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怎么这么晚才起来?昨晚不睡你干吗去了,困成这样。”云若沫嗔道。

黎叶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副仍然没睡醒的模样,顺口答道:“给云枫月写信去了。”

“哦?怎么想到给哥哥写信的?”

黎叶琢磨着,总不能说是半夜吓醒了睡不着的时候写的吧,于是说道:“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写信。”

云若沫登时两眼放光,骇得黎叶倒退两步,“你干吗?”

“哥哥肯定高兴坏了!”

“呃…”黎叶看着云若沫在那边喜滋滋的模样,心说方何致和云若沫真是难得有思想统一的时候。

于是更没敢提自己那封信到底是写的什么。

“啊对了,早晨我去的时候,方何致以为是你生病了,着急得很呢。”黎叶促狭地眨眨眼。

“他?”云若沫的神情一下子淡了下来,“总是有劲不往正路上使,病了才着急,有什么用?”

接下来的日子,黎叶每天上午都要去外宫转一圈,可奇怪的是,都没有再见到那侍卫。

为什么非要上午去?

理由其实非常简单。

现在是六七月份交接的时候,大夏天的,自然非常热,最最要命的便是中午和下午的大太阳。

所以,一定得凑着太阳还不太精神的时候,出去做该做的事情。

云若沫知道她是去“看禁卫军”,不同意她的做法。可黎叶还没弄清自己为什么单单怕那人的眼睛,当然想搞个清楚,所以依然该怎么去就怎么去。

云若沫急了,看着黎叶我行我素地走出门去,急忙抛出一句:“你去归去,别让哥哥知道了。”

正要出门的黎叶诧异地回过头,“不能告诉他?”

“当然不行!”

“为什么?”

云若沫一怔,咬牙切齿道:“本公主说不行就不行,还需要理由吗?”

黎叶赶忙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又塞回了肚子。

还好还好,幸亏没有来得及告诉云若沫,她已经在信里都告诉云枫月了。

横是一刀竖也是一刀,等被她骚扰过的云枫月回来给她冷眼,也总好过于这个时候被云若沫鄙视她的智商。

此时正好是用完早餐的时辰,她理所当然又是去禁卫军那里。

让她惊讶的是,这天居然这么好运,碰到了那人。

其实,黎叶刚到那里,就听到了他的声音。虽然面容没记住,但是他的声音算是很有特色,听过一次后再次听到,就也能认得出来。

此人离她并不远,背对着她。黎叶看他和同僚说完话后往一旁走去,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遭罪的脖子

“咦?人呢?”

明明看到他转弯进了这个小巷,怎么忽然就不见踪影了呢?

正东张西望着,忽然脖颈上一凉,黎叶脑袋纹丝不动,只努力转动眼珠往下看。

好家伙,明晃晃的刀光差点亮废了她的眼。

黎叶欲哭无泪,却只瞪着地面没敢抬头,生怕自己和对方四目相对的瞬间,自己的气势先弱了下来。

那架刀的人逼近她,低声喝道:“什么人?跟踪我有什么居心?”

那刀真材实料,冰凉得很,虽然脖子上的皮肤一抽一抽地想冒鸡皮疙瘩,但黎叶仍然故作镇定地说道:“我哪有跟踪你?”

黎叶觉得自己说的其实也算实话。她跟踪的,从始至终都只是“那双眼”而已…

将刀一横,侍卫低沉说道:“你是什么人?”

这时刀紧贴着,黎叶才发现他这人心地还算好,是用刀背抵着她的,不然她的脖子早就断了。

虽然如此,黎叶这回倒是想装镇定也装不出来了。在那双如鹰眼眸的近距离注释下,黎叶抖着手掏出腰牌。

侍卫接过去看了一眼,怀疑地问道:“没见过你。你是哪个皇子家的?”

“云,云枫月给我的。”被卡着脖子,说话声都变得嗡嗡响了。

“七皇子并未娶亲。说!你这是从哪里偷来的?”

感觉到他手上又用力了一分,黎叶欲哭无泪。

云枫月到底给她的是什么破牌子啊,怎么这么惹事!

她忘了,这人是她自己招惹的,如果她自己小心点,那牌子是捞不着露面的。

突然,握刀之人身子一闪,终究是晚了刹那,几缕发丝飘落下来。在他原本待着的位置,一柄长剑插在宫墙上,依然在微微颤抖。

“放肆!”云枫月清冷的声音传来,此时更是冷如寒冰,“谁、准、你、动、她、的?”

“月!你来了!”黎叶看到突然出现的云枫月,恨不得痛哭流涕。来得好哇,来得妙啊!再不来,她都不知道怎么撑下去了。

想奔到他那边,谁知腿一软,就要跌倒地上。云枫月看也不看她,只翻手一勾,就将她护在了怀里。

紧随其后的司蓝手中剑直指那禁卫军颈项,“我家姑娘也是你动得的?”

“属下该死。”侍卫单膝跪地,将大刀搁在地上,垂首请罪,“参见殿下。”

云枫月冷冷看着他,也不让他起身,便扶着黎叶离开。司蓝收剑跟在他们后面。

黎叶见云枫月的样子,知道他是气得狠了。虽说经过刚才那么一遭,她恨不得这人被云枫月痛扁一顿,再被司蓝唾骂一通,但终究,是她先招惹的人家。

那人也是职责所在。

可原谅的话毕竟也是说不出的,所以,黎叶只是回头看了那侍卫几次,只见他直到消失在她视线内,都是恭敬地垂首跪在那里,没有起身。

“呼——刚才幸好你们来得及时。”坐在回去的马车上,黎叶摸摸脖子,感叹道。

其实脖颈不只是被那刀给抵得不舒服,而且还有后来云若沫长篇教育论的功劳。

方才从禁卫军那里离开后,云枫月先将她送到云若沫那里等他,他则去给云泽天和皇后请安。

云若沫从司蓝口中听说了添油加醋版的“侍卫手下逃生记”,又从黎叶自己口中逼问出了事情始末后,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黎叶天天去禁卫军那边。

“好嘛,你不告诉我,只告诉哥哥?嗯?重色轻友也不带你这样的吧?嗯?”

黎叶悲苦地想要仰天长啸。

重色?轻友?

好吧,姑且不论云枫月是不是“色”,单就轻重来说,明显是更看重云若沫一些,怕她担心所以才不告诉她的好吧?

怎么这时候“轻”“重”就反了过来了呢?

黎叶欲哭无泪。

刚才好歹她也算是半个死里逃生吧,怎么云若沫也不关心关心她,就只顾着数落她了呢。

云枫月去看望他爹他母后了,所以现在这个地方连个能压得住云若沫的人都没有。

不过,这也让她有了新发现,那就是这兄妹俩有一个共同点。

不熟的时候,待你和和气气的——前提是,他们肯的话。

可一旦熟了,特别是到了黎叶和他们这种程度的熟悉,那就非常可怕了。什么眼神如刀啊,言语似剑啊,都统统往你身上招呼。

云若沫越说越气,黎叶的脑袋越听越低。

黎叶甚至有种想法。

会不会云枫月故意把她留给云若沫,让他妹妹来教育她的?

直到最后,黎叶答应了陪她一同过乞巧节,云若沫才终于“大发慈悲”准许她离开。

此刻坐在云枫月的马车上,驶向他的府邸,黎叶终于捞着松口气。

本想谢谢云枫月的,哪知人家根本不领情,自从进了车厢就都没看黎叶一眼。

黎叶知道自己闯了祸,就也乖巧得很,等着云枫月先发话。

终于——

“以后有什么事,先告诉我。”云枫月说道,只是始终望着窗外,“不许再自作主张了,知道吗?”

黎叶连连点头,心说不知道也不行啊,再有下次万一你不肯救我了那怎么办,对吧?

忽然想到一点,黎叶疑疑惑惑地问道:“那小路也够难找的,你俩怎么发现我在那里的?”

看云枫月忽然表情松动了刹那,黎叶怀疑道:“该不会——你俩早就看到我们了吧?”

然后一路跟过去的?

云枫月依然只是淡淡地看着窗外。

果然!黎叶一拍马车车厢,“你们早就看到了对吧?怎么不救我呢?”

还害得她被逼拿出腰牌什么的,最要命的是,估计她的腿在抖都被云枫月他们看到了…

好糗。

也不知道云枫月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个弧度,说道:“我也只是想看看,他会不会对你不利罢了。”

黎叶想想,也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可也不知道怎么的,一想到云枫月把她丢在那么危险的境地,却不急着救她,就觉得很委屈。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云枫月又加了句:“我断不会让他伤到你就是了。”

看他说得这样笃定,再想到云枫月和司蓝跟着,那人都没发现,黎叶知道肯定云枫月他们二人的功夫要高过那侍卫许多,于是点点头道:“也是,不过是个侍卫,用不着怕他,哈哈哈…”

云枫月轻飘飘瞥她一眼,“也是,不过是禁卫军统领罢了,用不着怕他。”

黎叶的笑声戛然而止。

车子在半路停住,“我去下三皇兄那里,你先回去。”

见黎叶点头,云枫月才转身离去。

马车又驶出一段距离,司蓝驾着车回头朝着车内的黎叶挤眉弄眼地来了句:“公子带回来个美女。”

美女?

这两个字在黎叶脑中过了一下就溜走了,倒是司蓝那样子让黎叶不爽。

“啪”地拍在他头上,黎叶板起脸说:“小孩子家的,别那么猥琐。”

司蓝脸都绿了,“小爷的头是你能打得了的?也不怕我——等下,你说谁是小孩子?”

“你啊!”

司蓝这回脸又成蓝的了,“你不知道我比你大?”

黎叶惊讶地张大了嘴,摇摇头。

司蓝被气着了,一句话不说闷头驾车。

倒是他口中的“美女”让黎叶遐想了好久。

在她看来,见过最漂亮的莫过于云若沫了。那这美女,会不会是云若沫那种外表看似温婉可人,实则彪悍无比气势凌人的?

如果不是,那司蓝口中的“美女”会是怎么样的呢?

再怎么想,黎叶也没料到司蓝居然好这一口的。

“哎呀,好可爱的女娃娃。”

一下马车,黎叶还没站稳,眼前一暗,就已经被人紧紧搂在怀里。

没错,是怀里,因为面前之人比她高了许多。

黎叶无语,好在她发现抱着自己的是个女子,不然都要被吓坏的。

努力试了试,却发现被那人抱得太紧,挣脱不得,只能用手势问司蓝:就是她?

司蓝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点点头。

身旁的红衣女子总算是放开了她,捏捏她的脸,转而问司蓝:“公子呢?”

“去三爷那里了。”司蓝笑笑,居然也不多说,就这么驾车去接云枫月了。

顾不上看他,黎叶拍着胸口咳了半晌。

别以为她是被那女子身上的味道给熏得,要知道,她现在基本没有嗅觉。

她是被她给勒得…

揉揉再次惨遭蹂.躏的脖子,黎叶欲哭无泪。

这得多悲剧的人生,才能同一个地方连续遭受三次虐待啊?

找回记忆有些困难

黎叶打量了下那女子,果然是美女,而且还是高挑娇艳热情似火型的。和云若沫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此时,娇艳的红衣女子正倚在门边,见黎叶看过来,朝她勾勾手,然后灿然一笑,“来干吗的?”

黎叶配合地走到她身边,诚实地说道:“来看美女的。”

“咦?你也是来看她的?”红衣女子朝外张望着,说道:“公子去接了,怎么人还没接到,就去三皇子那里了呢?”

还有个美女?

黎叶也不说穿自己要看的美女就是她,转而和她一同张望,顺便提醒她道:“会不会要接的人在三皇子那里?”

“我这不是着急嘛,想早点看到。也不知是谁,那么大面子让公子亲自出马。”红衣女子笑得暧昧,这表情在她面上出现,只让人觉得风情无限。

“哎?你也没见过?”

“没有,只是听说公子对她很是重视,这对公子来说倒是极难得的,所以呢,你也看见了,我连门都没进,就在这里等了。”

黎叶默默无语。

云枫月出来这么久了,大热天的在外面等,这需要多大的动力和多大的勇气啊!

不过,云枫月那性子,肯屈尊亲自去接,那美女面子是够大的。

黎叶也越发好奇了。

两人热切地讨论着哪素未谋面的“美女”,越说越兴奋,所以看到云枫月独自从马车上下来时,两人非常失望。

“月,你接的人呢?”黎叶不甘心,又跑到马车边上往里瞅了瞅。空无一人。

红衣女子听到黎叶对云枫月的称呼,脸上笑容忽然定格。

云枫月压根没弄明白,“什么人?我今天不是去接的你吗?”

黎叶笑容垮了,怒视那红衣女子,无声谴责:“你给假情报!”

谁知女子压根不看她,而是在神色复杂地询问云枫月:“公子,您说的让我来瞧瞧病情的,那位姑娘,难道就是——她?”

黎叶看看被指的自己,再瞧瞧正微微颔首的云枫月,恍然大悟。敢情刚才和人讨论了半天,说的都是她自己?

瞧着红衣女子欲哭无泪地看过来,黎叶觉得自己很无辜。

没有故意欺骗你啊!谁让你说“美女”来着?

她自认自个儿这样貌也就清秀而已。就算夸张些,也是比清秀更加清秀一点…

瞧着旁边的司蓝一脸的幸灾乐祸,黎叶总算是想明白了。肯定是这家伙又在乱说!

路轻音,云枫月手下几大掌柜之一,此次放下手头的事情随着云枫月来京城,居然是专门来帮忙治疗黎叶的失忆。

“你是说,遇到了韩统领后,就做了噩梦,梦中的眼睛和他一模一样?”

路轻音从云枫月那里听说了黎叶的事情,但是依然让她自己重复了一遍,连细节也不放过。此时的路轻音异常认真,和刚才判若两人。

“是啊,不过梦里的眼睛,左眼下面有一道疤,大概在这里。”黎叶指指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