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地问着银幕上的她,她依然笑着,如银铃般动听。

当初,如果,他和她之间不是因为那个误会,是否,今天这一切,也不会再发生?

一步错,接下来,步步皆是错!

他一直错的,就是为了所谓的尊严,没有在知道,是个误会后,回身去请求她的原谅。

他一直错的,就是为了所谓的爱情,没有在以后,当她和司徒霄热恋时,去将她夺回。

原来,他也和她一样傻,想着成全,想着这种成全,所能带给对方的幸福。

但,这种成全,真的是否是对方所要的,却从来不去深究。

蓝皓深蓝眼眸中,终于清晰地映现出一种没有办法掩藏的浓浓哀伤,他明白,这一辈子,他永远永远地无法将她遗忘了,纵然,他曾经试图去遗忘,可,当死别来临时,这种记忆将被深深烙进他的过往中。

这种哀伤,遍布在沈家设在殡仪馆的灵堂内,带着的,仅是另外一种意味。

随着不时有来宾,哭声此起彼伏地点缀着这个肃穆的灵堂。

这些哭声,更多的只是干嚎,没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声嘶力竭。

不过是出于场面上的礼仪性哭声。

辰颜穿着麻衣,跪在一边,她的表情木然,随着来宾的行礼鞠躬,木然地礼仪性地回礼。

不过一个小时,已有护士走到她身边,让她往后面的休息室略做休息。

她现在的身体还是需要调养的阶段,所谓的孝礼也该在调养的基础上进行。

辰颜摆摆手,站起身,只坐到后面一排的椅上,望着,白色菊花簇拥间,那张黑色边框内的照片,她的外婆就在象框里,仿佛在笑着,也仿佛是冷冷地看着所有的来宾。

这个老人的面容,带着熟悉的感觉,毕竟她是母亲的妈妈,所以,血缘的一脉相承,让她看起来,并不是陌生的。

陌生的,是另外的人,她的舅妈苏盈,以及那个智障的儿子沈振业。

沈家唯一的儿子沈轩君,她的舅舅因感染SARS在四月份死了,因此,沈家第三代有资格在婚后拥有21%股份的人,只有她。

这是最初,司徒霄告诉她,关于叶苍霆突然愿意娶她的背后真相。

今天看来,是否因为拥有沈氏的继承权,才真的让她变得那么炽手可热呢?

否则,凭什么,她有让人愿意娶的资本呢?

除了漂亮,在今天,她才发现,她的性格,一无是处!

风离开她,因为她的任性。

霄离开她,是否也是因为她的任性呢?

任性,才让她做出这些不可理喻的事,她一直自持的高智商,在任性面前,化做可笑的低能。

她真的,就象一个美丽的花瓶,精致的外表,脆弱的本质。

只是她,现在才发现。

在经历过这么多的痛后,才发现的本质。

但,她身边的人,应该更早地看透她的本质,所以,在忍让后,选择放手。

她的脑海又开始浮现接近紊乱的思维,她努力地摇摇首,拂去这些会让她再次崩溃的思绪,这个小动作,却清晰地落在苏盈的眼中。

苏盈很漂亮,看年纪,顶多四十不到,这种漂亮,不同于楚彤,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细致,瓜子脸,眼睛不大,是漂亮的单凤眼,即便在置办丧事,她的穿着还是十分得体。

黑色衬衫,下面是白色的裤子,披着一件黑底绣绒花的披肩,披肩的勾角处,缀着些许的流苏,随着走动,摇曳生辉。

此时,她摇曳生辉地走到辰颜面前,递来一杯暖暖的热水:

“颜颜,我看你气色不太好,喝口热水,会舒服些,你在南方待惯了,回到江南,应该会觉得有些不习惯吧。”

辰颜随着这声‘颜颜’,心底突然触动一下,只有叶苍霆才会唤她‘颜颜’,无论什么时候,都这样温暖地唤她。

司徒霄那晚口中的叶苍霆,是她所不熟悉的。他真的为母亲放弃这么多,为什么会强奸楚彤,从而造成更加无法挽回的悲剧发生呢?

她的母亲,怎么会爱一个人,还在临终提出那样的要求呢?

如果她没有爱过,她或许不能发现这个要求的异样,但正因为她爱过,所以她清楚地明白,倘若一个女人真的爱一个男人,在临终前,是希望他得到幸福,而并不是永远沉浸在关于失去她的痛苦中。

这样的临终遗言,真的不象是母亲所会说的。

虽然她没见过母亲,但她相信,她的性格一定会有部分遗传给了她。

沈梦璃,该是如江南的小桥流水一样,温婉带着灵气的女子。

这是她关于母亲的唯一印象。

“颜颜,怎么了?”

苏盈见辰颜望着水发呆,却并不接过,关心地问。

辰颜才发现她的失态,忙接过水杯,凑到嘴边,匆忙掩饰地喝下时,引起一阵呛咳。

苏盈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慢点喝,不急,我看你神色还是不太对,要不下午,让家庭医生给你看一下吧。”

“没事,谢谢。”

“喲,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来,我的披肩先披上,这里不比南方,接近十月,还是会比较冷,一不小心,着了秋凉,倒会让老爷更加担心呢。”

她称沈傲为老爷,并没有用父亲这个称呼,略略是有些怪异的,但彼时辰颜,却没有注意到这点怪异。

“谢谢,我没事,真的。”辰颜推辞着,苏盈还是将她的披肩轻轻披到她的身上,并替她细心得扣好前面的佩扣。

“和我就不必客气,我是你的舅妈,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

“谢谢。”

“怎么大小姐只会说谢谢啊,一家人,不讲两家话,等太太出殡后,我陪你到苏城的宅子小住,那里,更适合在沪城调养身体,我也听说了你的事,孩子么,调理好了,自然会再有,不象我,一个寡妇,带着一个有残缺的儿子,这辈子,才没了盼头。”她的话语突然暗淡下来。

一边沈振业已跑过来,拖着她的衣襟:

“姆妈,饿了,要吃!”

辰颜看着沈振业,她的表哥,已经二十多岁的样子,但出落得,却并没有继承他母亲一点的优点,痴傻肥大的脑袋上,镶嵌着两颗很小的眼睛,带着智障儿特有的呆愣表情,不停得扯拉他母亲的衣襟,喋喋不休地嚷着,声音愈来愈大。

“好,小祖宗,一会带你到后面去吃,你乖乖的,小心爷爷一会不开心!”

辰颜望着这一切,心里还是浮起一层浅浅的悲凉,如果当初,不是她执意要流掉那个孩子,如果侥幸生下来,是否也会这样呢?

但,哪怕这样,此刻对她,依然是种慰籍吧?

她拢着披肩,镂空的花纹处,风,随着来宾的进出,穿堂而过的风,还是提示她,又是一季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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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季 爱恨恢恢(最终季) 96.她的幸福

“饿死了,饿死了,姆妈不给人家吃饭,我饿!”

沈振业晃动着肥白的脑袋,拽在地上,就开始大哭大嚷,本来那些宾客的干嚎倒被他的哭嚷给盖住,大部分宾客都知道沈家这个孙子的智障,所以也就远远地看着,并无人上来劝。

苏盈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没料到这小祖宗竟不肯和她去后面吃,过于肥胖的身体死赖在地上,她拉也拉不动,不由唤一边的佣人:

“还不上来,带少爷去吃东西。”

她的语声不复方才的甜糯,带了一丝厉责,颇有沈家大少奶奶的风范。

辰颜站起,不愿在这嘈杂的灵堂待下去,转身,走出门口。

今天是回到沪城的第二天,也是外婆最后一天停灵,也是在这一天,她才以外孙女的身份,正式来到这样的场合,代表沈家唯一正常的第三代,跪在家属区。

可,她的心里,并没有充斥多少的悲伤。原来,即便是亲人,长久的疏离也会导致陌生。

灵堂外,风很大,因殡仪馆地处郊外,四周并无建筑遮挡,呼啸的风便从她的脸上刮过,带着些刺疼,不过是十月初,想不到江南的天气已是秋意渐起。

甬道两旁的悬铃木都开始掉叶子,突厄的裸露着伤口。即便起了风,阳光却是大片大片的,很温暖的溶进人的肌肤的。

这种温暖,让站在这里的人,更深地到生和死之间最基本的差别。

身后的灵堂幽暗冰冷,她看着过往带着悲伤神情的人们,合着一缕随风幽幽传来的檀香味道,淡淡的,让心沉静下来。

她信步走下台阶,听到有凄厉的哭喊声,这种哭喊声突兀地撞进耳中时,是关于生离死别的,她循着声音望去,在一旁普通的灵堂中,一个年轻的男子在一边长跪不起,头沉沉的低着,双肩微微颤抖,那样让人悲伤的姿势,而另一个女子正被亲友拉着拖扯出来,女子在拼命挣脱着这种善意拉扯,硬要往里再奔去。灵堂外的照片,恍然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样子,如此,是失去丈夫吧,所以才会这样的悲痛。

倘若,有一日,霄离她而去,她又会如何呢?

也会这样吗?

这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时,她浑身不由起了一个冷战。

为什会突然这么想,真的太乌鸦了。

不光他身边的老徐都带着敌意对待她,连他都准备放手。

只等她签上那个名字,他和她便再没有夫妻关系了。

在一个小时前,他在病床前对她说爱,一个小时后,因为纪如初的意外,他决定放手。

在他心里,是否因为纪如初的死,才蓦然发现,谁是他真正的爱呢?

所以,她刚刚这么想,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一个人坚持多久。

她同样不知道,该怎样去解开一个一个谜底。

更怕解开谜底后的真相如叶苍霆所说,其实,本没有真相。

真相背后,不过是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罢了。

她拢紧披肩,却清晰地感到,一阵无助的颤抖。

“小姐,外面风大,您要去哪吗?”

她抬眸,莫青站在她的面前,黝黑健康的脸上,布满一些碎碎的伤口,象是玻璃割破一样。

上了红药水后,看起来,反象一条条蜈蚣爬在脸上,有些狰狞。

“青叔,你的脸怎么了?”

莫青粗糙的手不在意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讪讪道:

“昨天喝酒撞到了店铺的玻璃门上,结果就变成这样。”

“有去医院处理过吗?伤口发炎就不好了。”

“没事,小伤。小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这里的气氛太压抑吧?不如我带你出去兜下风?”

莫青,是唯一从她童年陪伴到现在的人,看着他,她心里是安宁的。

自那天高尔夫球邀请赛,她入院后,他就跟在她身边,没有再回过司徒大宅。

从小到大,他都如同影子一般,跟在她身边,保护着她。

辰颜在他面前,总是做出坚强的样子,缘于,她不希望他担心,长久以来,名为主仆,但,实际的感情,却是如亲人一样。

“不用了,一会还是得进去,不然,总不太好。”

“何必在意他们呢?小姐,你太委屈自己了。”

“怎么会委屈呢,我的性子,青叔还不了解,我从不会让自己委屈的。”

“但愿小姐真的还是这样。”

辰颜展颜一笑,拢紧披肩,继续回到灵堂。

花圈,和白色菊花烘托出肃穆悲凉的气氛,依然,还有人在干嚎,但干嚎声中,已听不到沈振业的哭嚷。

辰颜复跪到家属区,等着一个个陌生的脸从外面进入,按规行礼。

思绪,重归于淡薄。

但,此时,有人的思绪,却是带着兴奋的。

“大嫂,你知道吗,蓝皓在Hk呢。”

叶仪兴冲冲地奔到花园中,安沐云正坐在花园的椅子上,因为怀了孩子,她从上个月起就不再去叶氏上班。而专心致志做起叶府的大少奶奶来。

四多月的身孕,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她安然地抚着小腹,神态,温柔静好。

一边的桌上,放着精致的糕点,还有上好的脱脂牛奶。

这样的日子,确实是惬意舒适的,连娘家的亲戚,现在看到她,都带着艳羡的目光。

她明白这种艳羡背后的意思,那就是时至今日,她终于是叶府的大少奶奶。

纵然没有一纸婚书,可,这又何妨呢?

纵然叶风下落不明,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楚彤说得不错,失去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得到一个可以帮助她在叶府立足的宝宝,整天,就不会再担惊受怕,若得若失。

看来,这个狠毒的女人,还是拥有大智慧的。

对于叶仪打断她的平静,她并没有多大的介意,仅是有些不解地反问:

“蓝皓?”

她显然对于这个名字和叶仪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清楚。

“是啊,蓝皓!你知道吗,他真的很帅很帅哦,也是我见过最年轻有为的人了。从那年,在慈善晚会,我见到他第一眼,我就知道,这辈子,我跟定他了!”

“小仪,你是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不矜持呢?”

“这有什么关系?当年纪如初也是主动,才会和他在一起拍拖的,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俩人就分手了。那个纪如初跟了司徒霄,现在落得个红颜薄命下场。”

“纪如初红颜薄命和司徒霄有关?”安沐云的眉尖稍稍颦起,前日的报纸娱乐版上,并没有任何隐射是司徒霄的原因导致纪如初车祸。

“报纸上能看到的东西,还算是小道新闻吗?别忘记,我可是出名的八卦通。”

“我只知道八达通。”安沐云调侃着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的叶仪,“你的八卦带多少真实性呢?”

“大概百分之八九十总有的,这可是内部消息,资深的狗腿记者告诉我的。”

“倒看不出,我们叶大小姐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那当然,我的法语难道是白学的啊,呵呵,谁都知道蓝皓擅长四国语言,中文,英语,德语和法语,尤其法语,是平时最爱用的,为了他,我才学的哦,这个,我可只告诉了你。”

“小丫头,怪不得当年英语不好好学!”安沐云轻轻捏了下她凑过来拿糕点的脸。

叶仪笑着避开,语音里酝着甜甜的味道:

“你知道吗,父亲和蓝皓现在有生意上的合作了呢,沧海新城,最大的投资方就是蓝皓。十月三日,也就是明天开始在沪城举办的房交会上,他们有一个展位,并且还会共同举办一个大型的酒会。所以到时候,我就又可以见到蓝皓了,这次,我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就是怕父亲不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