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慌慌张张地在餐桌上摸索,杨耀阳也走了过去,疑惑地问:“你在找什么?”

“手机。”施晴将餐桌的周围都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并没有任何发现,她沮丧地说,“应该是被你大姐拿走了。”

施晴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绞着衣角,无计可施。倏地,她抬起了头,急切地说:“你把手机给我,我要告诉阿祎。”

杨耀阳站在原地,并不答话,也没有要给她手机的意思。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轻声说:“把手机给我。”

沉默,可怕的沉默。

施晴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烫,她的手不自觉地轻抖。天,她究竟是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

良久,他才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平静地说:“不行。”

她退了一步,仰着头死死地盯着他的脸,愤怒、难过、失望各种消极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连带着声音也在发抖:“你骗我?”

杨耀阳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她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随后冲了过去,紧紧地拽住他的衣袖。他低头看着她因用力而发白的指节,最终还是开口:“我是骗了你。”

她的泪涌了上来,视线迷蒙的一片。他盯着她泪光连连的眼眸,竟微微出神,这脆弱的眼波,比餐厅内极具情调的灯光还要惹人迷乱。

“你怎么可以…”她死死地忍住汹涌的泪水。但各种情绪在此时此刻彻底爆发,任她如何努力,也无法挽救这眼泪停止滑落。被人用枪指着的时候,她没有哭;被杨馨打了一记耳光的时候,她没有哭;被困在这个阴森森的餐厅里,她也没有哭。然而,被他欺骗,被一个曾经让自己心动的人欺骗,她无法自持。

“你怎么可以…”她根本说不下去,喉咙像被巨物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了解她,所以很容易地捉住她的弱点去算计她。这终究让她情何以堪…

他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她却用力挥开,反手给你他一巴掌。他狼狈地别过了脸,依旧不作声。

手掌阵阵刺痛,施晴慢慢地手掌捏成了拳。她从来没有那样不留情面地动人打人,也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因为自己的所投放过的感情而觉得不值。她的情绪渐渐平伏,仰着脸对他说:“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就算我现在找到了更爱的人,但怎么说,我跟你也有过一段很美好的回忆,不是爱情,也可以是友情。我觉得这应该珍惜,而不是像你这样,去利用、去糟蹋!”

她的痛诉没有让他动容,他静静地等她把话说完,便继续举步往外走。施晴顾不上满脸错乱的泪痕,随便用袖子一擦,赶紧过去挡住他的去路。她的背贴在门后,哀求道:“不要走。”

“让开。”他冷冷地说。

“不让!你不能去害阿如…”她的嗓音沙哑,但语气却极其坚定。

他脸无表情地与她僵持了数秒,随后转身往里面走,边走边掏出手机,快速地拨通电话。待她明白他的意图,他已经接通了通话,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他说,“安如去了柏林,马上把她找出来。”

施晴顺着门板慢慢地滑了下来,她呆坐在地上,把脸埋在双臂间。她已经不懂得去流眼泪,不懂得去思考,不懂得去埋怨,她只觉得自己,傻的可以。

不知过了多久,他蹲在她跟前,强迫她把头给抬起。她将他推开,挣扎着站起来,“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敲了三下门板。外面的人把门给打开,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离开。

施晴彻夜未眠,她坐在窗边,看着寂寂夜空,直至破晓。挨过了最最黑暗的时刻,曙光终会出现。窗口是东向的,朝阳微微地从天边渗出,晨光勾勒出周遭建筑的轮廓。她活了那么多年,从来都不知道这种划破黑暗的光是如此吸引。

杨馨和杨耀阳再次出现的时候,她正伏在窗框上,阳光浅浅地铺在她的身上,她一动不动,像商店橱窗里那美丽却没有了神采的瓷娃娃。

杨馨慢慢走近,歪着头打量了她数秒,突然对身边的人说:“你怎么把她弄成这副样子?等下可不好向人家老公交待。”

话中幸灾乐祸的意味极浓,施晴动了动眼皮,又长又翘地睫毛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地抖着,甚是惹人怜爱。她转过头,对他们说:“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杨馨冷冷地笑了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闲闲地把手插-进了大衣的口袋里。杨耀阳也没有说话,半倚着墙壁,眼睛盯着顶上的雕花。

慕景韬单人匹马赶到时,施晴依旧趴在窗台上,双手伸出了外面,触摸这晨间清新的空气。听见门外的争吵声,她洋懒懒地转过头。恰在此时,那道厚重的大门被人用蛮力踢开,来者逆着光站在餐厅入口,墨色的眸透出冰冷,寒得像剃刀的刀锋。施晴甚少看到他如此阴鹜的一面,动了动唇,却不敢叫他。

守在外面的巨汉也冲了进来,阻止他向前。在靠近门边的人倏地将大门锁上,餐厅又再次又外面隔绝。那些原本赤手空拳的人,纷纷从腰间拿出了手枪,黑漆漆的枪口全数对准了他。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非法持有枪支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难道你不知道吗?”慕景韬敛起怒气,神色淡然地说。他环顾了下周遭的环境,门里门外都有人守着,他们每个人都持有武器。杨耀阳在施晴的几步之遥,刚才那番动静,他也未曾动过身。

看着他被那数把手枪隔空指着,施晴吓得心都快跳出了喉咙。她刚想站起来,杨耀阳便按住了她的肩头,强迫她重新坐下,“别动。”

“小晴,坐着。”慕景韬明显处于劣势,但他依旧气定神闲,还分神对她说话。她现在所处的角落,明显是最安全的。他并不希望她在混乱中受到任何伤害。

“东西呢?”杨馨看着这隔空对视的两人,脸色冷凝。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脚下的高跟鞋踏在实木地板上,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跟前,问他。

慕景韬将视线转到杨馨身上,“你就这种态度?你起码让我知道小晴有没有受伤,然后才跟我要东西吧?”

“我没有时间跟你讨价还价。”她不耐烦地说。

“那行,我们谈正事。”慕景韬扫了往身后扫了一眼,那几个壮汉马上戒备起来。他将刚才挽起的衣袖放了下来,漫不经心地说,“先让你的人出去吧,呆会谈到的那些事,你不会想让其他人知道的。”

“不需要。”回答他的是杨耀阳,而杨馨思衬了半秒,却与杨耀阳唱反调,坚决地说,“你们先出去守着。”

原本略显拥挤的餐厅恢复了方才的冷清。杨馨不复往常的从容优雅,声音里带着焦虑,“我要原件和副本,以及你的保证,保证你绝对没有备份和不会泄漏半句。”

慕景韬眯了眯眼,告诉她:“我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来只是为了带施晴走。”

杨家两姐弟皆是一怔,室内的气氛比刚才还要压抑。

“你既然不肯给我,我也不会把施晴还给你。”杨馨突然冷笑,她转身朝施晴那方走去。她一把将施晴拉起来。

在她动身的一瞬,慕景韬也有了动作。但杨耀阳同样地警觉,极快地向他挥拳。他轻易地躲过,但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因为施晴已经被杨馨挟持住。

施晴的长发被杨馨扯得生疼,她微微仰着头,以减少头发和头皮之间的拉扯。杨馨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把的袖珍小手枪,二话不说就上了膛,然后重重地抵在她的腰间。施晴低头看着那把手枪,上面还镶着墨绿色的,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尽管那枪口再次毫无缝隙地贴在身上,施晴不似昨晚那样害怕。因为她知道,她也相信,他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你干什么?”

“大姐!”

两把声音同时响起,一把是愤怒,一把是焦虑。

杨馨已经失去了理智,她的声音尖锐无比,目露凶光,死死地盯着慕景韬。“我说过了,我会找你老婆陪葬的。”

杨耀阳走近杨馨,他不耐地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从开始到现在,他根本不知道杨馨的计划,若不是他恰好有事找她,他也不会知道她给家族里的叔父借了几个人,去把施晴给半哄半骗了过来,以威胁慕景韬。简直就是妇人之见!杨耀阳心里明白,就算慕景韬在乎施晴,也不会因此而轻易就范。要想毁灭证据,最不可取的方法便是硬碰。更何况,杨馨这愚蠢的女人居然让施晴受委屈。如此一来,慕景韬就更不会放过杨家。此时,杨馨已经将目标转移到施晴身上,她并不想让施晴好过,更不想让慕景韬好过。这事态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想象。

“你闭嘴!”杨馨厉声对杨耀阳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等着,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你就跟我算。”杨耀阳又走近了一步,扬声道,“你把枪拿开,当心走火。”

那冰冷的枪口顺着施晴的腰慢慢滑到她的胸口,杨馨玩味地笑了一下,不再理会他,反而低头,轻声地问:“你怕吗?”

施晴并没有理会杨馨,她的视线一直锁在慕景韬身上。杨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你看看,这样的男人值得你去爱吗?他宁愿看着你死,也不肯将那区区几分凭证交出来。如果你有幸活着走出去,不妨考虑一下我那傻弟弟吧,他好像也很喜欢你。”

“我相信他真的没有你说的东西。就算他有,他不交出来,我也不会怪他。”顿了下,她又补充,“但是,我会很伤心。”

若是她伤心,那么,他也不会好过。

她抬眼,恰好看到杨馨错愕的表情,低声说:“你不懂的。”

错愕间,杨馨并没有发现一直沉默的两个男人隔空交换了个眼神。杨耀阳倏地向杨馨逼近,杨馨不过是刹那失神,便被他逮住了这机会。杨耀阳一记刀手劈在她的手肘,她整条手臂本能的抖了一下,他趁机想把她制服。

在杨耀阳动手的一瞬,慕景韬同样向杨馨逼近。不料,杨馨比他想象中还有疯狂,在千钧一发间,竟扣动了扳机。

“砰——”

施晴同样不知道这一切,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当枪声响起的同时,她以为自己真的会一命呜呼。她脑海里闪过画面的全部跟慕景韬有关,她觉得自己有许多很重要的话还没来得及对他说,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跟他一同去完成…原来,她这一生,有这样多的遗憾。

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痛疼,她反而被一股横蛮的力量推了出去。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不料却投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只是半秒,她就离开了那怀抱,被安放在地上,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听得她眼眶马上就红了,“别动!”

那一枪打在了杨耀阳的腹部,子弹穿过他的血肉,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但脑海并非一片空白,思绪仿似在高速地转动。他终于被亏欠过她的感情还清了。

在这要紧的关头,他忍痛重重地撞着杨馨的背部,杨馨一个踉跄,稳住身体以后,她抬手又想再补一枪。

慕景韬无声无息地靠近,动作快得可怕,待她发现自己身后有人的时候,她的手腕痛得发麻,被紧紧拿在手上的手枪已经被取走。他的动作娴熟无比,杨馨根本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夺过自己的枪。

施晴担心他,悄悄地从攀着桌子抬起头来。

慕景韬冷着脸将把弹夹拆卸下来,随手它们一同扔到了角落。他下手自然被杨耀阳狠得多,杨馨的手腕已经不能再使力,她惶恐地后退了一步,他也逼近了一步,他高大的身影在她眼前投在了一层阴影。他刚想说话,便听见施晴在尖叫。他一记刀手把她给劈晕,连忙往施晴那边走去。

杨耀阳倚着墙壁坐了下来,他的手紧紧按住伤口,鲜血源源流出,从指缝间渗出。他的嘴唇已经发白,额间挂着豆般大的汗珠。施晴根本不敢靠近,只懂向慕景韬求助:“阿景,你快点拨120!”

空气中溢着腥臭的味道,慕景韬揽过她的肩,带她往门外走,“别看了。”

“我们不理他吗?”施晴焦虑无比,紧紧地捉住他的腰,仰起头问道。

“你很担心他吗?”慕景韬怒气未消,语气生硬,边说边拖着她向前。

“他是因为我才中枪的,你怎么能这么冷血!”她甩开他的手,“你要走你走,我不走!”

“你再说,他的血就要流光了。”他把她留在了原地,快步走到门外。

外面有数十个持枪荷弹的警察在守着,刚才有份犯案的大汉早已被制服,随后被带回了警局。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警察看到大门终于被打开,更是不敢松懈,每个人都举着枪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周遭的状况。

施晴倔强起来还真不愿听人劝告,站在原地左右为难。她舍不得慕景韬走,也不肯将杨耀阳丢下。直到慕景韬将门打开,她看到那些威风凛凛的警察,才明白过来,赶紧跟了上去。重新地获得自由,她迫不及待地往楼下跑,想一只跟从鸟笼里出逃的小鸟。被困在这鬼地方大半天,真是压抑得不行,只有多呆上半秒,她也觉得呼吸困难。

慕景韬正与队长简单地交代里面的状况,而另一支小分队已经冲了进去。说到一半,他就看到施晴跑了出去。队长还想再向他询问细节,他却拍拍队长的肩,说了句“这里就交给你了”然后就追了过去。

日光正好,清晨的宁静气息将整条街道衬得格外清闲,就连时间都放慢了点。阳光落在红砖绿树上,把四周的景色都涂上了一层金色粉末。这一路上都是充满异国风情的小餐馆,一抬头,便可看见风格各异的小楼。从美轮美奂的欧式风到低调奢华的简约风,无一不尽显了异国情调。

慕景韬找到施晴的时候,她正坐在一家尚未营业的小餐馆的台阶上。他站在她跟前,没有说话。

施晴看见了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站在两级高的台阶上,刚好与他的身高齐平。刚才在小红楼里,她并没有发现他脸上憔悴之色,现在仔细一瞧,才看到他的精神状态不比自己好多少。他平时都是衣冠楚楚的模样,如今却这样不修边幅,实在好笑。

“阿景…”她轻轻地唤他,嘴角翘得极高,笑意怎么都掩不住。

“笑什么?”他怎么都笑不出来,任谁也无法想象,他刚才那短短十来二十分钟是怎样熬过来的。他那样淡定从容的一个人,此时还觉得心有余悸。她脸上那几条淡淡的红痕,他碰也不敢碰,而她却不知死活,在未知安危的情况下,胡乱地冲了出来。“你还乱跑,安分一阵子也不行么?”

她突然扑到他身上,纤细的双臂用力地勾着他的脖子,修长的腿绕在他精壮的腰上。“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地对我说,‘没事了,别害怕’之类的话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我也很担心你,你…”她同样后怕,刚才那么多的枪齐刷刷地指住他,他还漫不经心地跟这些亡命之徒讲法律,这真是吓坏她的。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狠狠地堵住了她这张喋喋不休的小嘴。走上了台阶,他重重地把抵在墙角上,继续用力地吸允她娇嫩的红唇。背后是凹凸不平的石墙,她真被撞疼了,轻轻地嘤咛了声,他趁机窜进她的口中,逮住她的小舌,用舌尖加以挑弄。

打断他们热吻的不速之客,是一只从二楼阳台跳下来的小猫咪。小猫咪的样子迷迷糊糊,应是刚在阳光是睡醒了懒觉。它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端拥吻的男女,直至盯得不耐烦,它才“喵喵喵”地叫。

施晴用手肘撑在慕景韬的肩上,她微微地垂着头卷着他的舌头,听见猫咪的叫声,便挣开了眼睛,与那可爱的猫咪瞪着眼。抱着她的人明显地发现她的分神,故在她唇上稍稍用力地厮磨了下,随后就离开了她的唇,同样把视线投到了那只猫咪的身上。

直到那只猫咪抵不过慕景韬埋怨的目光,它才夹着小尾巴跑开了。施晴倏地反应过来,这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便想将缠在他腰上的腿放了下来。但他却不让她如愿,籍着墙壁的依靠,把她整个人都托高。在他面前,她本来就显得娇小,而此时被他制在他与墙壁之间,更是像个洋娃娃般,可任他为所欲为。

“你放我下来…”施晴整个人都腾空离地,双手双脚只能搭在他身上。她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她才想起自己现在应该是很丑很丑,昨晚哭得那样惨,然后一夜未眠,就算不照镜子,她亦能想象得到,自己的眼圈有大吓人,脸蛋有多脏。她捂住了他的眼,脸竟微微地红了,如醉酒般微醺。

慕景韬别开了脸,她身体失衡,半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她似是最诱人的罂粟,当其靠近,他一定会受她的应召,明知她是毒,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吸食。自觉这是街道一角,他终于把她放了下来。

她将手往下移,摸了摸他下巴冒出的胡茬,又短又硬,那动作那神情极像在调戏他。他却捉住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搂在她腰间的手收得很紧,仿佛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晴晴,你快要把我吓死了。”他在她耳边低声控诉。

她轻轻地靠在他胸前,柔声说:“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他们打你了吗?你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他松开了手,稍稍将她拉远,手却急切地伸进了她的衣襟想检查她是否安好。她连忙按住他的手,“别呀!”

“我们回家。”他也反应过来,拥着她往回走。

慕景韬甚少把车开得这样快。出了电梯,他们就缠在了一起,在门后开始亲吻,他的胡茬扎在她的颈上,痒得她咯咯地笑,歪着脖子躲开他的唇。他却捉住她的后颈,细细地扎她,直到她笑得软软地挂在他身上。

“别…”施晴突然就嫌他脏,“你不讲卫生,胡子也没有刮!”

“我是为了谁才胡子也没时间刮的?”他轻轻地刮了下她的鼻尖,语气亲昵。

“这唏嘘的须根呀。”她今天似是特别喜欢他的胡子,娇笑道,“我突然觉得你好老哦!”

“你再说一遍?”他磨牙道。

施晴在他怀里笑得直抖。她想起自己跟安如有段时间都特别迷恋一个长着胡子的欧美演员,盛赞他是成熟男人的典范。倏地,她的脑袋似是被狠狠地撞击了下,身体僵住。

慕景韬极快发现她的不妥,她睁得很大,似是惊讶,又似的惶恐,刚才的笑容瞬间褪去。他摸了摸她的额头,问:“你怎么了?”

“阿如…”她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她心中焦虑无比,不断地责备自己,竟然过了这么久才想起阿如。她慌张地扯着他的衣襟,“你快让人去找阿如,她去了柏林!杨家的人可能会去找她麻烦!”

“你怎么不早点说?”抱住她的人脸色有不怎么好看,他将她放到柜面上,双手支着墙面,将她困在那小小的一方。他的高大的身体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将他围着,不让她逃避。“说清楚,怎么回事。”

她将身体稍稍地往后靠,他不怒自威的模样让她的小心脏扑通乱跳,既是隐忧又是惧怕。她舔了舔唇,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旋即低头,吱吱唔唔地说:“我…就是…”

“她什么时候去的?”她的犹豫让他直皱眉,时间紧迫,他还是决定直接问她。

“上周六。”她的小脑袋埋得很低,露出一截粉嫩的脖子,上面还留着他刚才吸允出来的小草莓。他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把头抬起来,“不要跟我说,这与你有关。”

“这…”他的目光再度让她慌乱地躲避,她张了张嘴,不敢把说说下去。

“你昨天根本没有考试,不,是不用考试,对不对?”她的神色已经将她出卖,她不用多言,秘密就亦泄露。他稍稍回想一下事情的经过,便可以推测出来。

“其实…”她终于想要解释,他却把她的话打断,“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她大无畏地应他。

慕景韬站直了身体,定定地盯了她片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温声说:“你先去休息吧。”

她一直都不敢抬头,直到他往举步往客厅走,她才悄悄地把视线放到他身上。他把阳台的落地门打开,随后走了出去,手中拿着手机,手指快速地在上面划了几下,然后放在了耳旁。她从柜面上跳了下来,在客厅站了一会,却始终不敢走过去。

从浴室里出来,她环顾了下房间,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她突然觉得疲倦,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光。重重地把自己摔在床上,她把被子胡乱地卷到自己身上,不一会竟已入眠。只是,她的意识一直都迷迷糊糊,有点小声响都会将她吵醒。她知道他曾在床边坐了一会,接着到浴室洗澡,最后却走出了房间。

没有了他的陪伴,她似是倦透时也睡不安稳。她翻了个身,随后爬起来,呆呆地坐在床上。最终,她还是忍不住要去找他。在书房,没有;在客厅,没有…她还以为他出去了,心中失落。但转念一想,她又咚咚咚咚地跑到了健身房,抱着一丝希冀,小心翼翼地把门给推开。

果然,他还在。

慕景韬也是进来不久,他刚热完身,正坐在综合拉练械上做下拉练习。他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手臂上肌肉奋起,胸肌也随着他的动作被挤成优美的弧度。细密的汗珠在他麦色的肌肤上浅浅地铺了一层。看到她怯怯地站在门边,他停住了动作,双手支在膝盖上,对她说:“过来。”

窗帘并没有拉开,光线被阻隔在外,墙上的落地镜微微地反光。他恰好逆着光,施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甚是温和,胆子突然就大起来,并步履轻盈地走到他跟前。

他伸手一扯,便把她拉近了自己。她顺势窝到他身上,手指掐住他背部的肌肉,仰着脸笑嘻嘻地看着他。这地方本来就不大,头顶上还有几组钢管和尼龙钢索滑轮。他担心她摔着或者磕碰到脑袋,只能把她护住,他紧紧地靠在坐背垫上,尽量挤出位置容纳她。而她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贴,还傻傻地笑,不知道高兴什么。他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没好气地说:“你这闯祸精,别以为我会不追究。”

睡裙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卷到了大腿上,她动了动身体调整姿势,好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攀着他的肩头,她声音软软,问:“找到阿如了吗?”

“还没有消息。”他如实回答。

她失望地“哦”了声,伏在她肩上,哀哀地低语,“都是我不好。”

他怎能舍得她伤心难过,吻了下她的下巴,安慰道,“没事的。”

“不是的,”她轻轻地在她肩头蹭着,“如果不是我这样笨的话,他们就不会知道阿如在哪里。”

垂下来的长发一缕缕地撩着他赤-裸的上身,俨是那样充满力量的肌肉,也抵不过这样微软的骚扰,他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稍稍地挪远了点。沐浴乳的清香淡淡地窜进他的鼻息,明明是一样的味道,但用在她身上,似是更加动人。

“为什么?”他心不在焉地问,原本搭在她腰间的手溜到她的光滑的大腿上,感觉到她无意识地缩了缩,便沉声地笑了。

施晴还沉浸在自己的忧伤里头,她皱着小鼻子,唯唯诺诺地说:“是我告诉杨耀阳,阿如去了柏林的。”

按在她腿上的手顿住,他扶着她的肩,拉远了两人的距离,不可置信地问:“是你告诉他的?”

她咬了咬唇,突然就不说话了。他倏地向她逼近,手臂箍在她的腰际,“你不用跟我解释吗?”

那样温和的语气竟让她觉得危险,她摇了摇头,“是他骗我的,他说他跟杨馨不是一伙。还说阿如现在有危险,让我告诉他阿如到底去了哪里。我那时很害怕,所以,所以…”

他倒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你连我都瞒着,竟然肯告诉他?”

她倒是理直气壮地反驳,“我那时不知道他是在骗我的嘛!”

“杨馨把你捉了,他那么轻易就能接近你,你还相信他不是跟她是一伙的?”他火冒三丈,忍不住落数她,“你的脑子是不是掉在了机场呐?”

施晴缩着脖子听着她的指责,这次她聪明了点,低着头不去反驳他的话。他怒气未消,看到她那副委屈的小模样更是火大,“杨耀阳就这样说了句不是跟杨馨一伙,你就傻乎乎地信了。我千叮万嘱,让你不要乱跑,否则会很危险,你怎么就没有听进去?”

“我这次真没有乱跑了!要不是…”施晴脑子一热,藏在心里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她及时地反应过来,马上住口。

“要不是什么,你也跟安如去柏林了?”慕景韬一字一字地替她把话接上,他那样的了解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那点小把戏呢。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真把他惹毛了,连忙献媚地对他嬉笑,“诶,是你想太多了!人家要呆在你身边,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施晴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惹得他牙痒痒的,他是手在她长发上绕了两圈,不轻不重地把她扯了过来,沉声说道:“你信不信我收拾你!”

“啊!家庭暴力也是犯法的!”她双手护着头,像只鹌鹑一样躲到他怀里。臆想中的痛疼竟没落下,她缓缓地张开眼睛,眯着眼瞥见了他的怒容。她理亏至极,连忙狗腿地讨好他,“老公,别生气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都后悔死了,你就不要再骂我了。”

“要是安如有什么事,我就把你送到阿祎那里。我不舍得收拾你,他肯定很乐意替我效劳的。”他捏住她的耳朵,恶狠狠地说。

那温热的气息喷到她敏感的耳垂上,又酥又软,她忍不住赖在他怀里蹭。她的手在他背上乱挠,对他的话不以为意,轻蔑地说:“我不信。”

他本就气得血压升高,而此时她那不经意的引诱,更是让他血脉都沸腾起来。他的手也绕到了背后,将那只乱摸乱掐的小手捉住,反剪在她身后。他不轻不重地将她的手往下拉,她的肩部同样受到拉力,一同被制住。他动了动唇,细语道:“你不信是吧?”

她错愕地仰着脸,圆圆的眼珠里尽是不解。没等到她的回答,他就抱着她站了起来。他把她护在怀中,以免被钢管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