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儿,带我走。”不想待在这里。
琅轩伸手,抱不起我。
他的小脸尽是悲伤,看着我是伤心透底,看着安陵与兰妃是如同杀人一般的凛冽,看着清涟则是莫名的冷漠。
清涟上前抱了我,琅轩眼底更是悲凉。
凉意彻骨,我想摸摸他,却动不了,只好道,“日后清许再不出百花宫,请帝君与兰妃放过清许。”
清涟的手紧了紧,我感觉到了。
清涟找了琅轩,终是在安陵的帮助下找见了我们。
清涟救下兰妃,他说怕我会受安陵责罚,我信了他,只是如今我还是伤了兰妃。
当时的情境安陵帝君也许是不再信我,我拿笔掷了兰妃,他看我的眼神里失望的紧,看琅轩的眼神更是肃杀,想来我便一阵心悸。
琅轩直到我被放在床上,用药治疗后,也是一言不发,只是替我擦汗、擦胸口的血、替我抹药,那双眼睛,凉凉的。
他说了句我似懂非懂的话,“我保护不了你……”
我只是一径的说对不起。
没有听他的话,贪杯果真出事,琅轩眼中更凉,转身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那日里,琅轩沉默的很,一直摸着右手臂凝思不动。
我不敢与他对话,只讪讪的躺在床上发呆。
白日里的事情走马观花,花期、兰妃、安陵、苍梧……
“轩儿,对不起。”我又说了一遍,想起日里那些事,只觉着最伤害的便是他,难受的紧。
琅轩缓缓转头,看我,失笑,摸摸我的脸,再探探我的伤口,轻道,“少说话。”。
我这才放心,软软的捂着胸口,猛咳了一声。
后悔啊后悔,早一步就能重伤了那兰芷。
夜里,琅轩还是乖乖的睡在我身旁,我睡的迷迷糊糊,只听见身边悉悉索索的,好似琅轩爬了起来。
他在我额上停下,又亲了亲,便下了床。
等到身边响起了一声嘶吼,我砰的一声坐起,已被身旁的血腥场面吓在了床上。
那个与我一起五百年的孩子,正裹在一团红光中,右臂脱落于地,鲜血从断裂处哧哧流淌着。
那团红光猛然绽放又收缩,那孩子便在红光中痛苦的挣扎着。
衣服尽裂,那身体一寸、一寸、一寸的往上拔。
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那人便在这一寸寸间,长成了一个我不认得的陌生人。
依稀梦中曾相见……那人含笑在栖凤园中站着,看我。
他转过身,默默的看着我,左手持一把血红通透的剑,全身□,血顺着臂膀滑落全身。
琅轩——他长大了。
我叨着念着五百年,我想了惦了五百年,怎么知道……竟会是在这样一个晚上,他自己强行选择了一种决绝的方式,让自己一夜拔高。
我眼前,这曾经依稀记忆中的琅轩。
“你这是何苦……”我猛地大叫一声,不顾胸口的疼痛,跳下床,抱住琅轩。
“我必须保护你。”他在我耳畔喃着,倒在地上,我抱着他,慌忙的替他止血。
岂能无波无浪。
我就知道,我们身上各有封印,必是有因。
只是我从来不敢尝试去探查,不敢去询问,现下里的相处已然很好,何必再唤起那痛苦的记忆?
我搂着他,靠着他的脸,血染上我的封印,一幕一幕过往像绘卷一般,顺着我的泪,缓缓袭来。
我抚摸着他的眉眼,那双璀璨的眼睛,那高挺的鼻梁,那即使疼痛也紧紧抿着的唇,那从小变大,由逐渐定格的颜面——是了,他是苍梧帝君的儿子,琅轩。
那年花期
天宫的方圆百里花期都游玩过,最爱的便是天宫的栖凤园,栖凤园里有一个碧绿色的湖,湖水清透,碧如翡翠,传说上古之神女娲离开天宫前最不舍的便是这碧湖。
苍梧帝君很平和,至少神仙若是要进入天宫很是轻松,她,便时常在栖凤园中的碧湖里踢水游玩。
水底的灵气充足,像那上古的母神留下的遗泽。花期在水中踏水而过,开心时,便踢啊踢。
踢出了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含笑看她。
“你是花期?我是琅轩。”他的眼睛很好看,若繁星璀璨,长相竟似那苍梧帝君。
想到此,花期那心便软了几分,心情也好了几分。
“琅轩你来。”花期招手,招他与自己一起。
琅轩倒也不推辞,向她走去。
花期笑,若百态众生中最艳丽的那一种,却不染俗尘,她猛然伸手,拉住那琅轩便扯下了碧湖。
琅轩没有防备,趔趄下,掉进了碧湖中,湖水淹没了他的衣服,站住时却迷了他的眼。
那年花期,毫无心事,只余了些心思与那苍梧帝君。
那年琅轩,全被这花期占满了心扉。
“你为什么上天来?”琅轩问。
花期知道了琅轩的身份,是苍梧帝君的儿子,她倒不介意,依旧笑的开心。
“帝俊帝君请我来的,我只问他,有好吃好玩的吗?”
琅轩失笑,只觉得这问题很可笑。
“若是不比百花谷好,我又何必来?”花期的回答真是理直气壮。
提到帝俊,花期的眼中黯然半分,一颗神仙心终于痛了一痛,好似很久很久很久没有提起这桩事。
鸿蒙时期上古天神竟然敌不过天劫,斩出了名为苍梧的化身,徒留清风在人间。
那时的花期,呼风唤雨,与那嫦娥仙子在九重天受宠至极。
多少神仙想要迎娶她回府,都被她一一拒绝。
她只频频想起,那段鸿蒙时期的约定。
她正坐在百花谷中打坐之时,一道无法抵抗的力量出现在她的谷前。
百花花仙惊慌的很,她制止住大家的动静,迎向了那道力量。
上古时期,各自为府,今日是谁来惊扰了她百花谷的安宁?
那时的帝俊,剑眉星目,高大异常,浑身上下散发着的王者之气,让她确实需要昂着头才能看清他眼中的情绪。
但她爱昂着头看他。
“请问是花期上神么?”
花期点头,抬着头有些辛苦,“你是谁?”
帝俊环视百花谷,嘴角浮笑,“如此美丽的地方,真是佩服。”
“你是谁?”花期不依不饶。
“帝俊。”
花期向后飞起,“若是帝俊到来,需要过了百花谷十道禁制才可相见。”
花期如是说,但她没有等多久,百花谷中无一残花,那十道禁制便生生的破解,帝俊负手而立,依旧是神清气朗,“花期上神此时可愿与在下说话?”
她点头,二人便坐在了百花谷繁花中,一壶酒两对杯。
当听见帝俊邀请她前往九重天上时,花期稍稍思索。
只问,“天上可有好吃的好玩的?比我这百花谷还好吗?”
与琅轩当时的反应相似,帝俊失笑,忽而正色说,“在下当以天光台迎接上神及百花花仙。”
“那好啊。”花期轻松点头。
帝俊微愣,看着眼前美的不若寻常神仙的女子,表情真挚,很认真的昂首看他。
第一次,他微微俯下身,只为让这女子轻松些。
那日的天光台异常美丽,琉璃台翠色青石,众仙静静守候,议论纷纷。那位传说中的百花上神竟然在帝俊的邀请下来到了天光台,从此后,天宫的势力又增大了几分。
帝俊也还了极大的情——天光台仅仅为一、那巍峨的花都便是赠给百花上神的礼物。
白纱幔,雾非雾,远远的,声如脆铃乱花迷人眼。
当中,正是一条百花练银光绽放,神力隐,女子现,身后跟随着百花众仙。
一时间,天光台上,再无他色。
花期笑着,只依着帝俊的手,不管旁的,问,“你答应我的是什么?”
“你看。”帝俊手一指,云海间现出了一座美玉雕成的城池,“百花宫,花期,从此你便是这座城池的主人。”
花期不记得自己第几次想起天光台上的那日里,她俨然成了最幸福的女子,只在她愿意昂首翘望的他身边,得到了他给的一座天上城。
她从来不求与帝俊双修仙侣,上古神之间很少有此等作为。
帝俊的后宫,空落的很。
帝俊不时常来找她,找她的时候会给她带上一壶好酒,于是她便准备两只上好琉璃杯,只要他二人在一起时,花期便不用看的很辛苦,帝俊会主动俯身,听她说,与她笑谈九重天上事,她亦很满足。
直到有日,帝俊告诉她,天劫将至,恐无法度过。
“这是为何?你神力近天,为何竟度不过天劫?”花期不信,只是握着他的手。
“你不明白,为此天宫,我早已耗了太多神力,如今已今非昔比。”帝俊笑了,他似是无所畏惧,“如今这九重天便是我,我便是九重天,又有何伤心,只是……”
他看着她,无法继续。
她呆呆的看他,眼中滑下眼泪。
帝俊叹气,那只大手轻轻的在她脸上摩挲,只擦去了那丝丝缕缕不断下落的眼泪。
他伸手,轻轻将花期拥进怀中,她抽泣着,指甲陷进他的肩头,若早知如此不舍,她就不会等这么久,也不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