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然记得他们初遇,脏兮兮的她,莽莽撞撞地向他和易了容的苟思辰撞来,本能的,他自然拉着苟思辰挡了上去,可后来,他常常后悔,若是当初,没有这样一个举动,会不会……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卖,谁都清楚这个事实。

他其实清楚她那些小心思,她在一开始的时候,对他,有种迷惑的情感,她在报名参加乞讨的比试时,故意写出那么好的字,就有那样的一种情愫作祟。

正如她后来所解释的那样,他太像她的一个美好的梦,他是仙人,完美无缺,却太过骄傲,让她有了让他佩服她的欲望。虚荣心作祟,心想:若是这样一个完美的人,都能欣赏她,那该是怎样的满足。

可他,在最开始,却没有好好的利用她的迷惘,而是一味的躲开,他赢在了开头,也输在了开头。

后来,他在少林寺中,想再利用那份神秘的情感,故意对她稍作诱惑,她的确仍然无法分辨清楚,可却无法挽回颓势了。她或许纠结过,可却只是想着纠结怎样将他分割出去,想着怎么拒绝他,而不会伤害他。

他可以对她无所顾忌的好,可以故意克制自己,在看到她和苟思辰在房中亲吻时,假作镇定,用平常的表情迎接她,却忘了,自己既没有立场逼问追究,也没有立场包容谅解。

为什么喜欢上她,他说不清楚了,最开始,他本能的觉得苟思辰接近她,会给他带来无数的麻烦,他劝过,后来却想,会不会是自己本能的觉得了危险,才想通过劝阻苟思辰,阻止这整件事。

可这样想太过玄妙。他有洁癖,不可能对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就这般产生了感情,所以,他又放弃了这样的解释。

他用抱好戏的心情开始,最后却成了这场好戏中不可或缺的一员,无声无息的上场,丢兵弃甲的惨败,还要自认潇洒的故作保存了尊严。

什么时候喜欢上蔡苞的?真正确认的时候,恐怕是那一次他们一起饮酒,当他正为他爹给他安排的前程而迷惘的时候,她出现在那个小酒馆,坐下来,哪怕有些怕他,有些畏惧,可是却顶着他给的挑衅,喝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口酒。

他不知当时是怎样的心态,或许是害怕了,希望让她知难而退。

可她没有,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纠缠。那个时候,他更深地感觉到了她的善良和坚强,还有——可爱。她怎么会有那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会在苟思辰的煽动下,为他构思了这样一个情感故事。

他忍不住的笑了,为了她喝彩,之后却想着,他有多久没有笑的那么开怀了。

当他没有顾忌的抱她回家,当他面对她流口水的举动,仍然没有将她扔到地上,看着她的睡颜,竟然唇角不住上扬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败了。情感来的太突然,那一晚上,他回去,回顾了跟她的所有细节,她那钳在脏乎乎的小脸上清亮逼人的眼睛,那般清澈,她的所有心思,都在这双眼中,无论巨细的展现出来。他忘不掉她喜欢鼓着脸与别人争执,委屈时满脸的失望与可怜,温暖到能将你整个心捂热的笑意,被气的颤抖时仍然屏住呼吸控住泪意,决不允许自己掉泪时的挣扎。她勇敢而善良,有时却羞涩的可爱。他记得那天和萧玉菲一起吃饭时,蔡苞被苟思辰欺负的可怜兮兮,却要不时瞟向自己而不敢发飙,最后,在苟思辰使计之下,她第一次以干净的脸见人,皮肤细腻,精细的五官,染着点稚气的清秀,却不自信的低下了头。

当时脑中闪过一句话,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有时如芙蓉般独立,但有时却如雏菊般坚强快活,即使是无人注意,仍然独自绽放着。

他想将瘦小的她揽入怀中,帮她卸掉身上担负的重量,守着她笑,不会让她哭,尽自己所有给她幸福。

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如此强烈的时候,她却已在别人的怀中。

他恨他自己,为什么就在她那次碰到他手时,这样剧烈的闪开了。那是他第二次让她脸上出现了受伤的表情,隐藏极深,藏在那笑意后面,却满是失望和自我怀疑。

是不是没有那一次,她不会那么快的走向苟思辰?

可是,如果不是那一次,如果不是看到她受伤表情心里涌起的难受,他或许也没有意识到感情强到了怎样的地步。

所以,其实,不是造化弄人,而是造化无论怎样,她也不可能站在他身边。

他现在希望她幸福,希望她过得好,希望苟思辰,会懂得珍惜她的一切。

他不知道她成亲时是怎样的娇艳与娇羞,他不忍心去看那已属于别人的美,也不想去看得到她的人怎样的春风得意。其实说不准只是怕三个人见了尴尬,他们都顾及着他,这样想来,他也算是幸福,至少爱过了这一次,无悔的和好友争过以后,好友还是好友。

他想起和她酒后的那次失态之举,她柔软的身子,热情的拥吻,却是因为把他当作了另外一人,那一次,他才真正确认了他的一败涂地,无可挽回。

他想起了她笑着对他说:“我很喜欢苟思辰,喜欢到无论怎样都会跟他在一起,无论他是怎样的容貌,怎样的身份。”虽然残忍,可先哭的却是她,他知道她为什么哭,因为她知道自己残忍,却不得不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来拒绝他。

他想起了他离开那天,她轻轻的拥抱他,告诉他,如果她对他来说很重要,就不要再让她难过,因此,他没有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哪怕知道她成亲生子,日子过的悠闲滋润。猜想她定是没用他送给她的那方澄泥砚。她其实也做不到坦然,因为善良,她无法忽略曾经拒绝过他的事实。

窗外的雪,继续无休止的飘着,让她本就模糊的笑意再次远去,门外忽地嘎吱一响,却不是因为风。

“师父……”门外传来软软糯糯的声音,一个裹着红色披风的女孩钻进门来,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的一笑,“对不起,风雪太大,出不了门,我就迟到了……”

见他没有说话,她就走进他,瑟瑟拉了拉他的袖子:“师父,不要生气嘛……饭饭去抄口诀。”

“没事,师父没有生气……”孟越之眼睛落在她牵着他衣袖的手上,肉肉软软的小手,传递着她对他的依恋。

和她的相遇,竟是和与包子的相遇那般的相似,在羽城的巷口,还是小乞丐的她跌跌撞撞的扑过来,他本能想躲,却没有躲开,她从他怀里抬起眼时,满目赞赏毫不掩饰。脏脏的小脸,晶亮的眼睛,与记忆中的蔡苞竟是慢慢重叠。

而后来,他才知道,他们的缘分远不止这样,小女孩叫范饭,是继蔡苞之后唯一一个肯留在丐帮乞讨的女孩子。当她用很夸张的表情,将她爹娘告诉她的那些有关蔡苞英勇事迹讲出来时,他竟是不由的想笑,却不知是为了当年蔡苞的勇猛还是眼前这小姑娘活灵活现的表演。

而且,她的名字?确定不是蔡苞取的?

后来,他竟然同意了收十二岁的范饭为徒。传她武功,带着她游历江湖。

最初,收下范饭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还会不会成亲,他想收个徒弟,或许,能将这一身的本事传下去,也或许,作为武林盟主的他,能帮武林培养出下一个适合的人。

可时间久了,他却看到了长大成人的范饭眼中不一样的依赖,于是想躲避,想逃开,故意对她冷漠,故意凶她,板着脸,一整日失踪,或者是一个月不跟她多说一句话,可是她还是固执地等着守着。

有一次,他在天快亮的时候回来,却见她裹着单薄的衣服,秋露寒重,她冷得直哆嗦,却抿紧了唇,左右盼着,当看到他回来的时候,飞扑到他怀里,眼泪鼻涕擦了他满身都是,最后却扬起笑脸说:“师父,你回来了,我就可以安心去睡觉了。”可倒在床上,睡到黄昏的时候都没有起来,他忍不住进房去看她,一摸额头,滚烫。

他吓坏了,忙着去抓药煎药,与她相处的那些细节就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曾经抓着她手教她写字,第一年过冬的时候,有一天下雪,刚好是习字的日子,她和他的手俱是冰凉,她冷的直哆嗦,却咬紧牙,认真练习。第二次,他带着她写字的时候,却发现她手极是暖和,见他疑惑,她便甜甜笑着说:“免得把师父你冻坏了,不教我了。”可是很快的,她的手还是随着自己的冷却了下去,她不好意思地咬了咬笔杆子:“师父,对不起啊,我的手也是天生凉,本来在习字前,我烤了很久,却那么快凉了。”

炎热的夏季,她曾经在扎马步的时候中暑昏倒,可稍微休息了一下,又去蹲着,后来肠胃不住犯恶心,两日没有进食。他也曾问她为什么那么坚持,又是那甜甜的笑:“因为我想跟师父一样厉害啊!”

她偶尔也会不服气,咬紧牙犟着脸一声不吭,偶尔也会想念她娘,却从不在他面前哭,有一次他经过她房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的隐忍的抽泣,才知道小丫头忍受了怎样的苦,却同样忍着不抱怨。

还有渴望他奖励时的殷殷期盼,得到他赞扬时的神采飞扬,什么时候,她的每一个表情他都记得如此清楚?

他告诉自己,他比她大太多,做她父亲尚且绰绰有余,况且授徒成私,万万不可,可有些事情,不受控制。

那次范饭病好了后,起来抱着他,很久一句话都没有说,最后才道:“师父,如果你一点都不喜欢饭饭,只想做饭饭的师父的话,饭饭可不可以离开?”

他大惊,恐慌之下,口不择言的问道:“你本事还没学齐就想着离开师门了么?”

眼泪滑下,她抿着唇说道:“因为饭饭没有再把师父当师父了,师父曾经牵着饭饭四处游历,手把手教饭饭习字,因为是师徒,我们可以找个理由不顾及这些,可以后呢?师父不这样饭饭会伤心,师父这样做,饭饭更是难受,不如就当饭饭不孝,自行叛离师门好了……”

他找不到理由,只是坚决不同意,范饭苦笑一下,第二个月便留书出走。

那年,她十六岁,而比她大十二岁的他,又一次面临失去。

他没有刻意去找她,只是在行走江湖时,装作不经意的打听起她,却半点消息也无。就在他又要接受的时候,一年后某个天降大雪的日子,她却主动回来了。

她浅笑盈盈走向他:“师父,你真是还一点都没变,还是因为怕冷所以冬天都不出门的。”望望他身后,又笑道,“还没娶师娘啊……那你还要饭饭么?”

他没有多言,只是将她带回了她房间,那里一直保持着她走的样子,打扫的一尘不染。甚至连她留下的信都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暗示着,只要她回来,那些争吵变故,都没有发生。

“师父,你真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她扑到他怀里,惊喜万分,又瘪瘪嘴:“算了,师父就师父吧,我这次离开才知道还有多少人崇拜你,一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能因为自己喜欢你,就硬是要摧毁你的形象吧。不过这次回来我就不打算走了,你要准备好,一辈子受我折磨……”

他稍稍笑了笑,只是任她拥着,什么都没解释。他在整理心情,如果不能给饭饭最好的交待,他不会轻举妄动。

现在,孟越之盯着拽着他衣袖的手失神,他并不知道最后和饭饭会是怎样的结果,只知道,当那个人的笑渐渐模糊的时候,是她逐渐清晰深刻的笑容,将他从整日的低沉颓丧中拯救出来。

或许,留给蔡苞的地方从未变过,心里另外一个地方,却在渐渐融化。

番外二

如果想问我,当我终于坐上龙椅那一刻,心里想的是什么时,我的回答,或许会令大多数人惊讶,因为我想的不是终于扬眉吐气,终于报仇雪恨,终于可以俯瞰苍生。我当时想的是,在风城的那一家人,会在什么时候得知我逼宫成功。

而表情呢?我想苟思辰或许如以前一样,笑的一脸无所谓,而蔡苞肯定不屑的轻嗤一声,原因或许是说,终于成功了,动作真是慢,或者是,想冷眼旁观,看我能否当好这个皇帝。可是我想,以蔡苞的性格,前者定是居多的。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和苟思辰是很好的兄弟,或者说,表面上看来是很好的兄弟,虽说小时候,却仍然免不了出现从长辈那里争宠的状况,但至少也一直和乐相处,平安无事。可自从我爹因为他爹的失误而战死沙场,我娘伤心过度而死时,天一下子就变了。

我还记得众人来安慰我的表情,中间很多,都藏着冷漠的讥诮。他们一家人的确是深表歉意的,可我却知道了定王爷当时失神的隐情,爹和定王爷是很好的兄弟,因此知道很多定王爷的事情。有次他在跟娘讲起定王爷和丹妃的私情时,恰好被我听到。而定王爷在战场上判断失误的那天,正好是丹妃有孕的消息传到战地的日子。

很好的故事,我爹当他爹是好兄弟,却因为这个好兄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可先皇却仍然只重视定王爷,没有给予苟思辰他爹任何处罚。

我故意在他们来看我的时候,冲着刻意来安慰我的苟思辰喊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将来也会如你爹一般背叛兄弟!”

随后我就跑到先皇面前,将事情事无巨细的讲了清楚,先皇大惊,终是将丹妃贬出宫中,将定王爷遣去风城。

那时的我,承了爹的爵位,被接到宫中由皇后亲自照看,看上去是享不尽的福。心里却只是苦涩莫名……苟思辰知道了内情,对我也是恨之入骨,我们两个,终是彼此敌对,水火再难相容。

可能是觉得自己一时间做了错事吧,所以才觉得面对苟思辰时有了愧疚。可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却也回不了头了,只有硬着头皮一步步走下去。

后来,先皇驾崩,苟廷运登基,皇后成了太后,可一切都没有变。

太后的立场,和苟思辰是迥然相对的的,我入宫不久后便已经看的十分真切。苟思辰常年跟在皇上身边,颇得太妃的宠,自然算是皇上那一派的。太后只是皇上的养母,而且绝对算是个比较失败的养母,不仅没有收服皇上的心,还坚定了他与之对立的局面。

一切只因为太后为皇后时,心狠手辣,对后妃们都是苛刻不已,苟廷运能来到这个世上,其实多半要感谢丹妃娘娘对皇后的劝说。可丹妃自己的孩子呢?

我每次想到这些,都忍不住想冷笑,这便是皇宫啊。

而自己跟随的太后,就是这般残忍。我却没有选择。

由这些,我更加恨苟思辰,如果不是他们家毁了我的生活,我为什么要被逼着选择现在的生活,被逼着跟他们处处作对,孤僻一人,形单影只。

我成了皇宫中的怪人,太后对我时热时冷,时而想着觉得我是她的希望,时而却对着我发脾气,毕竟我不是她亲生的,有时候血缘很奇妙,差了一分,心就隔了好远。

就这样,我位于阴暗的一方,时时学习权谋只术,学习在大臣中一面用银钱讨好他们,一面记录下他们的罪证,抓住他们的把柄,太后说,这才是驭人之术。

她却不知道,自己对她,也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虽然我不感兴趣,可是我也想将妄自尊大的苟廷运踩在脚下,让苟思辰不得不对我低头道歉。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太过孤独,我宁愿打一场仗,将他们变成敌人,也不会那么寂寞。

苟思辰对所有人做出了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样子,看上去仿佛只沉醉于江湖,爱好那些快意人生,可是我却知道,一切都不是真的。从小的了解,让他知道,苟思辰真心喜欢的,是安定的生活。

所以,他做的一切,定也只是向苟廷运有所求罢了。

这时的我和他,明着又成了极好的兄弟,因此我送他上好的牡丹,让他以为我在假意试探,而加紧了在江湖上动作和步伐。我不想再拖下去,对我们大家来说,都需要一个能快速解决恩怨的办法。

或许就是决一死战。可我想到那,竟是觉得无比的兴奋。

因此,我提了一个叫蓼的女人为我的贴身助手,因为这个蓼,我从她极是熟悉的眉眼上,判断出,她极有可能是苟思辰的人。

后来,经我证实,她果然是丝蓝的姐姐。

丝蓝是我在宫中时服侍我的丫鬟,后来,却不知为何,突然怀上了孩子,宫女私自没了贞洁便已经是死罪,何况是怀孕?

我问了她,她不说,而太后定是也不会许我收一个宫女,哪怕是做妾。我无法用其他方法帮她隐藏,只能在她被发现并被赐白绫要求自尽的时候,买通了行刑的小太监,偷偷将她送回了我的安王府。

可这一切都瞒着外面,蓼知道的,多半是苟思辰告诉她的,我太过残暴,占有了丝蓝,却不保她之类的。

后来想想,觉得无聊,苟思辰也不会是喜欢说这样话的人。

可是怀疑到这里,我居然没有深想下去,忘了既然苟思辰不可能是说这样话的人,那说的还能有谁呢?

就是这一个判断失误,让我差点丧命。

当然,想到这里,便要感谢蔡苞。

故意的接近,最开始是因为她是丐帮帮主,后来是因为她是丹妃的女儿,可能就是苟思辰的妹妹,最后却是想利用她进行一场阴谋。

而情不自禁的逗她呢?又是因为什么?

我想的是因为她是苟思辰喜欢的人,或许,逗起来,会收到不错的效果,正如自己小时候做的那样,喜欢抢苟思辰的所有东西。

后来,我终于愿意承认,是她身上的某种特性打动了我。

无关爱情,她身上的坚持,倔强,聪慧,让我觉得,或许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堪入目。她对我的恨很简单,因为我是苟思辰的敌人。

她后来原谅我也很简单,因为我帮了他们,而且不再跟他们处在敌对的位子上面。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人,能让你面对她,忍不住就想将自己深藏的东西,也统统展现在阳光下。原因,或许就是因为羡慕她能轻松开心的活着。便控制不住的跟她靠近,期望能分享她的快乐。

我其实应该感谢她,不是她,我无法扬眉吐气,走到现在这一步。

他们很聪明的搬到了风城去住,远远的避开了羽城之祸,我登基后没过多久,有人上书,劝我最好将他们除掉,我没有思索便重重的驳回了那道折子,那个上书的大臣也被罢黜。自此,没人敢再提到有关他们的事情。

可他们的消息我其实全都知道,也因为他们的特殊关系,虽然苟廷运不能放,太妃我却另外找地方细心照顾。

有一日,我寝宫落下一只白鸽,它咕咕直叫,却一直不走。我走近了一看就看到脚上绑的放纸条的小木管。我有些惊讶,都登基了,还会有谁跟自己飞鸽传书?走近了,捧起鸽子将信取出,摊开,只见一排娟秀的字:“谢谢你善待太妃。”

是谁,已经相当明显。他居然忘了,这位仍然是丐帮帮主,仍然控制着江湖上,超过七成的第一手资料。

我看了看日子,回到:“无妨,举手之劳,而且太妃本来无辜。你家远卓、远曦生辰将至,要些什么么?”

没过多久,就又收到了回信:“要……你给只信鸽跟这只一起飞回来吧,这只老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我失笑,当然照做,再回:“就那么简单?不过看样子你有长期和我通信的打算,不怕被苟思辰发现误会了什么?”

“哎,能误会什么啊?我这是为了跟你拉近关系,方便讨好你,免得你哪日脾性大发,灭我全家。”

果然是蔡苞,做这样的事,故意说出来,却打消了你的疑虑,苟思辰有这样的妻子,也过上了他一直向往的生活,我还会担心什么呢?

“放心吧,你们就好好在那边生活,什么时候有机会了,回羽城来看看?”

“多半没机会了……”

“这么直白?”不知道她这样直说是否为了打消我的疑虑,还是真的,对这边再无留念。

“好好当皇帝吧,听说你当的还不错。”

辛苦得来的,我自然要珍惜,勤政亲民,我要的是阳国的盛世。

除了现在得到的地位要感谢她,我也要感谢她让我放下了很多无聊的仇恨,甚至像一些书里说的那样,找到了红颜知己。

那之后我们断了联系,我继续当我的皇帝,而她,挂着丐帮帮主的名头,却跟家人一起,在边塞自由自在的过日子。有丈夫,有孩子,有公公婆婆,还有两个娘。

这样圆满的日子,我常忍不住嫉妒,可也忍不住祝福。

因为,她应该有这样完美的生活。

番外三

第一次见到韩丹的日子,仿佛是镌刻出来,放在了记忆里,永远那般清晰。

那个时候,有一个神秘的组织,专门偷别人家里的女孩或者收养孤女,仔细培养后,送到高官权贵身边做间谍。甚至连皇父,也曾经吃过亏,下了决心要灭掉这个组织。可等到他驾崩后,我们才终是找到了这个组织所在,集合了兵马,终于是杀掉了组织的头目,我走进那个山谷的时候,就看到了她,别的女孩子都缩在一起吓的尖叫,而她则抱着她师父的尸体,哭的混天黑地。

待她冷冷的看向我时,我才不由惊叹,虽然知道这个组织所培养的,俱是国色天香,可她那般纯然的仿佛从骨子里透出的美,却是我第一次见到,每一个细节,都明艳却不失清丽。她看着我,也渐渐止住了哭泣,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点红晕:“你是负责的?”她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不由失笑,却无比严肃的回答道:“是。”

她看了看缩在一边的几位姐妹:“那你打算把我们怎么办?”

“先带回羽城,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再遣送回原籍。”

她看着我,目光定定的,一瞬不瞬:“你答应我一件事,不然我死都不会跟你走的。”

“什么事?”虽然觉得她一个弱女子在这样的处境下说这样的话好笑,可是我还是问了出来。

“你要好好葬了我师父,不然我不会跟你走的。”她盯着我,咬牙说完,就又转向她师父的遗体,一时间又是泫然欲泣。

我实在是忍不住,轻轻笑了声出来,她马上转过来,小脸上燃烧着愤怒:“你笑什么?”

我也知道在她伤心的时候哭是很不好的,便道:“对不起,你师父世外高人,自当受到尊敬,我会让人好好葬了他的。”

“那我能不能在他坟前上柱香才走?”她有些红肿的眸中,光芒跳动,用其中的希望,希图打动我。

“好。”虽然明知会耽误很多时间,但是我还是同意了。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雀跃,让我觉得这个决定做的异常值得。

葬了她师父后,我带着她们一起往羽城而去,途中渐渐跟她熟悉起来,这时我才发现她美在何处,虽然单论容貌,她并不比其余四个女子高到何处,可偏偏就是有种天然而成的气度埋在骨子里,那是汲天地灵气而成的美,而不像其余几个女孩,被人雕琢成各种各样的模样,却不再真实。

一次,我忍不住问她:“你跟你师父关系很好么?”

她点了点头:“他是这世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也是至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那你就不恨我?”问出口我就后悔,多傻一个问题。

“你就不怕我表现出对你不恨是为了接近你再寻机报复?”她笑了,“虽然我学业很差,但是,也还是不要忘了我接受的是什么训练。”

毫不留情啊,她刻薄地揭露出了我对她的感情,也明白我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时我只觉得尴尬,可她又继续说道:“恨当然是恨的,恨你杀了我师父,却又长得那么好看,让人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