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被下了蛊一般,面对她带着哭声的梦呓,丝毫没有办法招架,只有步步沦陷。

她的手却在这一刻,松开他的衬衫,寂廖地垂了下去。

他的手迅疾地抓住她的,动容地轻轻呢喃:

“我没有不要你,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他的手握得她那么紧,连他自己都未觉得,紧到似乎要把她揉进手心里去一般,密密地贴着,再无一丝的空隙。

怀里的她,在哽咽中缓缓睁开眼睛,不知道是否是由于他的紧握,还是那碗醒酒汤的作用,她就在这时睁开眼睛,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他,眼底的晶莹却越溢越多。

他墨黑的眸子凝着她,满是溺人的温柔,明黄的灯光下,他们就这样互相望着。

他一只手紧紧搂住她,一只手握住她的手。

这样的姿势,他俯低的呼吸,暖暖地拂到她的脸上,将她流下的泪也一并温暖起来。

他也醉了吧,醉在她的泪水中,每一滴的泪,都是让他醉去的理由。

因为醉了,他才可以这样凝望着她,不再由于其他的原因,畏缩,惧怕。

她在这片温暖的凝视中,开始瑟瑟地颤抖,他身上是她想要的温暖,也有她最熟悉的味道。

可,这份温暖,如同飞蛾扑火对温暖的希冀一样,让她觉得是带着毁灭性质无望的温暖。

源于,他的心,始终是她无法看透的深邃。

她眼里渐渐隐现出一抹悲伤的平静,别过脸去,声音是强装的冷淡:

“你走吧,我没事了。”

他的心狠狠得抽搐了一下子,她还是让他走,今晚,或许不止是今晚,之前的他,都让她失望透顶,所以,她只有在醉酒时,才会在梦里念到他吧。

他轻声,带着更浓的疼痛:

“颜,答应我,不要再哭了。然后,我会走。”

只要她不再流泪,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原来,他要的,仅是她不哭,她幸福的笑容,一直是这样而已。

她的泪收住,他欣慰地看到她不再流泪,放开她的手,起身要准备离开。

而她的手,在他起身的瞬间,再次牵住他的衣襟。

原来,她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心如止水,看着他的离开,她会更加地难受。

她真是没有出息,在他的面前,她就是这样不能做回以前的辰颜,永远这样地没有出息。

卑微地去爱着他,不去管,他是否已经把她的保鲜期划为过期。

他的身子因她这一牵,滞怔了下来,他回眸,看着他最心爱的女子,退让间,又泪流满面,这样的她,让他怎么狠心迈开步子,再次离去呢?

他转身,拥住她仍颤抖的肩膀,他唇上的温度炽热地要灼进她的心底一样,她稍稍地向后躲了一下,他骤然攫住了她所有的呼吸,唇上的力道令她品到窒息的味道,她的手下意识从拉住他的衣襟,变成推搡,但,却是没有任何的力气。

他的手从她的肩膀,转到她纤柔的腰际,略带着冰冷的空气袭进她肩部的肌肤时,她的身子一软,他收紧了手臂,声音低嘎:

“颜,我爱你……”

原来,一旦拥住她的人,吻到她的唇,他就没有办法遏制自己心里的真实的意念,他要她,他要她!他要的,在这世界上,只有她!

哪怕,未来,有再多的危险荆棘,只要她在,她相信他,一切,他都能保护她周全!

粉色的薄纱窗帘上,随着空调风的吹夫,依稀有暗瘟隐现出玫瑰花朵的形状。

清冷的月光折射进来,那,淡淡的银晖便映成了一室的旖旎,在她的眼底,渐次地,绽放出,最令他迷醉的情愫。

这一晚,他没有离开她。

沪城的清晨是安静的,黄浦江边,偶尔听到一两声船起航的声音,也是远远地,并不扰人。

她在他的臂弯中醒来,一切,如同在司徒大宅时一样,只有窗外,那隐隐的江水声,让她明白,这里是外公的宅所。

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身上,晨曦的微光,在她的指甲上,投下淡淡的一层贝壳色,她翘起她纤长的手指,迎着晨光,转动出不同的弧度,看这些光泽,慢慢地,从一处散落到另一处,直到,整个心底,都是淡淡的欣喜。

他的手握住她的手指,柔柔地,仿佛昨晚的温柔,她知道他醒了,但,空气里的静默,让她不知道怎样开口才算不尴尬。

“颜,你恨我吗?”

“为什么要恨?”

“我接近你,娶你为妻是有目的的,这目的,带着最早的用心,就是要让你痛苦,然后,让他更加痛苦。”

“如果真要恨,我恨你,把我推给蓝皓,既然你决定不要我,那为何在景海不成人之美呢?”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

“我配不上你,毕竟,从一开始,我就不是纯粹的,接近你,追求你,因为你是辰颜,而并非是出于心动的原因。”

“你在病床前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恨,我只是怨,怨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选择离开我!怨你在马场看我摔下去,都不扶我!怨你在所有媒体记者面前,承认我们的婚姻出现问题!怨你在慈善晚会时,携带新女友出场,昭告我的保鲜期已经到期!”

她一叠声地说出这么多怨字,丝毫没有打一个疙瘩,曾几何时,她也和收听电台节目那些怨妇一样,对于丈夫的‘罪名’如数家珍。

她的手,扭着他的衣襟,而他,却不回答她这一系列的控诉。

她红着脸,抬起头,去看他时,他眸底带着玩味的神情看着她:

“好了,我说完了,你走吧!与其在你面前做个怨妇,我为什么不主动休夫呢?”

她说完,爬起身,从一侧的抽屉,拿出两份协议,其中一份,递给他:

“这是签完字的离婚协议,从现在开始,我和你,在法律还是现实,都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她转身,下床,却被他用力一拉,拥进怀中。

“放开!找你的亚姐女友去!别影响我找第二任丈夫,你给我的保鲜期是三个月,我给你的,也是三个月,这才是公平!”

司徒霄听着她嘴里叠叠不休地嚷完这句话,一点没有以往的矜持,优雅,心里,竟滋生出一点点的喜悦。

原来,她一直在乎的,也是他。

他更紧地拥住她,然后,双手将那份协议,一撕为二。

“你干嘛!”

辰颜想要阻止他的行为,他已把她扔给他的那份撕毁。

“你耍无赖!”辰颜的手才触到那被撕成两份的协议,人却被他一挪,反压在他的身下。

他凝进她的眼底,一字一句道:

“我反悔了!”

“流氓!无赖!”他的手压住她的,去拿她手中的另一份协议,她死拽着,不肯松手。

他用力一拽,赫然发现,这份协议的怪异。

确切说,这份协议上,只有她一个人的签名,他那栏的签名,虽然也有签字,但他一眼辨出,并不是他的笔迹,虽然模仿得可以算是很象。

他松开和她去抢离婚协议,手钳住她的腰:

“这不是我给你的那两份协议。”

辰颜眸华流转,一脸不屑:

“我再怎么蠢,都该料到你今天会这么做,当然得保留证据。”

“给我。”

“不给!”

“真不给?”他眼底掠过一缕笑意,浅浅的,不深。

“你想干嘛。”

辰颜觉察到他的戏谑时,他的手已挠呵她的痒麻的部位,辰颜咯咯地笑着,避开他的呵挠,这一避,竟避到床边,她觉到后背一空,惊呼还未出口,他的手已稳稳的将她的身子,复抱到床上。

“你不是不会扶我的吗?”她恨恨地记起马场他的那次绝情。

“此一时彼一时。”他没有否认那时他的绝情,手撑在她的头边,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

“为什么要和我离婚?我要听实话!不然,我还是会在原件上签字。”

“你伪造这份假的协议,不就是要试出我的心吗?”他带着洞悉一切的口吻。

“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在病床前一刻还柔情脉脉,后一刻,就执意要和我离婚?起初我怀疑是纪如初的原因,但,后来,我知道,并不是因为她。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除非你不爱我了。”

“我周围遍布的,都是一个一个阴谋,我不知道,我能保护你到什么程度,我怕你,会受伤,尤其,现在,有人要我的命,所以纪如初为了我而死,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她!我怕,失去你!真的怕!马场的意外,不过是第二个警醒。”

“你该知道,纪如初的死,马场的意外,并不是针对我,所以,我不会有事,你真正的顾虑,应该是担心,当楚彤和我外公联手时,我该如何自处?或者说,你又该怎样护得我不陷入他们的阴谋中,对吗?还有一点,你最怕的是,当你真正要对付苍,让他付出所谓的代价时,我的心里,会有多么不能承受!”

“颜,我不希望你再有任何的事,我只想看到你开心,你幸福,这就够了。”

“你认为,离开你,我能开心,能幸福吗?”

“世界上,并不光只有我会哄你开心,还有有其他人,会象我一样的爱你,然后尽可能地给你带来快乐,而我,带给你的,只有接踵而至的伤害!”

“可,世界上,只有一个司徒霄,这个叫司徒霄的流氓,从我十八岁那年,就夺走我的初吻,在我二十三岁的今年,偷走了我的心!我的心不在了,你让我,怎么感觉到快乐呢?”

“颜……”他的手只能用更紧地拥住她,来传达他此时的感情,“不管未来如何,只要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胜过我的生命!”

她的手才要阻住他盟出这句誓,但为时已晚。

“我不要你的生命!我只要你不要把所有话都藏在心里,我是你的妻子,不管,一开始,你是带着怎样的目的来接近我,将我夺到你身边,但,从我决定真正嫁你,签下那纸婚约开始,无论有多艰难,我都会和你一起!而且,我希望,你真的能,因为对我的爱,放下以前的恨,有了恨,人不会开心,你不开心,我又怎么可能真的开心呢?”

生活在恨中,是不会开心,这一点,他早早就体味到了,在他失去姐姐的那天开始,他的生命,关于快乐,和开心的部分就越来越少。

即便眼前的她,带给过他快乐和开心,但他真的担心,这份快乐和开心的保鲜期是否真的能由他们所控制呢?

“颜,景海……”

她的手这一次坚定地捂住他的嘴:

“是我太固执,我以为激怒你,让幕后黑手达到目的,就会更快地逼那个人现行,可,实际,只是伤了你,也伤了我。”

“是我的错,我发誓,今后再也不会这样!”

“你还想要有下一次?”辰颜的手拧上他的脸,看着他英挺的脸在她的揉捏下变形,她得意地开始笑。

他并不在意脸上揉捏的不适,只是低下首,将这一切道歉和悔恨结束在缠绵的吻中。

“唔……不要……”她意识到他又开始索取,才要推开他。

忽然,随着门被开启的声音,苏盈的声音凌空响起:

“喔哟喂,我来的不是时候。”

司徒霄的脸,第一次,涨得发红,和辰颜一起望向门边。

“颜颜,姑爷,你们要起来用完早餐后,再继续吗?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再怎样废寝忘食,总得吃饭不是?”

“舅妈!”辰颜带着几许娇嗔。

“不是我的问题,你的房间没锁门,我以为你们起来了。谁知道,年轻人,果然不能和我们比哈。”

“我马上下来。”

“明白明白,你们可以再继续,我让佣人正在准备早餐,今天的早餐还是西式为主,但愿姑爷吃得惯哈。”

苏盈呵呵笑着,退出门去。

辰颜的脸和司徒霄的脸一样红着,俩人面面相觑。

但,不过一秒钟,苏盈敲了两下门,又探头进来:

“不过,你们还是得立刻下来,老爷刚打电话回来,说一会他要开一个家庭会议。”

“舅妈,我知道了,你可以消失十分钟吗?”

“明白明白,这十分钟,我保证你们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哈。”

苏盈这次才算正式退出去。

“看来,我得尽快带你回鹏城。”

“外公不会答应的。”

提到沈傲这个人时,司徒霄的眸底浮过一丝阴霾,纵然很浅很淡,还是落在了辰颜的眼底。

起得身来,辰颜才发现,她的这件旗袍彻底毁了,浑身都是皱皱的,司徒霄望着她的样子,恍然大悟道:

“对了,昨天你舅妈让我替你换下这裙子的,说是皱了,很难熨。”

“什么你舅妈,你为什么不替我换下啊?”辰颜看着这件美的旗袍,心里还是舍不得的,从做好到现在,不过穿了一次。

“我替你换下,我怕我会控制不住,你知道的,我是流氓。”司徒霄继续逗着她。

“不管,你得赔我一件一样的。”

“没问题,我赔你其他款式的,这种款式的,以后不许再穿。”司徒霄站起身,辰颜身上的这件旗袍确实性感得不象样子。

“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当然!”

“以后你只要带上亚姐甲,我就穿上旗袍乙,说到做到。”辰颜冲他吐了下舌头,得意地走到一边的浴室,但还没几步,就被他从身后将她抱住。

“放我下来!我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梳洗!”

“不放!十分钟后,我反锁浴室的门,看她能不能进来。”他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道。

“我要叫救……”她的话结束在他又一次缠绵的吻中。

当他和她勉强梳洗完,走下楼时,苏盈正悠哉悠哉地坐在餐厅,喝着牛奶,看着报纸。

看他们下楼,盈盈笑着道:

“果然是年轻小夫妻,十分钟的时间,变成了二十分钟零四十五秒。”

“舅妈!”

“颜颜,舅妈说得不对吗?小吵小闹谈恋爱,不是冤家不结婚。你们那几点小花花心思,舅妈早看透了,什么蓝总,都是你们的烟雾弹,亏那些媒体记者,还以为捕到什么新闻。”她说着,将面前的报纸推到他们面前。

苏盈今天涂的也四海淡淡的粉色丹蔻,包括辰颜脚上的,都是她的杰作,因还是守孝期,颜色不能选绝对的红,所以她也只能用这淡一点的甲油。

她始终认为女人要对自己足够好,才对得起这一辈子,但辰颜却以弹钢琴为理由死都不让她涂手,结果只能涂到她的脚丫子上,这个小丫头,仗着和梦璃一样的天生丽质,真是不懂善加打扮会更迷人的道理。

苏盈抬起凤眼,瞥了一眼辰颜,依然只是简单的洗了脸,并未上妆,轻轻摇了摇头,象她是从来不会让丈夫看到卸妆时的脸,固然当年她也算是一个小美人。

如此这么想时,她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得让那报纸也带着颤抖,移到辰颜和司徒霄的面前。

纵是轻微的颤抖着,报纸上的红字依然十分醒目着:

‘风云总裁婚变几成定局,前妻马场坠马,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