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白衣女人并没有义务纠正奚娴的任何,她只需要遵守这里的秩序,直到利益交换的结束,那就够了。

有必要的话,奚娴不听她的话也无所谓,她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只是这个小姑娘似乎沉浸在姐妹游戏里,丝毫无法自拔,甚至愿意这样诚心诚意的听从女人的命令。

这令她觉得费解,百无聊赖的时候见到她那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便下意识的想要宽恕和纵容。

奚娴眨了眨眼,对女人微笑道:“你罚我的时候,是不是一直看着我,然后心里喜欢我?”

女人面无表情把她的脸推开,淡淡道:“没有。”

奚娴凑近她,吧唧一口亲了女人冰冷的面庞,小心翼翼窃笑道:“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喜欢我,对不对?对不对嘛!”

女人清冷的嗓音响起:“我不会喜欢一个小女孩。”

奚娴甜滋滋拍拍手:“对啊,我一点都不蠢,我可厉害啦。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夜里怎么能爬得上你的床呢?是不是?”

女人淡色的眼珠动了动,唇线微勾,低沉道:“啊,那时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想来做什么而已。”

这是实话。

她和奚氏一族是契约关系,不过彼此都并没有抱着单纯的意味,其中用心险恶可想而知。

只是最初的约定是,结束后互相不得干扰,更不得相互残杀。

明里是这样没错,谁都不会愿意在烈日灼灼下被毁掉面子。

所以,她只是非常单纯的,想要看看奚家的小公主想要做什么。

奚娴都不曾偷偷来找她,甚至是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去的,然后进了她的主卧,一下就拽掉了自己身上的衣裳,在阴冷潮湿的雷雨天了,小姑娘还未全然成熟的身子,却妄图想要做些甚么。

他近乎带着阴郁的怒气,捏断了她的手臂。

这样的不悦是对她,也是对她背后的族人,更是对自己的。

奚娴还这样小,他的皇妹们在这样的年纪,还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尽管是在皇宫里,也最大限度的并没有变得阴暗扭曲,更加对成人之事一无所知。

可是奚娴却恶毒阴暗得叫人难以想象。

男人都喜欢精致漂亮的女人,陆宗珩也并不例外。

母后为他选择侍妾的时候,更喜欢选择长相清秀,却身材丰满好生养的,但直到见到奚娴,年轻的太子才明白,自己更喜欢她这样的。

长着一张清纯天真的脸,睫毛浓密的覆着圆润的眼睛,说起话来软乎乎咬着音节,仰起头的时候眼里盛着星光。

还是没长开的样子,无论做些甚么,都像是小孩穿着长辈的衣裳,那样摇摇晃晃,又可怜可爱。

但做出的事却无比恶毒。

奚娴可不管这么多,又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扯着嫡姐的手道:“我不管!你要说就是因为喜欢我才纵容我爬上你的床!不然我就生气了,我生气的话宝宝也生气了,宝宝生气我们都不要你了,我们都不要你你就孤独终老…”

女人顿了顿,无奈冷淡道:“嗯,就是因为喜欢你,才纵容你。”

奚娴托腮笑起来,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嚷嚷道:“这里,您当时单手就折断了,我真的好痛啊,你怎么舍得这样对我!”

女人被她缠得没办法,并且难得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就不该变成这样讨她的欢欣的。

但没办法,娴娴就是那种很烦的小孩子,偏偏可爱的时候又叫人心软得要命。

这可能是她此生唯一的温柔了,真正说起来,从前堆未来伴侣所限定的条条框框都被她打破了。

奚娴还在嘟囔,女人却拍拍她的脑袋,沉默了半晌道:“嗯,不舍得这么对你。”

他那时恰逢年少,还是第一次折断如此纤细柔弱的手臂,手臂的主人甚至仰起头,锲而不舍的想要继续吻他。

奚娴靠在她怀里,每次遇见嫡姐,她总是最最快乐的。比遇见皇帝或是王琮更快乐。

发自内心的想要微笑,无比的依赖女人的每一个决定,就算是被鞭笞也甘之如饴。

奚娴仰起头,亲吻了女人的唇角,两人唇瓣相碰,只是保持着这样静谧的姿势。

嫡姐的细长手指轻轻往下碰到奚娴的诃子,却只是停留了半瞬,很快亲了亲奚娴的面颊,平淡教育道:“那就不要恃宠而骄,嗯?”

第85章

奚娴感到自己隐秘的地方被触碰了,女人的手不紧不慢的碰到放过东西的地方,这使她感到那里被挤压了一下,因为利刃的关系,将要被划出一道血痕。

但女人又把手移开,在奚娴的眉眼上轻轻吻了一下。

奚娴与她十指相扣,小声祈求道:“我想要见我姨娘了,姐姐,我真的好想她。”

女人顿了顿,才回答道:“嗯。”

奚娴隐约露出了一个微笑,偏过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恍惚间闭上眼。

女人的手抚过她的眉眼,慢慢叹息了一声。

由于怀孕的缘故,奚娴的精神并不多好,很快就在她怀里睡着了。

奚娴一直睡到隔日傍晚,才将将醒转,她听见身边的秋枫告诉她:“早晨的时候,太后娘娘曾来瞧过您,不过听闻您尚在就寝,便不曾打搅。”

奚娴坐在镜前点头,轻抚着面容道:“嗯。”

她思索了一下,太后娘娘想要做什么,却始终没有思索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果然还是不要去见她了,如果见到贺氏的话,她是会忍不住想要杀了她的。

她还记得前世自己在御花园散步,迎面走来的贺氏半张脸沐浴在金红的光晕下,脚下的步伐轻快儿鲜活,纤纤玉手里捻着一朵牡丹花,偏头对着她浅笑。贺氏当上了太后反倒更加有韵味,就连胸脯也是如此。

而贺氏的外甥女崇妃也站在她身旁,怀里抱着一个皇子,一手又牵着一个锦衣的小公主。

奚娴穿着单薄的衣裙,因为品级不高的原因,又跪下向两位娘娘行礼。

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

但处于本能的倔强,奚娴觉得自己就该如此,如果陆宗珩喜欢看她下跪,那也无所谓了,有时糟践自己的自尊,就像是变相的在他身上划刀子。

贺太后只是对她含笑一下,柔和细语道:“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而崇妃与她并不熟悉,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没有见过。

奚娴抬起头看着她,面色苍白而脆弱,没有什么表情的垂下眼睫。

奚娴垂着眼眸,轻轻嗯了一声,常年呆在宫殿里头面对同一个人,这使得她失去了许多说话的技巧,也不知如何安放自己的双手。

奚娴想要转身离去,却被贺氏叫住了身形。

她那时候只是满心惶惶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回去就好了,她真的很害怕呆在外头,遇见一些她不认得的女人。

崇妃手上牵着的小公主咯咯笑起来,指着奚娴仓皇的背影道:“母妃,这个宫人好呆哦,咱们不要理她…”

崇妃轻笑起来,捏小公主的面颊道:“傻孩子。”

小公主又咯咯笑起来,粘着崇妃要吃桂花糕,崇妃点点她的鼻尖:“小馋猫,怀你的时候想是甜食用少了…”

她若有所思看着奚娴,含笑道:“嗯,起身罢。”

崇妃道:“最近小公主恰在换牙,只是本宫总也说不听她,想来也实在烦恼。”

奚娴只作没有听懂崇妃话中的含义,于是沉默以待。

崇妃倒是一笑,艳丽而精致的脸上带着一点嘲意,摇摇头,终究没有说什么。

那段日子皇帝很宠奚氏,但却没有升过她的位分,而且奚家都已经被抄了,总而言之身为罪臣的女儿,身上的气势又单薄而忧郁,就像是被剪掉了头的麻雀,只知道挥舞着翅膀到处乱撞。

递去的橄榄枝也不肯接,对她生的小公主更像看仇人一样,很明显的漠视又无措的神情,叫崇妃有些不悦。

不过毕竟她这样只靠着美貌上位的女人,早晚是会被厌弃的,所以身为悠然自在的上位者,实在没必要为了她劳动筋骨。

贺太后怀中的小皇子嗷嗷哭起来,奚娴却还在愣神。

一旁的宫婢对崇妃道:“六皇子少见生人,怕是闻着味儿,心里不开心了。”

奚娴一抬头,却听崇妃略带不满,对她随意道:“你退下罢”

可是奚娴却满心仓皇,一颗心勃勃跳动个不停。

她不知道自己胸口热血四溢的感觉是什么,但却知道自己无能又弱小,甚么都做不了,就连回头冷笑的勇气都没有。

贺太后又看着奚娴的背影笑道:“怎么瞧着像是不大正常,哀家还道应是个伶俐的。”

她回过神来,慢慢抱着膝盖,看着窗外的斜阳。

在她善良单纯的时候,即便有人伤害了她,也只会自己慢慢舔舐伤口,可如果当初在御花园里,崇妃遇见的是原本的她,可能事情就全然不同了。

奚娴去了贺氏宫里,和贺太后一道品了茶点。

贺太后想要与她交好,所以连选秀时的脸面都可以不顾,又在库房中寻出了一张套前朝的十二仕女图,只说听闻她颇有些雅好,只是一点小礼,并不成敬意。

奚娴倒是有些好笑,只是颔首道:“如此甚好,不过儿臣倒是不曾给母后带什么礼儿。”

贺太后浅笑道:“无事,本就是哀家临时起意。”

贺太后的心思,她不会不明白。十二仕女图,乃是贞德烈女图,此举不过是讽刺她罢了。

果然,下一瞬,贺氏便道:“皇后也是性情中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哀家是太后,如此便负有责任来教导你。如今朝臣们虽明面儿上不说,但心中都对于你选秀时的行径有所不满。”

“你也知晓,一国之后不能有污点,哀家还是奉劝你一句,善妒者非是贤妇。”

奚娴托腮,又摊摊手道:“那要怎么办呢?儿臣好生惶恐。”

贺太后略一皱眉,只觉得面前的女子多有些阴冷气势,与瑾容曾与她说过的柔弱心机毫不匹配。

奚娴又微笑起来:“这样说来,儿臣不若回去告诉陛下,要他纳了太后您当妃子。嗯,此举岂不一举两得?”

贺太后的面容煞白,难以置信道:“你、在说什么?”

奚娴平铺直叙道:“您喜欢上继子不是一日两日了。就连宫中最普通的婢子都知晓的事情,难道您以为只是个秘密?”

她带着恶意笑道:“您不知道么?您看看您的穿着,您的打扮,听听那些流言蜚语,不要被自己宫中环绕的忠仆麻痹了双眼,其实您恶心的情思…简直昭然若揭呢。”

她说着,垂眸为贺太后倒了一盏茶:“陛下当然知道这些,他也觉得恶心,不过介于您不过是个寻常路人,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只是您难道没有发现,太子都很少亲近您么,不管您使出多少的精力,他从小都不肯亲近您。”

贺太后恍惚起来。

是啊。那孩子自从懂事起,便很少见她,不论她背地里为小太子做了多少,亦或是多么想要亲近他们父子,那孩子总是戒备又疏离的看着她,恭敬有礼的同时,带着和他父亲同样疏远的距离。

“知不知道为什么?”

贺太后捧着茶盏,异样的香味传入鼻尖。

“因为啊…太子嫌您恶心。一个将近三十的老妖妇,穿着如此放荡…啊,还妄想着他的父亲!换做是你,是不是想想就反胃?”

贺太后的心口乱跳,想起年轻男人的背影,张扬明媚的红唇雪肤也掩饰不了她的仓皇和隐隐的绝望。

她美眸泛着寒气,丰满的胸脯起起伏伏,尖厉道:“奚氏!你在说什么!你疯了?”

奚娴把茶递给她,自己也喝了一口道:“儿臣没疯,说的也不过是事实罢了。您的那些龌龊心思,其实众人皆知,就连您的外甥女——瑾容姐姐都知道哦。”

贺太后很少有的觉得羞耻,就像是自己唯一的遮羞布被扯掉了一样。

她神思恍惚的喝了几口茶,带着奋力的意味,却听奚娴咯咯笑道:“嗯,不信的话可以到处打听打听哦,不过他们自然不敢说实话。只是你再想想你自己的淫荡行径,还有那几个小太监的模样…”

贺氏起身,鬓发散乱,仓皇道:“休要胡言乱语,你——”

奚娴摆摆手,松快起身,缓缓擦拭自己是手指,温柔悠缓道:“忘了告诉您,这也是儿臣最后一次来这里了,毕竟您这儿的空气都甜得发腻,叫人恶心至极。”

“他也说,您是愚昧的可怜人。”

贺氏第一反应便是,皇帝不可能说这种话,毕竟他是个有涵养的男人,可是转而又恍惚起来。

奚氏是他的枕边人,如果他真的说过,也只是对奚氏了。

她真的这么恶心么?

不过是…喜欢上自己的继子而已。先帝这么老,身上带着腐朽的异味,她恋慕上年轻有为的男人,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真的很龌龊么?真的很恶心吗?他真的觉得…她只是个愚昧的可怜人,而不是什么美貌却不可得的女人,不是甚么近在咫尺,却只能来世相亲的女人么?

只是个愚昧的可怜人…或许还有点令人反胃。

奚娴离去时缓缓放下衣袖,剔了剔指甲道:“回宫罢。”

奚娴站在灯火昏暗的宫殿里,忍不住捂着面颊,过了半会儿微笑却慢慢扩大,近乎裂到了耳根。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快乐了。

一点香碎就能做到的事情,终究是比真正用匕首刺出鲜血要失了乐趣,不过她真的很期待呢,实在太期待了。

贺氏会不会上吊自尽呢?

亦或是容颜苍老,然后痛苦到自闭,在惶惑中过余生呢?

她嗅了嗅袖中剩余的半截香料,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可溶于茶水,也能被点燃,陆宗珩上辈子不知道对她用了多少,才使她变成了那副样子。

如果真的上吊自杀的话,贺氏真是没用极了。

这点用量,顶多让她误以为那些都是事实,然后忍不住自我怀疑到死,忧郁到快要疯掉而已吧?

她可不是为了上辈子的轻视来报仇的,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年轻的少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慢慢松了口气,却看见男人早已静默无声的坐在宫殿的某个角落里,温雅交叠着双手,冷淡的看了她许久。

奚娴忍不住后退几步,又乖巧笑起来。

第86章

奚娴捧着怀孕的肚子,站在原地静默着歪头,男人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冷淡的审视着她。

奚娴笑了起来,开口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嘛?”

男人道:“你方才去太后宫里了。”

奚娴点了点下巴,微笑道:“是啊,不仅去了太后宫里,而且还给她下毒了。”

男人淡色的眼瞳有瞬间的收缩,静静看着奚娴的时候,就像是看着一个天性顽劣的孩子。

奚娴苦恼道:“你怎么都不生气啊,我想看你生气的样子啊。”

他冷漠道:“你还怀着孕,就没想过要给我们的孩子积德?”

奚娴歪头笑起来:“积德是什么?你难道真的以为会有神佛这种东西,就算是有,他们都这么完美了,为什么还要在乎我们的好坏?”

奚娴的歪理很多,他实在懒得与她辩论下去,因为说得更多些,她还有更多的话来搪塞,在奚娴失去记忆的时候,他很多次用她从前说的话来试探。

可奚娴大多都表现得很茫然,即便是绞尽脑汁,也没有办法搪塞那样的言语。因为她本心深处是那样想的,所以无论如何都没法反驳这样的观点罢。

男人唇线微勾,嗯了一声道:“看来你已经记起来了。”

奚娴得意的甩了甩完全不存在的尾巴,笑眯眯道:“可是我现在怀孕了,您没法用那招对付我呢。”

“啊咧,该怎么办呢?难道要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么?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毕竟你这么笃信佛教的话,是不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奚娴微微露出的舌尖,略带鲜红,一张雪白柔软的脸上,嵌着一对漆黑无神的眼睛。

每当她带着恶意的时候,眼睛终归是这个样子的,就像是幽幽的黑洞。

男人起身,握着手中的佛珠平静道:“你错了。没有佛,我们不会回到今天。”

奚娴撇撇嘴道:“你以为我想回到今天吗?假如这是勉强,何来’善’可言?”

他微笑起来,凑近捏了捏奚娴的下巴,低沉道:“所以你也想啊,娴宝。”

奚娴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还想反手再打他一耳光,却被握住了手腕。

她看见男人眼里冷漠幽深的意味,忽然后退了一步,却恍惚觉得自己仍旧落入了网里。

其实她早就无力反抗了,也实在不明白陆宗珩为什么要令她再次怀孕。

其实她所做的那些小手段,在被包围得像是铁桶一般的小院子里,早晚都是会被他知道的。

亦或者说,她动这个念头的时候,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怀孕的话,恢复了记忆的话,也是他算计好的。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奚娴用力挣扎起来,却被男人一把抱在怀里,紧紧扣住了纤细的腰肢,却发现掌下的肌肤在不住的颤抖着,近乎失去了灵魂一样的恐惧,是奚娴也很少会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