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栀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

沈南灼没有再开腔。

他本来就是话很少的人,林栀也没觉得不自在。她转过拐角,见那辆迈巴赫一动不动,还停在写字楼门口。

司机下车帮她开门,助理也恭恭敬敬,朝她打招呼:“林小姐。”

林栀突然反应过来,惊奇道:“这辆车是你的?”

沈南灼眉峰微聚:“不然?”

“我还以为是沈寻的呢。”林栀没有多想,坐进去,“你回来之前,他天天开着这车招摇过市,说自己酒驾都没人敢查。”

沈南灼手指微顿,眉头短暂地皱了一下,眼瞳深处闪过浓烈的不喜。

疏忽即逝,像一场小小的风暴。

林栀没注意到。

上车之后,她第一反应是找安全带:“不过话说回来沈叔叔,我们真的不管沈寻了吗?”

沈南灼一想到酒驾,语气就不太好:“还能怎么管?”

他很少情绪外露,就这短短一句话,卷出压抑的不悦。

林栀一怔,扣安全带的手也停下来:“我是觉得,虽然他该打,可刚刚那个灭火器确实不太安全,而且他不是你的儿子吗,那……”

“我没有儿子。”沈南灼心里正烦,想也不想,打断她,“我今年还不到三十,生不出跟你一样大的儿子,林栀。”

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稳,有些冷漠,又像是着重的提醒。

林栀在原地愣了半天,才缓慢地眨眨眼。

她今天没有再像参加宴会一样化勾人的浓妆,唇膏颜色也很日常,长发披下,整个人气质柔软。

看起来很好欺负。

可是也非常无辜。

沈南灼屏息盯着她看了两秒,心里的小人慢吞吞地,举起一面白旗。

他有些无奈,无声地叹口气,移开目光:“给我打个电话,我们留一下联系方式。这样下次再有事找你,我也不用跑到你公司楼下来等。”

林栀反应有点迟钝,忙不迭点头:“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背包放在腿上,翻出手机,调出电话键盘:“我给你打吧,你的号码是……”

耳畔一道尖锐的刹车声。

林栀两只手都握着手机,完全来不及闪躲,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失控的炮弹,沿着车子后仰的惯性,直直地就奔着沈南灼冲了过去。

“噗叽”一声。

整张脸都栽倒在他胸膛的……

下方。

车内陷入死寂。

“不好意思啊沈总!”司机坐在前面,急急忙忙地道歉,“刚刚前面不知道从哪蹿出来一只野猫,您没事吧?”

沈南灼没有说话。

狭小的空间里,呼吸逐渐加重。

林栀整个人脑子撞得嗡嗡响,等她回过神,又被巨大的幻灭感吞噬。

有没有搞错……

她反应过来之后,整张脸火烧火燎地发烫,彻底趴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她……

这是……

砸到了沈南灼……

后半辈子的……

幸福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灼灼:没事,砸坏了也是你用。

栀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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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再强调一遍,灭火器不能喷人脸……不能!T.T

PS2,最近刚开文,更新时间不太稳定,但是每天最少会有一更。具体的更新时间定下来之后我会另行通知的……!给你萌比心

25字评论有红包

☆、撒娇

车里一点声响都没有。

好像野风吹开干草上的火星,车后狭小的空间内,无声地燃起燎原的暧昧。

司机喊了一嗓子没听见回应,以为坏事了,赶紧又叫一嗓子:“沈先生,沈先生?”

半晌。

“——我没事。”

沈南灼额角绷出青筋,压抑着低声,“你继续开。”

司机一颗心放回肚子,也没多想,调转方向往吃饭的地方去:“好。”

车子重新启动。

林栀还栽在那儿。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时候是不是假装自己已经死了会比较好?一直等到他出声回应司机,才慢吞吞地、试探着想要爬起来。

她嗫嚅:“对不起……”

沈南灼微微平复呼吸,没有说话。

“我……我不是故意的……”空间里铺天盖地全是他的气息,林栀整张脸都在发烫。刚刚摔完那一下,手机也不知道掉到了哪,她两只手找不到支点又不敢往他身上碰,眼神从他的大腿上挪开之后到处乱瞄,就是死活不肯往他身上落。

从一只活蹦乱跳的毛茸茸,变成了一只手足无措的毛茸茸。

沈南灼呼吸微顿,突然有些好笑。

他清清嗓子:“所以呢?”

男人尾音上挑,透出蛊惑性的沙哑。

“砸坏了,道歉有用?”

林栀瞬间就他妈的更慌了,心里冒出一排感叹号。

不是,这么不经砸的吗……怎么就砸坏了!

“可是……”林栀蹭地抬起头,紧张兮兮,“理、理论上来说,不是应该很结实吗?而且刚刚你……你是,是熄火状态啊!熄火状态不会碰一下就坏掉吧!我之前看过一个论文说……”

“说……”她声音渐渐小下去。

沈南灼一言不发,单手撑着脑袋,目光稍稍偏过来,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的眼瞳是很纯粹的黑,可看人时又很安静,偶尔带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总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像是饶有兴致的打量,也像是在不动声色地计算死期。

“对不起。”林栀自己先怂了,“是我的错,实在不行的话……”

沈南灼挑眉:“怎么?”

她咬牙:“我赔你个假的。”

沈南灼:“……”

沈南灼:???

“虽然我自己也没见过,但我听说现在假的……”林栀一脸诚恳,“假的那个什么,都做得特别逼真,有各种型号,完全可以当真的用,而且可以满足不同人群的不同要求,设计非常贴心……”

他突然伸出手。

林栀脑子嗡地一声,完了完了他是不是要抽我——

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脑袋下意识地朝后仰。

然而于事无补。

下一秒,她的下巴还是被他的手掌牢牢捉住。

林栀脸颊有一点点肉,可捏起来其实很瘦,沈南灼的虎口贴着她下巴,并不太用力,恰到好处的力量,拇指缓缓擦过她的唇角。

“口红花了。”

他的指腹不像父亲也不像沈寻,并不养尊处优,反而有些粗糙。

可是干净,又干燥而温暖。

林栀屏住呼吸。

她被笼在他高大身形带来的阴影里,整个人脑子都很混沌。

可他落在耳畔的低哑嗓音是真实的,他放开她的瞬间,她甚至听见他轻声说,“今天的颜色比昨天好看。”

但是。

林栀晕晕乎乎地,脑海中浮现一个致命疑问:

刚刚那么大的动静……

他的那个什么……

怎么……

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

这是林栀降世二十三年以来,吃过最沉默的一顿午饭。

结束这个因为没有语言交流而显得毫无灵魂的小饭局,她坐沈南灼的车回公司。

上楼之前她特地跑到门卫那儿又问了一声,对方说,中午那个被灭火器喷过之后嗷嗷尖叫着跑掉的男生早已经离开了,不知道是去了医院,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那应该是没事了……

林栀回到工作室,刚一坐下,就收到上司的邮件。

她默不作声地看完,想了想,敲下回复,才掏出抱枕,整个人伏上去。

全职做咨询师之后,生活中大块的时间全部切割开了,每个时间段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周一到周四是分散的预约时间,下午还有两个来访者,但都定在了三点之后。

如果再接EAP的case,能让步的大概也只有这段时间……

四下安静,工作室里阳光暖洋洋。

她迷迷糊糊地,不知怎么,又梦见冲天的火光。

到现在也很想不通,已经21世纪,防火防盗的口号从小喊到大,高档的住宅区里也并不是没有防火装置……

可她还是被困在原地。

梦境中书房的大门比现实里还要难以开启,整座房间成为固若金汤的围城。她裹着巨大的湿毛巾蜷在角落,在氧气耗尽的前一秒,看到一个人影吊在阳台外,用脚踹碎了书房的窗玻璃。

“……!”

林栀从梦中惊醒。

嗡——

嗡——

才发现手机一直在震。

她蒙了一下,伸手接起来,压低声音打哈欠:“怎么啦?”

“栀栀!”徐净植那头永远吵吵闹闹,“我酒吧重新开业啦,你今天几点下班,我去接你过来玩呀!”

“今天吗?”林栀赶紧掏出小黄笔记本看一眼,按照schedule上的计划,她应该能在五点前下班,“可以啊,我今天下班早。”

徐净植听出她声音不对:“你怎么?没睡醒?”

“嗯,刚刚在午睡,然后梦见了不要脸的前男友。”

所以现在整个人心情都很抑郁。

徐净植“噗嗤”笑起来:“你说谁?沈寻?他确实不要脸,今天连钱都不带就敢跟他那小白花女朋友来我这儿蹭吃蹭喝,被我叫保安叉起来扔出去了。你分手是对的,那傻逼现在一脸破产的穷酸样。”

林栀以为自己听错了:“沈寻跑你那儿蹭吃蹭喝?他疯了还是你疯了?”

而且,他怎么可能不带钱?

“真的。”徐净植很肯定,“他在我这儿约了个中午的场子,可一直没出现,他来的时候都快散场了,他那群哥们儿光是酒就点了小几十万,沈寻过来之后说他付钱,结果连掏三张卡都是被冻结的。”

林栀:“……”

林栀难以置信:“那后来怎么解决的?”

“还能怎么办。”徐净植闲闲道,“记在他爸爸的账上咯。”

林栀有点失语,正组织语言,又听小闺蜜幸灾乐祸道:“你等着看吧,沈寻死定了。”

——沈寻确实是死定了。

沈家书房里一片寂静。

沈寻低着头站在沈南灼面前,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面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宽阔安静的室内,只能听见他刷刷签字的声音。

沈寻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小时了。

他的干爹真是非常忙碌,坐下来之后就不带停的,一会儿看书一会儿看文件,他甚至旁听了一场长达四十分钟的电话会议。

可沈南灼从始至终,就是一眼都不往他身上看。

仿佛房间里压根没有沈寻这个人,这里只是多了一尊不好看的摆设。

但沈寻有点儿站不住了。

自从沈南灼回来之后,很多事情就朝着不受控的方向一路狂奔,他只是想换一个女朋友而已,还处处掣肘,现在连银行卡都被冻结。而且他都多大了?犯了错还被罚站,哪怕家里没有外人,可管家和佣人们进进出出,他仍然觉得丢脸。

沈寻瞄瞄沈南灼,忍不住:“爸爸。”

沈南灼云淡风轻,连眼皮也没有抬。

“爸爸。”沈寻认栽,“我错了。”

沈南灼还是没说话。

他不太想搭理他,而且内心充满困惑:同样是道歉,为什么女孩子那么可爱,让人想抱起来亲亲;沈寻只说了一句“对不起”,他就想让管家拖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就地掐死?

见他毫无回应,沈寻咬牙,自顾自地道:“虽然我不知道您提前调低了我的信用卡额度,但是在外面约那么多朋友聚餐,是我的错;虽然我不知道您当时就在附近,但是在禁烟区吸烟,是我的错;虽然……”

“咣当”一声巨响。

沈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一道黑影从鬓角边堪堪擦过,带着一阵疾风,重重砸在门上。

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被吓了一跳,脑子一片空白,手心冒冷汗,在原地愣了几秒,才转过去看。

地上落着一方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