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娴只是低下头,慢慢啜了一口茶,伸手将发丝挂在耳后,并没有理会林紫贤,姿态优雅而纤敏,那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雍容。

林紫贤勾唇轻笑,并没有在意她的冒犯,毕竟她不认为自己需要和奚娴计较,不是一个阶层,没有必要。

林老太太的寿宴,少说请了上千号人,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当官人家,俱是请到了,谁也不得罪,只是与老太君在内同坐的却不多,多数是老妇人,因着年岁相当,说得上话,不若年轻的夫人小姐还笑闹。

至于为何人人追捧林家,自然因为林氏一族是储君的外家,他日太子登基为新皇,林家便是正经的外戚。

不说荣损,一时的显赫耀眼是必然的。

今日林老太君寿宴,就连政务繁忙的储君,都赏下了许多寿礼。

男人不曾亲自来,奚娴自是松了一口气。

想来也是,到底老皇帝还病着,储君亲来贺寿,却是有几分不妥,他不会这么做。

另一头,林老太君告了乏,寿宴中途时便使林紫贤扶着,归了院歇寝。

众人俱知林老太君身子不好,故而便也并不疑虑,只是纷纷嘱咐保重身子要紧。

老太君的祥康院在林府中央,几次修缮俱不曾及,只因这院子是先皇后住过的,祥康院里甚至还有皇后的闺房,以及各处秋千澜池,亭台楼阁自成一派,皇后过世多年,却不曾萧瑟过,一如她少女时种种模样。

林紫贤扶着老太太进院,却见院里下人俱恭敬垂首,一路走来老太太不作声,只是面色和缓许多。

林紫贤的心跳却一下下变得很快,期待也变成实质,炽热得快要跳出胸腔。

很快,她扶着步履蹒跚的老太太到了屋前。

却见九曲长廊的尽头,有个年轻的男人立着,宽肩窄腰,身影挺直修韧。

年轻的男人身着玄青窄袖龙纹锦袍,漆黑的长发束以玉冠,指节分明的手散漫把玩着一把的折扇,通身俱是气定若闲的尔雅。

第36章

年轻的储君对林老太君颔首,温雅低沉道:“外祖母向来安好?”

这阵子林老太君也不常见他,到底政务繁忙,看似位高权重,手握天下,实则却肩负甚重,故一向威严的老太君也红了眼眶,却仍俯身行礼道:“老身林于氏,拜见太子殿下。”

男人上前稳稳扶住老太君,温柔低沉道:“祖孙之间,不必行这虚礼。”

林老太君被太子扶起,后头的林紫贤咬着唇上前,一颗心捂得热烫,身段纤细柔弱,对太子行礼道:“臣女紫贤,见过殿下。”

林紫贤的视线中出现太子的黑靴,还有一角玄青垂坠的衣衫,男人淡道:“平身。”

她再抬头时,太子已没有看她,高大修长的身影扶着老太君往凉亭那处走。

天气渐凉,老太君不爱去透风的地方,只是殿下来了,她心情舒朗,便爱往秋高气爽的地方去。

林紫贤有些失落,缓缓跟在老太君后头。

老太君并不把林紫贤支开,因为她和太子之间的谈话,从无机密,只是最寻常的闲聊。

丫鬟将茶壶置于石桌上,壶口冒着细细的白烟,林紫贤上前撩起袖子,露出莹润的玉臂,姿态娴雅恭顺,为二人缓缓斟茶。

却听老太太的声音传入耳中:“我这寿宴倒不打紧,只殿下年岁也不小了,老身知您无心儿女情长,却也得早日定下来才是,免得叫人觉得殿下无后,传出去总也不是个事儿。”

寻常男儿,到了这个年纪即便不曾迎娶太子妃,东宫里妃嫔总是有的,无心嫁娶,怎么连男女情事也没兴趣?听闻东宫里除了两个宫人出身的侍妾,便再无他人,比起一早便娶了侧妃的瑾王等人,冷清得不止一星半点。

太子眉目轻垂,低笑领受老太太的善意:“外祖母大寿,还替孤操心劳神,倒是叫孤过意不去。”

老太君只是叹息,也并不提这茬了。

因着先皇后的原因,太子与她自小亲近,只是这些年他年长了,渐渐变得深不可测,偶尔夜里来林府叙话,也很少说心里话,更多的只是来瞧瞧她,听她讲些家事便走。

唯一提起的,便是一个叫娴娴的姑娘。

那个姑娘她今日见过,只是认为虽则面相贵重,福泽深厚,却有些娇怯,并不端方持重。

当个侧妃贵妃倒罢了,真儿个叫她母仪天下,却有些不妥当。

只是老太君也明白,她只是太子的外祖母,心里的意见即便真是为他一心着想,说出来便也失了分寸,平白生分了祖孙情谊。

太子殿下离真正的大位不过一步之遥,高处不胜寒,疏离和猜忌是对任何人都适用的心态,而老太太不愿与自己的外孙走到这样的田地。

林紫贤咬着唇,轻轻插嘴含笑道:“男儿本就该建功立业为己任,娶妻纳妾,那都不是要事,祖母又何必催着太子哥哥?”

老太君带笑摇头,瞥了她一眼道:“等你到祖母的年岁,便知晓为何我会催着殿下娶妻,又为何急着为你相看人家。”

林紫贤的笑意一僵,跺了跺脚,弱弱声道:“祖母啊,作甚打趣贤贤!我才刚及笄没多久,长安城里到了二十才嫁的姑娘也不少,太子哥哥不急,我也不急的。”

不知这话哪里触了太子的心神,他倒是抬眸看了林紫贤一眼,泛着冷淡和不置可否,却并不曾回应。

老太君知道,太子是真对紫贤没兴趣。

自己孙女即便嫁进了东宫,一辈子都是苦的,又有甚么意义?还不如嫁入寻常勋贵书香之家,相夫教子,富足美满一生。

老太君叹息道:“殿下,您说说,现在的小姑娘怎地都这样心大,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嫁衣裳都亲手绣起,开了年便要嫁入长安,早就不拿自己当无知娇娇女。”

太子倒也笑了,思索片刻才平淡道:“年纪小,不懂事理,却也值得纵容。”

如果哪位成熟,并历经风刀霜剑的男人心中,住着个娇气天真的小姑娘,柔软而稚嫩,像是初春的花儿,美好得叫人心乱,那么她想要什么都会被允准。

因为小姑娘心中的大事儿,在男人眼里根本轻描淡写,不足为道。

老太君看他悠闲又笃定,心里又开始叹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

林紫贤以为太子在为她说话,倒是面庞微红,垂首不再插话,在心里品味着他的话,忆起儿时种种,情愫便慢慢发酵起来。

老太君看着孙女儿,便觉无奈。

这女人的一辈子,年少时以为夫婿是全部,老了才知道,那都是虚妄的,同谁还不是一样的过。

只是年轻时的心情与经历,将会奠定一生的基调,故而并不能为了爱情飞蛾扑火。

她思虑一番,对林紫贤淡淡道:“你去前头招呼客人罢,你几个姊姊出嫁了,家里剩你一个闺秀顶用的,从前你二姐姐在时,同龄的闺秀们俱是她张罗着游园赏花,没冷落下一个,只你倒好,还在祖母这头躲懒。”

老太君的语气不无责备,却只是有点无奈。

到底是最小的孙女儿,后头几个孩子没立住,家里人丁单薄,这孩子天生便被娇纵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林紫贤吐舌,知晓祖母是不愿她在太子跟前晃,想起先头太子说的话,一时有些拿大。

她不由小声埋怨道:“还不是您呀?我先头还给那位奚六姑娘好脸儿,她倒好,瞧也不瞧我一眼,傲得很了,也不晓得哪儿来的气性。都是您把她捧得,我、我才是您的亲孙女呢。”

她自知不合礼数,红着脸跺跺脚,哼声道:“我才不去招待她,我看她在一群老太太里玩得挺转。”

老太君却陡然严厉起来,茶盏放在石桌上,冷声道:“让你去,你便去,哪儿来这许多抱怨?身为大家闺秀,祖母平时怎么教你说话的。”

老太太转头看太子,眼角细纹变得明显了些,叹息道:“贤儿不懂礼数,贸然出口,请殿下饶恕。”

太子不语,捻着玉扳指顿了顿,才道:“无事。”

他还犯不着计较这些,毕竟奚娴和同龄姑娘龃龉,也不是一次两次,不过多数是她自己犯病。

公主脾气压不下,娇气任性得厉害,男人不会纠正奚娴的坏习惯,一贯任由她去,却也并不因旁人恼她而不悦。

老太太松了口气,淡淡觑着小孙女儿道:“还不快去前头。”

林紫贤不知怎了。

太子哥哥和祖母都是她的亲近的人,应当顺着她讲话才是,倒因这事儿生出微妙的感觉,祖母小题大做,大惊小怪的责备她。

而太子哥哥反应平淡漠然,却也没有为她说话。

林紫贤不得已,只得眼眸含泪,三步化作两步往外走,心里还带着气恼,只盼着等会子祖母要来哄她,不然她心里不舒服。

这头老太太已与太子重新说起了娶妻之事,先头林紫贤在,她没法摊开说。

如今也只是略一点头道:“老身见了奚家的小姑娘,倒是个有福气的,只是瞧着性子娇气些,将来你得教她一二。”

这话没错,男人心尖上的宝贝,不是皇后便是贵妃,而将来宫里这么多女人,可奚娴出身算不得多显赫,若不多学着点,吃苦的仍是她自己。

太子嗯一声,温雅平静道:“您说得是。”并没有一丝认同的意思。

他有自己的想法,老太太不好说甚么。

年轻人,苦头将来吃了便懂了。

除非他一辈子只这么一个女人,不然吃苦的还是他的小乖乖。

两人又对弈一局,并不露锋芒,只是悠闲笃定地闲聊,却是老太君这些日子来难得愉悦的时候。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嬷嬷便急忙来报道:“老太君,不好了,三姑娘和奚六姑娘起了口角,还动了手,现下奚六姑娘哭哭啼啼的,胳膊都红了一串,肿起来了。”

“咱们姑娘也没好到哪儿去,鞋上被踩出好几个印子,幸而是在人后,不曾闹出笑话来。奴婢哄不过来,只好把两个安置在咱们后院厢房里…”

老太君唬得棋子掉在了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面色一下便不怎么好看。

她的小孙女,她是懂得。

家里年岁最小,爹爹又在朝中最得力,自小便是娇气任性的性子,往多了说,或许和奚娴不分上下,都是公主囡囡的脾气,却也不是会动手发脾气的人…

只是奚娴看着娇滴滴的,被欺负了只会嘤嘤哭,嗲得像是朵菟丝花,也不怎么像。

老太君转眼看太子。

男人却不置可否,指节缓缓摩挲白玉棋子,唇畔露出温和的笑意,被气笑的。

第37章

先头林紫贤带着气回到宴上,见奚娴一人默默坐在她祖母身边,不惹事也不生事端,乖巧又精致,心里的火气便蹭蹭往上冒。

不叫她与太子哥哥叙话,要去招待甚么旁的闺秀,祖母莫名恼她,还不是因她说了奚娴几句不是。

祖母也真是的,奚娴怎么值得她一出手便送了这样好的玉镯子?她先前也问祖母讨要,却被笑着堵了回去,只说不能惯着她,年纪轻轻的原也不必戴这些玩意。

那奚娴就需得?

她的目光往下,却见奚娴娇滴滴地与她祖母讲话,时不时带着甜甜的笑意,却被一旁的几个老妇人夸赞,说是个福气相的,因着跟前只她年纪顶小,又打趣起奚娴的婚事儿来。

肃国公府的老太太倒是含笑道:“只这副好相貌,如今刚及笄,求亲的人便踏破了门槛,却不见老姐姐择了谁人。”

不止好相貌,还有好才情,好名声。

只有关系亲近的老夫人,才会这般打趣,况且在这样的宴席上,适龄人家也俱会探听些消息,这么一提起,以后择选的面儿便更广了。

只是叫林紫贤瞧着,端觉得奚娴值不得那么多。

又听他们笑着数起给奚娴求亲的人家,有部分门当户对的也罢了,还有些甚至算是宗室子弟,虽不及太子殿下这般天潢贵胄,却也实是一般闺秀的春闺梦里人。

只是奚老太太但笑不语,并没有说明的意思,倒是叫众人好奇得紧。

这些话旁的老夫人说得,奚娴却是说不得。

当众议论自己婚事,恐怕是嫌脸皮太厚,故而只得害羞低着头,不肯多言。

林紫贤就觉得奇怪,奚娴这样出身的姑娘,按理说能到这样的程度,他家就不该挑三拣四了,再挑挑拣拣掰玉米,或许到了后来,就连现在有意向的门第,都另择他人了。

除非…

除非奚娴想要入宫。

林紫贤被自己的想法给唬了一跳。

可再转而细想,却觉得十分可取。

奚家这样的百年世家,事实上出身血脉都全然不差,奚娴自然不可能去给老皇帝当妃嫔,要入宫也是想嫁给储君殿下。

若是奚家得了一位受宠的小娘娘,或许光复门第都不是不可能的事体。

林紫贤又转而打量起奚娴,长得是美,可惜肌肤不算雪白,就这样的姿容,算不得出彩。

太子殿下甚么女人没有?

奚娴进了宫也只会被冷落,况且她家族又算不得得力,那便更只能靠自己的相貌了。

林紫贤心中泛起一阵厌恶。

究竟什么样的人都敢倒贴太子哥哥,端得是一副贪得无厌的嘴脸,真儿个以为自己是天仙下凡不成?

推三阻四吊着别家,自己又当又立,一心念着手握重权的天潢贵胄,这种女人婊得很。

林紫贤这么想着,端着茶盏悠悠起身,对奚娴大方含笑道:“奚六姑娘,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今儿个我对你一见如故,只盼着来日能做好姐妹,你可莫要拒绝了我去。”

奚娴自然不会拒绝,她只是以礼相待。

一来二去,林紫贤便提出想要与奚娴一道游园,带她上自己的闺房瞧瞧。

到底这儿俱是年长的夫人们,奚老太太也觉得小孙女留着并无多大用处,便点头应允了。

奚娴不想和林紫贤有交集,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却并不好拒绝,故有些腼腆地低着头,跟着林紫贤出了门。

秋风萧瑟,奚娴觉得有些冷,她穿着大红的披风,手里捧着手炉,却还是冷得要命,或许是因着体质的原因,即便是这般天气,她也得呆在温暖如春的地方。

心里不肯当个金丝雀,身子却还像朵菟丝花。

林紫贤见她如此,在众人的视线中亲密地上前挽住奚娴,柔声道:“六姑娘,你怎地穿得这样少,这般天气便该穿得厚实一些呢,省得到时过了病去,难受的还不是自个儿。”

林紫贤语气微妙,似乎奚娴不顾及身体,也要打扮得花枝招展。

奚娴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和她讲,细细嗯了一声,露出的脖颈纤细优雅。

和面容的肌肤并不相同的是,小姑娘那段肌肤细腻得像是暖玉,叫人禁不住想揉搓一把过瘾。

林紫贤扯了扯嘴角,一路带奚娴走过小桥流水,还有一片梅花林,话说得算不得尽兴,干巴巴的无甚表情,谁都看得出她不太喜欢奚娴。

照理说她本应去前头再招呼些同龄的闺秀,可现下当真是毫无兴致,只想扯着奚娴去个偏僻的角落,把话含蓄些说出来,也好叫奚娴看清自个儿。

不一会儿,两人到了林紫贤的闺楼。

奚娴又开始眨巴眼羡慕起来,别人家的闺房是这样的,她究竟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小院子。

她的眼眸带了羡慕的情绪,变得亮晶晶,透出一些别样的软糯,像是一只见了鱼儿的小猫咪。

林紫贤看得心软,又硬是咬牙,在一旁冷不丁淡淡道:“奚六姑娘,听闻向你求娶的人这样多,也不乏青年俊杰,你家为何不应承呢?”

奚娴睁大眼睛,慢慢恢复了黯淡迷茫,只是愣愣道:“都是祖母和父亲拿主意,我却是不知晓。”

奚家与林家是姻亲,但奚老爷娶的并非是林老太君所出的女儿,是另一房的闺秀,而那一房在几年前分了出去,故而说到底,林紫贤并没有将奚娴当作是正经亲戚。

林紫贤带她坐在凉亭里,见奚娴的手背泛冷,鼻头都通红起来,可怜兮兮的,心里带着点快意,又有点莫名的怜惜,她于是努力把那点不舍赶出脑袋。

她呷了一口茶,悠悠勾唇道:“到底有些事,你得早些拿主意,我们林家这般,祖母尚且着紧我的亲事。你可不要仗着年轻,便骑驴找马。”

奚娴面无表情,鬓发上的金步摇微微颤抖,声音却柔和得滴水:“不知姐姐哪只眼睛见我骑驴找马了,这样的帽子可不能瞎扣。”

林紫贤不乐意了,于是皱眉淡淡道:“这也是事实,奚六姑娘何必强撑着颜面?我知你有野心,但也得掂量着来。”

她微微一笑,若有所指娇声道:“譬如储君殿下,能嫁给他的女人,俱是样样拿得出手,得以母仪天下,或是艳贯六宫的佳人。而他呀,极是重孝,若我祖母瞧不上的,连他的一片衣袖也不要妄想碰上。”

林紫贤居高临下,轻浅含笑道:“而若使我瞧不起,这样的女人会让我祖母厌恶。”

奚娴恍然看着林紫娴,恍惚柔弱道:“这么厉害啊。”

她忽地眯着眼,凑近林紫贤的耳朵,带着天真的恶意,微笑着刻薄道:“你祖母再说得上话,你还是嫁不得他。你说,那你算什么玩意?”

林紫贤一时间气得捏住她的手臂,话也不会讲了,只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奚娴使劲扯自己的手臂,委屈道:“哎呀…又不是甚么大事儿,林姑娘气量大些嘛,我、我的手臂都被抓疼了。”

林紫贤一时气得手抖,手下的力道重了几分:“你去我祖母跟前评理,说得都是什么话?我倒是要看看,你这画皮揭开后有谁看得起你!”

奚娴真儿个觉得疼了,于是开始掉眼泪,一脚精准踩在林紫贤脚上。

嫌不够似的又踩了几脚,嘴上软绵绵嘤嘤道:“我错了,可是林姐姐先头总贬损我,我才这般的,我年纪小不懂事,求姐姐莫要与我计较。”

两人在凉亭里拉扯,要说没人见着也不可能,只是林紫贤的奴婢自然不可能嚷嚷出去,也是恰巧老太太跟前的嬷嬷领命去瞧瞧三姑娘怎样了,才眼尖撞见这事。

正巧,奚娴一下柔弱摔在了地上,鬓发散乱开来,捂着脸小声哭泣。

林紫贤被气得发疯,拽起奚娴的手便要拉扯着与她理论:“谁给你的胆子,我的话都白说了不成?!奚六,你在装什么?你这个…”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嬷嬷威严的声音:“——三姑娘,请止住。”

奚娴一人躺在厢房里,目不转睛瞧着帐顶的纹路,忍不住撇撇嘴。

若真如林紫贤所说,那老太君定会厌恶她,这样即便她被迫参加了选秀,或是有更多的意外,太子说不定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隔壁外头传来老太君的声音,是威严的训斥声,伴随着林紫贤的哭泣和不服。

奚娴叹口气,老太君是真行止端重,看来也不至于因此厌恶她,但若真想起她来,必然也不喜这样爱生事端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