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几位诰命夫人皆好奇的盯着她看,离的近的窃窃私语,好像忽然之间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哦,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啊。

杜欢对女人之间的斗心眼多少也有所涉猎,主要是老杜那位扶正的小三心眼比针鼻管还小,大约是横看竖看觉得她杵在家里不顺眼,除了三天两头教唆儿子找茬,更是借着杜欢中二期跟人打架在学校家属院里散播她的流言,从“跟小混混早恋”到“夜不归宿回家偷钱养小混混”等各种脏水给她泼了个遍。

学校家属院就那么大点地方,邻居都是老杜的同事,很多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一点点看着小姑娘在父母婚变之后“走上了歪路”,有那好心的偶尔撞上她还要劝劝她:“你不瞧你爸的面,也要想想你妈妈,总要给她争口气,免得让你爸现在的那一位看笑话不是?”

她那时候根本不屑于解释,后来回想只庆幸自己离家早,不然与那样污浊的人长久打交道,反而沾染一身泥浆子洗涮不干净,完全不值得。

此刻面对张吴氏的话,她脑子里不期然冒出了老杜身边小三的嘴脸,很想回她一句“关你屁事”,考虑到自己身处春熙殿,口吐脏话实为不雅,便假作上了钩,顺着她的启发反问道:“夫人想到了什么?”

吴氏掩唇一笑,似笑非笑道:“倦鸟尚知返巢,就算是小门户的女子,白天约了情郎游玩,晚上也该家去了吧。姑娘大半夜被人从棺中挖出来,又生的这般漂亮……”她那未尽之语引的殿内一帮诰命夫人纷纷猜测杜欢的出身。

杜欢也不啃声,任由吴氏慢悠悠将剩下的话说完:“……姑娘别是秦楼楚馆迎来送往的娇客吧?”

这句脏水泼下来,殿内各诰命的眼神都变了。

这时节对女子的规矩远不如后世来的严苛,端王殿下在大街上露面还能收到掷过来的帕子香包,引的少女追着车驾围观示爱。杜欢听芳晴讲起种种盛况,有种少女追星的即视感。

这些少女追着端王车驾未必是求爱,更多的是出于对美的欣赏。

本朝尚美,可见一斑。

就连张大将军还有个人所共知的癖好,极喜美妇,当年征战之时没少收罗手下败将的家眷入府为妾。甚至纳寡妇为妾,连妾与前夫所出的儿子都收养在府中,又喜那养子年少聪慧,将女儿许嫁养子,可见时人对于名节反而没那么重视。

但皇家不同。

皇家子嗣血统不容混淆,端王又是皇长子,能为他养育子嗣的自然也要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就算是嫁过人的妇人,也不能是楼子里迎来送往的女人。

吴氏几句话就要把杜欢打入妓子的行列,一双吊梢眼里尽是鄙夷之色,捂着鼻子好像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道:“端王殿下年少无知,出一趟门便带了这么个人回来,娘娘也不管管这事儿?”

张皇后适时出来,要扮演一心为继子着想宽厚大度的继母,柔声劝道:“杜姑娘进了宫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吧?端王是陛下的长子,就算是身边侍候的人也必然要身家清白,与姑娘着实不配。姑娘年纪虽小,本宫瞧着是个有主意的,不如本宫送些仪程,姑娘从哪里来的赶紧回哪里去吧?皇子府也不是姑娘该待的地方。”

有两名诰命七嘴八舌为张皇后帮腔:“皇后娘娘疼爱端王,姑娘也瞧见了,她是断然不会允许端王身边留着不干净的女子的,趁着娘娘心情好,姑娘赶紧拿了银子走人是正经,可别惹的皇后娘娘生气了。”

杜欢从未想过有生之年她竟然也有机会经历“给你钱你离开我儿子”这种戏码,偏她是个倔脾气,平日瞧着能屈能伸,关键时刻就犯了病,不肯被人按着头走。

“回皇后娘娘,恕民女不能从命!”她面色平静半点不见被激怒的样子:“民女未曾进宫之时便听过诸多皇后娘娘之事,也听殿下说过,娘娘待他一向视若己出,这才为着他着想,民女恐怕要辜负娘娘美意了。”她也不跟张皇后缠斗,只侧头盯着吴氏微微一笑:“看到夫人,我便想起一个人来。”

吴氏道:“谁?”

杜欢轻笑:“我那日入宫听审,有位姓蒋的大人上来还没审问便给端王殿下定了罪。夫人倒是颇有那位蒋大人的风范,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便给我扣了一顶风尘女子的大帽子,难道夫人有千里眼顺风耳,知道我与端王殿下相识之前的所有事情?夫人好心,不如给我指条明路,好让我尽早还家?”

若不是为着端王出手大方,她曾出府去搜罗宝石,拿着金子也买不到成色好的,说不定她早走了。

吴氏不意在皇后宫中被个野丫头反将一军,登时便怒了:“我不过是瞧着你这模样也不像正经人家才有此猜测。”

杜欢:“夫人的意思是说我漂亮?”

吴氏刮了她一眼:“难道不是?”

杜欢:“难道长的漂亮的都不是正经人家出身?”她用欣赏美女的眼神扫了吴氏一眼:“民女觉得夫人比民女漂亮多了。”

几位诰命夫人忙掩帕偷笑,吴氏回过味来顿时气急败坏:“贱人,你满嘴胡吣什么呢?”

杜欢:“夫人仅凭一点猜测便往民女身上泼脏水,污蔑民女出身风尘。按照夫人的逻辑反向推之,怎么夫人倒说是我胡说八道呢?民女听说陛下公允,不如找陛下评评理?”

“你敢!”吴氏出身高门世家,从来都以出身为傲,没想到反被个野丫头污蔑出身,气的胸脯起伏,喘着粗气恨不得上来挠她。

第三十九章 “感谢款待!”

关键时刻, 还是张皇后缓和了殿内的气氛,笑嗔了吴氏一眼:“唉呀,都是你上来就咋咋呼呼, 说外面传的沸沸扬扬, 本宫还不是怕晋儿名声受损,这才跟杜姑娘商量。”却也并未就杜欢的出身再下定论, 无视了吴氏气愤的脸色,和蔼道:“无论姑娘出身如何, 可若是留在晋儿身边有损他的声名, 姑娘就没想过自己该何去何从?”还挺替她着想:“姑娘心里是有端王的吧总希望自己中意的郎君顺心遂意吧?”

杜欢总算见识到了张皇后的宽厚, 可惜她不是宽厚人:“端王殿下顺不顺心可不就是皇后娘娘的一句话嘛, 跟我心里有没有他有什么关系?若是想端王殿下顺心遂意,娘娘别逼民女离开端王府不就完了?”

张氏多年来恨不得把宽厚贤良刻在额头上, 杜欢笃定了她不敢太过为难自己,所以先礼后兵,派了吴氏打头阵, 自己安抚顺带游说。

未料杜欢是个棒槌,还是个实心的, 听不懂人话不说, 对她还不大客气, 更是侧面印证了张承徽所说。皇后还未说话, 吴氏张口便骂:“你个不识抬举的——”一点金芒从杜欢的方向飞过去没入她的身体, 她话音未落人却扑倒在地, 抱着膝盖疼的说不出话来。

她身边侍候的丫环未及反应, 杜欢离的最近,立刻扑上去“好心”扶她,掌心“顺便”从她头面上硕大的红宝石上贴过去又很快离开, 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夫人你不要紧吧?”

杜欢看起来不大会侍候人,手忙脚乱去扶她,还“不小心”从吴氏胸前嵌着各色宝石的金项圈上摸过去,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将她扶着坐了下来。

吴氏疼的说不出话来,却还是尴尬的狠狠推开了她,立刻便有宫人出去请太医。

杜欢好脾气的笑笑,退后几步问系统:“110,吸到能量没有?”

系统听起来心情不错:“吸到了。”还有点得陇望蜀:“我感觉这殿内能量满满,宿主能不能?”

杜欢:“不能!”平白无故让她扑上去把各个贵妇身上镶有宝石的首饰配饰摸个遍,她感觉自己都快成猥琐男了。

系统很遗憾的样子:“其实……只要制造一场混乱即可。”

杜欢:“闭嘴!”狗系统居然教唆她做坏事,不过……听起来很心动是怎么回事?

太医很快过来,替吴氏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她一切正常,至于膝盖疼——杜欢杀老鼠的时候就发现,她用来当暗器的金针极细极小,完全可以随着她的意动化为无形,也就是说太医医术再了得,也找不到吴氏体内的金针,就连针孔都小的极难发现。

吴氏疼的厉害,太医也难下结论,只能开个方子试试。

经过这么一搅和,再想重拾话头显然有点难。

张皇后发现端王领回来的丫头不止是野性难驯,还又臭又硬,软硬不吃。

若是一般的民女见到皇后,恐怕早都战战兢兢,全凭皇后作主了,可是姓杜的丫头上来就被吴氏给了个下马威,她不但不怕,连皇后的劝都听不进去,甚至还隐隐有对着干的意思。

张皇后心中极度不悦,好像憋着一口气,顶着宽厚的名头她又不能下令杖毙了这丫头,到时候更难收场。

殿内几名诰命都是皇后忠实的拥趸,等到吴氏被丫环们扶着告退,内中一位便要替皇后出头:“端王殿下是何等尊贵的身份?他身边相伴的必然是高门贵女,哪里能是来路不明的女子?姑娘若是有自知之明,便应该早点离开。”

杜欢:“既然皇后娘娘与诸位夫人都想我离开,不如便请了端王殿下来,他若是让我离开,我自当二话不说便离开。”

众夫人:“……”

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子。

正僵峙间,忽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母后,月儿回来了。”紧跟着便是一只高大的黑色细犬窜了进来,身后有个牵着狗绳的小内宦拖着,那细犬窜进殿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十来岁穿红着彩的小姑娘。

进来的小姑娘正是封月,张皇后所出亲女,眸光在殿内一扫,但见几名上了年纪的诰命夫人都被赐了座,殿内唯有一名女子站着,便向小内宦使个眼色,那小内宦收到消息嘴里一声唿哨松开了手,任由细犬直扑向站着的杜欢。

殿外衣角一闪,吴氏身边的丫环偷笑着急步往侧殿而去。

封月是嫡出的长公主,又生的花容月貌,从小得皇后的耳提面命,深得皇帝的宠爱,只听得她惊呼:“明禄,你怎么不牵着狗吓到了母后的客人?”

小内宦明禄辩解:“公主,奴婢拉不住啊。”

他嘴上说着,可是却不见行动,站在几步开外任由细犬扑向杜欢,其余几位诰命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公主得到消息跑来替皇后出气了,她们各个掩唇而笑,乐得作壁上观。

杜欢被一只狗逼的连连后退几步,那狗腿长身高,站起来脑袋与她齐平,张着大嘴滴着口水,露出狰狞獠牙,向着杜欢的脖子跃跃欲试,危急时刻她手中金芒闪出没入细犬毛发,靠的太近旁人根本瞧水见,那细犬“嗷呜”一声便发了疯,撞翻了杜欢往旁边一位诰命方向窜了过去。

那诰命正是之前帮腔的那位,本来正在看戏,哪知道突生变故,迎头便与痛到极处的细犬来了个头对头,吓的直朝后仰之时不由惨叫,细犬的口水顿时糊了她一脸,还有几滴落进她嘴里,那诰命连吓带恶心,顿时连隔夜的饭都给吐了出来,顿时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以她为圆心弥漫开来……

细犬连疼带吓,也有可能是被这味道给熏的,“腾”的一声从她身上窜了过去,窜向她旁边坐着的另一位诰命……

殿内乱成了一团,细犬所过之处,茶盏点心瓷器花瓶摆件纷纷落地,地上滚着果子点心,殿内好些声音尖叫,张皇后被宫女护着往后退,连贤良淑德的面具都戴不住了,露出内里气急败坏的真性情:“封月——”

明禄吓的面色惨白,不住去唤狗:“福宝!福宝快回来!”还试图抓住细犬的绳子,但细犬体内被杜欢打进去五根金针,那金针随着它的跑动在体内乱窜,疼的细犬迅如疾风,见人就撞,更加剧了殿内的混乱,再加上躲狗的宫人丫环,撵狗的明禄,杜欢觑着空子趁机去做好事,专拣身份贵重的诰命夫人去扶,连那位吐了的夫人都没放过,顺势在她头面上摸了过去,但胸前手上的配饰沾染了呕吐之物,便遗憾的放弃了。

封月小小年纪,闯祸是有的,都是小打小闹,没想到弄出这么大乱子,顿时吓的不知如何是好,知道今日逃不过张皇后一顿惩罚,连忙推身后跟着的小宫女,小声催促:“快去找父皇!”

公主闯了祸,她们近身侍候的宫人先逃不过一顿好打,小宫女吓的六神无主,悄摸从殿里跑出去。

燕帝封益与端王及众臣在御书房讨论了一番魏使来意,连同接待使臣之事都敲定了下来,由端王主理。朝臣们散了之后,燕帝正欲与长子多说几句,便听得外面内宦来报,说是皇后的春熙殿里闹出了乱子,公主求皇帝移驾。

燕帝无奈:“这小丫头是又闯了什么祸吧?”这是搬了他去救命。

端王自进殿之后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张氏无缘无故召见杜欢不怀好意,此刻终于找到了借口:“儿臣也许久未向母后请安,不如跟父皇一道过去?”

燕帝瞪了他一眼:“你是去请安还是不放心那姓杜的丫头?”

端王笑嘻嘻道:“父皇也知道,她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不说没学过规矩,就连日常许多事情都不记得,若儿臣不盯着些,冲撞了母后可如何是好?儿臣先提前向父皇求个情,她纵有错全都算到儿臣身上,可别吓到了她。”他总疑心这场乱子说不定是杜欢闹出来的,封月这是使了小宫女恶人先告状,他也得防患于未然,不能让杜欢吃了亏。

“你这是提前打埋伏?”燕帝失笑:“真没想到你出去一趟,倒是开了窍了。朕倒是很好奇那丫头到底哪点入了你的眼?”

端王便如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好像提起心爱的姑娘便有一箩筐可炫耀之处:“她哪哪都好,性情好说话好玩还爱财,最主要的是离了我她还能去哪?”

“爱财这点,倒是真话。”

端王笑的纵容:“只要她喜欢,儿臣都给她。父皇不会吓到她的吧?”

燕帝:“……出息!”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父子俩过去的时候,福宝已经从殿内窜了出去,殿内门窗大开,宫人正在打扫,殿里还熏了香,但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那位呕吐过的诰命夫人正白着脸跪在地上请罪,旁边还跪着封月跟侍候她的宫人,明禄追着福宝跑出去还没回来,皇后面色铁青坐着,其余诰命都战战兢兢站着,衣裳首饰弄乱的正由丫环整理,杜欢将殿内的诰命夫人们都摸了个遍,连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都没放过,心满意足站在一旁看热闹,颇有点无所事事的样子。

燕帝甫一踏进殿门便皱起了眉头:“皇后,你殿里这是什么味道?”

张皇后没想到皇帝带着端王过来了,连忙下座来迎,又使个眼色让宫人添香:“陛下怎么来了?”

燕帝打眼一瞧,但见长女不住向他作揖无声哀求,一张小脸都吓的变了色,被张皇后横了一眼吓的老实跪了下去,也不好说破是封月派人求救,便拿端王做伐子:“还不是晋儿担心他的人冲撞了皇后,催着朕非要过来瞧一眼。”

封晋见杜欢安然无恙,隐隐还有点看戏的感觉,一颗心总算落到了肚里,忙向皇后见礼,表情分外诚恳:“儿臣给母后请安。她是个野丫头,没惹母后生气吧?”

张皇后倒是很想说惹了,可是当着皇帝的面,总还要维护自己疼爱端王的继母形象,只能道:“杜姑娘没惹我生气,倒是这个丫头!”她狠狠瞪了封月一眼:“这丫头可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她今日着实被气到,尤其当着几名诰命夫人跟杜欢大跌面子,更何况公主的细犬吓到了几位诰命夫人,总也不好轻轻放下,当即喝道:“我是管不得她了,既然陛下来了,不如就请陛下管管这丫头吧。”

端王便顺势站到了杜欢旁边,用眼神问她:怎么回事?

杜欢摇摇头,也用眼神回他:回去再告诉你。

落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是两人当着满殿的人蜜里调油眉来眼去?

皇帝当新奇看,张皇后只觉得刺眼,假作视而不见,先令跪着的那位诰命起来:“余夫人快起来,都是本宫没有管教好公主,才让细犬吓到了你。”又厉声喝斥封月:“你做的好事,自己跟你父皇说。”

余夫人告了罪,被丫环扶去偏殿收拾。

吴氏正在偏殿里等着宫人熬药来喝,听得丫环说公主的狗直冲着杜欢去了,她在榻上乐的腿疼都轻了几分,还笑骂道:“该!谁让这丫头不饶人,早离开端王不就完了吗?何苦还要受这份罪。”

正殿里闹起来的时候,偏殿也听到了一点动静,吴氏还当杜欢被吓的闹起来,更是志得意满:“我今次可是帮了姑母一个大忙,往后看谁还敢笑话我。”

她虽然出身高门,但自小就不喜读书识字,针线女红也拿不出手,是个鲁莽的性子,被同辈姐妹视为草包,出嫁之后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婆家与娘家的门第,自来在外便喜欢摆高门大户娘子的派头,出身不如她的都不爱搭理。

张皇后听说杜欢性子野,便想着民间女子泼辣,一般的高门贵女打起嘴仗来恐怕不敌,便派人召了这个侄儿媳妇进宫。

她正得意,燕帝身边的大宦官曹杰过来了,向她见礼:“夫人请吧。”

吴氏还不知殿内闹剧,腿也没那么疼了,正心里痒痒想过去看戏,还当皇帝要治杜欢冲撞之罪,便兴冲冲扶着丫环的肩去了正殿。

她一进去,便见张皇后喝道:“吴氏,是你唆使公主牵狗来吓唬杜姑娘的?”

吴氏傻住了:“娘娘,我……我没有……”

封月年纪小,既是正宫所出,又从小得燕帝宠爱,性子娇纵,在宫里跋扈了些,也就欺负欺负别的嫔妃生的皇子公主们,还从来没跟人使过心眼,被皇帝一喝便招了出来,“表嫂说姓杜的丫头气到了母后,让我牵了福宝进去吓唬一下她给母后出气!”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只想当着皇帝的面赶紧把锅甩出去,免得事后再落张皇后一顿重罚。

张皇后听到这话气的头晕,恨不得拖过女儿给一嘴巴子:蠢才!

她以前就发现燕帝喜欢天真的小姑娘,便一意将女儿往天真养,从不教她接触后宫女人们之间的争宠,不教她懂后宫的残酷之处,反正她背靠大权在握的张氏一族,皇帝待国丈向来恭敬,给皇后的敬重一分没少,在外又有贤良的名声,中宫位置极稳,再得宠的宫妃到了她面前也得矮三分,封月便没必要学那些手段。

没想到今日却吃了憨直的亏。

“胡说!杜姑娘哪里气着母后了?你哪只眼睛瞧见了?”

端王听到这话,赶紧拉着杜欢跪下请罪:“母后息怒!阿欢是个不懂礼数的野丫头,冲撞了母后都是儿臣的错,求母后瞧在儿臣面上别跟她一般见识。儿臣回府之后一定拘着她,不让她再进宫来惹母后生气!”

阿欢?

杜欢无语:“……”这是什么鬼称呼?

不过当她低头注视端王紧握着她的大手,感受到他干燥温暖的掌心,内心还有点诧异——他这是在护着我吗?至于他换个亲昵些的称呼,似乎也变的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几位诰命心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感慨:瞧瞧!端王这话可不是在变相告诉皇后,往后别再召姓杜的丫头进宫吗?她就是个野丫头,您招了她进来便只能生气,不值当!

表面上听起来端王在请罪,实质上难道不是在回护这个野丫头吗?

张皇后被端王堵的都快说不出话来,当着皇帝的面她还要表态:“哪有?杜姑娘性情耿直,天真可爱,并没有冲撞母后。”

“真是可恶!”端王倒替封月抱起不平:“既然阿欢没有冲撞母后,夫人为何要哄骗月儿纵狗行凶?”

封月可算是找到了知音,也不觉得平日难以接近的长兄讨厌了,擦着眼泪抽抽噎噎的说:“对啊,她干嘛要骗我哄我在母后殿内放狗?”

张皇后:“……”搬起舌头砸自己的脚有多疼,她今日深有体会。

燕帝难得见到儿女如此同气连枝,更何况杜欢可是儿子长大之后唯一开窍的丫头,来之前他再三叮嘱别吓着这小丫头,自然更要替她作主了,当即派内宦去召吴氏。

奈何吴氏也是个鲁莽的性子,小时候还有个不大好的习惯,闯了祸喜欢甩锅给身边侍候的丫环,被张皇后一喝便下意识的否定:“我没有唆使公主。”顺势把锅甩给了封月:“是公主牵着狗进来玩,与臣妇无关啊!”

她想的也简单,皇后跟皇帝都疼爱公主,她不能犯错被族中姐妹妯娌取笑,公主犯错都是亲爹娘,难道还能舍得打自己孩子不成?

封月都被的否认给震惊的连哭泣都忘了,指着她大骂:“是你说的,姓杜的丫头太讨厌,不肯听母后的话离开皇长兄,让我牵着狗进去吓她一通!明明是你说的!还让我别告诉别人!”小孩子的声音尖利,急切之下在殿下寻找证人:“你说的时候明禄都在呢?快去找明禄来给我作证!表嫂你怎么可以诬蔑我呢?我明明在外面玩的好好的,是你叫我过来的啊……”

吴氏喃喃:“我没有……”

张皇后:“……”她能找个地方躲一躲吗?

端王紧握着杜欢的手,心疼的问道:“阿欢,你告诉我,母后说什么话要你离开我了?别怕,都告诉我,父皇会为我们作主的!”俨然一对苦命鸳鸯遇上了大棒子。

大棒子张皇后:“……”

皇帝扫了皇后一眼,鼓励杜欢:“你说,朕为你作主!”

“殿下——”杜欢还有个以前恶心过老杜说哭就哭的技能,没想到今天还能拿来恶心张皇后,她泪眼朦胧握紧了端王的手,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流,哭的可比封月要可怜多了:“这位夫人说我身份未明,看民女的模样便是秦楼楚馆迎来送往的娇客,身份配不上殿下。娘娘说送民女程仪,让我离开殿下……”

端王的脸都黑了。

他费尽了心机要留的人,没想到张皇后卯足了劲儿要拆散!

这还没完。

杜欢松开了他的手,往旁边跪了跪,埋头大哭:“皇后娘娘说民女留在殿下身边有损殿下声名,可是……可是就算是民女记不得父母家人,这位夫人也不该诬蔑民女出身不清白,这不是连民女那素未谋面的父母家人都骂上了吗?民女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父母家人背上污名,便跟她争辩了几句!”

端王跪过去将哭的气噎难言的杜欢搂在怀里,不住拍她的背:“别哭别哭!”显然是气的狠了:“父皇,儿臣好不容易身边有个可心的人,吴氏凭什么诬蔑阿欢的出身?”他不能直面骂张皇后,却可以打狗让主人难堪:“儿臣自己的枕边人是什么样,用得着别人来说三道四?儿臣病着这些年,谁知道还能活到哪天,怎么就不能让儿臣有几天开心日子?”

这话说的就有些凄凉了,连燕帝也对这个常年生病的儿子生出了怜惜之意:“有张圣手在,你瞎说什么呢?”

端王殿下搂紧了杜欢,发誓般说:“从今往后,谁也别想把儿臣跟阿欢拆开!儿臣跟阿欢永不分开!”

“……”哭着的杜欢僵住了。

等下,你说啥?

场面闹的太过难堪,皇帝派人去找明禄,虽然没有斥责张皇后棒打鸳鸯,却也给此事下了定论:“往后谁要是再对杜姑娘的出身说三道四,一律拉出去打死!”这才和缓了神色对皇后道:“以往你总是操心晋儿身边无人照料,替他挑的人他也不喜欢,现下他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便由得他去吧。”

这便是让皇后罢手,以往不许干涉封晋跟杜欢的意思:“晋儿也一向病着,难得有个可心人在身边陪着,总归是件好事儿。”

张皇后:“……臣妾记下了。”

过不多时明禄被找了回来,小内宦也知道自己今日闯了大祸,总要找个主事之人,当着张皇后的面定然不能把责任推给年幼的公主,便咬死了是吴氏主使。

事实上也是吴氏的主意,她再蠢还知道不能甩锅给皇后,只能磕头认罪,被皇帝斥责一番,送出宫去闭门思过,褫夺诰命封号,永不许进宫。

封月公主的狗连同照料狗的内宦明禄一同被打死,小公主被送回自己殿里思过。

端王牵着杜欢的手从春熙殿里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长串内宦,捧着皇帝跟皇后的赏赐。

杜欢决定忽略心底里被端王回护的怪异的感觉,兴高采烈问系统:“110,吃饱了没?”

系统懒洋洋的:“感谢款待!”

等上了马车,赏赐摆了一马车,她回望宫门,还有点意犹未尽:“要是以后常常有机会进宫就好了。”

封晋轻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你这爱财的毛病真是改不了了!”

只当她对帝后的赏赐很满意,还惦念着下次进宫的赏赐呢。

杜欢:蠢蛋,什么都不知道!

第四十章 他心里那种莫名的危机感又来……

吴氏当日回家之后, 被褫夺诰命封号永不许进宫之事便在张家传了个沸沸扬扬。

早些年天下未定之时,张大将军除了四处打仗,得暇便忙着纳妾生孩子, 等到大燕定都洛阳, 他家中早已儿女成行,枝繁叶茂。

吴氏只不过是个孙媳妇, 向来是个莽撞没脑子的,既在宫里犯了错, 往后锁在后院反省便是, 于朝堂之上的政局无碍, 更不可能撼动张家在大燕的权势地位。

张大将军近来为端王事烦恼, 听说此事不过在晚饭时分与夫人提点一句:“吴氏既然不像样子,往后就别让她出门了。”这便是绝了吴氏的交际之路, 宫里自然不能再去,可京城贵妇圈里也不会再允许她出现。

大将军夫人送走了丈夫,便令人将话传下去。

吴氏进了一趟宫, 原以为能得皇后青眼,没想到栽了个大跟头, 往后只能在张家后院里看人脸色过活, 婆婆丈夫妯娌小姑……数不尽的白眼与恶意。

这还不算完。

丈夫晚上回来听说此事, 除了骂她蠢, 转头就去了小妾房里。她一个人没滋没味扒拉了两口饭, 睡了一觉起来洗漱, 才坐在妆台前, 贴身丫环打开首饰匣子,就被吓到了。

“夫人,这这……”

吴氏心里有火, 狠拍了丫环一巴掌:“大清早的鬼吼鬼叫什么?”顺着丫环惊吓的眼神看过去,但见昨天戴过的首饰上面嵌着的宝石居然变成了石头。

她不可置信的拿起来一枝钗细看,那钗原是黄金打造成花朵含苞待放的样子,而花苞中间嵌着一颗红宝石,昨儿出宫回来卸妆的时候还好好的,睡了一觉起来那花苞里的红宝石就变成了石头。

“这是什么?”

吴氏震怒:“你们谁搞的鬼?”她掐了贴身丫环一下,骂道:“这是打量着我受了训斥,连你们也敢在我面前弄鬼了?居然把心思动到了我的首饰上面!”

她大清早起来便打鸡骂狗,早饭也不吃了,吩咐陪嫁的几个粗使婆子把贴身侍候的丫环都揪到一处审问,势必要揪出偷宝石的贼子。

与此同时,昨日与吴氏一同在春熙殿里看杜欢热闹的几位诰命夫人早起都经历了同样的事情,她们不敢相信自己好好的首饰睡一觉起来,上面镶嵌的宝石便成了石头。

她们可不似吴氏没脑子,将这件事情宣扬开来,外人也只会笑她们治家不严,于是关起门来把身边的人都拘着严刑拷打,结果折腾了一天也无所获,只能暗暗派人查访,此是后话。

*******

杜欢跟系统只管做坏事,当晚回去还神清气爽清点了一番帝后的赏赐,连同之前的金子锁在一处。

她摸着自己的小金库暗自感叹,如果没有系统这个吞金兽,她大概也算个小富婆了。

次日端王一大早便出门去拜会魏太子,杜欢趁此机会带着星星出门去逛各大首饰铺子,想要搜罗些宝石回来,结果去了好几家首饰铺子,想要买些没有镶嵌过的宝石,都被掌柜的拒绝了。

有家掌柜道:“没有镶嵌过的宝石倒也有,可是有位贵人放出话来,小老儿不能卖给姑娘。”

杜欢不敢相信有人跟她有着一样的爱好,连连追问:“掌柜的不如告诉我,那位贵人出价几何?”

那掌柜的讳莫如深:“姑娘还是走吧,贵人名讳岂能说出去?”

杜欢肚里把这位搜罗宝石的贵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也无法改变凭着她自己也买不到好宝石的事实,只能拉着星星在街市上胡乱逛,还报复性消费买了一堆零嘴投喂星星。

两个人正在街上走着,忽然杜欢脚边窜出一只金丝鼠,约莫有她的巴掌大小,那玩意儿贼头贼脑要沿着她裙摆爬上来,吓的杜欢尖叫一声跳了起来,直往星星身后躲。

星星连忙去拍使劲要往她身上蹭的金丝鼠,那玩意儿好像见到杜欢很亲热的样子,吱吱叫着非要往她身上扑,引的几名路人驻足围观。

正在二人手忙脚乱之时,有人拨开围观路人走了过来,但听得一声唿哨,那金丝鼠不再缠样杜欢,闪电般奔向了出现的中年男子,沿着中年男子的衣角爬了上去,熟练的钻进了中年男人的宽袖之中,消失不见了。

杜欢紧紧抓着星星的手臂,眼睁睁看着中年男子走近了,惊喜道:“阿欢,原来你在这里。”

他宽大的袍袖里冒出金丝鼠的小脑袋,那玩意儿探头探脑好像在向她打招呼,直吓的杜欢躲在星星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眼里全是疑惑:“大叔,你哪位?”

“大叔?”那中年男子面容清癯,两鬓已然星星,颔下有须,穿着宽袍大袖,杜欢怀疑他那袖中除了藏着一只金丝鼠,说不定还藏着别的东西。但此刻中年男子的表情有几分不悦:“你叫我大叔?”

“不然呢?”杜欢很光棍的问:“总不会你是我爹吧?”

中年男子板起脸好像有点生气:“阿欢,你闹脾气也有个度吧?难道连师父也不认了?”

“师……师父?”杜欢也想过自己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但却从来没有什么追查身份的动力,正如旁人质疑的那样,被活埋在棺中的小姑娘谁知道背后牵扯了多复杂的故事,她可不想没事找事。

不过现在麻烦找上门来,她还是想拒之门外。

“大叔,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也没什么师父。”她拉着星星就要离开,没想到身后中年人紧追不舍。

“阿欢你等等,什么叫认错人了?师父不过是说你几句,跟你商量事情你不同意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离家出走?你可知道自你走后,师父派了多少人寻你?”

“借过。”杜欢从围观人群中挤了出去,想尽快摆脱中年男子:“大叔,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你离家出走的徒弟不可能是我。”

驻足路人见是小姑娘跟家里人闹别扭离家出走,也没什么热闹好瞧,便各自走开了。

中年人紧追不放:“就算我认错了人,金丝鼠也不会认错人!”他一扬袍袖,金丝鼠从他袖中窜了出去,被甩到了杜欢身上,那小东西沿着杜欢的背爬到了她的肩头,竟然在她肩头耀武扬威走动,还窸窸窣窣凑近了闻她的脖子,好像下一刻便要张开牙齿咬上来。

杜欢快要吓哭了:“你赶紧拿开这个鬼东西!赶紧拿开!”

星星去打金丝鼠,差点被那玩意儿给咬到。

中年男人道:“你从小就怕金丝鼠,但金丝鼠最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最爱在你身上闻来闻去。你告诉师父,为何会出现在大燕?”

杜欢:“……”妈的我也想知道!

她威胁中年人:“赶紧把你这只老鼠弄走,不然我弄死它。”

“还是跟以前一样。”中年人笑了一声:“你以前威胁过师父多少回,也没见弄死它。”

杜欢:“我真的会弄死它的!你赶紧!”

中年人:“你试试。”

杜欢手心暗扣了两根金针向着肩上金丝鼠射过去,没想到那小畜生不但机灵,窜的还快,金芒射出的同时它便从杜欢肩头窜了下去,不但躲了过去,还让中年人看到了杜欢手中动作。

“金针?”中年人沉下脸,这次是真动了气:“这大半年你跑到外面都学了些什么?”如风般掠了过来,扣住了杜欢的脉门,拖着她便要走。

杜欢一时不察被他制住,或者就算是有察觉也躲不开,中年人的身形太快了。

“你放开我!”

星星去推他,没想到反被他一掌拍开,这傻子却不管自己安危,执意要救下杜欢:“你,放开欢欢!”

中年人极度不悦:“你从哪弄来这么个傻子”拖着她往前走:“跟我回去说清楚,一声不响离家出走,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一盏茶之后,中年人一路硬拉着她进了四方馆,进门便有侍卫道:“凌先生回来了?太子殿下刚刚还问起先生呢,燕国皇帝派人过来,殿下想让先生也过去见见呢。”那侍卫还好奇的盯着杜欢瞧了两眼,不明白他为何强扯着少女进来。

凌子越拽着杜欢,杜欢身后还跟着跑的跌跌撞撞的星星,才进入魏太子居住的客舍,他便扬声道:“殿下,我徒儿找到了。”

他拽着杜欢直入正厅,也不管里面都有谁便宣布好消息:“殿下,阿欢找到了。”

杜欢被他拽进去之后,抬头便对上了端王殿下震惊的神色,连同主位上坐着的年轻俊秀的男子。

那男子瞧着还有几分眼熟,一个名字到了嘴边不由自主便冒了出来:“谢润?”不不,这人比谢润要年轻几岁,而且科研狗的发量一向令人担忧,这人发量就茂盛的很,但长相神态却又有几分像谢润。

凌子越在她额头轻拍了一记:“大胆!太子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又冷着脸训斥她:“你不是还说不认识我吗?怎么见到太子殿下就记起来了?”

杜欢:“……”

我冤!

此谢润非彼谢润!

凌子越见她不说话,便当是默认了,又气又恨:“师父说你几句,你便赌气跑了。见到太子殿下倒是全都记得了,真正女生外向。你以前便喜欢追着太子殿下后面跑,恨不得做太子殿下的尾巴,离开殿下这大半年,记不得师父倒是还记得殿下?”

谢润也站了起来,但是神色有些迟疑:“阿欢?”也不知道是震惊于找到了她,还是久别重逢有些生疏的缘故。

封晋的一颗心直往下沉,脑子里不断响着凌子越刚刚的话,她从前便喜欢追着谢润跑,恨不得做谢润的尾巴?连她师父都不记得,记忆全失,却在见到魏太子的第一眼便直呼名讳,桩桩件件,让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像从小被封尧抢了父皇,或者被张皇后顶替了母亲的位子,他心里那种莫名的危机感又来了。

第四十一章 但是离别总是会来,且来的……

杜欢其实有很多疑问, 譬如她为何莫名其妙来到了此间,再譬如谢师兄的实验室里那个一跤踩空莫名其妙把她传送过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可惜都没有机会问出口了。

她上大学的时候跟着同宿舍的学姐认识了谢润, 这位谢师兄读博快毕业了, 主攻遥感技术,常年泡实验室, 忙起来日夜颠倒,眼下时常青黑, 发量也有点惨淡, 听说小师妹经济窘迫便时常介绍些学生可以兼职的工作给她, 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熟了起来。

杜欢曾经问过他:“谢师兄你忙的都快猝死了, 这么拼命为嘛啊?”

谢润惆怅一叹:“我要是不在本专业做出点成绩,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

哦忘了说一句, 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家中做古董生意,听说随便拿件东西出来都够杜欢吃几辈子了。

人比人能气死, 杜欢嫉妒的逮着他狠敲了一顿麻辣小龙虾,回去拉了三天肚子, 从此对谢师兄的饭敬谢不敏。

她总觉得老天也看不下去自己仇富的心态, 这才敲打她一番。

“谢师兄?”杜欢不敢相信谢润也跑到这个世界了, 试探性的问:“麻小, 啤酒?”

谢润眼神亮了, 顶着凌子越灼灼的目光简单回了个暗号:“拉肚子!”

杜欢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上前去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有种跋涉万里两军会师的激动:“谢师兄,你怎么来了?”

千言万语,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谢润只用一个矜持的“嗯”字复了她,但眼底的喜悦却似璀璨星光,令一旁全程围观认亲大戏的封晋很不是滋味。

他的目光注视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已经脑补了无数相处的细节,甚至不着边际的想起两人一路相伴,前往郭公山假凤虚凰迷惑翟虎之时,她那异于常人的态度,亲一口并非露出女儿家的羞怯,而是先讨价还价收钱,难道都是眼前的魏太子教出来的?

“男女有别,两位可否坐好了说话?”封晋上前分握住杜欢跟谢润的腕子生生将两人交握的双手分开,还将杜欢拉到了自己身侧。

谢润愣了一下,眼神里透着揶揄:杜师妹,万年的铁树开花了?

杜欢用真诚的眼神回他:我要说都是为了钱你信吗?

凌子越给气的,恨不得揍她一顿:“臭丫头!见到为师还说不认识,撒腿就跑,怎的见到殿下就全都记起来了?”胳膊肘向外拐,他算是见识过了。

他复又对谢润道:“我早说了这丫头一心记挂在殿下身上,自从您在云梦泽住了三年离开之后,她就跟失了魂魄似的,非要去建康找您,我上次回去她还想跟着我出来,被我训斥了一顿偷跑出来,这都好几个月了,我还当她被人拐跑了。”他长舒了一口气:“现在可好了,总算是找回来了。”

杜欢:“不,我只记得谢师兄,别人都不记得。”

封晋:“……”不是说全都不记得吗?

突如其来的扎心是怎么回事?

凌子越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向了她:“臭丫头,连师父也敢不认?”掌风如刀,还未近杜欢的身就被一道迅猛霸道的掌风给击退,两道掌风在空中形成一股气流震的旁边架上的多宝瓷瓶摆件打了个转,“嘭”的一声碎落在地。

——原来是封晋见他动了真格,将人护在身后迎战。

“喂,大叔你脾气也太糟糕了!一言不合就动手,还打碎了摆件,难道不知道出门在外要爱护公物吗?”杜欢被这中年男人的金丝鼠吓个半死,一码归一码,谢师兄得认,但是那个玩虫子的神经病门派她可不想沾,仗着封晋护在前面,她否认到底:“再说,哪有强逼着别人认师父的?你看我像缺师父的样子吗?我可不是什么云梦泽的弟子,你别骗我了!”

“臭丫头你给我出来,别躲在野男人身后!”凌子越真是要被这小徒弟给气的发昏。

杜欢从封晋身后探出头跟他吵:“大叔,云梦泽缺少门徒你也不能见着一个就逮着骗回去吧?特别是像我这么可爱又漂亮的小姑娘,不知道的还当云梦泽是拍花子呢。”

“孽徒!你今儿是要气死为师吗?”凌子越面色铁青,好像要吃人的样子,显见得被杜欢给气坏了:“劳烦这位——”他还不知道封晋身份,杜欢却好似对他的怒气毫无所觉,扒着封晋的肩头好心介绍:“这位是大燕的端王殿下,大叔你可得小心点,别伤着了端王殿下引起两国纠结就不好了。”

混帐!

凌子越再生气理智还在,憋着一口气道:“麻烦端王殿下让让,我云梦泽处理门内事务,伤着外人就不好了。”

谁也未料到端王殿下与凌子越接了好几掌,逮着机会就为自己正名:“先生刚来大燕可能不知,本王与阿欢两情相悦,她哪儿也不去,本王更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人随意伤害。”

杜欢缩在他身后连连应和:“对啊对啊,大叔你出去打听打听,端王从舒州带回来的女人正是我,连宫里的大燕皇帝都知道了,你随便在四方馆里动手,砸坏了家具瓷器要赔的,再说年纪老大肝火还这么旺,动不动喊打喊杀,实在不利于养生啊!你那个什么云梦泽少了我一个也未见得断了传承,何必强人所难?”

“我强人所难?我强人所难!”凌子越掌风凌厉,直逼封晋:“你怎不看看自己,任性就算了,竟连师门也敢不认,想干什么?”

杜欢心道:若是你家师门走的是坦荡正途,一门心思追求练功,我倒是不介意l加入,可你们师门以玩虫子而出名,我与人为伍就已经够艰难了,现在难道还要向虫子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