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完。”林栀埋头碎碎念,“你想啊,什么情况能给一个男人判死刑,二十岁出头就告诉他‘你不行了,你赶紧趁早认养个小孩,从现在就开始培养继承人吧’?只有一种可能啊,那不就是——”

她突然卡壳了,那个词,从学术上来说,叫什么障碍来着?

林栀还在眯着眼认真地回忆,对面的徐净植已经偷偷捂住了脸。

“就是——”

“就是——”

下一刻,她头顶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

“就是什么?”

林栀整个人瞬间僵住。

沈南灼放下不断滴水的雨伞,神情清淡,走进卡座,在她身边坐下。

男人的气息中裹挟着夜色的寒气与冬雨的水汽,他转过来,眼瞳幽深,无波无澜的一张脸:“说完,我听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ps,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25字评论有红包~今天肯定有二更,因为万字更我还木有写完,就先发一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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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v二更】

一秒,两秒。

林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许久, 慢慢抱住脑袋, 往里面挪挪挪。

蜷成一只兔子球, 连长长的毛耳朵都卷进去, 一小团尾巴抖抖抖。

“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小声。

沈南灼失笑:“我又不打你,怕成这样?”

徐净植抢话:“她可能是怕你强吻她。”

“……”

沈南灼身形微顿,抬眼看过来。

很轻的一个眼神, 明明没什么力度,甚至有些慵懒,可他眼瞳漆黑,就是会让人产生压迫感。

徐净植心虚地咽咽嗓子,挺直小腰板:“你瞪我我也要说, 怎么了,长得好看就可以随便欺负人吗?我们家栀栀长得也好看,你见她随便冲到街上强吻帅哥吗?你这人怎么回事,你以为栀栀看在你是父亲辈的份儿上不好意思骂你, 我就也不好意思骂你吗?”

正在努力远离沈南灼的林栀:“……”

……父亲辈?

林栀在背后, 就这么跟她的朋友描述他?

沈南灼心里一座火山“轰”地一声, 凄凄惨惨地爆发了。他咬牙沉默一阵, 飞快地皱一下眉, 又松开:“是我的错, 我还没来得及向林栀道歉。”

说着, 他转过来, 一本正经地望着角落里的兔子,低声道:“对不起,我今晚喝醉了。”

这回愣住的人变成了林栀和徐净植。

前者没想到他酒醒得这么快,后者没想到他道歉这么干脆。

林栀盯着他,半晌,缓慢地眨眨眼:“我看出来了……所以呢?”

他背脊笔直,下颌线在光线照射下显得清冷:“现在酒醒了,来跟你说抱歉。如果你有想到什么解决方案,可以跟我一起商讨可行性。”

解决方案?

可林栀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或者一个可解决的障碍。

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她心里莫名有些发胀,这种感觉奇奇怪怪的,她以前从来没有过。有些像是郁闷,又有些发酸。

“……算了。”林栀仰头把剩下的柠檬水喝干,闷声,“一个意外而已,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沈南灼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又吞回去。

眉头稍稍舒展,他低声:“今天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你跑到这里来,我差点找不到你。”

林栀睁圆眼:“你是在怪我乱跑吗?我没跟人接过吻,突然被人亲了,还不能跑?”

沈南灼低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低声道:“我也没跟人接过吻。”

坐在对面的徐净植眼皮猛跳。

等等,沈南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耐心了?

而且,现在这已经不是话题跑偏了,她怎么总觉得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背景里在冒粉红泡泡?

林栀显然也察觉到这一点了。

心里的酸胀感潮水般褪去,她控制不住,耳根又开始发烫:“那我们先走吧……净净的酒吧也快打烊了。”

徐净植很想说,我的酒吧24小时营业。

话到嘴边,她硬生生忍住,换成一句:“是的,要不我们改日再聚。”

沈南灼无意戳破这种小谎言,何况他本来也已经打算带林栀走了。

女孩子晚上独自在外到底不□□全,他得先把她送回家。

他点点头站起身,朝蜷在卡座里面的林栀伸手。

小姑娘好像被吓了一跳,然后皱皱鼻子,默不作声地抱住自己的背包。

“……”

看来是不需要他牵手手。

沈南灼默了默,不动声色地将手又收回来,声音低醇:“走。”

徐净植眯着眼,甚至从这一个字里品出温柔。

跟林栀告过别,她坐在原地,看着两个人走远。

“明明身高差也很合适,怎么沈南灼就成爹辈的人了……”

她正坐在原地啧啧啧地嘟囔,头顶传来一片暖意。

徐净植蹭地抬起头,看到小学弟一只手落在她脑袋上,桃花眼里笑意四溢:“林栀姐走了吗?”

“是啊,你好慢。”

他坐下来,将两杯冒热气的牛奶都放在她面前:“微波炉好像出了点问题,明天我找人来修一修吧。”

徐净植点点头,伸手去拿牛奶,一转头,就见宋以清坐在那儿,正放远目光盯着门口看。

光与影的罅隙里,身形高大的男人伸手虚虚环着身边的女孩子,带着她穿过人潮。

徐净植拱拱他:“你看谁呢。”

“那个叔叔……”宋以清不太确定,有一点困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谁?沈南灼?”徐净植好奇,“可你大学之前不是根本就不在北城嘛,他是北城出了名的土著耶。”

“我也不知道,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宋以清回忆一阵,沉吟,“你记不记得北方防护林那场大火?七年前,死了很多消防员。”

“我总觉得,我在那场火灾里,见过他。”

***

入夜之后下起了雨,雨幕潇潇,整座城市都被潮湿的水汽笼罩。

行人来去匆匆,车水马龙,霓虹在夜雾中拉出长长的光带。

林栀和沈南灼坐在后座,相顾无言。

……确切说是林栀单方面对沈南灼无言,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雪松木清澈的暗香,她将背包放在腿上,一只手扣着安全带,一直盯着窗外看。

好像有点紧张的样子。

沈南灼余光落在她身上,沉默一会儿,低声问:“你饿不饿?”

林栀两只兔耳朵一动,转过来,鹿眼里还有没有完全散尽的水汽:“我不饿。”

沈南灼沉吟一下,想了想:“可是刚刚的牛奶,你也没有喝。”

他在酒吧里时,看到有个少年端着牛奶过来,但私心不想久留,所以还是带着她离开了。

“这样。”他放慢语速,征询她的意见,“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吃一点宵夜,我再送你回去。”

小姑娘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沈南灼哭笑不得:“我能干什么?”

他轻声叹息,“我不太会哄小女孩,可你今晚一直没有吃东西,应该补充一些食物。”

林栀盯着他,眨眨眼,炸起的兔子毛慢慢平顺下去。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已经过了凌晨,这儿是著名的酒吧街,除了酒吧只有酒吧,两个人总不能换个酒吧喝柠檬水。

沈南灼问司机:“陈叔,附近有没有现在还在营业的店?”

司机想了想:“这个时间还开着的店都是快餐店吧?肯德基或者星巴克?您想吃什么?”

沈南灼余光看看林栀裸露在外、光洁细瘦的脚踝,慢悠悠吐出两个字:“热食。”

“那……汤面行不行?我家楼下有个面馆,是一伙南方人开的,在附近还挺出名的,就是店有点小。我往常每次半夜经过都还有人在那吃宵夜,现在应该也开着。”

老陈家离这儿不远,沈南灼点点头,转过去问:“吃面好不好?”

他声音压得很低,毫无攻击性,简直像是哄诱。

林栀睁圆眼:“吃完就让我走吗?”

她话音一落,车内不合时宜地传出一声小小的“咕咕”声。

是从她肚子里传出来的。

林栀:“……”

沈南灼失笑,见她的长耳朵又开始偷偷往里卷,突然很想搓搓她那一小团尾巴:“对,吃完就放你走。”

车子调转方向,没几分钟,停在一家面馆前。

雨还没有停,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雾,整座城市的霓虹灯都显得水濛濛。

老陈说这店地方不大,还真的是很小一家面馆,一部分座位在店里,一部分座位放在店门口撑起的遮雨棚下。

老板支了个炉子烤红薯,热气和香气缠绕在一起,丝丝缕缕地往上飘,形成一道小小的白烟。

店内有几个下夜班的白领在吃宵夜,沈南灼收起伞,环顾四周:“里面还是外面?”

“外面吧。”林栀搓搓手指,“我不冷。”

话出口她自己愣了一下,这语态好像有点太熟稔了,好像两个人天天一起吃饭似的。

沈南灼毫无所觉,点点头,从桌子上抽出抽纸,把小桌和塑料椅都擦一遍:“这里避风,冷的话就换到里面去。”

林栀没有说话,他于是又问:“想吃什么?”

这家店的招牌是阳春面,林栀匆匆看一眼,挑了最上面的:“就那个吧。”

沈南灼点了两碗,又转过来问她:“你有什么不吃的东西吗?”

小姑娘乖乎乎的,有问必答:“香菜和小葱。”

沈南灼“嗯”了一声,取小票回来的路上,又给她捎了一小只烤地瓜。

放在手里香喷喷热烘烘,林栀拿着它,感觉手指的温度渐渐攀高。

“这东西晚上不能多吃。”他长腿一迈坐下来,慢条斯理地擦擦手指,“暖暖手。”

林栀盯着这只烤地瓜,对他的警惕在这一瞬降到零点:“谢谢叔叔。”

沈南灼的手指倏地顿住:“……”

她毫无所觉,掏出小勺,一点一点挖地瓜肉:“不过,你为什么要认养沈寻呢?其实从我跟他订婚起,我就好奇这个问题了,明明你和他年龄差也不大,怎么就成了他爹。”

沈南灼薄唇微抿,有点儿危险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解释:“沈家乱七八糟的亲戚很多,每年来拜年,连爷爷都分不清那群小孩到底是哪家的。可沈寻这小子从小嘴甜,哄得爷爷对他印象最深,偶尔假期还接来北城小住。后来他中学时父亲出轨跟母亲离婚,两边的人都不要他,爷爷心疼,就干脆把他接来北城了。”

林栀睁圆一双小鹿眼,“那爷爷把他认成孙子也行,干吗非要你认个儿子?不会很奇怪吗?”

沈南灼嘴角微动,这其实是他自己的恶趣味。

当时几件事好死不死撞在一起,沈寻刚刚被接到北城就莫名其妙地勾搭上了林家大小姐,没几天竟然迅速地传出要订婚的消息。

他那阵子被金属灯架砸伤了,正坐在家里面无表情地养伤。听说这事儿的时候,恰巧爷爷也在跟他商量,要给沈寻一个什么名分——

沈南灼也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从报纸后抬起眼,幽幽回了一句:“让他来做我干儿子好了,反正沈家以后也不一定有后。”

不过这件事,他没打算现在告诉林栀。

想了想,沈南灼云淡风轻地把锅推出去:“是沈寻自己要求的,他希望在北城,能有个人罩着他。”

林栀:“……”

林栀:“噫,他果然是个抖M。”

交谈几句话的功夫,老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走过来。

面馆老板是个长相和蔼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笑,把两个碗稳稳当当放在两人面前,又折身去隔壁桌替他们拿调料:“实在不好意思啊,我老婆把蛋放错,全放在一个碗里了,你们自己分一下好不好?”

林栀嗅到香气,食指大动:“没事老板,您去忙吧。”

“行嘞!”

沈南灼默了默,等老板走了,才将两个人的碗来回换个个儿:“这一碗才是你的。”

林栀拿着筷子低下头,看到她碗里光秃秃,除了面,汤里就只飘着两颗绿油油的小白菜:“……”

两颗蛋都放在另外一个碗里,不是只要挪一颗蛋过来就好了吗,为什么还把整碗面都换了……他是不是一颗都不打算给她。

林栀:笑容逐渐消失.jpg

沈南灼看见她的表情,心里乐坏了,本来想逗逗她,看见那团委屈巴巴的兔子尾巴,又立刻收回了邪恶的想法:“我这份里有小葱和香菜,你吃不了。”

林栀正抖着兔子毛、垂眼盯着面汤里那两棵细瘦的小白菜看,面前的碗里突然多了一颗蛋。

她微怔,见沈南灼垂着眼,把他碗里另一颗蛋也挪进了她碗里。

林栀愣了一下,眨眨眼:“现在我有两颗蛋了。”

这话琢磨着有点怪,沈南灼皱皱眉,很快又松开:“趁热吃。”

林栀快快乐乐:“谢谢叔叔。”

沈南灼:“……”

不必,真的不必。

他张张嘴,想开口纠正。

林栀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她刚刚去消毒柜拿筷子,起身时就将手机随手放在了桌上,回来之后也没有收。

眼下手机震起来,沈南灼以为是她家里人,余光匆匆一扫,看见来电显示一排大字:

隔壁研发部小哥哥。

他握筷子的手一顿,见林栀拿起手机,接起来:“喂?您好?”

声音柔软,可爱明朗又有礼貌。

小哥哥?

沈南灼发出一声冷笑。

哦,所以别人都是小哥哥,只有他是老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小栀子:?您是不是眼神不太好,我写的是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