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思辰没想到,他身份被揭破居然是在这样一个根本没有想到的场景下,原因还是因为他一时失误,没有盖掉的牙印,这下,不要说万全之策,直接手忙脚乱,无法应付。

“包子……”瞒不下去了,他只有坦白从宽。

蔡苞听那声音,不可控制的浑身一颤,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咬紧牙齿,看向苟思辰,眸中窜着两簇火焰,语声从齿缝中挤出,带着沉重的讽刺:“不瞒了么?”

苟思辰拉住她,想再说些什么,可蔡苞却一手挥开。举起手上的打犬棒就朝着他招呼而来:“你个骗子骗子,我打死你!”苟思辰本能地站起身来一躲,可蔡苞却紧跟而至,一棒一棒地往他身上打去,毫无章法可言,可风声许许,每一棒都是使足了力气,宣泄着她的愤怒。

“包子,包子。”苟思辰一边闪着一边唤着她,可眼前的蔡苞急怒攻心,显然是失了理智。

“好吧好吧,你打吧。”苟思辰也不再躲,而蔡苞也真的,老老实实一棒敲下去,苟思辰倒吸口凉气,可蔡苞还是一棒接着一棒,根本没停,这场景让苟思辰想起在劲松的那个晚上,她敲打肥胖老板的样子,那个时候背上隐约泛起的凉意或许就是预料到这样一天的到来,他忍着疼,只希望蔡苞可以好好发泄一下。

终是一棒比一棒轻了,蔡苞无法控制地哭了出来,心里漫过巨大的绝望,湮灭至顶,几乎让她呼吸不过来,她浑身失力,可还是固执地打着苟思辰,完全没有力道的一棒棒敲着。苟思辰皱紧眉,受着,也是呼吸困难,心疼难当。

“王妃,您怎么就这样过来了?”门外却突然传来孟越之难得透着惊慌的呼声。

“越之?”

一个雍容的女声响起,“怎么站在门外,辰儿呢?还在里面收拾呢?”随着就推开了门,却在看见里面的场景时,止住了要跨过门槛的步子,好半晌,才挑起柳眉,声音中藏着明显的怒气:“这是怎么一回事?”

传说中的酒后会乱性 上

蔡苞停住手中的动作,泪眼朦胧地看向门口的女人,却觉得怎么看也看不清楚她的样子,她揉了揉眼,才记起或许自己也应该行个礼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见礼,便只弱弱开口叫了声:“王妃。”声音中还带着明显的哭音。

苟思辰看着他娘的凌厉目光,微微皱了眉头,可立马就带着笑意道:“娘,怎么回来了也不让儿子过来接你?那群下人也是的,也不通报一声……”

定王妃目光仍然停在正低头擦去泪痕的蔡苞身上,看了好久才瞥到满脸尴尬与紧张的苟思辰脸上:“ 哼,我看见的可是门外护卫丫鬟倒在地上倒了一片,你让别人怎么通报,再说,我看你也没心情来迎接我。”

“娘怎么这样说孩儿呢?”苟思辰笑着打哈哈,希望缓解下气氛,可定王妃的眼睛始终不肯放过一边的蔡苞。

可蔡苞还兀自在被打击中回不过神来,平日的伶俐全不见了踪影,这时虽然感受到定王妃的目光没有半点善意也不知道该怎样解决,只是头越来越低,全身轻轻颤着,如秋风中的落叶。

“辰儿,不介绍一下么?”还是定王妃先讽笑着打破了沉默。

“看孩儿,看见娘太激动都忘了,这位是丐帮新晋帮主蔡帮主。”苟思辰故作疏忽后的歉然。

定王妃浅浅一笑:“原来是蔡帮主,难怪了。”

那句“难怪了”,字字如小箭,锋利的箭尖凶猛地扎进蔡苞的胸口,毫不留情,蔡苞知道自己失态了,不过对她来说,还能有什么比刚刚的打击更令人难过的呢?

她从来都知道,高门大户不是自己该呆的地方嘛,这么有自知之明的她,不会因为别人的一点奚落而活不下去。何况,一个王妃又有多了不起呢?

蔡苞微微一揖,低垂的脸看不到表情,语声听上去竟是蓦地就平静了下来:“不打扰王妃和小王爷相聚,草民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多行礼,对于蔡苞来说,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情就不需要再顾及了,反正给眼前的定王妃留下的印象已经是那样一个模样,她又何妨破罐子破摔?何况这定王妃对她有什么看法又有什么关系,她跟她不会再有多余的牵绊了,不是么?想到就是一阵苦涩。

可是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定王妃却冷哼一声:“蔡帮主可知殴打皇亲国戚是杀头之罪?即使你是辰儿结交的江湖好友,怕也是无法免罪吧。”

蔡苞一愣还没说话,倒是苟思辰笑着先开口:“娘,蔡帮主哪里有打孩儿?那是我们在探讨棒法,蔡帮主只是示范了一下打的位子罢了,一点力道都没有。”

“哦?”定王妃走到苟思辰面前,伸手重重按在了苟思辰肩上,苟思辰强忍住由于疼痛而皱眉的冲动,只是微微笑着,刻意过了一下才捂着肩膀假假的装痛道:“娘下手真狠。”

蔡苞瞥了苟思辰一眼,心内复杂,虽然知道他是为了帮自己,可却突然泛上来一个想法,看他装的那么真,难怪自己被他骗了这么久,想到就觉得一阵悲哀。轻轻闭上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蔡苞道:“如果没有多的事,草民先告退了。”没有再犹豫,就走出了房门,只是在与房门口站着的孟越之擦肩而过的时候,微转眼眸,稍微顿了一下,便几乎是用跑的消失在了园子中。

不用苟思辰给孟越之使眼色,孟越之便追了出去。苟思辰咬了咬上唇,面色凝重,心如乱麻。而定王妃却嘲到:“看看,这些江湖上的人,从来便不知讲个规矩,你啊,也早就被带的不思进取。劝你跟他们保持距离,你偏偏越陷越深,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打你,你也别想瞒过你娘去。从今天起,你就在王府好好陪我跟你爹,哪也不许去,这个女人也是不许再见了。”

苟思辰心烦气躁,很想反驳,可理智却告诉他,这绝非上策,有可能会适得其反,使得他娘对蔡苞的印象越发不好。不许出门倒好办,他可以偷溜,但让他答应一声他再也不去见蔡苞是决计说不出口的,便只能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定王妃轻嗤一声:“怎么,你都抛弃她了,还不肯应一句永远不见?”

“娘,我哪里抛……”苟思辰突然意识到这样等于招供,可能会威胁到蔡苞的安全,如果他娘插手,这件事也真正的覆水难收了,便噤了声。

可定王妃听的真切,眉毛一扬,“哪里抛弃她了,意思就是承认你们在一起了?

你出息啊,不听我的成天跟这些三教九流的人厮混也就罢了,还跟个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苟思辰再难控制的住:“她是怎样的女人了?”

定王妃怒气难遏:“我一回来你不来迎接也就罢了,还跟我斗起嘴来,真是越发不像话了!”

“怎么了怎么了?”门外传来一个清越却不失稳重的男声,随着迈步进来的男人儒雅斯文,便是这王府的真正主人定王爷了,他走到定王妃身边,扶着她肩,温声道,“怎么一回来就发这么大的火?”

定王妃沉下声来:“还不是你儿子?

你说说他这么大了,不务正业也就罢了,也不娶妻传宗接代,实乃对祖宗不敬,可现在他居然还跟一个不知礼数的小乞丐有了私情,你说他这不是要气死我么?”

“娘!”苟思辰焦头烂额,可他向来算是孝顺,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不敬之余,只得在原地走了几步后又扶着额头,叹息不已。

定王爷性子温和,也是个当和事老的,便再劝道:“夫人何必为这件事生这么大气,儿子大了,渐渐也知道分寸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可定王爷的好言相劝却显然更是激发了定王妃的怒气:“你从来也是个不管事的,这王府上下这么多年来,哪一件事不是由我在操持,儿子你又何时管过?”转向苟思辰,“正好这次太妃六十寿辰,我便进宫去求她老人家给你指定门婚事,你和萧家大小姐自幼相熟,虽然那思墨也已经请了赐婚,但太妃宠你,也没答应他,我去求,多半就定下来了,我跟你爹这次就在这等着你们婚事办完后才回封地。还有我会吩咐人看住你,最近不准出门。”

说完,就径直端端走了出去。

苟思辰紧紧咬了下下唇,坐在了桌边,一拍桌子。

定王爷也坐下来:“你也是,怎么就跟你娘这样对上了,哎,我早该告诉你的,你娘这次进京本就抱着一定要办完你的婚事的心来的,这下你是刚好撞了上去,你娘怕是看不到你成亲也不会罢休了。”

“爹,你也只知道看笑话,”苟思辰烦躁的又站起身来,转了两圈后,支在桌子上,“我真的烦死了,你就救救你儿子我吧。”

“来来来,坐下说话,别着急啊,”定王爷倒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先讲讲你娘口中那个什么丐帮帮主吧,我刚刚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小女孩跑出去,孟越之在后面跟着,是那个?也太小了吧,难道儿子你恋童?”定王爷温文尔雅的脸在面临八卦时,就被撕破了。

“爹,您老能不能正经点啊?”苟思辰的脸黑了大半,可见眼前明显段数比他高上几分的他爹犹自脸色不变地看着他时,也没有办法了,只有坐下来解释道,“她只是身形比较瘦小,今年十六了,如果您看到脸也不会说像个小女孩。”接着就把这中间的曲曲折折悲欢离合都跟他爹讲了个清楚。

定王爷似是听得有些走神了。

苟思辰一拍桌子:“爹!”

定王爷惊的在板凳上一跳,回过神来后,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才出口:“这丫头是个好姑娘!”

苟思辰差点就晕了过去:“爹啊,我是要有建设性的意见和帮助,你儿子我当然是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啊!”

“ 哎,老实说,你这段感情倒是很像你老爹我以前的一段情史,可是,唉,我还是没有娶到那个女子,不过娶你娘在前,虽然是也是赐婚,可是我也无法抛弃你娘给那个女人一个名分……”定王爷说着就陷入了沉沉的回忆。

苟思辰倒从来不知他爹也还有这样的事,一时就如找到了知音,可听到这件事结果不好的时候,又是烦恼不已,可支着额头想了半晌后,他道:“我不会娶萧玉菲的。”

“可是孩子啊,你跟爹当时一样,你也有情敌啊,孟越之的条件又这么好,如你所说,那个女孩子又是不肯嫁入像我们这种家庭的……”

“不,她只说不会在大家族做妾。”苟思辰仔细回想了一下后说道。

定王爷听了这话,也无比震惊:“难道儿子你想娶她为正妃?

你认为我们这种家世……”

“我不会娶其它人的,爹,你了解我,若是我愿意妥协这种婚姻制度,我早便就接受娘的安排了,我现在之所以对皇上这般尽心尽力,也无非是他肯保我,在这方面不会逼迫与我,还会帮我挡掉无数麻烦罢了。

这辈子,我非蔡苞不娶。”苟思辰脸上写满认真,不容置疑。

定王爷呆愣了半天,像是被苟思辰的决心所震,半晌才重重拍上苟思辰的肩:“好儿子!有志气!爹也希望你不要重蹈你爹我的覆辙!爹会帮你的……”

苟思辰的肩膀怕是早被蔡苞给打肿了,定王爷一拍,这疼痛便是钻心,他扶上自己的肩,肩膀稍稍绕着环,龇牙咧嘴。

定王爷不由笑道:“这孩子还真能下手。”

苟思辰无奈的摇了摇头:“何止能下手……”

定王爷看着苟思辰的手,笑得更是开心,“对,还很能下口,能下手能下口,好儿媳啊!”

“知道是好儿媳就得想办法帮你儿子追回来,您不是一直号称你纵横花丛从无敌手么?”苟思辰放弃了自己的肩膀,满目期待地看着定王爷。

定王爷抽了抽嘴角:“这事急不得啊,要好好构思一下细节,”

一边念着一边起身往外走去,“要好好构思一下……”走到门口就如脚底抹油一般溜走了。

苟思辰看着他忙不迭的消失,不由磨牙,果然上一辈是靠不住的,凡事还得靠自己。今晚他还是溜出去看看包子好了。

蔡苞满含委屈和怒气从定王府冲出来后,却又茫然而不知去处了,可还是定了心的往前跑,像是要在她能做到的最短时间内离开定王府,孟越之追上她,挡在她前面,她想避开他继续往前跑,可孟越之却抓住她肩,止住她步子:“包子!”

“让开让开!”蔡苞手上乱挥,也没好气地说道,委屈却无法阻止地涌上来让鼻尖泛酸,“你们都是来看我笑话的。”

“包子!”孟越之继续牢牢抓住蔡苞,重重地喊了声,半晌才叹了口气,软下声来,“我不会笑话你。”

“为什么不笑话我啊,我那么可笑。”蔡苞抽抽鼻子,眼泪又流了下来,就欲往地上蹲去。

“你一点也不可笑。”孟越之也是个不懂怎么劝人的,想了半天也只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说完了觉得不对,就稳住包子直接将她拉入怀里,手犹豫了一下,才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低声哄着,“没事的没事的。”

蔡苞绷紧身子,挣扎了下,很冲地说:“我在哭,在流鼻涕!”

“没事……”孟越之突然有些哭笑不得,都难过成这个样子了还顾着这些,他继续轻轻拍着蔡苞的背,哄着她。

蔡苞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木香,终是渐渐放松了下来,哭得个昏天黑地,鼻涕眼泪双管齐下,她就想不通,他怎么能顶着那样子瞒她那么久,她爱上的,是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啊!

越想越是伤心,几欲哭死了过去。

而孟越之就这样轻轻拍着她背,陪她站在那里,直到她再也哭不动了,啜泣渐渐平息。

可这时蔡苞却突然猛地推开孟越之,一边不自主地抽着,一边愤愤地道:“孟越之,你是我好朋友么?”

孟越之愣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算了,你回家去换衣服吧,我把你衣服弄成这样了。”前胸湿了一大片,那些液体混在一起也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了,亮晃晃的,皱皱的,看着碍眼。

“没事,我送你回家。”孟越之淡淡摇了摇头。

“我才不要回去!”

她这个样子回去,娘会担心死的吧,何况,虽然哭过了,那种郁闷发泄了不少出来,但是,那种隐隐的疼痛,虽是痛到麻木了,还会隐隐的隔片刻扎她一下。

孟越之皱眉:“不回家去哪?”

“喝酒!”蔡苞豪爽地说。

“不行!”孟越之拒绝道。

“为什么不行,是你说的,喝酒可以排解难过。”蔡苞眼睛红肿不堪,可是眸子被眼泪洗的亮晶晶的,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孟越之。

“你不会喝酒。”孟越之知道她现在不能刺激,只能语气平缓。

“是不会才喝,醉了就好,你不是我朋友么?”蔡苞挑了挑眉,“是朋友就不要唧唧歪歪的。”

一边说一边转身,大步往前走去。

孟越之无奈,只得跟了上去。

传说中的酒后会乱性 下

喝酒的地方,还是那个小酒馆,一如上次的昏黄灯光如豆,油渍浸的脏兮兮的帘布低垂,两人相对坐着,显得有些疏离却又亲近。蔡苞奇怪,为什么上次一口就醉晕了过去,这次却一杯下肚,只是脸烧得慌,趴在桌上,低低喘息着,终于觉得眼前的东西开始模糊了起来。

蔡苞轻轻笑了一声,说话舌头却有些大了:“谁说想醉的时候很容易就醉了,看我,都喝了一杯了,还不醉……”

“你醉了。”孟越之眼中含着疼惜,语调缓慢而沉重。

“真的?”蔡苞傻傻的笑,“你说醉了就醉了吧……我听你的。”

“包子,我们回去吧。”

“不回去,娘会担心,我不能让她担心,”蔡苞手一挥,又重重落回自己身边,笑了两声,“娘会不开心的,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一个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人,哈哈,当然不能在一起,那个人是谁?根本不存在啊?是个假人,假人!”

说到最后,蔡苞蓦地站了起来,摇晃了两下,支着桌子,眼睛通红,表情略微有些狰狞,却渐渐变得无力,她转身就开始往门外走,孟越之掏出钱,按在桌上,忙跟了出去。

“啊!”蔡苞摊开手,摇摇晃晃地在路中间走着,声音比平时越加洪亮,“天上好多星星……”

孟越之不自觉地还是顺着看了一眼,夜空寂寂,明明是个无星又无月的夜晚,脸又黑了几分。他上前扶着蔡苞,架起蔡苞一个胳膊,却因为身高原因,几乎把她吊起来悬离了地面,蔡苞忙扑腾着挣扎了几下:“不舒服,不舒服!”

孟越之无奈,想伸手去抱她,蔡苞却蓦地力气暴增,一下子甩掉他手,继续往前走去:“我可以自己走的!谁说醉了不能走路,你看,我不是走的很好么?”

孟越之一步迈过去,抓住她手,让她头靠着自己手臂,脚下虚浮的蔡苞,便顺着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放在了孟越之身上,走了半天,才口齿模糊地道:“我们去哪里啊?”

“送你回家。”孟越之叹了口气,皱着眉回答。

“我说了不回去!”蔡苞离开他止住步子,一步也不肯再走,孟越之转身看着她,本就该是夜深人静之时,何况这等僻静小巷?

她就站在那里,瘦小的身子,在夜色中只见一个小小的轮廓,低垂着脸,仿佛无家可归被人抛弃的孩子,身影单薄,见半晌他没有动静,她就伸手过来,掏了掏他的手心,痒酥酥的,心里顿时如被电流击中,一麻,再见她仰起脸来,笑的憨傻,“我不回去。”

“好,不回去。”他终是应下了,本来平时就无法拒绝她,何况这个时候。可是又该去哪呢?带她回自己住的地方?怕又会毁了她的清白,一个女孩子,还是不好的吧。正在思索去处的时候,蔡苞却突然呕了起来,死死皱了眉头,扶着小巷一边的墙就深深埋下了头,她大半天没吃任何东西,啥也吐不出来,就在那不住的干呕,那干呕的声音就在小巷中不停回响,如一记记闷拳打在孟越之心口,他站在那里,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过了好久,那干呕声才带着余音一起停住了,蔡苞轻轻喘着,还在傻笑,语气带着故意的焦急:“快看看,快看看,胃有没有被呕出来?”

孟越之忍无可忍,内心深处的酸疼让他无法再纵容下去,他一把扯起蔡苞,将她打横抱起,声音从未有过的凶狠:“蔡苞,你下次再喝酒给我试试!”

蔡苞委屈地呜呜了两声:“你好凶,可是再凶也不准送我回家,不然以后我不理你了。”声音越来越小,可能是实在吐的乏力了,眼前东西都失了色,脑中一沉,眩晕感袭上,就此一歪昏睡了过去。

孟越之看着她终于是睡了过去,心内不由终是松下来,见她态度如此坚决,略一思索,也只有带她回自己住的地方,反正,那也没有别人,只要没人看到,还是无妨吧。

脸上浮上轻嘲,孟越之提气,运起轻功,往他在定王府边上的小院而去。可是,却故意绕了段路,从另一头回了屋子,避开了定王府。

将蔡苞放在床上,孟越之又有了束手无策的感觉,看着她的鞋子,也不敢为她脱,只得就这样拉过被子,任她睡,可蔡苞却是又醒了,一把蹬了被子,嘴里嘟囔着:“水……口干,头疼,难受!”

孟越之眉一蹙,家里只有一壶冷茶,那能喝么,可见蔡苞在床上焦躁地翻来翻去,也顾不上许多,便去取了杯子给她端来,可听的后面一声响动,忙回头,却见是蔡苞挣扎着正要翻下床来,房内灯都未点,她又没有什么力气,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又扶着头喊疼。

孟越之抢过去,扶起她,一手将水递给她:“来,喝。”

蔡苞抱着杯子,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哈哈笑了两声:“舒服了。”可趔趄着还是要站起来。

孟越之一手拽着她,只得把杯子放在地下,将她拖上床,将被子压上:“睡觉!”

“睡觉?哦,睡觉。”蔡苞点了点头,躺在床上,又终是没了声音。

孟越之心神俱疲,拾起杯子放回了桌上,点了灯,就坐在床边静静打量着蔡苞,却见她眼睛闭了片刻,便又倏地张了开来,定定看着他,嘴唇微动,他听的那三个字:“你是谁?”

他苦笑,正待回答,她却又问:“你喜欢我吗?”

孟越之重重呆在远处,喜欢?当然喜欢,可是她为什么这样问?

“说啊说啊!

你喜欢我吗?”蔡苞蓦地坐起来,双目圆睁,目眦欲裂一般,眼睛一下子通红,似是不肯放过眼前孟越之的任何一个表情。

孟越之张了张嘴,那两个字眼终是说了出来:“喜欢。”或许还不只喜欢那么简单。

蔡苞一把勾上他的脖子,力气大的惊人,孟越之不防之下,竟被她拉得一下子离她近了许多,她颤抖的呼吸便带着灼热的温度断断续续地喷在他脸上,被浓重的酒气熏染的暧昧的气氛,让孟越之脸上发烫,他伸手去拉她的手,想挣脱,却怕伤了她,不敢动用半分功力,可蔡苞就较上劲,死不肯放,还死死盯着他,一副他敢挣脱试试看的样子。他因为那狠戾,手上失了力气,她就狠狠出言逼问道:“既然喜欢,又为什么要骗我!”

孟越之一愣,才反应过来,她的质问根本是问错了人。偏头看向她的眼睛,果然,那之中由于醉意,根本就仍迷糊地氤氲出浓重的雾,什么也看不真切,他试探着出声唤道:“包子……”

可他语音未落,就被蔡苞蓦然递上的唇舌钻了空子,灵舌裹着滚烫的温度侵入他口中,缠上他的舌头,直到勾入她唇中,酒气侵了过来,唇齿狠狠地吮着他的,不给他丝毫思考的空间,一只手放开他脖子,从喉结滑下,便立马钻入他衣襟,不老实地在他胸口肆意抚着,沿着肌肉的纹路,带着强烈的感情与贪婪的侵占欲。

这种狂乱,让同样被烈酒酒气侵染的他,浑身燥热,心中重重一缩,热血冲上脑际,如被烈焰烧过,再无多余理智顾及半分是否应该或是她口中痴痴念着的,现在欲做的都是对另外一个人,而非是他。他只是循着自己的本能,自己对她狂热的爱恋,不再被动,唇齿相依间,不再是她独自的噬咬吸吮,纠缠的舌,火热。他压抑已久的渴求都在瞬息燃到极致,不再固执撑着,他推着她倒在床上,柔软与坚硬,抵在一起,随着动作摩擦着,只是让两人间的温度更高。他紧紧将她箍在怀里,几欲将她揉碎,手掌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滑到脖子,探入衣襟,唇间含住了她的低吟,欲 望更是难以收拾。

“好热……”唇甫一分开,她便喃喃出口,抓住他的手掌,紧贴着她已经裸露在外的肌肤。又是如小猫般眯着眼,享受地说道,“好凉,舒服……”

还有一只手仍然勾在他脖子上,又轻轻抚着他,将正停在她喉间的他带上来,再次吻上了他唇,却不似上一次般蛮横冲撞,像是已经得了足够的爱怜,在撒娇般,俏皮可人的轻吻,无限缱绻地印在他唇边,可这却似更深一层的挑逗,不仅无法熄掉燃起的爱火,反而让孟越之闷哼一声,再也无法控制,再次牢牢攫住她的唇,蔡苞皱了眉头,可还是乖乖地承受他的热吻,娇喘连连,由于他的揉抚,细碎的呻吟堵在喉头,可仍然清晰可闻,偶尔扭动身躯,脚曲蹬两下,更是让他觉得下腹一把烈火,焦灼难耐。

孟越之手上一刻不停,两人之间的阻隔也越来越少,炙热的皮肤相依,他离开她唇,轻轻吞吐着她的耳珠,在轻吟不断的她耳边喃喃问道:“可以么,可以么……”声音沉哑到不行,却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蔡苞轻喘着,略蹙眉头,有些不耐:“什么可以,我要嫁给你的啊……”

孟越之一愣,暂时控住喘息,凤眸如钩,扫在她脸上,只见她偏着头,闭着眼睛,脸上不知是因为羞赧还是激情而起的红晕,如两朵红云,唇边却有幸福到安详的笑意,语气却似在撒娇:“我要嫁给你,嫁给荀四,不要嫁给苟思辰,你说好不好啊?”

孟越之几乎是紧紧捏住了自己的双拳,咬紧了唇,才没有在那一刻狠狠一掌砸上床,他做了些什么?

手颤抖着,帮蔡苞一件又一件地穿好衣服,手指一碰到那软腻的肌肤,便是剧烈的瑟缩,待得穿好,他如受了世上最残忍的酷刑,冷汗连连,再抬眼看蔡苞,或是由于久无动作的宁静,竟是真正安稳的睡着了,可颊边的红云仍在,他再一次无限爱怜地吻上她柔软的唇角,轻轻舔舐,再颤抖着离开,坚决地下来,披好衣服打开房门,深秋的夜风终是让他完全冷静了下来。可更加觉得心底一片荒凉苍冷。

她口中与心中的那个人,无论是荀四还是苟思辰,都不是他孟越之。

谁对不起谁

夜已深,声寂寥,虫鸣阵阵,城郊的草屋中仍然点着一盏孤灯,也因而从支开的窗子中泄出几缕光线,蔡大娘坐在桌前,面色凝重,甚至还带着一点点陷入回忆的无奈哀伤,淬满风霜痕迹的美丽双眸中染上了一些迷蒙的雾气。

这些年,她原本以为改名换姓渐渐老去,看着蔡苞健康长大,而有些事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一切都成了过去,但,仿佛命运,也不打算就让这样一件事情就此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