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认真坦然:“我们交往吧。”

安雅拼命低头,半晌,才呐呐说:“你,你是我师父…”

慕东楼脸色一僵:“游戏里的不算。”

安雅再小声地说:“我觉得算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慕东楼一把抓住她的手:“走,我们删号去!”

安雅愣了愣,赶紧说:“不用吧,练那么高等级,多不容易…”

慕东楼唇角微扬:“还好,才六十二级,不算高。”

安雅一怔:“等等,你要删哪个号?”

“为师的只收了一个徒弟,当然是删温雅的号。”

安雅顿时扬了声:“慕东楼…”

他可恶地笑:“怎样?”

她恨恨地咬牙:“好吧,算你狠!我,我答应了…”

夏日苦热,才大清早,树梢里的鸣蝉就吱呀个不停。

安文双手插在裤兜里,趿拉着拖鞋,往小区门口的小超市晃去。

路过道旁林荫,眼角余光依稀扫见两道人影,他不觉伸手推了推眼镜,转头去看。

原来是一对少年少女,站在香樟树下悄悄说话。

他目光犀利,上下一扫,立刻发现其中那少年的个头,比他高了足有四五公分,心里怫然不悦,再一扫,发现男生面容清俊,顾盼有神,顿时嗤之以鼻地走了过去。

然而,走不到三米远,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停下来想了想,心里蓦然一突,立刻倒退了回去,仔细一看…

就说呢!这女生的背影怎么如此熟悉,闹了半天,原来是他妹妹安雅!

她不是留了条说出去吃早点么?安文正纳闷间,就看见那少年忽然俯下身,在那女孩子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安文顿时火冒三丈,大胆色狼,居然当着他的面,吃他妹妹的豆腐!

他扬声喝道:“雅雅!”

“啊…”安雅脸颊晕红,回过头,看见安文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立刻黑线地迎上前,“哥!他…”

安文拉扯过她,往身后一护,卷起袖子对上了慕东楼:“饱打一顿还是赔礼道歉,你自己选!”

“哥!”安雅再急,“他是慕…”

慕东楼不慌不忙,微扬了唇角:“你是安雅的哥哥吧,我姓沐,三点水的沐,沐东楼。”

名字好熟!安文怔住,沐东楼接着慢悠悠地补充:“我的游戏名把姓改了一下,是仰慕的慕。你在游戏里叫了我这么久的师父,我想我们已经很熟悉了。”

安文沉默了十秒钟,爽朗地笑了:“咳咳~~原来是雅雅在游戏里认识的朋友吗?嗯,我好像听她提起过你…呃,天这么热,你们一定渴了吧,我去买矿泉水啊…”

安雅看着安文趿拉着拖鞋就啪哒哒落跑的身影,不禁扑哧笑起来。

哥哥的脸皮到底没他自己吹嘘的那么厚啊。

“喂,其实你要删了我哥练的那个号,我没意见的。温雅名声已经被他毁掉了,我以后还是用尔雅这个号吧。”

沐东楼扬了扬眉,笑意深深:“呆呆吾徒,为师决定不删那个号了。”

留着它,好像更有用呢。

【END】

第一章 扣你家祖坟

临渊城,吉祥酒楼。

打烊后,酒楼内空荡荡的,只剩三名伙计,四名厨子,还有柜台后面眯着小眼,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胖掌柜。

厨子们在酒楼内的地位,就好比菜单上那打头的招牌菜,工钱被克扣得有限,他们很快就领了钱走了。

轮到韩吟上前,她满面笑容,目带期盼。

胖掌柜溜她一眼,边打着算盘边念叨。

“月初两日你病了,扣十文工钱。”

韩吟一怔:“病归病,可该干的活我一样都没少干。”

“错”胖掌柜笑眯眯道:“病了,干活就不麻利,耽误了不少事,再说你是伤风,打喷嚏时吓跑了三名客人,还有两名少点了菜”

他说着沉吟起来:“唔,扣你十文工钱有点少,这样吧,再扣五文。”

手指那么一拨,算盘轻轻一响。

胖掌柜心情愉悦:“还有前两天,你失手打碎五只盘子。”

韩吟声辩:“那是被客人绊的,怎么可以怪我何况…”

后面的话她没机会说了,胖掌柜已经正了脸色,气势十足的打断她:“咱们这酒楼的宗旨是什么?”

韩吟悻悻:“客人永远是对的…”

“没错”胖掌柜一拍柜台:“客人对,那就是你错打碎的五只盘子都是上等青花瓷,每只盘子十文钱,扣你五十文钱。”

手指那么一拨,算盘轻轻一响。

胖掌柜一路算下去,临到头,韩吟到手的工钱只有区区二十文。

韩吟看看柜台上那散得稀稀落落的铜钱,再看看笑得如同天气一样春光灿烂的胖掌柜,倒吸一口凉气:“正经工钱一月三百文,掌柜您好意思就给这点?”

胖掌柜那双豆子眼里顿时锐芒四射:“二十文,不少了”

韩吟一扬眉:“够吃还是够穿?”

胖掌柜从柜台里探出身去盯住她:“天气渐热,单衣够穿不用添,至于吃,酒楼里客人的剩菜随你吃,记在帐上,回头从你下月的工钱里扣。”

“扣扣扣扣你家祖坟啊”韩吟忍无可忍,一拍柜台,震得那些铜钱叮当乱跳:“你扣字写多了吧,还当是钱眼,写一个就一文钱啊”

“反了”胖掌柜气得呼呼直喘,一双胖手直从柜台上往下搂钱:“不听指派,恶骂掌柜,辱及祖坟,再扣你十文工钱”

“小爷我还不干了呢”韩吟心里的愤怒就像那小火苗一样飕飕的往上直窜,操起柜台上的算盘就往他脸上摔去。

摔完,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不干归不干,帐倒要跟你算算清楚月初两日我病了,那是被你传染的还有,打喷嚏吓跑三名客人的是你,那两名少点了菜的,也是被你瞄他们钱袋时的猥琐眼神给吓到的,这些帐别往我头上算另外,打碎盘子的客人已经被你勒索着赔了一百文钱,你凭什么再扣我的?”

她还待再骂下去,就听那胖掌柜哭天抢地的喊起来:“你算哪根葱,居然敢打我”

“闭嘴打的就是你”韩吟一拳过去,砸了他的右眼眶。

胖掌柜体胖身虚,反击无力,捂着右眼睛继续喊:“快快你们都是死人啊快捉住她送官去”

“砰…”

话音刚落,左眼眶上又挨了韩吟一拳:“见什么官?见官要给钱呢没有十来两银子赢不了官司,可是看一回跌打大夫只需花一百文钱,横竖是看,不如我替你多添点伤,让你占点便宜”

她说着又噼里啪啦的打下去,手里逮到什么,都往这胖掌柜的肥脸上摔,摔完茶杯摔帐册,摔完帐册,连钱匣子都捧起来一块摔。

“哗啦”一声,钱匣子里的银子铜钱散了一地。

韩吟趁便弯下腰去,挑捡了一块散碎银子在手里掂了掂,随后晃到胖掌柜面前:“看清楚了,二钱银子,不多拿你的,那少给的一钱银子,就当付你看伤的钱了,也没白打你”

她说完,将银子揣入怀里,扭身就往外跑。

另两名伙计暗恨这胖掌柜已久,在旁看得心爽不已,全都阴奉阳违,磨蹭拖延到此刻才上来捉她,却被她如泥鳅一般灵活的从两人身体的间隙中穿逃了出去。

跑到酒楼外头,韩吟左右看看,伸手就扯了那高挑的酒幌,扔到脚下狠狠的踩了几下,这才“呸呸”两声,钻入街头的人潮里,往城外跑去。

吉祥酒楼里,胖掌柜趴在地上一边痛哭,一边伸着手哀哀的喊:“别跑你只给了看伤的钱,那药钱还没有着落哪…”

两名伙计顿时绝倒过去,这胖掌柜,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只要钱财不要命韩吟打完了人,出了一口憋足了三个月的恶气,起初感觉很爽快,但是跑出城后脚步就渐渐沉重起来。

闹了这一回,临渊城是没法再待下去了,然而天下之大,世情却是一般污浊,再换个地方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最要命的是她刚过了十三岁生辰,身体渐渐长开了,再过个两年,扮男装就不方便了,遇到的麻烦事会比现在更多。

“见鬼”韩吟憋不住郁闷,将脚下一块小石子使劲的踹飞了出去。

然而事已至此,再郁闷也没什么用,她很快就心平气和了下来,辨了辨方向,往她从前居宿过的城外荒庙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初起的月亮攀在山脊那头还朦胧不明,她只能依稀辨清脚下的道路。

春寒料峭,夜里的风愈冷,吹在身上刺骨侵人。

韩吟紧了紧身上的小单衣,加快了脚步,然而前方的天空中忽然坠下什么物事来,“啪”一声砸在她面前一丈来远处,击得尘土四散飞扬。

什么东西?

她好奇的凑上去,可是还没看清,右脚脖上就是一紧。

低头,怔神,数息过后,韩吟像被针扎一样跳了起来,紧接着又弯了腰去拍打自己的右脚,还使劲的甩了两下,才甩掉那可怖的玩意。

真特么见鬼了啊

天上掉下来的居然是个人那紧紧拽住她右脚脖的,是那人苍白带血的手韩吟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目不斜视的快步走过,然而…

她想了想又倒退回来,伸手将那人翻转了脸来瞧。

淡淡的月光底下,那人有着一张布满血污,沾满散发的脸。

好丑好可怕

她皱了皱眉,慌不迭的甩了手,丢下那人,一溜烟跑了。

第二章 白衣少年

匆匆跑到荒庙,韩吟入内探查了一番,暗自道一声侥幸。

不知道是天气渐暖,还是这庙荒得看上去快要倒塌的缘故,她好些日子没来,这里仍然空置着,没有被附近的乞丐和流浪汉占据。

她双手在供台上一撑,熟练之极的攀了上去,将堆在佛像后头的数捆稻草搬到地下铺开,又从佛像身后破败的洞孔中摸出她藏在那里的一条小破毯子、一身单衣、火镰火石和数只破碗烂罐。

这些就是她目前的全部家当,而今晚,肯定只能在这里将就一夜。

韩吟出去捡了些枯枝败叶,生起一堆火来取暖,借着明亮的火光,她才看见自己的双手和鞋裤上都沾满了血渍。

“见鬼”

有人从天上掉下来,死在离破庙不远的地方,而她身上沾满血渍…

这要联起来想,她浑身长满了嘴都解说不清。

韩吟郁闷的拾起那身干净衣裳,往庙外走去。

荒庙就座落在山脚下,走不远,岩与岩的错落间有道泉眼,气味很古怪,但是哪怕寒冬腊月,水都是天然温热的,她常去那里洗澡,反正四近都是山林草木,枯藤掩映,泉水腾出的热气也氤氲缭绕,加上夜深人静,地方荒僻,根本不用担心会被人瞧见。

天色愈晚,月明星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