚针头包起来,“你先到妈那里去,我出去趟。”

“好。”

来到宅子内,巩家姐妹围着盛书兰正在说话,沈静曼看到自己的媳妇,忙招呼她过来。

巩卿小心翼翼看她眼,荣浅神色自然,陪着沈静曼说了会。

快要吃晚饭前,荣浅接到厉景呈的电话。

他声音抑制不住激动,“里面残留的成分分析出来了。”

“有哪不对劲吗?”

“我体内的病,应该就是那一针诱发出来的。”

荣浅不由吃惊,“太狠毒了。”

“一般隔了这么久后,很难分析出来,可是这管药物的浓度太高,结了晶…”

荣浅沉声,“景呈,你先回来吧。”

这个时候,她只想抱抱他,跟他一起承受。

挂上了电话,荣浅浑身犹如浸在了冰水中一样,她抬眼看到巩卿走进餐厅,荣浅起身跟了过去。

巩卿穿着开叉旗袍,手指拈起一串葡萄,荣浅站到她身侧,“二妈,你知道景呈干嘛去了吗?”

“老大做什么,跟我有何关系?”巩卿将葡萄放到嘴里。

“我今天在阁楼,发现样东西。”

巩卿咀嚼的动作顿住,“什,什么东西?”

“一个铁锈了的针头,我在想,阁楼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我把它交给景呈了。”

52景呈,我来守护你(巧计撕开真面目)

巩卿杏眸圆睁,似乎吃了很大的一惊。

“针头?”

“是啊,在地板缝里发现的,应该是有些年头了,也不知道是给谁打的针。”

巩卿手指掐着葡萄,里面的汁水浸过指甲,她强装镇定,“以前景呈住那里的,家庭医生来来往往,肯定是不小心落下的。”

荣浅在心里冷笑下,她抬起眼帘看向巩卿。

巩卿一怔,只觉她的目光凛冽而冰凉,似乎生生要在她身上剜出许多洞口来。其中夹杂着的恨意更是令她站立不安,“荣浅,你特意跟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二妈,”荣浅从水果盘内拿起个橙子,再取过水果刀,“景呈已经拿去化验了,结果这几天就会出来。”

巩卿再也咽不下任何的东西,嘴里的葡萄吐在手心内,就怕一口将自己给卡死了。

“这有什么好化验的啊,肯定是退烧或者消炎作用的。”

荣浅的水果刀放到橙子上,使劲一切,橙子被分成两瓣,她忽然抄起刀子在上面狠狠扎了几个洞,“二妈,我听景呈说,奶奶也是在他生病时候意外跌下楼的是吗?”

“是,是啊,妈不肯让佣人照顾景呈,非要自己亲力亲为,太过操劳…”

真不要脸。

荣浅手里的水果刀完全扎进橙子的体内,巩卿的话,不仅将自己完全撇开了,还把全部责任都推到厉景呈身上。

她将橙子举了起来,“我这是切橙子呢,还是扎橙子呢,二妈,您要吃吗?”

疯子。

巩卿轻抚下胸口。

玄关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荣浅丢下手中的水果刀快步迎了过去。

厉景呈颀长的身影掠过光可鉴人的地面,荣浅顺势挽住他的手臂,她掌心微用力,将男人勾到自己身侧。

厉景呈朝她看眼,荣浅报以一笑,她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语,“你还好吧?”

男人薄唇贴向她的面颊,“我很好。”

荣浅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巩卿,然后露出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巩卿觉得整颗心越发虚了。

她神情有些恍惚,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让厉青云将东苑翻新,可沈静曼说东苑对厉景呈有纪念意义,又是老太太住过的,几次三番,厉青云也没同意。

这就成了巩卿的一个心病。

上次,厉青云将东苑给老大他们住,她的心就悬起了没有落下过,今天,听说荣浅过去了,她又不放心,那个东西,她都找了二十几年了,总怕被别人给发现,到时候对她来说就是一击致命。

可方才听荣浅的意思,是被找着了。

席间,巩卿想到那个被扎烂的橙子,心又是一慌。

厉景呈给荣浅夹着菜,可自己几乎一口没吃,巩卿心虚,一抬头,便触及到男人冷冽的目光,她忙收了回去。

餐桌上几乎无人讲话,荣浅吃了两口,忽然说道,“爸,奶奶去世好些年了吧?”

沈静曼觉得奇怪,“荣浅,怎么突然这样问?”

“我今天在东苑,发现样东西。”

巩卿惊得,手里的筷子差点摔落。

厉景呈听闻,神色变得肃然,他手掌抚向荣浅的腰际,尽管针头找到了,可这个时候说出巩卿来,一点证据没有,对他们也不会有利。

他想开口阻止。

“什么东西?”厉青云放下筷子问道。

荣浅侧过身,拿起自己的包。厉景呈的目光也跟着看去,荣浅从里面拿出张照片。

巩卿脸色惨白,哪里还咽得下饭菜。

荣浅起身走向厉青云跟前,将照片给他。

这是一张厉青云小时候的照片,“是在阁楼内无意中看见的,后面还有奶奶写的字。”

厉青云看着这张泛黄的相片,心有触动,他翻过照片,巩卿的脑袋不由凑过去看。

只是很简单的两行字。

奶奶的钢笔字迹娟秀有力:祝我儿健康成长,开心常在,愿你如奔腾不息的涓涓泉水,虽不会有黄河的汹涌,但安静沉稳,心心跳跃。

厉青云捧着那张照片,神色也激动起来。

“妈。”

“老爷,注意身体要紧,您别太激动。”

荣浅走过去坐回厉景呈的身边,“奶奶当初走得忽然,该说的话想必也没说,她尽心尽力照顾景呈,但是在自己的家里失足跌落,爸,我要是您,我也接受不了,所以我很理解您那种难过。”

“是啊,”厉青云睹物思人,端详着照片中的自己,“妈走时,谁都没有准备,她这是出了意外,怪不了谁,她若是被人陷害的,我肯定会扒了那人的皮!”

巩卿一口气卡在喉咙口,咽不下去。

沈静曼早就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好好地走楼梯,照理说也不会出那样的事。”

荣浅适时出来说话,“爸,对不起,在饭桌上让您难过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快吃饭吧。”

“就是,菜都要凉了。”巩卿赶忙拿起了筷子。

厉青云却再没了食欲,他拿着照片,陷入沉思。

饭后,巩裕看眼身侧的人,“姐,你怎么了?神不守舍的。”

“没,没怎么啊。”

“荣浅那Y头装神弄鬼的,真无聊。”

巩卿勉强勾起了嘴角,“谁说不是呢。”

厉景寻抬下头,“二妈,有什么话,您一定别瞒着我们,我看您今天脸色很不对劲。”

“我能有什么事啊,”巩卿别开脸,“就是看到家里又要添丁了,高兴的。”

“姐,”巩裕覆住她的手背,“景寻就是您的儿子,我们有今天,都亏了您。”

巩卿点着头,她心里却很明白,那件事若真要曝光了,怕是人人自危,连亲妹妹都要躲着她吧。

荣浅和厉景呈即将回去时,沈静曼将他们送到门口,荣浅看到巩卿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两人出去,荣浅走到巩卿身侧,“二妈。”

她转过身来,“回去了?”

荣浅倾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二妈,我改天会单独找您,今天有些话不方便说。”

巩卿脸色微变,看到荣浅挽着厉景呈离开。

车子缓缓驶出厉家,荣浅坐不住,侧身看向厉景呈,“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证明那可能是二妈给你打得针?”

厉景呈神色严肃,专注地盯向前方,“其实,当年奶奶走得时候,爸将家里所有人都集中了起来,包括我妈她们,每个人都被单独关起来,不说严刑拷打,但爸派了专门的审讯官过来,可最后还是没能撬开任意一个人的嘴。奶奶的死也就定为了失足。”

荣浅有些失望,“单凭一个针头,完全不能说明什么,她可以说是家庭医生的,也可以说是哪个居心叵测的佣人。”

厉景呈就是知道这点,他眉宇间鲜有挫败,“事情过去这么久,要想提取指纹都难。当年的佣人走得走,死得死,况且那时候就说了没见到有可疑人上楼。”

“景呈,你今天注意到二妈的脸色了吗?”

“当然,做贼心虚。”厉景呈盘动方向盘,“我以前,怀疑过奶奶的意外,但我没想到我的病和她们两姐妹也有关系。还真是会挑时候,我烧糊涂了,给我打完针,我又小,肯定以为是医生…”

“有没有这个可能,”荣浅坐直起身,“二妈在给你打针的时候,正好被奶奶看到,然后…”

厉景呈猛地握住方向盘,两件事结合在一起,这种可能性也越来越大。

厉景呈砸了下方向盘,“我一定要让她开这个口。”

荣浅覆住厉景呈的手背,“这件事,就算警察来查,也已经成了死案,我们凭得是我们的直觉,话说出去,别人不相信就没办法。”

厉景呈也知道,当初厉青云盛怒之下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巩卿又怎么会轻易松口呢。

接下来的两天,厉景呈那边得出了确切的答案,据药物成分分析,他体内的病正是因此而起。

荣浅拿过资料,坐到男人的腿上,“既然知道了病因,就会有法子治,是不是?”

“它在我体内已经和某些细胞融为了一体,荣浅,我是真的没把握…”

荣浅亲吻着厉景呈的嘴角,“景呈,你相信我吗?”

“当然,我全部的信任都给了你。”

荣浅双手吊着男人的脖子,“我会好好守护你。”

厉景呈不由失笑,荣浅放柔了嗓音,“你不信啊?”

“我信,我当然信。”

奶奶出事的时候,厉家自然不可能像现在一样装着监控,除了找到的针管外,似乎整件事又进了死胡同。

翌日,沈静曼跟巩裕来到一处包厢前。

推门进去,里面只坐着荣浅。

巩裕不由觉得奇怪,“大姐,您说让我陪您出来一趟,不跟着您还不行,可您约了自己媳妇也不提前说声,这算什么事啊?”

荣浅开了口,沈静曼自然是答应她的,“浅浅有些事和你说,我到外面等你。”

沈静曼说完,走了出去。

巩裕站在原地不动,她双手抱在胸前,冷笑了下,“你们婆媳两个搞什么鬼?”

“小妈,请坐吧,我哪敢跟您搞鬼啊。”

巩裕睇了她眼,慢慢走过去。

荣浅给她倒杯茶,“我找您,是有件事想跟您确认下。”

“什么事?”

荣浅放下茶壶,“景呈他得了种奇怪的病,您知道吗?”

这件事,虽然没有公开,但巩家姐妹怎么可能不知道,厉青云在床上可藏不住什么话,还吩咐她们闭嘴,别刺激到沈静曼母子。巩裕端起茶杯,笑得幸灾乐祸,“你才知道啊?怎么,后悔进厉家了?”

“小妈,那您知道是什么病吗?”

“疯病呗!”巩裕没好气地扬声,“跟你婆婆一个病。”

荣浅听着,真想撕了这张嘴,可她面色波澜不惊,忍得极好,她从包里拿出份资料推到巩裕的手边,“小妈,您先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一大摞的文字,巩裕懒得看。

“前几天,我在东苑找到枚针头,据药物分析出来,这就是景呈的致病原因。”

“针头?”巩裕总算开始认真听荣浅的话,“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您也知道,奶奶是在景呈生病期间意外过世的,这人既然能畅通无阻地出入东苑,肯定对那很熟悉,她的目标又是景呈…”

巩卿拿在手里的资料啪地丢到桌上,“荣浅,你什么意思?你,你是说我给他下的药?”

“小妈,您先别急,也别怪我这样想,跟景呈有直接利益的人,家里就只有您和二妈。”

“我——”巩裕哑口无言,半晌后才蓦然反应,“那你找老爷去啊,去啊,看他信不信你说的话,荣浅,说话要讲证据。”

“小妈,我说了让您别急,我就是不想轻易惊动爸,再说,对您也没好处啊,您想想,景呈出事,最得益的是谁,是您啊!二妈没有孩子,她不用争,可爸统共就两个儿子。”

巩裕目光不由瞥向那叠资料,荣浅继续说道,“我是没有证据,但给厉家长子下药,导致他…就像您说的,疯病,您觉得爸听到这个消息,他怎么想?”

“我,我可没做那种事。”

荣浅端起茶杯,轻啜了口,“没人说是你做的,不过到时候,也不知道爸信不信您。而且,我跟您直说了吧,这件事可能还和奶奶的死有关。”

“什么?”巩裕倒抽口冷气。

“景呈说,只有那次高烧,他烧得很厉害,不然他即便再小,也不会让人随随便便给他扎针啊,而奶奶就是在那时候从楼梯摔落的。”

巩裕觉得浑身泛着冷,荣浅轻抿下嘴角,似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该怎样讲。

巩裕喝了口茶,其实很烫,但她也尝不出来,“荣浅啊,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小妈,我只想知道真相。”

“我不知道。”

“那如果我问您,您和二妈之间谁最有可能,您能给我个答案吗?”

巩裕朝她看眼,刚要发作,可目光不由看向那叠资料。如今盛书兰怀孕,厉景寻被禁足在家,现在可是她三房的关键时刻,这荣浅一时也不好得罪,万一她添油加醋给厉青云那么一说。即便没有十足的证据,可厉青云动怒发火,十次有九次都不讲什么破证据。

她深吸口气,“反正,我是一点点可能性都没有的。”

荣浅闻言,笑着点点头,“小妈,其实我也觉得,二妈的可能性比您大多了。”

巩裕离开时,犹没弄清楚荣浅找她究竟是什么目的。

可心里却被一块大石头给堵着,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

沈静曼推门进来,“就这样让她走了?”

“妈,有些事不能心急。”

“我能不急吗?听了你的那些话,我恨不得找那两个老狐狸精拼命。”

荣浅起身,拉过沈静曼让她坐在身侧,“拼了命又能怎样,还要搭上您自己,您不想看您孙子了啊?今天您回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戏总会慢慢登场的。”

沈静曼闻言,面带狐疑地看了眼荣浅。

巩裕回到家,正好巩卿从楼上下来,“你不是跟死老太婆一起出去的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巩裕看着从楼上下来的姐姐,她嘴巴一时结巴住,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你?”巩卿见她不语,忽然有些紧张,“你…是不是死老太婆还约了她媳妇一起,就把你丢下了?”

她们毕竟是姐妹,彼此亲密熟悉,巩裕能感觉到巩卿口气中的不自然,她勉强拉起笑,“没有啊,我跟她话不投机,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非得拉上我。”

她转过身,避开巩卿的目光,去了盛书兰的房间。

林南这几日还在吏海,只不过都在忙工作的事。

厉景呈来到房间,没见到荣浅的身影,他走向阳台,见荣浅头歪靠在一边,睡得正香。

男人手掌刚触及到荣浅的肩膀,她惊跳下,睁开眼。

“怎么了?以为你睡得很熟,没想到这样就醒了。”

“刚好做了个梦。”

厉景呈的目光落向茶几,看到那叠资料。

他拿起看了眼,“不是让你别管吗?这件事我来查。”

荣浅伸个懒腰,就势靠向厉景呈的肩头。“有时候,女人的思维和男人的不一样。”

厉景呈睨她眼。

荣浅朝他看眼,“呦呵,瞧这小眼神,不服气是吧?”

“你就好好在家安胎,别乱折腾。”

荣浅手臂压住厉景呈的肩膀,“我哪折腾?”

厉景呈勾翘起嘴角,“我负责挡住一切风雨,而你则负责…貌美如花。”

“貌美如花!”

两人异口同声道。

荣浅双手捧住自己的脸,“我就知道我美得跟花儿一样。”

厉景呈一把搂住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荣浅抬起双腿,搁向厉景呈,她人往后靠,敛起面部的笑意,“景呈,其实有些事,不一定非要证据十足的,对爸来说,奶奶的死跟你的病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凡事不一定非要有的放矢。”

“我不想让任何人有翻身的可能。”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做事方式的不同吧。

荣浅双手枕在脑后,“要找到证据,比大海里捞针还要难,景呈,你信不信我有最好最省力的法子?”

厉景呈笑了下,没有说话,而是专注地替她捏着腿。

荣浅心里明白,厉景呈是觉得她一个女人,调动不了千军万马,也没有一夫当关的能力,还能做些什么?

可她就是执着,她觉得,她的男人,她比谁都有资格去好好帮助他。

巩卿接到荣浅的电话时,想了半天,还是打算出门。

来到约好的地方,荣浅一早就在等她了。

巩卿穿了身墨绿色的旗袍,头发盘在脑后,尽管上了年纪,可一头乌丝仍旧稠亮,可见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

“你找我什么事?”

荣浅躺在按摩床上,示意巩卿也躺下来,“二妈,您别紧张啊,放松下。”

“有什么话直说吧。”

“我那天找到的针头,送去化验后,报告出来了。”

巩卿放下包,干脆在另一张小床上躺了下来。有人过来给她按摩,荣浅笑着看向她,“放心吧,聋哑人,不会听到我们对话的。”

“报告出来,关我什么事?”

“其实,我已经见过小妈了。”

巩卿想到那天的事,可巩裕却瞒得这么好。

“那又怎样?”

荣浅的手摸向旁边的手机,放了一段录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