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要自己把整碗粥喝完,她才出声问道:“靳星魄,现在是什么时辰?”

“快子时了。你要继续睡吗?那我走了。”靳星魄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在心中无声叹息。这个女子,似乎一直活在苦难之中。他本是心硬的人,但看到她如今凄楚的样子,他的心不禁也微微发疼起来。

“请留步。靳星魄,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程玄璇抬眸看他,眼眸中水光浮动,难掩忧伤。

“你说。”

“我想去将军府,看看司徒拓的情况。”

靳星魄皱了皱剑眉,道:“你要我带你潜进去?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去?为何要这般委屈?”

“我只是想亲眼看一看他的伤势,不想惊扰他。”程玄璇的嗓音低了下来。其实她是害怕,她不知道司徒拓若看到她,会有什么反应。

靳星魄仍皱着眉,不过还是点了头:“好,我带你去。你的身子没问题吧?”

“我没事,只是去一会儿,不会久留的。”她只是担心司徒拓的伤势,没有亲眼看见,终是无法安心。她不信他没救了,他一定不会死的。

“那么就去吧。”

“有办法不惊动将军府里的任何人吗?”程玄璇问。

“你应该对我的轻功有信心。”靳星魄应得狂傲。区区将军府,他还不放在眼里。司徒拓是个磊落的男人,并不会在府中设下陷陆或者五行阵。但慕容白黎的王府,就不同了…

心念转动,褐眸一冷,他转过身,道:“夜里风寒,你多加件衣裳。”

“嗯。”程玄璇看着他的背影,缓缓下床。她感觉靳星魄比起从前,守规矩不少,大概是因为她怀有身孕吧。

两刻钟之后,夜幕下的将军府,屋顶上盘踞着两个人。

“你确定司徒拓会在轩辕居?”靳星魄压低了声音,问道。

程玄璇轻轻点头。这只是她的直觉,但她相信自己没有猜错。又或者,是她潜意识里不愿去想司徒拓可能会住在宓儿的苑落。

在轩辕居卧房的屋顶,靳星魄手劲轻巧地移开一块瓦,眯眼看下去。

“确实在此。”他低声道,“司徒拓一个人在房里,看样子应该是昏迷了。你若不想惊动别人,就别停留太久。我现在带你下去。”

程玄璇颔首,心情蓦地开始紧张。分别这么久,终于可以近距离看看他了…

惶惶不安地等待着,却不见靳星魄有动静,她疑惑地向他看去。

“有人来了,先等一下,静观其变。”靳星魄半眯着褐眸,望向苑门。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一个女子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走来。

程玄璇的心骤然一紧。虽然夜色昏暗,但看那身影,那隆起的腹部,来人显然就是宓儿。

见宓儿径直走入卧房,程玄璇的心中只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司徒拓的轩辕居,不是不准女子轻易进入的吗?是否宓儿怀着孩子,所以身份已经不同?说不定司徒拓已经纳了她为妾室,或已娶她为正妻。

靳星魄看程玄璇脸上的神色郁悒不定,轻碰了她的手臂一下,示意她透过空瓦俯看。

程玄璇缓了神,举目低俯。房中,灯烛摇曳,宓儿走近床畔,坐在床沿,一勺一勺地喂司徒拓喝药。司徒拓并没有转醒,只是无意识地吞下汤药。宓儿颇为细心,不时以手中绢帕为他擦拭嘴角溢出的药汁。

程玄璇闭目,不想再看下去。他们才是一家人,一家三口。

房内有声音隐约传来。

“将军,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好起来。”

“不知将军是否会想念玄璇夫人,宓儿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去请玄璇夫人入府一趟。”

“若爱着一个人,不管那个人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其实都不会真心去恨的。宓儿相信,爱的力量,比恨更坚固。”

“将军,宓儿为你祈祷,希望你早日康复。”

“…”

温柔的自语,不断传来,程玄璇的眼睛酸涩,心里幽戚。她还在将军府时,和宓儿的接触并不是很多,那时只觉得宓儿的性情略有些怯懦,到此时她才发现,原来宓儿是一个懂爱的人。而她和宓儿比起来,远远不及。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宓儿离去。

“要下去吗?”靳星魄问。他看得很清楚,程小璇的神情,她已然爱上司徒拓,不可自拔。只是她爱得很苦很涩。

程玄璇迟疑了会儿,俯看房中卧床的司徒拓。他英俊的脸庞似乎憔悴了很多,刚毅的下巴长满胡渣,好像很久没有打理过自己的仪容。而他的面色惨白如纸,看起来十分虚弱,可见伤势的确不轻。

默望了片刻,程玄璇轻轻地点了点头。不管怎样,她还是想看看他,触碰他真实的体温,确认他还好好活着。

………

第三卷第三十五章:别后相见

静谧的卧房中,烛火冉冉,飘散着袅袅青烟。

程玄璇半跪于床榻前,凝望着紧闭双目的司徒拓。

他的呼吸是这样的微弱,脸色是这样的惨白,面容是这样的憔悴。这段日子,他似乎并没有照顾好他自己。

她慢慢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指尖从饱满的额头,顺着高挺的鼻子,拂过冰冷的薄唇,然后手心轻轻地摩挲着他微刺的下巴。

他瘦了,面颊明显的凹陷,他是为了什么而消瘦呢?是因为她吗?她可以如此奢望地假设吗?

“司徒拓…”低低地轻唤,她的心中柔软而酸涩,“告诉我,你不会死的,对不对?你不可以死,一定不能死,如果你死了,我该怎么办…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想你好好活着,为了孩子,你要活着…”

她喃喃自语着,目光定在他的眉宇之间。是因为重伤的缘故吗?为什么即使在昏迷间,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孤寂落寞?是否在梦靥之中,他仍恨着她?

指尖下移,却凌空停住,不敢触碰他左胸的伤处。转而握住他的手,轻柔地与他手指相触,十指交缠,手腕相扣,低念道:“生死迂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牵起唇角,绽出一丝微笑,美如花开。只是,瞬间花就凋谢,只剩败叶。她慢慢地松开他的手,低声喃道:“虽然,我们不能白首偕老,但是,你要答应我,你会活到发白齿摇。”

室内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她,唯有两人的呼吸声,交错交融。

低叹一声,她看着他英俊瘦削的脸,轻轻地问:“司徒拓…你会不会原谅我?”

“不会。”蓦地,一道嘶哑的嗓音响起回应了她。

程玄璇一惊,见司徒拓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不由地浑身一颤。

“你…”她说不出话来,对上他深幽的黑眸,犹如跌入了深不见底的潭渊,再也抽不出身。

“程玄璇,你来做什么?”司徒拓的语气冷漠,虽虚弱着,但仍强撑坐起。

“我…只是来看看你…”他果然不愿意见到她。

“看我?看到我还没有死,是不是很失望?”司徒拓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唇角微勾起嘲讽的弧度。

程玄璇低垂下眸子,轻声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他依然恨着她吧?可是她却已经不恨他了,曾经他对她的欺凌,她已经放下了。而他,还是放不下的吧?

“当初你狠得下心,现在你就不应该再回来。我的将军府,不欢迎你。”司徒拓的眸光带刺,直射向她。他不想再看到她,不想再感受那种痛楚难舍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她,昨日他又怎会被方儒寒一剑穿心?如果不是方儒寒故意提起她的近况,他又怎会在关键时刻分心,给了方儒寒可趁之机?其实她的近况与他又有何干?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她是不是夜夜睡不安稳,这些事他根本不必再上心。是她自己选择与他决裂,不要和他有任何关系,那么,他又何须依旧记挂着她?

“那我走了。”程玄璇默默站起,面色有一刹那的苍白。他不欢迎她,他怨她,恨她,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关心他。但这份关心,他是不屑要了吧…

“站住!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便来,想走就走?”司徒拓喝止住她的脚步,冷冷地质问道,“谁放你进府的?”

程玄璇站住不动,没有回答。

“管家?柔儿?还是宓儿?没有我的许可,竟敢擅自放你进府,莫不是真当我死了!”司徒拓的话语字字犀利,冷酷决然。

程玄璇微愣,心中一紧:“你是说,你下了命令,不许我踏入将军府一步,是这个意思吗?”

“怎么?放你进来的人,没有告诉你?”司徒拓的神情讥诮,黑眸阴沉如墨。是她伤害他在先,现在就别怪他说话无情!

“呵呵…”程玄璇忽然轻声笑起来,唇角却扬起苦涩,“我早应该想到的,这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会觉得这样的疼痛…像是有人用力揪扯她的心脏,想把她的心拉扯出身体外…

“确实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不是很聪明吗?我会做什么事,我会有什么反应,不都是在你的掌握中吗?”就是因为她看准了他的软肋,她才有本事把他伤得这般重,重得超出他的预料。距离事发已经过了几十天,可是他分毫都没有忘记,那一天她的决绝,她和白黎在床上相拥,她走得头也不回,他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如果恨我能给你力量,请你继续恨下去。”只要他能活下来,恨她怪她又何妨?

“程玄璇!你别自以为是!我一点也不恨你。我不爱,何来的恨!”司徒拓的眸子微眯,语气冷硬。

程玄璇举眸望着他,沉默良久,开口却只是问道:“你的伤,何时能痊愈?”

“你能知道我受了伤,又怎会不知我伤重难治?你是来看我有怎样凄惨下场吧?那我不如就成全你,我直接告诉你,我的心脉已断,能撑得过三日,已属幸运。这样你可满意?”司徒拓泛白干裂的薄唇勾起,掠过清晰鲜明的讽刺,眸光却又黯了一分。他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想刺痛她,想叫她也尝尝心痛的滋味!

“我不信…我不信…”程玄璇缓缓地摇头,眼中含泪,但却贝齿一咬,硬生生忍住泪水不让它落下。

司徒拓抿唇不语,直直地盯着她。她为什么要露出这般哀伤悲痛的表情?她既然已经决意与他撇清关系,为何还要来打乱他还未平缓过来的心?她真以为他无坚不摧吗?

“你骗我的,对不对?司徒拓,你说,你是骗我的,对吗?”程玄璇的音量很低很轻,带着微小的期望,但更多的却是自知的自欺欺人。

“我何必骗你,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司徒拓淡漠地回道,被子下的手却暗自握成拳头。她伤心什么?她既选择独自生活,就应该坚强,还哭什么?

程玄璇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神色有些茫然,眸光空蒙而无焦距。他会死?她已经连孩子都失去了,如果他也不在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连在远处默默祝福他的机会,上天都不给她…

“程玄璇,你最好马上止住你的眼泪,我最讨厌女人哭哭啼啼!”司徒拓的语气极为不耐烦,斥道,“要死的人是我,又不是你。我和你无亲无故,你别在我面前哭丧!”她那无助得近乎绝望的神情,令他心悸心疼。他不要这种感觉,永远都不要再有!

程玄璇却仿若没有听见他不善的话,泪眼朦胧地问:“陆大夫都没有法子救你吗?”

“有。”司徒拓与她眸光相接,陡然升起一丝戾气,冷厉地道,“我心脉受损,需要新鲜的人血灌注体内,再行调息。不过,谁人会肯每日供血给我疗伤?谁会不要自己的命来救我?你会吗?”

程玄璇一怔,疑问道:“这样就可以救你了吗?你就不会死了吗?”

“是,只要两人皆划破手腕动脉,我运功吸收,即可维持元气。”司徒拓的眸子眯成细线,定定地望着她,“但是那个供血之人,极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亡。这样的牺牲,天底下有哪个傻子愿意做?程玄璇,我问你,你肯为我做这个牺牲吗?”

“我…”程玄璇迟疑,回答不出来。她现在怀着宝宝,怎能…

“我只再问这一次,你肯或不肯?”司徒拓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定要她给出答案。

“我…不可以的…”程玄璇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可以拿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但是,她不能不顾孩子的命啊…那是她和他的孩子…

司徒拓直勾勾地盯着她,黑眸深沉阴鸷,蓦地,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嘶哑而凄厉。半晌,突兀地停了笑,冷声道:“程玄璇,现在你应该明白你的心了吧?而我也彻底明白了。若说你曾对我有一分感情,那也是非常微薄浅淡的,转瞬即可消散。其实这样很好,多爱自己一些,少爱别人一些,才不会受伤害。程玄璇,你很好,非常好,我应该向你学习。”如果刚才她点了头,那么他死也死得安乐了。他并不会要她受苦来救他。可是她却摇头了,断绝了他心底的一点点奢望。假若换了是他,他决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以他的命,换她的命,他必然心甘情愿。

“除了人血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程玄璇忧切地问。她不在乎他误解她,将来他总会明白的。若现在她说出她怀孕的事,以他强硬的脾气,定会找凤清舞理论,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凤清舞。可是凤清舞的性情古怪,万一惹怒了她,不肯再为她保胎,那就糟了。

“够了,程玄璇,你走吧。我是生是死,与你无关。”司徒拓移开视线,侧过脸去,不愿再看她一眼。

“司徒拓,你一定不可以放弃,你不能死。”等孩子出世之后,她就会告诉他所有事情,就算她不能拥有宝宝,但至少孩子将会有亲生父亲的疼爱。

“程玄璇,你少废话,我不想看到你,你若敢再来将军府,我就叫人把你扔出去!”司徒拓盯着墙壁,脸色冷硬。她既不爱他,而又懂得爱她自己,那么也是好事,他并不希望他死时她会悲伤难过。

“司徒拓,你听我把话说完。说完我自然会走。”程玄璇凝望着他线条紧绷的侧脸,语气温和却坚持,“这三日,我一定会每日来,即使你赶我,我也会来。你静心养伤,天无绝人之路,你不要放弃,你肯定会好起来的。”她一定会想办法,她不许他死!

“说完了?那就立刻给我走。”司徒拓不为所动,神色冷然。

“好,我走了。夜很深了,你歇息吧。我明日再来。”程玄璇望了他一眼,便举步欲行。

此时,房外却忽然隐约传来几句交谈声。

“司徒有没有好一点?”

“回王爷,将军的情况还是这样,没有什么变化。”

“我进去看看他。”

“但是,将军服了药已经睡了。”

听声音,外面的两个人显然就是白黎和管家。

司徒拓的面色倏然沉了下来,转过头,锐利地盯着程玄璇。

对上他凌厉的目光,程玄璇心中一颤。

“高兴吗?终于可以见到白黎了。”司徒拓低沉地讽道。

程玄璇不吭声,神色沉静。她确实对不起司徒拓,也对不起白黎,但是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失贞的事。欠他们的,只愿将来她有机会偿还。

“不想在我面前流露喜悦?你忍了这么久不见白黎,难道不是等着他亲自找上门吗?虽然今天他不是来找你,不过也算是天赐良机。”司徒拓唇角扬笑,笑意却丝毫未抵眸底。

“你怎知我和白黎一直没有见面?”程玄璇微诧。他是不是暗中查了她?是出于关心?还是不甘?或是愤恨?

司徒拓的神情似僵了一下,略有些别扭,脱口道:“我是怕你才刚被我休出门就攀上奸夫,有损我的面子!”

程玄璇眼神一黯,沉默了下来。她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论他怎么骂她,她都不会往心里去,但是,原来她的心还不够坚硬,总是会感觉到丝丝的疼痛。

“算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人查你,你爱怎样就怎样,你早就自由了。”见她的神色变得忧伤凄楚,司徒拓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出口的却还是没好话。

外面,白黎和管家的对话声已经近至房门口。

“我只是看看司徒,不会吵醒他。”

“可是,将军他曾说过…”

“司徒说过什么?”

“将军说…说…”

管家喏喏半晌,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也许将军当时只是一时的气话,他还是不要转述为好。

白黎淡淡地扬唇,心中已然明了。司徒不想要见到他,他能够理解。这次若非司徒受重伤,他也不会来打扰。

轻轻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那道娇弱身影,令他不禁怔住了。是玄璇…真的是她…

多日不见,她清瘦了,却凭添了几分风韵。白皙的小脸,似白玉无暇,眉若青黛,眸如点漆,楚楚而秀雅…

他竭力想要沉寂的心,再次起了波澜。原来,要死心是这样的困难。

………

第三卷 第三十六章:生死决斗

房中静悄悄的,气氛怪异而压抑。

程玄璇举眸望向白黎,却没有出声。许久不见,白黎仍是俊逸如昔,长身玉立,长眉俊目,身穿一袭月白长袍,腰系一根黄玉九孔玲珑带,尽显潇洒倜傥。只是,他眼底跳跃着两簇暗火,似挣扎,似犹豫,又似悸动,似欣喜,过于复杂,难以分辨清楚。

司徒拓靠躺在床榻上,冷眼扫过白黎,再瞥向程玄璇。她一身水蓝色长裙,布质柔顺如水,腰间一根同色的腰带盈盈系住,长长裙摆刚刚遮住足踝,脚下一双同色的绣鞋,鞋面上以白色丝绒勾有一缕飞云,长长黑发以一根白色绸带在尾端系住,脸上脂粉未施,飘逸如柳,素雅如莲,柔美如水。她虽然清瘦了,但却比以往更显清韵,难怪,白黎看得这样目不转睛。

“白黎,你来看我,还是来其他人?”司徒拓勾了勾薄唇,淡讽地开口。

白黎似这才缓过神来,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回道:“司徒,你的伤势如何?我白日过来时,你昏迷未醒,现在可有好一点?”

“好,我很好,好得很。”司徒拓连声应道,唇角却噙着一抹嘲讽。

“皇兄派我接手你负责的事,方儒寒和言洛儿都已经落网。”白黎语气平静地转告,“皇兄让你安心养伤,不论需要多珍贵的药材,都不是问题。”

“是吗?”司徒拓不置可否,黑眸深沉无波。倒让白黎捡了便宜,这次的计划本是他向皇上提出,以他亲手斩杀洛儿为饵,诱方儒寒出现。而为了谨慎起见,他与方儒寒交手之时,暗暗在他身上撒了千里粉,那么就算方儒寒逃脱了,也能追踪到他。

“陆老说,你的伤极重,情况十分棘手。”白黎微微皱眉,早前他就问过陆老,但陆老的话里似有所隐瞒,司徒的伤到底有救无救?

“方儒寒已经捉到?皇上准备如何处置他?”司徒拓没有接白黎的话,转而问道。关于他的伤,他已经交代了陆大夫不要多话,他不需要白黎救他,他决不承他的情!

“皇兄决定,方儒寒和言洛儿,将在秋后处斩。”白黎答道。

“处斩?”一直沉默着的程玄璇微惊,插言问道,“不能饶他们性命吗?”言洛儿曾经主使杀人,作恶多端,但方大哥终是情有可原啊!

白黎看了她一眼,随即就收回视线,温声问道:“虽然方儒寒并未承认陷害司徒,但是他劫刑场,已经死罪。”皇兄是不可能放虎归山的。

程玄璇垂首低眸,不再言语。秋后处斩,而现在只是初夏,也许还有机会。希望皇上能网开一面,方大哥罪不至死。

“你们俩很久不见,何不到外面找个地方叙叙旧?别在这里打扰我歇息。”司徒拓缓缓地闭上眼睛,眉宇间笼着一股阴沉之气。

“司徒,你还在怪玄璇?”白黎望着他,无奈地低叹一声,“玄璇离开之后,我已经把事实告诉你,那日她那样做,并不是有心伤害你。”

“伤害?白黎,你言重了,没有什么伤害不伤害。我只是想通了,亟欲想走的人,何必强留。”司徒拓没有睁开眼,语气冷漠。已发生过的事,他很难忘记,她做得太绝,犹如狠狠一拳揍在他的旧伤口上,让他痛入骨髓,久久难愈。

一旁的程玄璇神情怔然,原来白黎和司徒拓解释过了,可司徒拓还是不能原谅她…

“你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白黎没有再多言,旋身踏出门槛。感情的事,只有自己想明白才有用,别人是无法劝说的。这一点,他已深有感悟。

“程玄璇,你还不赶紧跟上去?”司徒拓的语调慵懒,声音却是冷硬如刀锋。

程玄璇站着不动,她要等白黎走远了再走,不想司徒拓再次误会什么。

正静默着,外面却突响一声厉喝。

“慕容白黎!你来得正好!”

程玄璇心中一惊,顾不得其他,忙快步走出房间。是她一时忘记了!靳星魄就在外头,他说过要砍下白黎的手臂,祭奠他妹妹!

“靳星魄,你终究还是来了。”白黎的面容平和,语气里却似夹杂着叹息。

靳星魄的褐眸冷冷眯起,道:“我本应该叫你一声妹夫,看在星岑的面子上,今日我让你十招,十招之内你若赢不了我,就别怪我下手狠毒。”

“不必让我。”白黎淡淡地道,“你要为星岑报仇,就当尽全力。”

“如此狂妄!你未免太小看我追魄堂的能耐!”靳星魄勾起唇角,划过一道冷厉的弧度。

“我知道追魄堂最擅用毒,今日若我死在你手中,我也不会怨你。”白黎的双手负于背后,欣长而立,俊朗凛然。

靳星魄冷笑一声:“既然你自寻死路,那么我就成全你。”话落,左掌一翻,已是蓄势待发。

“住手!”程玄璇急喊,匆匆上前,挡在白黎面前,“靳星魄,你不可以杀白黎,也不可以断了他的手臂!你妹妹的死,怎能怪白黎?”

“程小璇,你让开!”靳星魄冷声斥道。夜色下,他挺拔的身躯衬着墨黑束衫,愈发冷酷凛傲,似匹孤狼。

“不让!你不能伤害白黎!”程玄璇张开双手,不肯移开半步。她辜负白黎良多,现在绝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受伤。

靳星魄幽暗森洌的褐眸更沉了几分,视线掠过程玄璇,看向她身后的白黎,讥诮道:“堂堂皇朝四王爷,慕容白黎,原来是一个需要女人保护的窝囊废。”

白黎的狭眸顿显锐光,低声对程玄璇道:“玄璇,拳脚无眼,你到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