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昨晚似乎没有回来哦。”

“是吗?”辰颜颦了一下眉,旋即走下楼梯。

沈傲竟一晚不归?联想到昨晚他和楚彤的那些暧昧举止,她的眉心颦得更紧。

她走进餐厅,里面放着鹏城报纸,还有营养师替她精心配好的早餐。

她一边喝着燕麦牛奶粥,一边翻着报纸,几乎所有报纸,都用最醒目的版面刊登着:

“璃和·沧海新城,因奢华而尊贵,因尊贵而荣耀。”

“璃和地产,沈氏集团,亚治集团三强联手,共同开拓鹏城地产又一新局面!”

“亚治集团第一笔重大投资,拟将最新移动支付业务试点沧海新城。”

辰颜信手翻着这些新闻,一边听得大厅容德恭敬的声音:

“沈老爷,您回来了。”

辰颜并未起身,因为,很快,沈傲的身影就出现在餐厅里。

“你们先出去。”辰颜望着沈傲,吩咐一边的佣人,包括圆圆。

佣人依此退出,并关上餐厅的门,诺大的餐厅,仅剩辰颜和沈傲,早间灿烂的阳光射在桌上,使得当中摆的一大束白玫瑰看起来,份外娇艳,犹带着昨晚的露珠。

可当这束玫瑰离开枝杆那刻开始,即便仍能保持美丽,但加速枯萎是唯一的结局。

沈傲坐在桌的另一侧,他和辰颜之间隔着长长欧式桌子,彼此的视线在玫瑰的上方相触,仿佛心有不宣地,同时将目光移到另外的一隅。

“外公,昨晚您忙?”

沈傲的眼底还是笑意:

“怎么关心起外公来?”

“外公,昨晚是和楚彤在一起吧?”

“小颜,我所做的事,必然有我的理由,正如,我相信,你所做的,也有你的理由一样,昨晚,我并没有阻止你任何事。”

“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外公和楚彤有太过密切的往来。”

“为什么不呢?”

“我知道您要的是什么,也正因为这么多年,您对此的孜孜不倦,所以,沈氏才有今天的规模,但,永达地产,我不认为有任何吸引您的地方。”

沈傲眯起眼睛,缓缓道:

“有时候吸引男人的,除了钱势之外,不可否认,还包括极有魅力的女人。”

“您该比我更清楚,楚彤和霄的关系吧?倘若,这件事被他知道,您认为,是不是有些因小失大呢?”辰颜的心里浮过一丝鄙夷,想不到沈傲这么大年纪的人,还会迷醉于一个楚彤。

但,直接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沈傲不否认,怕是有些什么事,连她都不能知道。

“小颜,外公有自己的分寸。”沈傲端起放在面前的橙汁喝了一口,转移话题,“你真的决定要帮叶苍霆?”

“不,我只是拿回我所应该的东西,用我父亲留给我的辰氏地产作为交换条件,他答应在沧海新城销售告捷后,正式把璃和地产过到我的名下。”

“哦,叶苍霆竟变得这样慷慨?真是这样的话,小颜,你的成长,超过我的想象。”沈傲语音没有任何变化,继续道,“你认识蓝皓?”

“我认识蓝皓的姐姐grace,这次亚治集团能给予帮助,也是他姐姐的一力搓合。外公,你不怪我擅自做出昨晚这个决定吧?”

“为什么我会怪你呢?毕竟,昨晚做得确实很出色,我只是担心,小霄是否理解你,毕竟,你现在的身份还是他的妻子。”

“他当然会理解,这点,您不用担心,半年内,一定会有沈氏第四代继承人的诞生,这是我会做到的。”

“很好。”沈傲一气将杯中的橙汁饮尽,漫不经心地道,“蓝皓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您的意思是,他也可以做为我考虑的对象,甚至是取代霄的对象?”

“呵呵,小颜,你想多了。”沈傲听得出辰颜的反问中没有掩饰住的不悦情绪。

“或许是我想多了,外公,我和霄在婚前虽然没有做过公证,但,关于冥远财团,我想,仅凭他的孩子,抑或是我,都是没有办法在离婚后获得任何好处的。所以,我不会离婚,霄的为人,谨慎多疑,倘若我真的和蓝皓有任何关系,他一定会发现,到那个时候,恐怕一切,都不会如外公所想的一样发展,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傲的笑因辰颜这句话带着另外的意味,他慢慢地回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和他离婚,对吗?哪怕有了孩子。小颜,你的转变真的很快。”

他的话另有所指,辰颜依然容色不惊:

“没有人会拒绝优渥的生活,不是吗?之前我的所想,不过是一时的冲动,可,我并不笨,我遗传的所有聪明智慧都来自于您,我当然知道,目前,乃至将来,霄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很欣慰,你终于能体会当初我让你嫁给小霄的苦心。”

“我不会辜负您的这番苦心。”辰颜笑着说出这句话,这一场早餐,更象是一场虚伪的谈判。

她和她的至亲的外公,在这一句一句看似平淡无波的对话中,达成的相关协议。

或许,她的骨子里真的流淌着他的血,所以,她发现,自己逐渐开始带着心计和城府,即便对于亲人,或者爱人,都不再有任何的卸除。

此刻,在冥远财团,司徒霄并不能安心地投入早间的批阅文件中,tracy通过电话告知他,楚彤正在外面,问他是否现在见时,他尚没有做出任何答复,楚彤已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

他的眉稍稍皱了一下,楚彤望着他,语意中并未含有关于昨晚事的任何抱怨:

“早,霄。”

“我不是说过,没有特别的事,以后不要到冥远找我?”

“是吗?你不光限制我到司徒大宅,连到这里,都开始限制我?”

“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再让颜有所误会,这样,可能前功尽弃,昨晚她的表现你该看到了,她不笨,她甚至更懂得借力打力。”

“是啊,昨晚,确实让我惊讶,难道不更让你惊讶吗?你的小妻子,不仅帮了叶苍霆,竟然还勾搭上了蓝皓,这点你没想到吧,沈傲那个老家伙唯利是图,说不定现在正在筹谋怎样让那个丫头去迷住蓝皓,一箭双雕呢。”

“昨晚我衬衫上的印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哈,难道你的衣服有问题也来问我?我不是你的保姆,况且,昨天,我们似乎没有什么亲密行为吧?该说,你自从和她结婚后,就没碰过我,现在又来诬赖我什么?”

“我有诬赖你吗?我们是没有亲密的行为,但你该不会忘记,出席记者会前,你说我的领扣没扣正,替我整理的事吧?”

“那又怎样?”

“当时,你的手指是否干净呢?”

“好吧,我承认,是我用手指事先沾了唇上的口红,再印到你的领子上,好让媒体记者抓住这个小破绽,加以渲染,让那个丫头再吃点醋,不可以吗?”

“有意义吗?”

“霄,我今天来,不是和你争执的,我想,姐姐也不希望我们俩弄到今天这种局面吧?”

“好,我们不谈这个,说吧,你今天来,是让我做什么?”

“这才乖。”楚彤走近他,微微拉开自己的衣领,她的胸型完美,在低开的领口,可以看到波涛汹涌的诱惑深沟,但,更加引人注意的,或者说,她想让司徒霄看到的,是她颈部往下的一些青红的吻痕。

对于这些,司徒霄并没有丝毫意外:

“你真的跟了他?”

“是,我跟了他,所以,你现在可以为自己重新选择一次,不必再顾及任何事。”

“这句话,如果你五年前就这么说,或者,我会同意,但,今天,是不是太晚了?”

“我是为你,才这样牺牲,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他吗?他的身上,都是老人腐烂的味道,让人作呕。”

“即便作呕,你还是选择继续做下去,不是吗?”

“我是不想再看你痛苦,霄,你答应过,会给我幸福,我也说过,永远会好好照顾你。对不起,因为我被仇恨蒙蔽了心,所以,才让你做出这么多违背心愿的事,包括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谁说不爱呢?倘若不是你当初这个决定,我想,我可能不会发现,喜欢和爱的区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对你的,这么多年来,其实,并不是爱。”

司徒霄缓缓说出这句话,心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楚彤的脸微微一变,她顺手从桌上拿起司徒霄喝到一半的水杯,剩下的那半杯水,便往他脸上泼去:

“不要告诉我你爱她,不然,你该清楚,我的手段!”

司徒霄没有避让,水顺着他的头发,垂下,落到眼镜前,他将眼镜干脆脱下,眸底因着楚彤接下来说的话,清晰地湮上一缕愠意:

“你的手段,我知道,但,倘若你用这手段对付她,我们之间,或许真的会走到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你现在对我说出这种话,你有恩吗?你有义吗?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现在,因为我老了,你就找出这种借口把我甩了,你说,你的恩和义在哪里?”

“我不是想辜负任何人,但,我没有办法再把喜欢当成爱,这两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就比如现在,你和他发生关系,我心里除了遗憾,没有更多的情绪。”

“如果那个丫头和蓝皓上床,你就会难受,对吗?”

“够了,我知道,一直以来,我没有办法阻止你任何事,可,假如你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我不会原谅你。你是有手段,同样,我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我当然知道,你的狠,不在我之下,你说,假如她发现你更多的秘密,你猜,她会怎么做?昨晚的宴会你该比我更清楚,除了叶苍霆之外,蓝皓都为了她放弃继续出席西班牙的电讯大会!”

“我相信她。”

简短地说出这四个字,他越过她,拿起桌上纸巾盒中柔软的面纸,将脸上的水渍擦去。

“好,不用多长时间,你就会后悔,我提醒你,没有一个女人,是蓝皓想要却得不到的!”

随着这句话,他的手突然将面纸掷在一旁,伸手钳住她的手腕:

“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次。”

楚彤笑得暧昧而又妖绕,她逼近他:

“我不介意你再说第三次,我希望,第三次,你说的时候,已经变成事实!”

“事实?楚总,你所谓的事实,就是整天用这样的方法为永达拉拢投资方吗?”动人的声音,从门口响起,辰颜推开玻璃门,径直走入。

辰颜简单地将头发梳成两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脸颊两侧,玫红格子的衬衫,配上牛仔背带裤,仿佛邻家小女孩的一样清纯明亮。

“yanni,夫人让我不要先告诉您!”

tracy出现在辰颜的身后,她没有一丝慌乱,甚至还带着窃喜的感觉,她一直不太喜欢楚彤这个女人,之前虽然也不喜欢辰颜,但从昨晚开始,她对这位夫人的印象分大大改善,所以,刚才,她看到从没有来过这里的夫人出现时,她第一反映就是将楚彤在司徒霄办公室的讯息第一时间透露给辰颜,并在得到辰颜的默许后,上演这一幕绝佳的“抓奸”好戏。虽然司徒霄待她不薄,可,没办法,谁让他偏要和楚彤这个女人有这些关系呢,有时候,她也挺替夫人有些不平的感觉,但做为下属,她只能听之任之。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司徒霄有些惊愕,但,他立刻就明白了tracy的意图,他这位高级助理,同样不是省油的灯。

“啊,我该称你司徒夫人,还是辰小姐呢?”楚彤回眸望着辰颜,故意地问。

“我不象楚总,总是为了公事时刻鞠躬尽瘁,我到这里,不过是来送我早出的丈夫忘记带的手机。”辰颜加重“丈夫”两个字的发音,并将手中的手机放在司徒霄的办公桌上。

司徒霄辨认出,这其实是辰颜自己的手机,她这个小脑袋,转得还真活灵,如果是洋葱,也绝对是一只最聪明的洋葱,他突然联想到昨晚她的比喻,在这个时刻,他又不可遏制的将这两点联系了起来。

对于今天被抓个现形,出乎意料的,他没有丝毫的紧张,完全和巴黎那次不同,反而带着一种庆幸。

“司徒夫人真是贤惠呢,可惜,现在男人,大都不太爱贤惠的糟糠妻。”楚彤故意凑近辰颜,将她若隐若现的胸前“杰作”展示给辰颜看。

她应该会误解这是司徒霄刚刚的“杰作”吧,她带着一抹得意的神色,期待着辰颜在发现后,立刻象巴黎那样痛苦。

辰颜的目光只是略微地拂过她的胸前,淡淡道:

“听说,昨晚,楚总和我外公在一起,真想不到,楚总一直连糟糠妻的身份都不要,原来是为了永达甘愿纡尊降贵至如此地步。难道,沈氏的投资,对你真的重要到这样的地步吗?在这里,基于都是女性的立场,我不得不提醒楚总,外婆虽然远在沪城,但并不代表,她会蒙在鼓里,届时,如果因某些媒体的好事,让她知道的话,我想,楚总的面子,定是没有办法象盛世一号一样,光辉依旧的。楚彤这么了解每个人,更该知道,我外婆对于我外公,意味着什么吧。”

她当然知道辰颜的外婆对沈傲意味着什么,但她没有料到辰颜会利用这反将她一军,但多年商场磨练的素质,使她仍然面不改色:

“司徒夫人,这就是你对长辈该有的态度?”

“长辈?难道,你是霄的长辈?”辰颜的语气中含着一份讥讽。

“我是谁的长辈,不用多久,司徒夫人就会清楚,希望到时候,你还可以这样和我说话。”

“等待有那一天再说不迟。如果楚总没有其他的事,是否可以让我们夫妻单独说会话?”

“当然可以,我正好约了蓝皓谈合作的事,就不打扰二位了。”楚彤说完,将衣领稍稍拢起,昂着头走出办公室。

随着玻璃门再度关合。

辰颜拿起桌上的纸巾,轻轻替司徒霄擦去头发边缘的水渍:

“有替换的衬衫吗?赶紧换了吧,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掉水里了。”

“你的手机不要了?”

“是啊,不要了,还给你。”她擦完,将湿皱的纸巾扔到废纸篓里,在抛出一道抛物线后,她的手被他轻柔的地握住。

“怎么想到来这?”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和你结婚后,你也没带我来过,今天在家里待得闷得慌,就想出来透透气,刚刚彭医生的意思也是让我可以逐渐增加适当的运动,反而更有助恢复。”

“检查下来怎么样?”

“没检查,只是继续开了几剂中药,月底去医院做个b超复查就行了。”

“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大后天的高尔夫球邀请赛,你就别去了,下场地跟一天身体吃不消。”

“到时候再说吧,我撑不住的话,当然不会勉强。”

“快中午了,想吃什么?”

“快餐就好。”

“那怎么行,你的身体现在正是需要好好调理的时间,一会吃完饭,我就送你回去,彭医生说过,这半个月要好好休息,不然会落下病根。”

“哪那么金贵啊,霄,我问你件事。”

“呃?”

“今天,我翻阅璃和的文件,发现,当初东远银行和璃和签定贷款合同时,有一项附属的条例,是说如果沧海东岸销售低于市场平均销售水平,东远银行有权封盘拍卖,这条例为什么事先你都没说呢?”她装作没有任何怀疑地问。

“有这一条吗?我并不清楚,应该是陈副行长出于风险考虑才特意定下的条例吧,毕竟这次璃和的贷款是超过70%的。”

他不知道?贷款超过一定数额都会提交银行管理层决策,这些决策无一例外都会呈现在他的面前,辰颜心里明白这点,但她脸上并未将一点不该有的情绪映现出来。

“霄,可以把这条附属条例去掉吗?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我怕,如果我做得不好,到时候,销售率太低,真的会牵累璃和地产,我今天早上一直想着这事,所以才来找你。”她粥紧眉头,犹豫地恳求道。

司徒霄望着她,他清楚地看到她在想些什么,可他仍是不忍拒绝。

她,定是吃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强吧?

这是他特意送给叶苍霆的礼物,但在此时,他发现,这个礼物,轻而易举地被她化解。

“颜,这件事,要经过管理层讨论才能决定,毕竟是已经签署的合同,如果要更改,牵涉面会比较大,我只是执行总裁,没有权限现在就答应你。”

“霄,你可以尽快把这件事提交管理层处理一下吗?我真的很担心。”她的手指反握住他的手,眼眸里,是让人不忍拒绝的清澄。

“好,我答应你把这件事安排在下一次管理层经营分析会议召开时提请决议。当然,在这之前,你不必为这个附属条例担心,毕竟他们要执行,我还是有一定的反对权。”

“嗯,谢谢,我知道,我不该找你开这种后门,但我真的想做出一点成绩,给外公,给你,也给所有人看,包括,楚彤。”她的语音在念到楚彤这个字时,还是没有掩饰住的透出一种犀利。

司徒霄当然听得明白,但他,仍是笑着抱了一下她:

“现在可以先放下心了吧,我带你去吃午餐。”

“好的。”辰颜笑得很灿烂,但,他和她都知道,这样的笑,其实,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