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十三压根不听:“罚你面壁两年。”

轩辕夙不死心,转头找救兵:“师父”

慕十三巴不得他继续反抗,笑吟吟道:“三年。”

这下轩辕夙再笨也知道慕十三存心找茬了,而且根本不同他理论,只好伸手捂死了嘴,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香樟树上传来一阵轻笑声:“你别欺负小孩子。”

慕十三目光微闪,盯着轩辕夙道:“我欺负你了么?”

他语气很温和,但怎么听怎么不善,轩辕夙好郁闷的摇了摇头:“没有。”

慕十三这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满意道:“你看,他都说我没欺负他。”

太不要脸了

轩辕夙一边暗暗的腹诽,一边偷偷摸摸的往香樟树上张望,期盼韩吟替他讨回公道,再不然免了他的面壁之罚也好啊。

不想他这位师父也不是什么好货,闻言只轻笑道:“这样啊,那我就不管了。”

这一刻,轩辕夙倒抽一口冷气,深深的明白了什么叫沆瀣一气,什么叫同流合污,什么叫狼狈为奸,第一次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好像错投了师门,将来注定苦难无尽。

他们说话的当儿,除了已经吓晕过去的时桓外,栖云老道和林子卿的脸色都流转变化得十分精彩,当然还是有不同的,前者简单点,恐惧骇然而已,后者就复杂多了,从惊喜到失落再到惊疑惶恐,真是瞬息万变。

慕十三欺负完轩辕夙,心情很好,转眼扫了这两人一眼,似笑非笑的盯住林子卿道:“你就是那个喊人跟踪我们的林家公子?”

林子卿心里咯噔一跳,冷汗如雨直下:“神仙莫怪,神仙莫怪…小…小人绝对不是有意冒犯…”

慕十三轻扬了长眉,紧盯着他半晌都不言语。

林子卿忐忑的稍抬了眼,对上了他犀利的目光,顿时有种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看透的惊恐,而且这目光仿佛带着压力一般,十分沉重,压得他冷汗控制不住的出了一层又一层,很快就湿了全身衣裳,偏偏嗓子眼里无比干涩,连想再说两句求饶的话,都发不出声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将要承受不住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时,慕十三才轻笑起来:“此刻我心情不错,就饶了你这回,不同你一般见识了。”

林子卿到了此时才如蒙大赦一样,死灰的脸上泛出点活气,一边擦汗,一边连声道谢。当然他心里还是有一抹拂之不去的绯红色,可是明白了眼前这少年的忌讳后,就有人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往香樟树那边张望一眼。

韩吟瞧见这一幕,无奈一笑,轻飘飘的从香樟树上跃下来道:“好了,找到小夙了,我们可以走了。”

慕十…点头,又若有所思的看了那栖云老道和时桓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微翘了嘴角,很自然的牵起韩吟的手就往外走。

这时轩辕夙已经从被打击的沮丧中恢复了过来,见他们说走就走,不由自主的急道:“师父师公,你们等等。”

韩吟微怔,回过头问:“你还有什么事?”

“我…”轩辕夙犹豫着看了看晕倒在地上的时桓,再看看那听见他们要走,惶恐害怕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惊喜和狡黠的栖云老道,咬了咬唇道:“这个老道士好像不是好人,我们问问清楚再走行么?”

韩吟有些意外的扬了眉,以她的阅历,当然也瞧得出这目光躲闪的栖云老道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修仙界有条不成文的规则,那就是尽量不插手凡俗界的事。

这倒不是说修仙者过于冷漠无情,而是修仙者的力量太过强大,别说是她和慕十三这样的存在了,单是一个才纳气入窍的新入门弟子,就足够在凡俗界引起惊涛骇浪,因此只要凡俗界的事没关碍自身,没到天灾人祸,妖魔为孽,或者生灵涂炭,万民不得安生的地步,他们都有尽量不插手的默契。

一来恃强凌弱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二来就跟正常人走路不会特意去碾踩蚂蚁一样,修仙者欺负普通人可没什么意思,三来是最重要的一点,凡事都有因果,天道自然循环,管多了凡俗界的事,心里会生出多余的牵绊挂碍,也就是七情六欲断不净,不利修仙。

当然这最后一点,是韩吟和慕十三都比较嗤之以鼻的,他们此刻没插手的最大原因是只看见这栖云老道行骗蒙人了,又没看见他恶尽恶绝的杀人放火,再说那个孩子自个没找他们求助,他们自然不想多管闲事,不然指不定就好心办了坏事,自以为是了。

韩吟尚在沉吟,那油滑之极的栖云老道可沉不住气了,先抢着哭天喊地的辩白道:“冤枉啊这位小哥,贫道可没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怎么空口白牙的,就说贫道不是好人呢”

轩辕夙指着时桓冷哼道:“我分明看见你打骂他来着”

栖云老道越发口齿漏风的叫起屈来:“天地良心贫道可是拿这徒弟当自己孩子看待的,但牙齿也有磕着舌头的时候,贫道偶尔打骂他一回,就跟亲生爹娘管教孩子一样,也是为了他好,怎么就不是好人了呢”

轩辕夙恼道:“那不一样,你那根本就不是管教孩子的打法。”

栖云老道死都不会认的:“小哥你这么信口雌黄,是要坑杀贫道啊”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吵作了一团。

“别吵了”慕十三不耐烦的喝止他们道:“让这孩子自己说。”

轩辕夙苦着脸道:“说什么呀,他都被吓晕过去了。”

韩吟不以为然的笑起来:“吓晕?”

“咦”轩辕夙认真看了躺在那里的时桓两眼,郁闷道:“不会吧,难道他也是装晕?”

“可不就是装晕么”韩吟无奈道:“这招是不是真这么好用?要不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装晕不过话说回来,要真有苦处,他自己都不诉,你着什么急?”

“过分”轩辕夙跺着脚恼怒了:“这小子果然不识好歹”

他一头骂,一头竟然冲了上去,揪起时桓的衣襟就使劲的摇晃他:“起来,我知道你有苦衷,快点给我说清楚”

“你干嘛,你想干嘛”栖云老道生怕时桓真说出什么来,连害怕也顾不上了,忙抢了过去:“放开我徒弟”

即便耍的小心机被揭破了,但时桓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应对眼前的事,仍想再装一会晕来思考,可是架不住轩辕夙这么摇晃他,那栖云老道又威胁警告一般暗暗的在他腿上掐了一把,疼得他没法再装下去,只好苦着脸睁开了眼睛。

“好啊你果然是装晕。”看见他醒来,轩辕夙催得更急了:“快说快说”

栖云老道也凑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桓儿,贫道一向可没亏待你啊,你快同这两位神仙说个明白。”

俗话说泥人都有三分火性,时桓心性再坚毅,也只是个年纪小小的孩子,被这么折腾一番已经忍到了极限,越看眼前这一老一小的两张脸越不顺眼,于是恼怒的话不经大脑就冲口而出:“烦不烦啊你们两个都离我远点”

第一百九十三章 老道凶猛

时桓气昏了怒斥两人之时,韩吟很清楚的看见栖云老道眼里闪过一抹凶戾之色,不过她暂时没有什么行动,只是神色不动的仔细打量着时桓。

这孩子的年纪同轩辕夙差不多,但是容貌和气质有很大的不同。

轩辕夙的俊秀里偏带点硬朗,又由于出身不俗,浑身上下自然有份清贵的气质流露在外,举手抬足间也满带了自信,故作老成时还有种超越年纪的温稳,一看就是极出色的人物。

而时桓乍看上去就没有轩辕夙那么亮眼了,五官纤弱,面黄肌瘦,容貌只是堪堪清秀而已,唯一能够令人惊赞的是他那双眼睛,睫毛浓密纤长,眸子里仿佛蒙着层水雾,迷离而深邃,给人的整体感觉是安静,带着点淡漠和怯意的安静,就连气极败坏时也显出两分受惊似的惶惶不安,看来从前日子过得比较提心吊胆,不像轩辕夙,恼怒时底气十足。

韩吟打量时桓的时候,他正暗自懊恼,怪自己口快,说了找打欠抽的话,好在栖云老道只是眼神一厉,随后仍然腆着脸说些讨好的话,没有像往常一样,稍不如意就大耳刮子抽他,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当然,轩辕夙的反应就同这栖云老道截然不同了,先是吃惊,再就是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下死劲的盯了他两眼,然后一转身对韩吟道:“师父说的对,有些人自个都不急,我替他着什么急?我们走吧”

轩辕夙这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伤到自尊真生气了。

时桓神色一黯,像是想要说话,但看见栖云老道的警告眼神后,他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睫,什么都没有说。

韩吟见状与慕十三对望一眼,暗暗发笑。

不错,这其实才是他们带轩辕夙四处乱逛的真正目的,让他多遇点人和事,遭受一些挫折,磨砺一下心性,因为这个世上有很多人,不是怀着一腔热忱就能打动,也有很多事,不是一厢情愿就能顺利解决。

“走吧。”韩吟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携了轩辕夙就往外走。

她看得出来时桓那孩子好像有苦衷,也深深的忌惮着栖云老道,可是她才不会像轩辕夙那么不懂迂回,非要死追着索问。有些真相,还是暗中观察比较容易发现。

不过这么一来,轩辕夙更郁闷了,他赌气说要走,纯是孩童间那种玩拧了生气,然后威胁对方你再如何如何,我就不跟你玩了这样的心态,内心里还是希望时桓妥协,或者韩吟和慕十三接了话去,替他接着问的,没想到两者都不如愿,他又拉不下脸来反悔,只好鼓着腮帮子,闷头跟着走。

眼见他们三人的背影消失眼前,林子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而栖云老道就是暗自欢喜了,要不是磕掉了门牙还余惊未消,外带善后的事让他十分头疼,他没准就要笑出来。当然最患得患失的那个人,非时桓莫属,他垂着头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脸的落寞。

栖云老道是老江湖了,尽管憋了一肚子的惊吓和郁气,但他没有立刻发作出来,只是深深的看了时桓一眼,就老起脸皮来,对着林子卿点头哈腰的装孙子,想将骗人的事含糊过去。

对于先前发生的种种,林子卿自然很不满,甚至还存了将这对骗子师徒扭去见官的心思,然而他眼下到底心烦意乱懒得折腾,再转念一想,亏都已经吃了,不如趁着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事,快快的将这两个骗子打发走,然后哄他爹说妖已经被除掉了,让他爹彻底安心好。

打定了主意,他就疾言厉色的找那栖云老道追讨回了事先给的银钱,然后不由分说的就喊人将他们轰打了出去。

栖云老道失了银钱已经很肉疼了,被轰时挨了两棍子让他心里更是冒火,于是被赶到了林府大门外还跳着脚骂骂咧咧,直到林家护院气势汹汹的杀出来,他才拖着时桓落荒而逃。

逃到半路,见那些护院没有再追,他小心翼翼的从鞋子里摸出一小块偷偷匿藏的碎银子,得意的反复看了一会,然后去街上买了些米盐蔬果,又打了一壶酒,切了半斤青酱肉,再确定没人跟踪,这才带着时桓回到了他租赁的一处偏僻陋屋。

刚一进屋,栖云老道就反手栓上了门,跟着狠狠一脚往时桓身上踹去,嘴里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