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拓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低沉地唤道:“璇。”

“嗯?”程玄璇顺口应道。

“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啊?”程玄璇感到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此时此刻他竟问这种问题?

“是从那个吉意锦囊开始吗?”司徒拓盯着她的眼眸,格外认真地追根究底。

程玄璇缓了缓神,抿嘴,回道:“我何时说我爱你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他那次出征之前?还是天劳中共患难之时?为什么会逐渐把他放在心上,她想不出理由。但对他了解的越多,她就越清楚自己内心的感觉。

“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人?”司徒拓又问了一个问题。

“霸道,蛮横,强硬,不讲理。”这个问题程玄璇答得很快。

“看来我是一无是处了。”司徒拓勾了勾唇角,自嘲地道。

“还有,守信用,讲义气,负责人,勇于承担。”程玄璇补充了一句,想了想,却又道,“但是,以前你那样暴戾地对我,说明了你这个人其实内心十分阴暗。”

“继续说下去。”司徒拓睇视她一眼,眼神带着几分深思。

“说完了,还要说什么?”程玄璇疑惑地看着他。他是怎么了?明明是在讨论沉重的事情,他却忽然转移了话题。

“你知不知道在我眼里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司徒拓不理会她不解的目光,顾自再问道。

“不知道。”程玄璇摇头。

“你很善良,但有时候善良得令我难受。你看起来很柔弱,但有时候却倔强得令我光火。你不怎么聪明,但有时候却自作聪明令我恨不得一掌拍死你。”司徒拓的声音很低很沉,语调分外的缓慢,“就像现在,你根本就不应该擅自决定什么。不要在不适当的时候自作主张。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比你和孩子的性命来得重要。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为我妥协一次。和白黎一起离开,去一处没有人找得到你们的地方。只要你好好活着,那么一切都值了。”即使他的女人必须嫁给他的好友,即使他的孩子必须认别的男人为父,他也认了!

程玄璇怔仲无语,眸中不自禁地泛起水泽。他的这些话里,虽然没有半句甜言蜜语,可却让她湿了眼眶。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的心一定比她更痛吧?他不只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让出了,恐怕是连男人的骄傲也一并抛掷了。

两行泪水无声地滑落脸颊,她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司徒拓静默地凝视着她,倾身,轻柔地吻上她泪湿的脸颊。温热微咸的泪滴,被他吸吮入口,咽吞下喉。两个人的悲伤密不可分地交融在一起。

“别哭。”抽离了唇,司徒拓低声地道,“只要不是嫁入皇宫,我们将来也许还有见面的机会。”

“是吗?还会有机会吗?”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看到他点头,她的唇角扬起一个弧度,想要微笑,可是却很勉强。其实他和她一样都心知肚明吧,这次一旦分开,等到能够再相见时,必已物似人非。

看着她唇边酸涩的笑弧,司徒拓的黑眸黯了黯,声线愈加的低:“如果白黎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生活,那么,就不要再回来了。”他本想说,那就忘记他,忘记这段时光。但终是残留一点私心,希望她的心里会一直保留着那个属于他的位置。

“倘若皇上找到了我们怎么办?”如果百黎要求她嫁给他才肯给解药,那又该怎么办?可是这一句她不能问出口,不想再刺痛他的心了。

“不会的。”

“万一真的找到了呢?”程玄璇执意地问。

司徒拓顿了顿,微垂下黑眸,没有回答,过了半晌,才似有若无地低喃道:“如果那时你的毒已经解了…”

后半句话,程玄璇听不清,想要再追问,但却蓦地被司徒拓一个手势止住。

“怎么了?”见他神色肃然,程玄璇不由地感到惊疑。难道如此境况还不够糟,还将发生什么事吗?

但却听司徒拓沉声道:“白黎来了。”

程玄璇砖头向房门看去,须臾之后,果然有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外。

第四卷 第十二章 生死与共

白黎负手而立,一袭明黄锦袍在浅淡月光下显得愈发的尊贵俊朗,只是那宛若冠玉的脸庞却很憔悴颓唐,一双狭长得黑眸异常阴暗。

程玄璇打开房门,静静地凝视着他。白黎似乎已不是从前那个潇洒倜傥的优雅男子了,他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不再温暖如春风,而是幽暗中闪着阴鸷的火光。

“玄璇。”白黎低声一唤,嗓子有些沙哑,语气却出奇的平稳无波,“我刚从皇宫出来。皇兄想做什么,我已经知道。玄璇,跟我走吧,吃了就来不及了。”

程玄璇沉默无言,心情极为复杂。走?这一走,只怕再也无法回头了。

“白黎。”司徒拓走出房门,与白黎平视,淡淡地问道,“解药,你是不会无条件交出了?”

“就算现在我愿意交出,你又有何能力保护玄璇?”白黎的眸光闪动,似有欣喜又似参杂悲哀。皇兄突然要娶玄璇,无形之中给了他不顾一切的勇气。可是如此不择手段,司徒是会怨恨他的吧?

“白黎,把解药给我,我和玄璇都会感激你。”司徒拓扬唇,但并无丝毫笑意,黑眸格外的深沉。

程玄璇心中微怔,司徒拓不是已经决定把她让给白黎了吗?为什么又要说这样的话?

“若我把解药给了你,你准备如何?”白黎并不表态,反问道,“你可以不管卓文以及那个宓儿腹中的孩子?还是你打算拖儿带妻地举家逃亡?你有把握不被皇兄追捕到?”

司徒拓的脸色不变,沉声道:“白黎,你先为玄璇解毒,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他很想知道,白黎到底还念不念他们之间这份多年的友情。

“我带玄璇走之后,自然会为她解毒。”白黎的目光又暗了几分,道,“司徒,我能够给玄璇的,一定比你多。你无法保护他,但是我可以。你不能对她专一,但是我可以。如果你真为玄璇好,该是时候放手了。”

“白黎,何必为自己找那么多借口。倘若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用威胁利诱,都会是你的。”司徒拓不怒不愠,转头看了沉默的程玄璇一眼,道,“璇,今夜你就和白黎走吧。”

程玄璇紧紧蹙眉,总觉得司徒拓有点不对劲,可又想不出是何缘故。

但白黎却心思敏锐,出声道:“司徒,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司徒拓抿唇不语,反身走回房内,并关上了房门,十分决然。

房间外,只剩下程玄璇和白黎,两人默默对望。

良久,程玄璇牵唇笑了笑,温声道:“白黎,我不会和你走的。”她的命运,为什么总要由别人来掌控?她只是想过简单平淡的生活,有那么难吗?如果上天真要断了她的活路。那么她逃到哪里,都是一样。

“不和我走,你想嫁给皇兄?”白黎微皱长眉,问道,“你知道皇兄要安排你为哪国郡主吗?”

“不是霖国吗?”

“不,皇兄对你们说的应该是‘邻国’,相邻之国。”

程玄璇一怔,疑问道:“那么是指?”

“实则是邬国。”白黎的狭眸似在瞬间一黯,随即恢复正常,道,“如今天下四国鼎立,除了我皇朝之外,另有邬国,霖国,龙朝。霖国地小兵弱,不足为患。但龙朝一贯注重军政,四处征战,掠城占地。皇兄有意和邬国结盟对付龙朝,而你则是一颗棋子。”

“皇上要与邬国结盟,和我又有何关系?邬国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的郡主或公主来和亲?”程玄璇极为不解。

“这便是皇兄高明之处。如果让邬国真正的公主嫁过来,岂不就是多了一个探子监视我皇朝?”

“可是为何偏偏是我?”

“这一点,我暂时还没有查到。但此事必不寻常。玄璇,时间不多了,和我走吧。”白黎深深地凝望着她,眸中不自禁地浮现几许柔情,“相信我,我定会对你好,一生一世。”

“那我腹中的孩子呢?”程玄璇突然问。

白黎的视线下移,扫过她的腹部,却不吭声。

“你接受不了的吧?”程玄璇弯了弯唇,笑得苦涩,“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而且还怀着别人的骨肉,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白黎,不要自欺欺人了,我们之间并无可能,如果非要勉强,也只会是两看两相厌。”

一番话说完,程玄璇径自转过身,推门进了房间,不再理会愣在原地的白黎。

房内,司徒拓一脸沉思地坐着,黑眸深邃,面色平淡,不知在想着什么。

“你应该都听到了,我不会和白黎走的。”程玄璇走到他面前,轻声但坚决地道。

“不后悔?”司徒拓抬眼看着她,低沉地问道。

“最多一死,总好过痛苦地过下半生。”程玄璇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道,“不要说我任性,我只是不想自己将来后悔。”虽然腹中宝宝无辜,但有她陪着宝宝一起上路,宝宝也不会孤单的。

司徒拓伸出手,拉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扯。

“怎么了?”程玄璇疑惑。

“坐。”司徒拓不紧不慢地吐出一个字。

“坐哪儿?”

司徒拓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手掌略微用力地拉下她,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然后双手环过她的腰,抚着她的腹部,低声道:“我已经给你机会了,是你不走的,以后不许后悔。”

“不后悔。”程玄璇微微侧过脸,对上他幽深的黑眸。他是不是想做什么?要与皇上对抗吗?

“既然白黎不肯给解药,那此事暂时搁下,过段时间我会去找清舞。”司徒拓的眼神慢慢变得冷硬,似下了什么决定。

“皇上那里呢?不如你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然后和皇上说,我自己逃走了,不知所踪。”程玄璇提议道。

司徒拓不以为然地看了看她,扬唇淡笑道:“你的小脑袋瓜子,只有在对付我的时候,才最灵光。”

“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办法了?”程玄璇感到十分诧异,为什么他突然轻松起来了?是不是想通什么了?

“没有办法,只能破釜沉舟了。”司徒拓抬起手,轻柔地抚摸她的秀发,坦言道,“我今日出去,本想进宫向皇上求情,但是皇上不肯见我,所以我另外筹备了一些事。但,这是下下之策。”

“你是想…”程玄璇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掩嘴低呼,“你疯了!”

“我也不希望用这个筹码来与皇上谈判。”司徒拓眯了眯黑眸,语气隐含凛冽,“但是,即便是皇上,他也没有资格强抢臣妻。”

“不行!我不许你这么做!”程玄璇急道,“这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大罪,我不能害你做出这种事!与其如此,我宁可和白黎走!”

“你刚刚才说不会后悔,这么快却就反悔了?”

“现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司徒拓!”程玄璇怒视着他,低喊道,“不值得的!就为了我,要连累府中所有人,不值得!”

“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何况,事情未必如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司徒拓的脸色沉着,不为所动。他已无计可施,只能赌皇上始终是个明君。

“还不严重?难道要到了刑场上了斩头台,才叫严重?”程玄璇咬牙瞪着他,“我现在就走,你别胡来!”

她想要站起,但司徒拓钳着她的腰不松手。

“放开我!”

“不放。我让你走不却不走,现在来不及了,我已经打定主意,永远都不会再放手了。”

“司徒拓!”程玄璇使劲地扳着他的手,气愤道,“你不顾自己的命也就算了,连卓文和宓儿你都不管了吗?”

“也许皇上会收回成命,那便就不需要牵连太多人。”他若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那他也不配当个男人,无颜苟活。只希望到时皇上仅降罪于他一人。

“皇上说的话就是圣旨,又怎会轻易收回?”程玄璇紧皱眉头,缓了气,好生劝道,“还是找个地方让我躲吧,我不要你冒险,更不要你拿这么多条人命冒险。”

司徒拓不接话,只是紧盯着她。过了半晌,低叹一声,道:“我为皇朝打拼多年,受过多少次的重伤,流过多少的血汗,难道到如今我还要双手奉上我的妻儿?”

“可他是皇上啊…”回望着他,她的声音渐悄,无法再说下去。是啊,就算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也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忠臣。

司徒拓淡淡一笑,无意多说。是皇上又如何,他若要起兵造反,只怕皇上也要忌惮三分。

“拓,你手上的兵权…有多大?”程玄璇有点好奇亦有些惶恐地问。

“十二万兵马的虎符,在我手上。”司徒拓微皱浓眉,又道,“边防的七万兵马一时不可能调得过来,不过其他的五万兵马也足够包围整个京城了。”但他并非要真这么做,只是想以此为筹码和皇上谈判。

“我想,皇上一定很信任你,才会让你手握重兵。”程玄璇业皱着秀眉,想不明白皇上此次的做法。

“是,这一点我无法否认。上次通敌罪的事情之后,皇上也没有削我的兵权。”正因如此,他才认为有一线希望。

“那你赶紧再进宫一趟吧,但是千万不要和皇上硬碰硬,好好谈,求皇上收回成命。”程玄璇握住他的手,恳切叮咛,“不管怎么样,你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命,不然你又如何救我。”

“夜深了,等明早吧。”司徒拓反手包裹着她的小手,望着她真切关怀的水眸,心底淌过一丝暖流。这个女子,是他今生认定了的妻,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再把她让出去。他已经给过她选择的机会,从今往后,她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权利了。

“明早?还是现在就去吧。”程玄璇心急地催道。

“你觉得这个时间皇上会见我吗?”

“那就在宫门前等到天亮。这样比较有诚意,也许能感动皇上。”

“你很天真。”司徒拓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他为什么会爱上她呢?唉她哪一点?他竟想不出来,只知她已占据了他的心,来不及抗拒了。

“你能不能严肃一点?我不是在开玩笑!”他那是什么眼神?居然在这种时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哪里不严肃了?”

“事关我们的生死,让你去宫门外等一等,又不过分。”她不只是关心自己和孩子,更在乎他的性命,他不会不知吧?

“徒劳无功的事,又何必做。”过了子夜,他若没有传出制止的口讯,那么他的亲信副将就会去办事,暗中调配邻城的兵马。

“什么叫徒劳无功?坐着空等,这就有意义了?”程玄璇心中焦急,见他悠哉自若的模样,不禁更急。

“你别急,当心动了胎气。”司徒拓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腹部,暗念一句:孩子,爹和娘都会和你生死与共。

“我怎能不急?我没有你这么好的定力!”

“嗯,你确实沉不住气。”司徒拓看她心神难安,故意激火她,再添一句,“你应该学习何谓泰然处之。”

“泰然处之?司徒拓!你的脑子没坏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么危急的地步,你要我泰然处之?”

“你冷静一点。急得直跳脚有什么用?”他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她。

“你还有心情教训我?”程玄璇不由地心生恼怒,“要是你和皇上谈不拢怎么办?我如何能冷静?”万一最后真要眼睁睁看着他起兵犯上…天,她不敢想象!

“一切等明天我进宫之后再说。现在多想无用。”

见他非常的镇定平静,不知为何,程玄璇心中憋屈得紧。为什么就她一个人在这心急如焚?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但他的性命,她看得比自己的更重!难道他不懂吗?

一时间心里各种情绪上来,难过、焦急、委屈、煎熬,交杂在一起爆发,程玄璇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怎么就这么命苦?想过一天安生的日子就这么难吗?想好好爱一个人,偏却有另个女人隔阂在中间!想好好生下孩子,偏却有人强取豪夺!想要好好与自己所爱之人相守,偏却不被成全!

看着她大声痛哭,司徒拓不禁愣了愣。她怎么突然哭了?而且哭得像个孩子。

“璇,别哭了。”小心翼翼地轻拍着她的背,司徒拓放柔了嗓音,哄道,“我不再说让你生气的话了。”他本只是不想她忧愁心焦,转移她的注意力,反却惹哭了她?

程玄璇根本不管他说什么,顾自哭得撕声裂肺,恨不得把这段日子以来受的委屈一口气哭出来。

“乖,别哭了,很快就会没事的,我会保护你,不惜一切代价。”司徒拓低声劝慰。

程玄璇趴到他的肩膀上,依旧大哭,眼泪扑簌簌地滚落,濡湿他的衣衫。

“没事了,没事了,乖。”司徒拓持续地拍她的背,轻声哄着。

程玄璇完全不睬他,置若罔闻,哭声不断。

司徒拓皱眉,不再开口,抱着她娇弱的身子,任她哭个痛快。

莫约过了一刻钟,程玄璇的大哭声慢慢变成了啜泣,可却还是没有停止的迹象。

司徒拓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整个肩膀都被她哭湿了,湿漉漉的衣衫贴着肌肤,感觉凉飕飕粘腻腻的。她到底还要哭多久?哭得嗓子都快哑了,她还没哭痛快?

“璇?”他低唤一声,她没有回应,仍抽抽搭搭地啜泣着。

“程玄璇?”他再叫道。

她的耳朵似被棉花堵住一般,听不见他的声音。

司徒拓忍无可忍,大吼一声:“程玄璇!你给我闭嘴!”

程玄璇一愣,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见她楚楚可怜的神色,司徒拓刚升起的火气瞬间又熄灭了,好言温声道:“好了,别哭了,歇息会儿吧。”

“你有凶我…”程玄璇哽咽着抱怨道。

“我是怕你哭坏了身子。”司徒拓无奈地解释道。

“你只关心宝宝,不关心我。”程玄璇无理取闹地道。

“我不关心你?”司徒拓瞠目瞪她,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要不是为了你,我会想要起兵造反?”

“谁要你起兵造反了?”程玄璇回瞪着他,“你若是真那么做了,我绝对不会感激你的!”

“不需要你感激!”

“总之,你要理智一点!”

“不理智的认识你!刚刚是谁哭了大半天?”

“哭不代表不理智!你强词夺理!”

“你简直不可理喻!”

两人皆都睁大眼睛瞪着对方,视线碰撞,火花四射。

互瞪半晌,眼睛撑得酸,两人不约而同眨了眨眼,继而忽地一起笑了起来。原来,吵架也是一种舒缓内心紧绷情绪的方法。

程玄璇揉了揉眼睛,开口道:“眼睛痛,睡觉吧。”大哭过一场,也许今夜能够睡得着了。

“好。”司徒拓颔首,唇角带着浅淡笑意。无论明日会发生什么,至少今晚他还能抱着她睡。

幸福是那么难以获得的东西,能够拥有一刻是一刻。

因为得来不易,才会愈加懂得珍惜,才会想要握紧了永不放手。他想通了,也终于无比坚定地认定了自己的心。

第四卷 第十三章 弱水三千

柔软的床铺上,两人相拥而卧,却都毫无睡意。

黑暗中,响起司徒拓低沉的嗓音:“璇,会怕吗?”

“不。”程玄璇轻轻地应道,把脸挨近他的肩窝,贴着那片温热的肌肤。

“为什么?”司徒拓的语气轻缓,低低的声线却很厚实,手心顺着她的背脊抚摸,似在感受她的体温,又似带着几许无言的抚慰。

“如果你不怕,我又为什么要怕?”一起经历过这么多磨难,她和他的心已经深切地连结在一起,那她还有什么好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