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的,这也让她每次都带着一些失望地发现,他们,仅仅是容貌酷似,如此而已。

“这么多日子,真是麻烦你了,毕竟素昧平生,你却这么照顾我们母女。”

“说哪的话,你生乐乐前,不也替我做了好多锦袋,帮衬了我客栈的生意。”

“不过是举手之劳,过些日子,我再给你做。”

“你还是好好调养着身体,毕竟,不急在这一时。”小海放下采办的其他东西,盘腿坐到廊屋里,拿出一个五颜六色的拨浪鼓逗着乐乐,乐乐看着他,唇边的弧度愈深了几分。

“我也调养得差不多了,总该为乐乐以后的学费着想吧。”辰颜浅浅地笑着,继续搂着乐乐,离开时候带的钱,是她做主持时加上后来担任沈氏执行总裁,璃和地产总经理时的薪水,撑到现在,已经杯水车薪,确实不够维持她和女儿以后的生活。所以,她在怀孕最后几个月就开始帮着做一些小海需要的锦袋来贴补日常的开销。

“这么急干什么,不如我认乐乐做干女儿,以后她的学费我也出一份力。”

小海说出这句话,辰颜正好不经意地将长发掠起,因为乐乐开始很不安份地想把她的头发放到嘴里,她的这一个动作,落进小海的眼中,依稀,是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等乐乐会说话了,我第一个让她喊你干爹。”说出这个爹字,辰颜的心,滞了一下,乐乐墨黑的瞳眸望进她的眼里,她又想起那个人。

那个,她爱到最深,却还是要离开的人。

这样想时,她抬起眼眸,借着去拿桌上的水,掩去一低首时的落寞。

而小海,也正用腾出的一只手去拿杯盏,借此同样掩饰方才凝望辰颜的失态。

他和她的手在同一个杯盏上轻轻触了一下,双方都反射地避开,辰颜的脸微红了一下,小海倒讪讪地先开口:

“等到下个月,你把乐乐交付妈妈带几天,我带你去梅里雪山,每年的12月,梅里雪山看日出的概率是最大的。”

“呃?还是明年再说吧,乐乐才刚满月,晚上还是会闹,我怕付妈妈太辛苦。”

“明年,又是另外一年了,我怕,到那时,或许,你就离开这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不是属于这里的人,迟早,会回到属于你的世界,所以,我不想你带着这个遗憾走。”

遗憾,两字,嚼进辰颜的唇中,当年,她和叶风之间,又何尝不是一场遗憾呢?

她喜欢他,18岁之前,他占据了她所有欢喜或者悲伤的情绪。

假如,没有发生后来的事,他和她现在,是否会比较幸福呢?

她望着小海,那张酷似叶风的脸,低低吟出口:

“小海,你是纳西族的吗?”

“不是,我父亲并不是纳西族的,是汉族。”

她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许的不对题,脸上的红晕更深,低了头,乐乐不知何时已甜甜地睡着。

小海也停止用波浪鼓继续逗乐乐,空气里,稍稍有种尴尬的安静在流淌。

“倒看不出来,你是汉族。”她信口说着,将乐乐身上的小被子又盖紧了些。

这个细微的动作,又让她想起,司徒霄每每也总会替她盖上被子,生怕她着凉。

“呵,是吗?”小海明亮的眼眸在丽江午后的阳光下,灿灿生辉。

眼前这个女子,他看得出,并不会长久待在这里。

她很美,纵然,她的颈部有一些疤痕,可,暇不掩瑜,她的一颦一笑,始终牵动着他的心。

这样的感觉,是他有记忆以来所没有过的,但仿佛,冥冥中,曾经,也有一个女子,让他这样的牵念。

记忆深处的女子和眼前的她,经常会重合成一个人,让他分不清,到底,那种想法才是真实的。

12月末,拗不过小海的执意邀请,辰颜只能把乐乐交给付妈妈代为照顾,但她也执意把这次梅里雪山的行程,压缩到了五天。

虽然小海说来回路上就要耗费两天的时间,可,辰颜仍放心不下乐乐,他也仅能答应她。

12月25日,早上9点出发离开丽江,小海亲自开车,因怕山路积雪,还带了防滑链。

沿途远眺能看到哈巴雪山白雪皑皑的景色。

这可以算是辰颜这种在平原长大的女孩难得一见的美景,虽然总觉得欠缺些什么,后来,当她真的目睹到梅里雪山的刹那,才明白,少了的,是壮观。

但,三千米的海拔所看到天空,已是如此湛蓝干净。

途中夜宿奔子栏,住宿条件是类似于民居的旅馆,晚餐有耗牛肉,也有炖土鸡,由于是用高压锅代替的,所以味道没有最好,不过也让辰颜品得津津有味。

小海怕辰颜有高原反映,所以在第二天翻越海拔4190白茫雪山前,特意在奔子栏准备了两罐氧气。

并在翌日清晨,强迫辰颜喝了两大碗酥油茶。

辰颜的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她从小肺就不太好,所以,对高原反应还是有一定的担忧。

但,毕竟离梅里雪山又近了一步。

梅里雪山是藏民第一神山,她不知道,它会以怎样的姿态来迎接她这个初涉圣地的人呢?

其实,她的心里,还是有着私心的。

爱她,就带她去梅里雪山的后面半句,是让梅里雪山见证你们的爱情。

虽然,如今,仅有她一人去往神山,可她真的想让神山指引她未来的方向。

因为,自从有了乐乐,她开始发现,自己再不是一个人,有些事,必须要为乐乐所考虑,隐匿于束河古镇,真的能让乐乐更加快乐吗?

即便,最早,这是对她的一种保护,但,当她逐渐长大,是否会怨恨她,剥夺了她父爱的权利呢?

并且对于司徒霄,哪怕他如今,有佳人相陪,毕竟,他是乐乐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连她的外公沈傲最终都是为了一个亲情牺牲一切,更何况司徒霄这样一个重情的人呢?

他为了昔日姐姐的死,可以被楚彤的片面之辞蒙蔽双眼展开报复。

又可以为了她,放下所有的仇恨。

对于这样一个亦邪亦正的男人,打动他的,其实,惟有一个情字,如此而已。

蜿蜒盘曲的山路,回回都是贴着悬崖边驰过。

沿路,开始能看见冰雪覆路,还有连绵的白茫雪山。

一望无垠的白雪,接壤处便是连绵的雪山峰峦。庆幸的是,沿途,她由于一直吸着医学的纯氧,并未有高原反应。

这让小海略略有些定心,说实话,带着辰颜开车上白茫雪山时,他还是很担心的,毕竟,万一在山顶发生高原反应,医疗救援不会很及时。

以往带再多的游客,他都没有此刻这样的担忧。

他再一次发现,身边这个女子,对于他来说,意味始终是不同的。

哪怕,她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而辰颜对于梅里雪山的期待,终于在几个小时后得到了心灵的震撼!

梅里的银顶,跳跃在她的眼前时,她清冷的心底,第一次,萌起一种叫做沸腾的感觉。

那是怎样的壮观,在中午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的巍峨,是白茫,哈巴雪山所无法比及的,藏族第一神山啊,她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她那时的欣喜,因为,她的心情在那些瞬间,是接近痴迷乃至疯狂的。

小海的车停在飞来寺时,她轻快的蹦下车,温度很低,心里却热融融的。

小海看着她欢呼地奔在飞来寺前面,对着梅里雪山,拢起小手,大喊着,我来了,心里,也被她的愉快沾染地,满满都是喜悦。

由于她身体未复原,所以此行,他并不打算带她去明永冰川。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会在飞来寺度过。

所以,她有着充足的时间,来看雪山的日出。

不同于束河的蛰伏,这里,更带着与世隔绝的纯粹。

小海父亲开的望海小筑,是一间带有古朴风情的三层高的客栈,二层楼前有一个小小的天台,据说,那里是观赏日出的最佳看点。

由于到梅里雪山已接近下午五点,所以,没一会,夕阳西下,雄伟的梅里雪山在夜幕中,也只能辨出那连绵巍峨的影子,再看不到日间的壮观。

小海的父亲由于去采办年货,不在客栈。

由于是旅游旺季,客栈内住得满满的,全是慕名而来的游客。

两个服务员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本来,二层楼前的小天台后的那间房是望海小筑专为情侣设计的套房,但,小海提前让服务员预留了下来。

他想让这个女子,得到最好的一切,在他有限的能力范围内,看着她笑,看着她快乐,仿佛,就是所有的意义。

晚餐,辰颜是在一楼和旅行团的游客一起用的,虽然,伙食连奔子栏都赶不上,倒也是其乐融融。

看着大家一起侃大山,她发现,自己的心,又一次地豁达起来。

入夜,她回到小海给她准备的房间,赫然发现,这是一间套房,在浴室的水池中,还放着新鲜的玫瑰花瓣,这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是难能可贵的。

在飞来寺,热水并不是所有旅社都有的,是紧缺地稀有,包括空调,大部分旅社都不具备,仅能提供电热毯。

但,望海小筑在晚上十二点前,还能供应热水,包括暖气。

辰颜就着其实不算太热的水洗完澡,穿着厚厚的毛衣走到房间内,空调不算很暖和,她素来怕冷,干脆窝进床上,心底,不仅隐隐期待着,明早的日出。

假如,真的看到日出,那么,她一定会许下一个心愿。

关于她和他的愿望。

这样想时,忽然响起敲门声,她不得不下床打开门,外面,站着的,竟是小海。

他的脸在灯光下,有些发红,手放在身后,看着她,喃喃道:

“你还没睡。”

“一会就睡了,有事?”

辰颜的洒脱,让他更加地有些窘红,他突然把手拿到身前,摊开手掌,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木刻的娃娃。

“这,这是我自己雕的,你喜欢吗?”

就那么一刹,电光火石的一刹,她仿佛又回到八岁那年,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所不同的,只是彼此的心境。

依然是略有些拙劣的雕刻,娃娃的鼻子还是歪的,脸边的轮廓也是坑坑不平,可,只有叶风,会雕这样的娃娃给她,只有这个娃娃,才是她童年最珍贵的记忆,也一直珍藏在她的那个小箱子中。

“风——”她艰涩的启唇,却并不接这个娃娃,望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他的眼眸是很深的一种黑色,望久了,仿佛会被吸进去。

此刻,她就被吸了进去,但,那里,她找不到任何昔日的痕迹,他只是带着点惊讶,看向她,手心还是摊开着。

“谢谢。”她唤他风,可他没有任何反映,难道,真是造物弄人?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举止,她不会认错,为什么,他完全没有任何反映呢?

“你不要?”他带着一丝的暗淡,问。

她伸手从他手心接过,他的手却在这时,紧紧握住她的手,她一惊,要抽离时,怎么都使不出劲。

或者,是她潜意识不想抽离。

他手心的温暖,仿佛,将她带到了彼时的青涩年华。

那里,封锁着她,最真的回忆。

“小颜,给我一个机会。”他开口,是这句话。

这样的话,叶风从来不会说。

叶风,一直是优柔的,他不会有司徒霄的霸气,也没有叶苍霆的坚定。

但,看着眼前的他,她分明,看到的,就是叶风站在那里。

可,心里,却告诉她,这个男子,并不是叶风。

“风是谁?是你喜欢的人,对吗?我虽然可能比不上他,但相信我,我会让你过得快乐,真的。”他紧握她的手,并不放松。

他说出这句话,她的心里,品到一丝的失落。

“小海,我没有办法快乐,我也不能让我身边的快乐,我是一个任性的女孩,曾经,也因为这分任性,失去生命中,第一个男子的心。”她悠悠说出这句话,小海的手,依然不放。

“为什么你要封闭自己,不让任何人靠近?为什么你不相信,我能带给你快乐?你看,今天下午抵达这里时,难道你不快乐吗?相信我,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不介意你过去是怎样一个女子,我要的,我看得到的,仅会是我们的将来。”

“小海,今晚,我不想谈这个,我有些累了,第一次在这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还真的有些不太舒服。”

他仍是不放她的手,说出一句话:

“那就让梅里雪山来决定,倘若明天早上,能有日出,就说明神山都祝福我和你在一起,假使明天早上没有日出——”他顿了一顿,深深望了一眼辰颜,“我和你,就有缘无份!”

说完,他突然松开她的手,辰颜才把手缩回,他突然揽过她,她惊愕地要推开他时,他只是极其温柔地在她的额际烙下一吻。

这个吻虽轻,可,仍重重地压到她的心底,让她的心底,一并开始有些窒息。

等她回过神来,小海已消失在门口,她的手上握着那个木雕娃娃,昭示着,他曾来过。

这一晚,注定辗转难眠,过往一幕幕地浮现,把她所有的思绪都充斥得满满的,没有办法呼吸。

凌晨一点时,她起身,吸了几大口的纯氧,想再服用一片安定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睡前服用安定的习惯,所以,这一次,随身的行李中自然也不会带着。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服安定也能入眠的呢?

应该,是从来到丽江以后吧。

没有人能扰乱她的心房,所以,淡然。

而,这个酷似叶风的小海出现,注定,让她的心,起了一丝关于当年的波澜。

五点多就醒了,洗漱完毕,掀开一角窗帘,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将近七点时,她下楼用早餐,走到一楼,透过玻璃窗,已看见有人举着摄像器材在观景台边开始守候。

不过整个飞来寺只有望海小筑亮着灯,厨房还没有人,小海正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见辰颜下来,灿烂地一笑:

“吃早餐吗?稍等一下,立刻送到。”他飞快地奔进服务台后的厨房,至多二十分钟,已端出一盘炒饭。

就着别有情调的装饰煤油灯,她看到,炒饭是用各种蔬菜配上肉丁,精心烹炒而成。

叶风,是不会做饭的。

这一点,再次让她对眼前的小海就是叶风的猜测做了否定。

其实,若干年后回想起这一幕,她想,她是怕认出他就是叶风吧。

毕竟,短期内学会做饭,对于一个用心的人来说,并不是太难的事。

因为,担心,自己的心,不能正视他,毕竟,他是最早,让她喜欢的男子,

不过,仅仅是喜欢罢了。

慢慢吃着他亲自下厨做的炒饭,俩个人,第一次,默默无声。

他没有再提昨晚的事,只是坐在一边,明亮的眼睛凝望着她,看她一口一口,将他的心意全部吃下,他突然觉得,以后如果每天,都能这样为她做饭,看她吃完,都是种幸福。

她确实太瘦了,如果能让她稍稍有点肉肉,应该,她会在美丽外,更加地健康。

想到这,他微微一笑,正对上辰颜吃完后,抬起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