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受到打击的彩虹独自跑到饭馆吃了一顿地道的农家菜,老板娘说芹菜和冬瓜就是从自家院子里摘下来的,鸡是现杀的,红烧肉是现炖的,吃的就是一个新鲜。寒假只有一个月,过完年就开学。心情抑郁的彩虹除了山吃海喝就是蒙头大睡,整天睡衣相伴。等到大年三十她再次出门买东西时,忽然发现裤子已经扣不住了,跑到学校体育馆一称,乖乖,一下子长胖了十五斤!而且全胖在关键部位:腿粗、腰大、脸圆,估计吃多油,头发黑黝黝的充满了光泽。

渐渐熟悉之后,彩虹发现这个系男老师居多,四十岁以下的女教师只有她一个。彩虹不好意思向他们打听谁是季篁的女朋友。而深居简出的季篁自从借了她银行卡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彩虹越想越难受,千里迢迢地找过来,十年的合同也签了,居然是这么个结局。等季篁和别人结了婚,她和他还是同事,免不了天天见面,那还不是遭罪!转念一想又觉得心灰意冷,罢了罢了,妈妈一个电话害得季篁家破人亡,这天大的罪过怎么弥补也不算多。她的罪孽还不这些:秦渭的伤,韩清的死,可爱的多多变成了孤儿…这些惨剧或多或少都由她而起,是她偷走了她们的未来、幸福和欢乐。

她不应当幸福,也没有权利享受。

彩虹决定,自己的后半生就在中碧流放。

中碧果然是个好地方。至少她搬过来的第一天起,她不再做噩梦不再夜夜梦见韩清和夏丰。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好处:人少、车少、污染小、噪音小,只要不追求高档,城里的人能找到的娱乐这里全有:电影院、录像厅、植物园、健身馆、小吃街、各种超市和快餐店。学院附近还有一家“麦丁劳”生意超火,专卖山寨版汉堡及葱油肉饼,彩虹慕名吃过两次,味道神似,肉饼里加了川料又香又辣,令人欲罢不能。

这是彩虹第一次独自过年。四外响起的鞭炮声令她意兴索然。她用力跺跺脚,将这种消极的情绪赶出脑外。人少,气氛不能清冷。她在门上贴了春联,窗上贴了窗花,天花板上挂满了气球,又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很本不可能吃完的年货。回到楼下,她从楼外的储藏室里取了一包无烟炭,正巧遇到穿着球衣抱着蓝球一起回来的季氏三兄弟。

“新年好!”响应节日气氛,彩虹喜庆地向他们打了一招呼,“季老师,你的卡我已经还了,塞到你家的门缝里了。里面的钱用了一点点,不是很多,下个月全部还清。谢谢你的帮助!”

一转眼,发现季箴和季箫正偷偷地注视着她,彩虹冲他们呵呵一笑。

“不客气。”季篁说。

“何老师,你又买这么多东西啊,我来替你拿吧?”季箫说。

“这是味香村的炖猪肘,很好吃的,尝一个?”她塞给他一个纸袋。

“不不,”季箫摆摆手,“何老师你没事吧?怎么看上去…全身水肿?”

“哪里哟…这是心宽体胖。”她盈盈浅笑,一不留神,一个塑料袋破了,从里面掉出来几个大红薯。

季箴赶紧拾起来,“您的红薯。”

她将红薯往胳膊上一夹,说了声“回见”拎着袋子和煤球噔噔噔地上了楼。

真是的,还是邻居呢,大过年的一点表示也没有。见季篁不冷不热,彩虹不禁腹诽。

气呼呼地销了门,打开煤炉,铺了新炭,彩虹将冻得发僵的手指伸进炉前烤了烤,又将两只红薯放进通红的炉膛。接着她打开电视,一面吃零食一面等着春节联欢晚会。

电视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回响。为了配合气氛,广告商们纷纷打出团圆牌进行全方位煽情。看着看着,彩虹有点儿想爸爸妈妈了。她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要不要给他们打电话,可是一想到季篁母亲的惨死,又觉得明珠的所作所为逼人太甚不可原谅。更何况明珠若是知道她打算在这地图上都找不着的小城里度过余生,肯定会暴跳如雷并不惜一切手段将她逼回省城。

也罢,清静有清静的好处,无人关注亦无从烦恼,还是过个清静年吧!

彩虹抱着毛毯,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被红红的炭火烤得昏昏欲睡,到了八点,忽然听见敲门声。

她踩着棉拖鞋飞奔着打开门,看见季箫拎着一个竹篮子站在门外,他说:“何老师,这是我们自己做的年货,芝麻饺和藕夹,我哥说请你尝一尝。”

对面的门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里面传来笑声。男声属于季篁她可以肯定,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咯咯咯地笑得格外开心。

其实也不该动气,她的心偏偏就被这笑声戳了一下,于是冷淡谢绝:“不用了,年货我都买了,…谢谢。”说罢,砰的一声,将门用力一关。

回到沙发上,她抱着毯子继续看电视,心绪一阵翻滚。过了片刻,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

“彩虹吗?我是东霖。”

“东霖?”彩虹高兴得差点尖叫,“你在哪儿?回国了?”

“没有,我在加州呢。”

“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找人问的,没什么事,刚下飞机,给你拜个年。”

话音嘈杂,东霖语气匆匆,似乎不想多聊。

彩虹赶紧问:“秦渭怎么样?身体恢复的好吗?”

“还行,这个月可以散步了,不过不能有剧烈的运动,也不能劳累,还要吃很多药。好在他是搞投资的,以数据分析为主,足不出户也能工作,这一病他差点死过去,把平时不待见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都吓坏了,对他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嘿嘿,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对不起,这一切都怨我!如果当初不是我…”彩虹又开始检讨。

“不能这么乱联系,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你只是做了一个好朋友分内的事,如果我是你也会这么做的。”

朋友就是朋友,短短的几句话,打消了她日日夜夜萦绕在心头的愧疚。

“谢谢你安慰我。对了,最近你都在干些什么?把软件公司开到国外去?”她换了个话题。

“你?改行了?”

“对,我现在是职业登山队员。刚从坦桑尼亚回来,这个夏天我会去阿拉伯。”

彩虹的脑袋一下子大了十倍,“登山?你疯了!搞这么危险的运动?还有,肯尼亚有山吗?”

“怎么没有?乞力马扎罗不是?它实际是由三座死火山组成的,我徒步走过高原,路过东北大裂谷,沿途看见了成群结对的羚羊,海明威不是还写过《乞力马扎罗的雪》吗?登山是我的梦想。从小我就想干这个!你知道什么是终极体验吗?”

“终极体验?不知道。”

“当你站在山前,俯视脚下的层层云海,只有在这种时候你才知道什么是天,什么是地,什么是你自己。秦渭说在英文里这叫Epiphany…”

“ Epiphany?”彩虹笑了,“你爸妈同意你这么玩儿么?”

“我住在国外,谁也管不了我,嘿嘿,如果莉莉问起,记得替我保密。”

“好的,你要加倍小心。”

“你呢?你怎么样?”东霖问。

“我定居了,就在中碧。”

“听说了。不评价,只问你一句话。”

“呃?”

“你高兴吗?”

“高兴。我很喜欢这里。”

“那就Enjoy吧!新年快乐!”

“你也是。要想着我啊,要经常给我打电话哦,别忘了我哦。”彩虹在电话里唠唠叨叨,凄凄切切,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韩清之死是切肤之痛,接着是最要好的东霖也离开了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她到现在没有想通,只知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与T市所牵连的记忆和血脉在一瞬间被抽空了。

电话那头东霖的话还在继续,“那是必须的。从阿拉斯加回来后我会跟着登山队回国,目标是贡嘎山,海拔七千五百米,峰顶是六十到七十度的峭壁,绝对有挑战性!没准还能上电视呢!耶!等我的消息!”

她在心中暗笑,才去美国不到一年,东霖变得跟美国大学生一样开朗了,只是他的英语那么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不过这些都难不倒有钱人,更何况他的职业是登山,这跟搞计算机差不多,不需要太多的英语。

“等你到了山顶,记得捡块石头给我!贡嘎峰的石头一定有神性!”

“没问题!不多说了,要去拿行李了,拜拜!”

挂掉电话,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惆怅。从炉膛里掏出烤好的红薯,她吃了两口,太甜,不吃了,电视里的联欢晚会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赵本山的小品还是那么搞笑,但房间里的沉闷与萧索令人难耐,渐渐地,她睡着了。

一夜无梦。大约习惯了天堂生活的韩清也不来找她了。可是,当大脑陷入睡眠时,她的眼皮却有一种奇异的光感。她一直觉得四周很亮,大厅其实只开了一个七瓦的地灯,窗外是漆黑的,天空偶尔有闪亮的焰火,紫色的,流星般点点掠过…

等她从梦中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桶圆形容器里,脸上戴着一个氧气罩。空气中有种无形的压力,她觉得耳膜有点儿痛,仿佛坐在深海之中。她下意识地清了清噪子,声音在容器里异样地传播着,嗡嗡作响,有点儿变形,有点儿刺耳。

揉揉眼睛,她发现身旁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捧着一本书正专心地读着。高高跷起的二郎腿挡住了她的视线。而那人迅速觉察了她的动静,转过身来看她,是季篁。

她想拿开氧气罩说话,季篁按住了她的手,用笔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请配合治疗,专心吸氧。”

她精神本来不好,那几个字渐渐地变得斗大,她稀里糊涂地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容器,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手上吊着点滴,四周无人,床前亮着一盏小小的台灯。窗帘紧闭,可以确定是晚上。

肚子饿得发痛,又有些内急,她动了动身子,发现手脚还有些力气,便坐了起来。她正低头四处找鞋子,门忽然开了。

她的一只脚已经落在地上,索性赤脚站了起来。

进来的是季篁,一手端着脸盆,一手拿着毛巾。看见她,他大步向她走来,拾起一双棉拖鞋递到她的脚边,“醒了?”

她点点头。

“厕所在这边。”他扶住点滴架,俯身检查了一下手上的针头,确定一切都好后便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洗手间。

“需要我帮忙吗?”他问。

“我自己可以,”她小声说,“谢谢。”

方便完毕,洗了手,他将她送回床,“你还躺着吧。”

“我肚子饿了。”她说。

“这里有粥。”他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个保温瓶,一只塑料碗,一只木勺,给她倒了半碗粥,“你别动,我来弄。”

她有点儿心虚,因为季篁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就是他们初遇时的那种扑克脸。而且他看上去又黑又瘦,浓眉之下的眸子在惨白的荧光灯下发着一丝寒气。

粥的味道没话说,令彩虹想起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为省钱他们很少下馆子,可是,只要彩虹哪天跟着别人去了餐馆,吃了一道好菜,回到家和季篁一形容,他准保能在第二天做出一盘一模一样的来。

真饿,她一连喝了两碗。放下碗,季篁绞了一把手巾,帮她擦了擦嘴。

“很晚了吧?”她说,“谢谢你照顾我,快回去吧。”

“现在是半夜。”

“哦。”她笑了笑,“这医院真好,允许家属陪夜。”

顿了顿,觉得“家属”二字用的不妥,冲他尴尬地一笑。

“也不是,”他说:“我妈曾在这里住了很久,我跟住院部的医生护士们都很熟。”

她低头沉默,过了半天才问:“我得的是什么病?心脏病?”

“一氧化碳中毒,发现时你已经晕迷了。”

她想起以前妈妈一位同事的女儿,也是煤气中毒,发现得晚,抢救了半天才活过来,大脑却受了损伤,说话含含糊糊,经常头痛而且神经严重衰弱。她不禁紧张了,“一氧化碳中毒?我不会有后遗症吧?”

“医生说是中度的,应该不会。不过也不排除意外情况。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要立刻报告医生,让她们及时检查。”

她想了想,说:“奇怪,我根本没用煤气啊,也没洗澡,炉子都没开…难道是管道泄漏?”

“是烤火用的煤炉。”他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你用它烤红薯,盖子打开忘记关上。”

这样也能中毒?火焰黄黄的,氧气是完全燃烧的呀。她想不通,可是,立即又发现了新问题,“咦?我的衣服呢?谁帮我换的衣服?”

“你吐得很厉害,我帮你换了,叫人拿去洗了。”

“干吗救我?”她小声说,“让我死掉算了,就当替你妈报仇了。”

他的脸色变了变,眼神中有一丝痛苦。

“对不起。”她赶紧说,“都怪我妈打了那个电话,不然伯母她也不会…”

“我妈不会因为一个陌生电话就轻易放弃生命。如果那么容易放弃,十几年前她就放弃了。”他冷冷地打断她,“她之所以要走,是因为太爱自己的孩子。”

“总之还是很对不起你。”她喃喃地说。

自从听到季篁母亲自杀的真相,彩虹在盛怒之中冲出家门坐上火车就追到了中碧,连辞职这么大的事儿都是委托关烨办理的。后来为了几道关键手续不得不回城,她也就是径直往中文系走了一遭。火车早上到,她办完事立即走人,三过家门而不入。彩虹觉得,妈妈为个不让季篁和自己恋爱已无所不用其极,行为语言态度次次触及底线,看在多年养育之恩的分上她都忍了。因为她相信上一代人虽然思想固执,观念陈旧,出发点还是为了孩子。只有这一个电话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她彻底领教了妈妈的果断与毒辣。

“过几天等你出院了,就去找系主任辞职吧。”季篁站起来,收拾她吃剩的碗勺,“你的生活这样马虎,早晚还会有事发生。”

“我不辞职。”彩虹说,“我喜欢这里。”

他本来已走到门口,又折回来,“那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我待多久跟你有关系吗?”彩虹喝下一口水,眼睛瞪得滚圆,“我是煤院的正式员工,既不吃你的又不喝你的,季篁同学,你管我待多久呢?我何彩虹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到了年纪找个人一嫁,我就扎根在中碧。”

他冷笑,“你是来捣乱的吧,彩虹。”

“是的,季篁,我就在这里跟你死磕。”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将门一关,扬长而去。

彩虹以为季篁不会再来看她了,不料第二天一早,他又来了,还给她带了早饭。

只是他从来不笑,都是板着脸,对她爱理不理,拒绝讨论学术问题。彩虹躺得实在无聊,只得抱着笔记本电脑猛打游戏。若有护士来,季篁就解释说彩虹是学校刚分配来的青年教师,家在外地,身体出了点问题,系里派他负责照料。住院部有食堂,但季篁坚持送所有的中饭和晚饭。一菜一汤,味道绝对大师级,吃完了还有点心,水果和宵夜。这样待遇是彩虹不敢奢望的,所有季篁送来的东西她全吃,既不问也不说,打开饭盒就下勺子,搞得自己像个叫花子,一天就在等这几顿饭。

有时候季篁一整个下午都陪着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书,她想凑过去说两句话,他就显出冷淡的神态。她吓得只好继续打游戏。

有天晚上,点滴里加了一种药,医生告诉她会有点反应,她果然不舒服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晚上季篁离开的时候,她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还是不舒服?”他坐到她身边,问道。

她点点头。

“哪儿不舒服?”

“手冷。”

冰冷的液体从手背输入,半条臂膀都是冷的。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睡吧。”

那一夜,季篁没有走,坐着陪了她一个通宵。第二天醒来,她看见他弯弯曲曲地歪在椅子上睡着了,个子太长,椅子太小,横也不是竖也不是,她悄悄地想,他一定睡得很难受吧。

一周之后,她出院了。

季篁将她送回家,她看见自己的铁门,大呼小叫,“哎呀!是谁?是谁砸坏了我的门?”

“你把自己反锁在家里,不砸门能把你弄出来吗?”季篁说。

进了屋,她又嚷嚷:“喂!是谁把我的煤炉弄走了?”

“中了一次毒,你还想中第二次?”

她急得直跺脚,“冬天这么冷,我怎么取暖呢?这煤炉是不可替代的好不好?”

“冻冻更健康。”

他把她的包和脸盆放在地上,看了看手表,说:“好好休息,我有事先走一步。”

“好哦。”她乖觉地点点头,“这些天多谢你照顾我。”

她不知道依照当地风俗应当怎么表示谢意,脱掉手套,伸出右手,要和他握手。

看着她的手,他怔了怔,温暖的手在寒冷的空气中散发出一道浅浅的白雾。

他没有伸出自己的手,却忽然俯下身,开始用力地吻她。

那正是她期待已久的。身子还有些发软,为了抵挡这来势汹汹的一吻,她紧紧抓住了他的领子,继而舒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他肆虐地,长久地,几乎是占有性地吻着她,强壮的手臂横在她的腰后。

“知不知道,”他在她耳后喃喃地说,“你差点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死掉了!”

“咦…”

“你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能原谅自己。”

“咦…”

他又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她都没听清,只是无休无止地缠着他,情到高处用力地脱掉了他的衬衣,听任自己的身躯钻进他温暖的怀抱。他用一块毯子包住她,抱着她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只是和她一起望着窗外白茫茫的天空。

“又要降温了。”他说。

“是啊,天气太冷,不如我们结婚吧。”说罢,一想到这话完全没有逻辑,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有一个人…我永远不想见她,”他静静地看着她,“你能接受吗?”

她握了握他的手,“我接受。”

房子里空荡荡的,不知为何,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彩虹嗳了一声,说:“如果我们结婚,这算双职工吧?至少得给咱们分个三室一厅,你说呢?”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小城市的好处太多了!系里把他们当人才,重点培养特殊对待,搞得彩虹刚参加工作胃口就变得挺大,三室一厅,天啊,这是多么高的起点啊。

“我现在住的就是三室一厅。”

“不公平,为什么我的小点?我的合同比你还长呢?”

“或许是因为…你没有博士学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