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上官军师在那里!”段飞默默跟在燕凌身后,最先发现荷花池的凉亭中有人影,他细细辨认才看出那是上官清,于是便开口提醒道。

“你在这里等一下,朕自己过去。”燕凌抬头看着荷花池中的人影,不免蹙眉。

粗布青衫、脚着草履,冬季的荷花池中没有一点绿色,但那抹青衫却是整个荷花池的点缀,竟然让这满园都起了一点盎然的味道。

上官清似乎是有心事的,他站在凉亭中一动不动,抬头凝视着正北方向,清攫平淡的脸上似乎带着淡淡忧愁。

“在皇宫中住的不习惯,倒是朕亏待你了。”燕凌漫步走进凉亭,上官清都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直到燕凌开口说话才把他吓了一跳。

“臣参见陛下!”上官清连忙跪在地上行礼。

上官清虽多年在军中,但并没有修习武功的,他所会的也就是几招战阵杀人的招式而已,所以没有感觉到公主的到来也不奇怪。

“起来吧,想什么呢?”燕凌随意的在凉亭旁边的藤椅上坐下,看着上官清笑道,当她的目光落到他被冻得通红的脚上时,她的嘴角勾了勾。

一代儒雅军师此时却穿着草履,露出被冻得不轻的脚丫子,的确让人忍俊不禁。

“臣担忧北方。”上官清如实相告。

“北疆?”燕凌疑惑,北疆王就在凤城使馆住着,而且如今就在迫不及待的跟燕国商议通商之事呢,北疆似乎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北疆王虽然一心跟我大燕休战通商,但是北疆国内不少势力是反对的,北疆人蛮化不开,他们认为抢劫才是正道,让那些粗蛮的北疆人接受通商实在困难、”上官清久居幽州,一直以来都跟北疆人打交道,对这些北疆人的性情最了解不过了。

虽然上官清很赞成燕凌的通商之策,但终究是怕北疆人没有耐心,无法接受通商的事情。而且,北疆人是很不会做买卖的,一旦北疆人在通商中吃亏太多,那北疆人积怨之下爆发更大规模的战争也不一定呢。

无商不奸,在任何时候都是定律。上官清深知中原商人的奸诈,那些蛮化却诚实的北疆人在通商时候必定是要吃亏的,而如何保证不让这些北疆人吃亏实在太难了。

“陛下,通商、设置陆关虽然是好事,但恐怕难以操控,下官知晓陛下的计划,但陛下的计划跟以前设置互市有太多的不同之处,通商队伍在进入他国之后因为没有监管机构难免发生不愉快的事情。”上官清见燕凌审度的看着自己,便又解释道。

听到上官清的这句话,燕凌总算是听明白了。而且也觉悟到自己所设立的陆关和通商之事并非想象的那么容易,历朝历代之所以只在边境设置互市是有其道理可言的。

因为古时候多数人知识有限,当两国商人行商之时便难免有不公平交易的现象,而这些现象是无法杜绝和监控的,即便燕凌在国内设置五万人的陆关人员也是远远不够的。

时代的发展需要一定的斗争和磨合,要想从无到有更是需要经历破茧般的折磨。

燕凌明白自己的计划有些超前,甚至因为这个超前的计划,会引起不少的动乱也不一定呢。

“你的意思是朕不应该设置陆关?不应该跟北疆进行通商?而应该开放互市吗?”燕凌斟酌半晌,才开口问道。

上官清再次摇头,道:

“陛下能够开放陆关是好的,而且如今燕国的形势也的确需要开放通商,否则不仅是国内的商品无法流通,甚至北疆人也会因为得不到中原商品而再次南下,臣怕北疆若是卷土重来,我燕国已经无兵可派。多次战争虽然是我燕国方面占了优势,但就消耗而言,北疆人战斗力的损耗远远在我大燕之下。北疆人口数百万,人人皆兵,而我大燕人口千万,兵员不过百万而已。硬拼是绝对行不通的!”

这也正是上官清忧愁的地方,他看出了燕凌通商计划的弊端,但是他也明白通商是必须进行下去的,且刻不容缓。而如何避免通商中意外事情的发生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北疆人难道有动静了吗?”燕凌暂且抛开通商的事情不管,而是先开口问道,只有确定了北疆不会再次进攻燕国之后,燕凌才能放开手去处理通商的事情,而若是北疆在这个时候再次发难,那么他们便是敌对国,还如何进行通商之事呢。

“暂时还没有,不过臣在来京城的时候,发现北疆牧民已经大部分朝南方迁徙。”上官清回道,这个迹象是每年都会发生的迹象,因为北方的冬季尤其寒冷,而越是靠北气温自然是越低的,所以北疆人便需要南下在燕国边境之北越冬。

“朕现在就通知北疆王,让他回国,以免北疆国内发生动乱。”燕凌也知道北疆内部落众多,轩辕破一天不在北疆,北疆的局势便有可能发生转变。

虽然北疆动乱对于燕国来说是有利的,但因为有了北疆王而能够进行通商,燕凌也实在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燕国需要北疆的战马,而且是大批量的战马。燕国是打赢了多次战争,但代价就是巨大的伤亡代价,燕凌手下私兵所配备的战马已经损耗大半,其中皇甫玉当初从大漠贩来的战马也用光了。

因为大漠出兵,从大漠贩马的事情便只能搁置了下来,目前整个燕国部队中的战马都在减少。

燕凌让留守荆州的左武卫按兵不动,不主动出击西蜀步军,也是因为战马的缘故。虽然燕国境内也出产马匹,但是质量远不如北疆王种战马和大漠战马。

保持战马数量,好在翼州跟大漠兵决战的时候保证每个骑兵胯下战马的质量,才是胜利的关键。

“听说玉王爷已经打算带兵从凉州攻击西蜀?”上官清转而又问道。

“想来他已经在昨天的时候到达了凉州军营,今天或者明天便会发动进攻了。”燕凌答应道。

“不如先让皇甫玉切断大漠兵的退路,西蜀的事情暂时放一下,司马错如今就在荆州治理荆水,臣认为有司马错在,西蜀兵是不可能攻占荆州的。即便左武卫和方敏芝的水军不动,司马错也会找机会教训西蜀军队。”上官清恳求道。

燕凌沉默起来,南方已经传来了消息,燕云芝的部队在从寿春返回九江之后出兵攻占了西蜀的临江城,而且南唐也开始组织大规模的军队抵御西蜀水军,可以说西蜀目前已经进入了两难境地。

燕凌之所以放任西蜀步军在荆州胡作非为,便是为了让西蜀将注意力大部的集中到南唐。而今,燕凌的确做到了,因为跟南唐战事胶着,西蜀已经无暇顾及北方凉州的情况了。

而且皇甫玉的军队准备从凉州进发的事情是没有人知道的,这一点皇甫玉做的很好,隐秘性即便是出色的间谍都发现不了。

燕凌要的也是突袭的效果,若是皇甫玉能够带着军队突然发动攻击,那么西蜀北方的口子就被撕开了,而若是让皇甫玉先带兵堵截了大漠兵的后路,那么在凉州的军队便会暴露了,会不会让西蜀生了防备,而加强北方防御呢?

“荆州的西蜀兵,朕不担心,朕担心的是皇甫玉在凉州的军队暴露之后便无法用突袭战术了。”燕凌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而听到燕凌的话,上官清却不由得深深看了燕凌一眼,他赫然发现,是燕凌太为皇甫玉着想了。作为一个君王,她只需要发号施令便可,至于事情自然是要下面的人想办法不遗余力的完成了,否则要这些人做什么!要皇甫玉的才干做什么。

“陛下,臣相信玉王爷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的,既可以切断大漠兵的后路,也可以做到绝对的隐秘,不被西蜀发现燕军的进攻意图,而且即便我军的意图被发现,玉王爷也应该有能力做出应对之策!”上官清立刻低头,却笃定道。

若是皇甫玉连这点都做不好,他还算是什么天才元帅啊!而且上官清觉得给皇甫玉一点压力也没什么不好的。

听到上官清的话,燕凌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都是自己顾忌太多了,皇甫玉必然应该有其过人之处,值得燕凌托付。

161 大才若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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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的冬季不算太冷,至少不用穿棉衣也不会被冻僵。

在武隆城外的青云山上,数万劳工扒掉了棉衣干的热火朝天,甚至一些人都脱掉了衣服,光着膀子干的起劲,这些劳力都是从荆州、扬州找来的,因为武隆城知州给发足了银子,所以干起活来格外卖力。

“大人,听说西蜀军就在咱们前面几十里外了,咱们是不是停下来组织一下防御?”大将曹潺被方敏芝派到了司马错身边负责护卫工作。

攻击南唐一战,曹潺立功无数,可贵的是这个汉子并没有因为战功变得狂傲不可一世,反而是变得更加谨慎了。

如今,他负责带人保护司马错的安全,曹潺可谓上心,不仅带着亲卫日夜守护在司马错身边,甚至还派出哨骑四处打听着消息,西蜀军进入荆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东南方的城池正在不断沦陷。

西蜀军似乎势不可挡,一路朝着武隆而来。只不过西蜀军的将领也不是太傻,他们在距离武隆城百里之外便停了下来,因为武隆城中驻守着大军,西蜀军很明智的选择暂时停止进攻。

武隆城中兵力不多,只有左武卫两万五千人、荆州水兵五万人,不足八万兵力。但就是这两支军队却是让人威风丧胆的燕军精锐,左武卫的战绩自不用说,黑鲨水兵能够在深入南唐境内、歼灭南唐主力水兵便足以展现他们的实力了。

从南唐传来的消息中说:南唐长水一线战场势成火海、修炼炼狱的烈焰吞没了南唐水兵主力。

西蜀将领无法判断这句话的真假,按照他的思路,水面作战虽然可以使用火攻之术,但也需要火引和材料才行,战船虽然大多数是木质结构,但战船上面多会蒙牛皮,湿水之后的牛皮防火众所周知。

西蜀将领实在搞不懂荆州水兵是如何歼灭了南唐数十万水兵。

但是有一点西蜀人确定!兵盛一时的南唐在数十万水军覆灭之后,实力大为减弱,更因为此战,让黑鲨水兵成为所有南唐水军的噩梦。若不是荆州水兵从南唐撤退,南唐必然最先调集兵力对付荆州水兵,而方敏芝撤退了军队类似釜底抽薪,让南唐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西蜀水军方面。

如今深入南唐的西蜀水军就在独自面对着南唐数十万大军的压力。

当初双方鏖战之后,南唐水兵数十万土崩瓦解,而荆州水兵在长水江面击杀溃兵一天一夜,长水边的南唐城池内竟然是没有一支军队敢出来增援或者打击一下荆州水兵的嚣张气焰,不为别的,就因为荆州水兵不知道使用了什么秘密武器,一场巨火滔天,葬送了南唐数十万水军,更葬送了南唐军队的勇气。

西蜀在南唐广布密探,当初荆州水兵和南唐主力会战,密探就潜伏在长水边,甚至是南唐军中,那些密探虽是亲眼看到,但是他们也不明白荆州水兵到底使用了什么秘密武器。

五万人、不足千艘战船的荆州水兵在面临数十万南唐水兵的时候,义无反顾的冲了上来,犹如飞蛾扑火,但就在这种绝对的劣势情况下,荆州水兵放射出了无数的火舌,滔天巨火几乎是在瞬间蔓延了整个南唐水军阵,胜败也在这一刻决定。

那最邪恶的火源,遇水不灭、土填不减,大火如同从地狱中钻出来的恶兽,吞灭了南唐数十万水军和数不清的战船。

从那场战争中逃回来的西蜀军密探带回来的消息震惊了整个西蜀高层。

所以,当西蜀军进入荆州,当有可能面临荆州水军,有可能面临那种诡异邪火的时候,西蜀军的将领谨慎的选择了安营扎寨,考虑下一步的计划,或者说他们在考虑该如何避免被荆州水兵的邪火烧到。

司马错一边指挥着劳力在青云山上疏通隧道,一边站在山顶观察着西蜀军的布防情况。

此处距离西蜀军营不过百里,站在巍峨山顶便能够隐约看清楚西蜀军的布防情况,眼看着西蜀军营散开如蛇,司马错兴奋了起来。

“先生,我们是否布置一下防御?或者…让城中多派出一些骑兵来?不管是先生还是这些劳力都是需要保护的。”曹潺着急的跟在司马错身边,不断的劝说着,却见司马错这货竟望着远处笑得开心,他真的怀疑司马错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嗯?不用,西蜀军虽然攻入了荆州,但是他们才不敢进攻武隆城呢,想来也是想穿过荆州去打丰州吧。”司马错终于听到了曹潺的话,眼看着曹潺着急的摸样,司马错却是相当淡定的笑道。

曹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自己手下的哨骑已经不断的送回来消息,说西蜀军有试探攻击青云山的动向呢!

青云山上有数万劳力,却只有不足两千守军,若是西蜀军冲上来,这些劳力还不是被砍杀的份,尤其是司马错先生,他是绝对不能出问题的。曹潺都要着急死了。

西蜀步军天下无敌,这是众多周知的事情,且西蜀步军善于攀山越岭,青云山虽然看似险要,却实在是无险可守的,若是西蜀步军真要攻击青云山,两千军队恐怕挡不住对方半个时辰。

曹潺手下虽然全是精兵,但青云山的路实在太多了,几乎是每个方位都可以从山下攀登,试问这样的山怎么可能用两千人守住呢!而如果只守住山头的话,山上和脚下的数万劳力怎么办?

这实在是让曹潺头疼的问题。

“先生,哨骑带回来消息,已经有一支五百人的小队试探着朝这边过来了,五百人可不是侦察兵啊。”曹潺万分苦逼。

而司马错听到这话却是陡然高兴起来,摩拳擦掌,双眼放光的看着西蜀军的方向,气势磅礴的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山丘道:

“曹将军带领五百刀斧手列阵,两百弓弩手压住阵脚,三百弩箭埋伏在侧,要让这五百人有来无回!”

曹潺听到司马错的慷慨陈词,十分的不淡定,但看着司马错一副指点江山的豪情摸样,曹潺仍是忍不住的问道:

“先生,对方只有五百人而已,让末将直接带人杀回去就好。”

“以两倍兵力围之,我方伤亡可控制在最小!”司马错十分的冷静,但他身上的气势却磅礴而狂妄。

曹潺是怀疑的,作为一个久经战阵的将领,他并不赞同司马错的计划,但是转念想到司马错的大名,曹潺立刻又恭顺了起来,司马错比上官清还要出名,而上官清作为幽州军团的军师,其能量是比得上一个兵团的、

曹潺带着一千人的队伍去山丘上埋伏去了,而司马错这货就在山顶上看的兴高采烈。

这时候,司马错手下干活的一个老农忍不住疑惑的走了上来,问道:

“先生啊,为什么曹将军带着那么多人下去了?”

“我让他去设置埋伏,伏击前来骚扰的西蜀军!”司马错傲气凛然。

老农眼瞅着曹潺设伏的地方,百思不得其解。

“先生啊,那处山丘虽然林木茂密,但是从正面能够看到啊,曹将军带着人下去就被西蜀蛮子看见了,您快看!西蜀军撤走了哎!”

老农说的话让司马错郁闷了,他好好瞅了瞅,果然发现自己要曹潺设伏的地方不太靠谱呢,虽然地形不错,但是却已经失去了先机,若是能够在西蜀军到来之前便设置好了伏兵,那么效果肯定不错了,而今西蜀五百人小队正在进军,必然已经看到曹潺设伏了。

“看来上官清说的不错啊,难道我就只会说战策,而不能定战略吗?”司马错相当的不服气。

司马错在水域方面和不少方面的造诣登峰造极,但他带兵打仗却是一窍不通。上官清说他可以制定大规模作战策略,敲定国家发展大计,但却不是一个可以临阵指挥的人才,这话说的难听点,就像是司马错只能夸夸其谈,不能务实啊!

这就是让司马错生气的地方,他觉得上官清污蔑自己,所以便想展示一把,不曾想刚给了曹潺计划就被西蜀给识破了。

“不好,先生你看,西蜀蛮子从那边上来了!”那老农正在庆幸先生的“唬敌”计划好呢,却见西蜀军并没有因为发现了曹潺设伏而离开,竟然是调转了方向,从另一边快速的朝山上冲了过来。

山上的守军本来就不多,被曹潺带着一千人下去设伏之后,山上总共还有一千人的队伍而已,如今正散在整个山头。所以当这五百人的小队冲上来的时候,那些还在挖地开沟的劳力们被吓傻了,不舍得扔下手里的农具就跑。

设伏的曹潺总算是发现了这边的状况,连忙带着人返回要救司马错。只可惜,他们设伏的山丘距离司马错实在有些远的,不等曹潺带着部下跑过去,西蜀先锋已经冲到了山上,把那些没有抵抗能力的劳力冲的七零八落,一些腿快的西蜀兵已经冲到了司马错面前,举起手里的战刀便砍了下来。

其实,西蜀军从开始上山到冲到司马错面前是用了很长时间的,而这段时间内竟然是没有遇到抵抗,完全就是司马错这个呆子瞎指挥,非要把曹潺给指派下去,这下子舒服了,眼看着明晃晃的大刀砍在面前,司马错干脆的闭上眼睛等死。

司马错这货十分的有傲骨,面临死亡的时候一点都不惧,甚至身体还站的笔直,仿佛不屑又像是施恩一向给对方杀掉自己的机会。

只不过司马错没能如愿,因为他闭上眼睛等了好长时间都没有感觉到战刀砍下,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那老农竟然彪悍的扛着一把狭长革刀跟眼前的西蜀军厮杀在了一起。

等等!这根本就不是老农,他杀起人来的时候动作十分娴熟,而且招招凶狠中带着诡异,这应该是潜行者或者杀手一类的角色。

“先生,朝曹将军那里去!”厮杀中的老农还转脸冲着司马错大叫。

司马错这才看到这“老农”竟然是有一双明澈的双眼,原来人家是个年轻人啊。司马错终于明白了,这是燕凌留在自己身边的影卫啊。

这影卫着实厉害,一人面对十几个西蜀军的围攻竟然一点不惧,手起刀落,对方十余人不多时便被砍翻在了脚下,而这个时候曹潺也终于带着人过来了,将那五百西蜀步军给驱赶了下去。

眼看着司马错淡定的欣赏影卫厮杀的摸样,曹潺却是后怕不已,好在有影卫的保护,不然这次司马错出了问题,自己的脑袋也不用要了。曹潺更是感激燕凌,若不是陛下的考虑周到,司马错的命就交在这里了。

司马错如此重要,是不由得燕凌不认真对待的,当初墨白就想趁机掳走司马错,燕凌自然不会给敌人再一次的机会,司马错身边不仅有这个装扮成老农的影卫,还有多名影卫没有现身而已。因为应付这些西蜀军,一名影卫便足够了。

差点没有吓死的曹潺也就忘记了刚才是司马错这货让自己带兵去设防的,眼看着西蜀军已经被赶下了山坡,曹潺还不解恨,从一旁亲卫的手中抢过弓箭,张满弓激射三箭,射倒了西蜀军中三个穿校尉服摸样的人,仍然不解恨的放出了第四箭,终于将这五百人先锋队的指挥官给射翻了。

“曹将军好箭法,能教我否?”司马错看的兴起,忍不住的动心了。他觉得射箭是个技术活,自己若是学会了完全可以在战场上猫个窝,躲起来杀人就好了。

“先生,咱们还是回城吧。”曹潺都快要哭了,他觉得自己要被司马错这不怕死的货给折腾疯了。

这一次西蜀只是派出了五百人而已,若是五千人呢?自己手下的两千人如何抵挡?

而司马错却是浑然不觉自己有什么危险的,眼看着西蜀军已撤退,他立刻站在最高处呐喊,要把那些被西蜀军冲散的劳力们喊回来工作。

司马错是有威信的,至少当他站在那里呐喊的时候所有的劳力都停了下来,返身回到了刚才工作的地方,不要命的干了起来。

这些劳力拿着丰厚的薪水,吃着丰盛的饭菜,干起活来也相当卖力,要凿穿青云山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工程,但这数万劳力竟然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

曹潺苦着脸跟在司马错身后,总想着找机会劝他回城,青云山距离武隆可有百里路程呢,方敏芝的水军还在武隆城外船厂,根本就无法分兵来这里,而且那是水军,根本不能上陆作战的,否则战斗力大打折扣。

而左武卫只有两万五千人,虽然全都是精锐,也需要在武隆城布防。况且青云山实在太大了,除非是左武卫全部过来,否则根本就无法防御。

对面的西蜀军有十万人之多,且都是步战精卒。曹潺是真的怕啊!怕这些精卒冲上来灭了这些劳力和司马错。

就在当天傍晚的时候,曹潺的担心终于成为了现实,因为之前五百人先锋队的进攻已经摸清楚了青云山上兵力虚实,所以,西蜀军这次悍然出动了五万人同时朝山上攻来。

五万人列成十余个方阵,将青云山团团围住。甚至猖狂的西蜀军堵住了所有大道,打算直接沿着大路进山,这支西蜀军的队伍不可谓不猖狂,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进攻。

战鼓雷动,尘土飞扬,冬季的黄昏天地间尽是肃杀。

剩余的五万西蜀军也没有闲着,而是集结成了最大的五个方阵排开在青云山和武隆之间。

西蜀军就是要用重兵攻击青云山,然后引出武隆城中的守军,跟他们在山脉和城池之间的洼地上进行决战。

步军对战骑兵,自选洼地是很不明智的选择,但是西蜀军没有办法,毕竟左武卫骑兵机动性太强,若是在一马平川的平地上作战,这些步军还不够对方几次冲锋的,而在青云山和武隆之间就不同了,尽管这里是洼地,但因为靠近水源,而且洼地中多林木,所以步军能够发挥最大优势。

骑兵在此处洼地则会处处受挫。西蜀军自信,这一次己方可以凭借优势兵力和优越的步战技巧彻底的击垮、全歼左武卫。

“曹将军,你能抵挡他们到天黑吗?”面对五万大兵攻来,司马错竟然相当淡定,一面观察着敌军的动向,一面督促着手下劳力的工作进度。

“可以,但是先生要先回城!”曹潺一脸决绝,只是他必须要司马错回城。

两千军队阻挡五万大军到天黑可以完成任务,但两千人必然全部战死,到时候曹潺怕自己没有机会保护司马错了。

“我要留在这里,看着十万西蜀军灭亡!”司马错头一昂,豪情冲天。

曹潺真的哭了,司马错这臭脾气又上来了啊!他要是留在这里非死不可,他凭什么要人家西蜀十万大军灭亡于此!

162 大才若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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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磅礴,如天上裂开了口子。

曹潺砍翻了冲上来的一个西蜀兵,擦一把脸上的水渍,抬头目光狠辣的看着前方,西蜀兵还像是蚂蚁一样涌了上来,杀都杀不完。他手里的钢刀早已经卷刃。

这把五十斤重的横刀乃是燕凌手下重步兵才能用的王者之兵,但是在曹潺的手中已经砍得卷刃,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杀掉了多少西蜀兵,但他知道还会有更多的西蜀兵冲上来。

“快去告诉先生让他撤退回城!若他不走直接绑走!”曹潺再次扬刀砍翻冲上来的敌人,却不防那人手中长枪刺入了自己左肋下,曹潺狠辣的拔出枪头,顿时血如泉涌。

曹潺怒吼着回头,却见自己身边已经没有几个同伴了,他带着一千人冲下来抵挡西蜀兵,几番冲杀之后燕军在不断倒下,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是荆州守军中的佼佼者,但也抵挡不住如蚂蚁一般的西蜀兵。

残存的燕军每个人周围都有三五西蜀兵围着,只是那些西蜀兵也吓破了胆,被这些浑身浴血的燕军吓得动作慢上半拍。

“毛三,快点把先生带回城里去!”曹潺再次冲着距离最近的一人怒吼。

那人正机械的挥舞着战刀将一个西蜀兵砍成两半,听到将军的怒吼之后,毛三一脸惊悚,回道:

“我要跟将军一起战死!”

“滚你妈的,老子带人阻敌是为了先生。你把先生弄回城里去,老子就带人撤走!”曹潺大怒,雨水混合着血水在他脸上交织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的吼声如雷霆。

毛三呆呆的看了自己的将军一眼,将自己手中的横刀扔给身边还能战斗的同伴,抽出腰上的腰刀便朝后面奔去。

毛三的腿伤被砍了一刀,血流如注,但他却浑然不觉,他只知道自己要执行将军的命令,无论如何要把先生带回城中。

黑压压的西蜀兵再次压了上来,强大的西蜀兵阵如同巨兽、叫嚣着冲向战场上不足百人的燕军。

曹潺双眼猩红,眼看着大军逼近,他索性扔掉了身上早已经破碎的战甲,光着膀子怒吼一声,如同发狂的野兽一般冲了上去,横刀在他手中飞舞旋转、大开大合,近身的西蜀兵被砍成数段。状若疯癫的曹潺如同厉鬼一般,撕碎眼前一切,疯狂的绞杀再次吓得对面的西蜀兵不敢向前。

曹潺身后那数十名残兵早已经放弃生的希望,跟着他们的将军冲了上去,只不过数十人,却生生遏止了西蜀兵阵前进的步伐。几十个杀红了眼的人如同恶鬼,即便他们身上受创十余处却依然狂战不倒。吓破了西蜀兵的胆。

这支西蜀兵进入荆州已经好多天了,却从未遇到过如此激烈的抵抗,他们从这一千燕军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冷彻到骨子里的恐惧。燕军之魂,当如是!

西蜀兵不敢想象,若是燕国全军都勇猛如斯,那他们这十万人还打什么,来到燕国不是找死么!

更多的西蜀军涌了上来,无数长枪兵用他们手中两米长的长枪刺死了那狂战如同恶鬼的燕军。

曹潺胸口中了数枪,而他彪悍的挥刀斩断了那数根枪柄,横刀狂推,将前面的一排西蜀兵砍翻,他则红着眼睛如同发狂的雄狮一般再次俯冲下去。

恰在这时,数百西蜀兵从青云山冲下,这些是被曹潺留在上面保护司马错、做最后防线的燕军,当这些燕军看到他们的将军所带的一千人全部战死在眼前的时候,他们忍不住了,全都嗷叫着冲了下来,如同一群发狂的野狼。

疯狂的大刀、血腥的枪锋,再次将数十倍的西蜀军逼了下去,数百燕军就如同触海礁石,强硬的将如海浪一般的西蜀兵击退。蜀军退去如海退潮。

曹潺身上多处受创,却手拄大刀立在最前,双目赤红的瞪着又一个西蜀军方阵冲了上来。数百燕军立刻围拢在曹潺身边,组成了最坚定的防御。

战鼓连天,在这雨幕中显得低沉而诡异。

西蜀军方阵便在战鼓声中冲透了雨幕,朝这数百人攻来。

“弟兄们,老子今天杀够本了,再杀一个便赚一个,没有杀够本的都给我滚到前面去!”曹潺扔掉手中早已经砍得卷刃的横刀,从地上捡起一把革刀怒吼一声率先冲了上去。

数百燕军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在泥泞中狂冲快如奔马。

当冲到西蜀军阵前方时,两名燕军纵身一跃,冲到了曹潺身前,用他们的身体撞开了曹潺面前的长枪方阵,给了曹潺杀戮的机会,撕开了对方枪兵阵的口子。

曹潺疯狂如兽,革刀催命,不顾一切的收割着西蜀军的生命。他身后燕军个个疯狂,他们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从不顾忌对方砍到面前的刀锋,更不会管刺到眼前的枪锋,只是不顾一切的挥动他们手中武器,收割对方的生命。

五千人的大枪方阵被阻住,数百燕军杀的对方军阵混乱。

几个西蜀军方阵最后,居中指挥的西蜀大将面黑如锅底,看着手下号称精卒的步军被对方一点点的人杀的溃不成军,他几乎咬碎了牙齿。如江水倒流的雨幕也冲不掉他脸上的阴霾。

随着西蜀大将招手,他身边的传令兵吹响了手中号角。

呜咽的号角声连绵悠长,穿透了层层雨幕,传到战场上每个军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