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司徒拓急冲出房,程玄璇却是出奇的平静。掀开盖得严实的丝被,侧了侧身,她低眸看去。果然,浅色床褥已被晕染开一大片的血色,极艳的紫红色,骇然惊人。血腥味渐重,飘散在空中,刺鼻而悚然。

程玄璇却只是笑着,拖着虚弱的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撤掉污秽的被褥,重新躺回床榻。她不哭,她要笑着送宝宝离开,让宝宝安心地投胎转世。

司徒拓带着老太医前来时,见程玄璇靠坐在床头,淡谧微笑,心里不宁的感觉更浓,忧切道:“璇,你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太医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有劳太医。”程玄璇礼貌地温声道,神情如常,仅是分外苍白。

那老太医也不多言,谨慎地替她把起脉来,不过片刻,老太医的脸色已是极为难看,沉重非常。

“太医,如何?”司徒拓忧急地问。

“只怕…”太医皱着一张老脸,重重叹息一声,才道,“老朽无能,只望公主殿下半个时辰内能找回空玄子神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孩子保不住了,大人可无恙?”司徒拓已不去想孩子能否保住,早前映夕公主曾说,如若小产,玄璇的身子会因此孱弱,要是再加上她没有求生意志,情形就更堪虞了。

“最紧要的是心境豁达,子嗣虽珍贵,但性命更重要。”老太医言语含蓄,暗带宽慰之意。

程玄璇浅浅笑道:“多谢太医。”

太医摇着头,满目无奈,没有开药方也没有多说什么,就退了下去。现在如何做都无益了,只愿上苍怜悯。

看着太医离去,程玄璇拉住司徒拓的手,微笑着问:“拓,你说我人瓣孩子会是男娃儿吗?我希望是男孩子,会比较坚强。”

司徒拓不语,黑眸深沉晦涩,藏着隐痛。反手握牢她的小手,他坐在她身旁,抬手替她拂开额前散落的青丝,然后用手掌轻轻地盖住了她的眼睛。

她虽面带笑容,可是,眸光凄哀惨然。她那绝望空洞的眼神,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上天真的不肯给他们的孩子一条活路吗?真要灭绝了玄璇的生气?

第四卷-第二十六章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程玄璇阖目躺下,面容安静,并无痛楚扭曲,唇畔甚至带着一抹浅笑。宝宝,娘亲没有机会看见你的摸样,但是娘亲知道,你一定长得可爱机灵。只可惜娘亲无缘抱一抱你,更无福分听你喊一声娘。其实这也是好的,你不来这人世,就不会尝到世间苦楚,不会知晓艰辛凶险。娘活得太辛苦了,真想陪你一同走黄泉路,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

司徒拓的目光紧紧锁着她苍白的容颜,心痛至极,黑眸暗如夜色,无尽苍凉。他这一生,饱经坎坷磨难,可却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悲哀无力。他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可是什么也无法为她做,就连痛苦也无法为她分担。她光洁的额上渗着一层冷汗,说明了她正暗自忍耐疼痛。她的静谧无言,更令他心痛难当。

子夜降至,空气似乎格外阴冷,程玄璇较弱的身子不自觉的微微颤动,瑟缩战栗。一阵阵晕眩袭来,她的脑中逐渐空蒙模糊,凄冷的黑暗将她团团包围,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昏厥前,最后一个念头忽闪而过,她感到欣慰,脸上的笑容越发深切。解脱了,终于解脱了......这世上的尘嚣烦扰,悲哀沉痛,全都与她无关了......

司徒拓看着她的手骤然一软,竟直直垂落床沿,刹时心中陡颤,强烈的惊惧感暮地击中他全身。伸手小心的探到她鼻下,心头又是一震,她的气息如此微弱!

猛地站起身,司徒拓高大的身躯微晃,脚步踏出两步想要去找太医,却见有人突然急闯而入!

“公主!”司徒拓大步迎上去,全然忘记礼节,一把扯住路映夕的手,“人呢?空玄子在哪?!”

路映夕看她脸色铁青,已知事糟,忙转头道:“师傅!快救人!”

在路映夕身后,一个俊逸男子身穿浅灰色素袍,眉目温雅,深情平和而悠远,眸光清淡而温暖。他未有一语,径自绕过屏风行去。

“司徒将军。”路映夕止住司徒拓的步伐,温言道,“师傅会救玄璇的,你不要太担心,别过去打扰了。”

司徒拓硬生生收回脚步,黑眸忽明忽暗,阴暗难辨。如果让他选,他一定要玄璇平安,但若失去孩子,玄璇必受打击。上天啊,仁慈一次吧!请让玄璇这次得到两全的完满吧!

路映夕静默无语,神色亦是颇为沉重。她已尽力,但还是晚了一步。子时了,恐怕胎儿是保不住了,只愿玄璇能安康渡过此劫。

半响之后,那俊逸男子从屏风后走出,叹息道:“终是迟了。”

他的声音仿若佛寺传出的梵唱,那么的轻,那么的淡,空中私荡起飘渺的回音,彷佛是对红尘万物恶怜的叹息。

司徒拓踉跄地倒退一步,恶痛的目眦欲裂。玄璇死了?!她竟抛下他就这么走了?

那男子温润的目光扫过他,知他误解,便又道:“胎儿去了,但夫人一息尚存。”

“玄璇没事?”司徒拓惊喜道,犹如从地狱一下子回到人间,黑眸中放射出炽热光亮。

男子那张如玉无瑕的脸上,有着宁静祥和的微笑,只是那双如深海而无波的眼中含着深沉的哀怜,低声回道:“怕是熬不到明夜子时。”

司徒拓郑重惊骇,一时说不出半句话来。

“师傅,连你都救不了吗?”路映夕难以置信的问。以师傅的精湛医术,怎可能救不了玄璇?只是滑胎小产而已,师傅居然无法救?

男子淡淡摇头,语意深长:“一心求死的人,如何救?”

路映夕听出其中玄机,抿唇不再多言。

司徒拓却是心中一动,慎重地单膝跪下,铮铮道:“空玄子神医,求你救玄璇!无论是何代价,我都愿意付出!”他从不开口求人,即使是对皇上。但是事关玄璇性命,就算要他以命换命,也在所不惜!

“能让她服的药,我都已给她服下,但我却没有拯救她生命的本事,你去陪她说说话吧,她虽昏迷但也可听见外界声音,不要让她走得太寂寞。”男子一声轻叹,随即便扬长而去。

司徒拓浑身僵硬,一瞬间手足冰冷,如置冰窟,连路映夕默默退出寝房都毫无所觉。

距离床榻不过几步之遥,他却走了近半盏茶的时间,双脚似被拴上厚重铁链,每跨一步都需用尽力气。

床上那个他心爱的女子,如今气若游丝,小脸苍白如纸,双眸紧闭,浓黑的长睫如蝶翅垂掩,覆下一层阴影。

定定凝望着,他小心翼翼地向他伸手,极轻地抚上她冰冷的脸颊,低低喃道:“璇,你不会这么狠心,对不对?”

他修长的指尖滑过她秀气的弯眉,小巧琼鼻,轻缓地在她身侧坐下,再低喁道:“璇,如果你要陪我们的孩子一起上路,那么是否也该等等我?”

榻上人儿静谧的彷佛只是沉沉睡着,似在睡梦中犹有心伤,秀眉微蹩,笼着一抹幽幽悲戚。

司徒拓轻轻的揉着她皱起的眉头,喃喃自语:“你总是在关键时候这样决绝,之前你为了逃避我,毫不留情的伤了我。这次,你又要再来一回吗?就不怕我会承受不住?即便我是铁打的人,但我的心仍是肉做。他会痛,会痛的让我无法呼吸,因为每一呼吸,就会牵动那剧烈痛感。璇,你太狠心了。”

说着,司徒拓的薄唇微微扬起,勾勒出一道苍茫的笑弧,话语决然:“璇,你若先我而去,就是负我。来日你我奈何桥上相遇,我绝不会原谅你!”

棱角分明的俊容显露冷峻凛冽,但眼角泛光,不知不觉间湿了眼眶。

...................

寝房外,路映夕低眸敛首,轻问道:“师傅,到底玄璇情形如何?”

空玄子并不看她,极目远眺,视线越过高高宫墙,望入黑沉的夜幕,清俊的眉宇间凝着一抹淡淡的悲悯。

“师傅?”路映夕何等聪慧,见他如此神情,心中知道情况大坏。

“如果我没有估计错,天亮时那位妇人就会醒来了。”空玄子的声音里带着隐约惋叹,“身体能够慢慢康复,但心上的伤,却很难治愈。待他醒来,只怕会剑走偏锋。”

“师傅故意瞒着司徒将军,是想他真情流露感动玄璇?”路映夕已是明白,绝美的容色不由已暗,感叹道,“医者的医术再好,也解不开患者的心结。希望玄璇能够豁达,不要做极端的事。”

“我的医术,你也学至七八成了。照顾那位妇人绰绰有余,我走了。”空玄子抽回远望的目光,对她温和一笑,不等她回话,已跃上宫墙,那一身灰色素袍渐渐消失无影,只余下一句隔空传音遥遥传来——“夕儿,珍重!”

夜色黑蒙,月光暗淡,路映夕微垂了眸子,心有暖意,但更多的却是酸涩。他一向叫她映夕,今夜这一声“夕儿”是那般难的。可却是一种隐讳的告别。或许,是后会无期的告别。

怔怔伫立,突然听到房门响声,司徒拓开门步出。

“司徒将军?”路映夕心下诧异,疑到,“莫不是玄璇有什么异状?”

司徒拓的脸色深沉,口中吐出一句话:“剑走偏锋,是何含义?”

“原来将军听见了。”路映夕明如寒星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司徒拓在情绪悲悸之时,还能留意到房外的动静,可见他的意志坚强。

“剑走偏锋,是何含义?”司徒拓沉声重复问了一遍。

“人在经受重大打击之后,可能会悲观消沉,也可能会异常振作。前者需要时间去沉淀伤痛,而后者......”路映夕顿了顿,沉吟未决,“如果是后者,也许玄璇会全心想着报仇。若被仇恨蒙住了眼,难说她会不会行事偏激。”

司徒拓沉默片刻,对她点了点头,便就回到房内。不管怎样,目前最紧要的,是玄璇能够无恙醒来。

再次坐回床畔,司徒拓方才痛的麻痹的心稍觉舒缓,深邃黑眸中却染上怒色,压低了身子,凑在她耳际,恶狠狠道:“程玄璇!你给我听着,你要是赶有丝毫不愿醒来的心思,我就打你屁股,打到你肯醒为止!”

她知不知道,刚才惊闻他将死的噩耗,一刹那间他的心似被活生生撕扯成两瓣,鲜血淋漓,剧痛彻骨。

低吼完,优不解气,他继续忿忿咆哮道:“孩子我也有份,我没寻死,你也不准想不开!以后我们会儿女成群,你急于一时做什么?我准你以后为我十个八个娃儿,现在你给我乖乖醒过来!”

她知不知道,他有多么恐惧,惊恐着他会撒手人寰香消玉损,要他一人独活于世!

“程玄璇,我警告你,在我死之前你绝不可以死!否则,我一定会下阴间把你拽回来!”

......

在一片混沌迷惘间,程玄璇似听到熟悉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就近在耳旁。那声音一开始时悲伤沉痛,让她听了都跟着心痛。现在却又变成了蛮横强硬,让人听着恼怒。这低沉有力的声线,十分耳熟,是谁呢?

那么霸道不让她死,他是谁?他有什么资格管她的事?她活得很累很累了,就让她就此长眠吧,何必叫醒她,何苦再要她醒来受罪。

但是,她为什么觉得累?发生了何事让她感觉心力交瘁身心俱疲?

宝宝......对,她怀了宝宝,宝宝在哪儿?

冥黑之中,暮地有一束光线从顶端照射下来,照耀着一个蜷缩在角落的女子。那女子双手紧扶着腹部,虽不省人事,但却下意识的保护着腹中胎儿。

在梦魇中,程玄璇微微笑了。她知道,那个女子就是她自己,她正怀着身孕,她的宝宝就在她腹中。她不会让人和人夺走她的孩子,绝对不会!

第四卷-第二十七章

夜尽天明,几率晨光透射而入,似驱散了房内凝重阴寒的气息。

司徒拓整夜没有合过眼,默守着昏迷未醒的程玄璇,心情冰寒沉痛。他不敢想象,待她醒来时,会是怎样的悲绝。紧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像温暖她,但自己的手温却也越来越低。

“璇,天亮了。”瞥了一眼窗外,低哑地对着她喃道,他刚毅的面容微显憔悴。这漫长的黑夜啊,比任何一夜都来的难熬。

“拓......”仿若听到他的欢声,程玄璇幽幽的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恍惚迷蒙,似一下子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璇?你醒了?!”司徒拓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至少她醒来了,至少她没有性命之虞。

“拓,你怎么了?”程玄璇扎了眨眼,从丝被中抽出手摸上他的脸,摩挲着他冒出情色胡茬的下巴,不解道,“你一夜未眠吗?出了什么事?”

司徒拓一愣,怔望着她。她应该是初醒还未想及昨夜的事吧?叫他如何忍心开口提及她们的宝宝没了......

默默地端起茶几上犹有余温的汤药,送到程玄璇嘴边,他只道:“璇,先喝药吧。”

程玄璇没有异议地揪着他的手把要喝完,才出声问:“我觉得身子虚软无力,是不是躺太久的缘故?映夕公主怎么说?可有大碍?”

司徒拓微皱起浓眉,心中感觉有几分怪异。玄璇的反应很奇怪,她竟这般平静?

“很严重吗?”见他不吭声,程玄璇不由开始紧张起来。

“只要好生调养,你很快就会好起来。”司徒拓的语气很柔和,但心里越发觉得不妥。

“那就好。”程玄璇轻纾一口气,双手隔着杯子爱怜的抚摸自己的腹部,微微一笑,道,“拓,昨夜我梦见我们的宝宝了。”

司徒拓的薄唇紧抿,黑眸中夫妻掩藏不住的担忧。难道她悲伤过度而情绪反常?

“虽然看不清楚宝宝的摸样,但我可以感觉得到,宝宝很可爱很活泼。”程玄璇笑得甜美,眸中闪着欢快地微光。

司徒拓的眉宇皱得更紧,语带试探得问:“璇,你不难过吗?”

“难过?为什么要难过?”程玄璇似一头雾水,疑惑的看着他,“拓,你今天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担心白黎还会再来?”

“璇,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司徒拓的眸光幽暗,紧紧锁着她。她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昨晚?”程玄璇瞥了瞥眉,不明所以,“昨晚我动了胎气,后来映夕公主和太医来看过我。拓,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再然后呢?”司徒拓再问,并非他狠心要在她伤口上撒盐,只是她这样诡异的情形令他忐忑不安。

程玄璇侧头想了一会,回道:“然后我就睡着了。”在一寻思,心想他可能是忧虑太过了,于是她便好言宽慰道,“拓,你不要这么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司徒拓楞然。选选在逃避失去孩子的事实?

“拓,我饿了,比帮我叫小秀端早膳过来好不好?”程玄璇浅浅笑着,似乎心情异常轻松愉悦,自我调侃道,“这几天我都没有好好进食,实在是太任性了。就算我可以不吃,但是怎么也不能叫宝宝陪着我挨饿。”

司徒拓已是无语,神情隐有错愕,可是他不忍戳破她营造的假象,不愿看到她肝肠寸断的悲恸。

“拓?还不去?”程玄璇温声催促着,面带微笑的低眸情妇小腹,手势无比温柔,眼光欣慈爱而疼惜。

司徒拓怔仲地望着她,她白皙小脸上那种怜慈的表情,在他看来,是那么的突兀诡橘。他突然感动一阵鼻酸,心痛得难以言喻。

嚯地起身,他快步冲出房外。她虽笑着,可他却觉得惨不忍睹,悲哀更甚。

刚出房门,见路映夕正迎面而来,他忙上前:“公主!”

“玄璇醒了吗?”路映夕清美的眸中掠过一丝关切,“她的情绪可还稳定?”

司徒拓的脸色难看,沉声把异状道出。

路映夕心中诧异,但还没开口说话,就有一道冷沉的嗓音介入谈话。

“不能让程玄璇这么骗自己下去。”靳星魄从回廊一段疾步走近,锉锵决然道,“如是你们不忍心,那么就由我去叫醒她。”

司徒拓手臂一伸,挡住靳星魄的脚步,硬声道:“你别乱来,玄璇刚醒,身子尚虚,经受不起那么大的打击。”

“长痛不如短痛,如果我们放任程玄璇这样自己骗自己,并不是帮她,而是害了她。”靳星魄的俊容冷酷,有些咄咄逼人,“你没有这个决断,那么就让我代替你去做这个恶人。”

司徒拓的手掌握紧,犹在宽袖中,手背青筋暴起,思绪复杂纠结。他又何尝不知快刀斩乱麻的道理,但是别人不会明白,他内心蛰伏的害怕。他怕玄璇承受不住打击,怕她会萎靡不振折磨自己。

“司徒将军,为了玄璇好,还是让靳师兄去吧。一则,以免时间久了玄璇的心病更重。二则,有些话确实不要由你口中说出比较好。”路映夕轻声插言,语气清浅,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说服力量。

司徒拓的黑眸阴暗的深不见底,手掌又攥紧了一分,用力的指节都泛白。最终挪开一步,默许靳星魄进寝房。

一门之隔,房内的对话声隐约传来,逐渐的,低声轻语变成了尖锐的声音。

“靳星魄!你为什么要诅咒我的宝宝?”

“程玄璇,我说得很清楚了,你不要再痴迷不悟了。”

“你出去!我不要听你的胡言乱语!”

“程小璇,你醒一醒。我知道你现在心情难过,但是将来你还会有孩子的,何必一味钻牛角尖?”

“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说我失去宝宝了。我能感受到宝宝安好地待在我腹中,他会平安健康的出世。”

“你若不信我说的话,那么就请太医过来一趟。”

“不必,靳星魄,我不知道你又什么意图,但就算你串通太医甚至公主,也都没用的,我不会我不会相信你们”

“程小璇,你简直冥顽不灵!”

“是你居心叵测!”

......

过了片刻,靳星魄忿然出了寝房,褐眸氲起一抹怒痛交加之色,对司徒拓道:“她已鬼迷心窍!”

司徒拓无言以对。他在房外全都听见了。映夕公主说的对,玄璇这是心病,而且看来是非常严重的心病。

无心理会靳星魄和路映夕,司徒拓踩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房中。

“拓,你回来的正好。”程玄璇依靠着床榻,洁白小脸上犹有余怒,不悦道,“刚才靳星魄对我说了一些莫名奇妙的话,他居然咒我们的宝宝。”

司徒拓慢慢的走到榻旁,直直的凝望着她,半响,才开了口:“如果他说的都失真的......”

话未尽,程玄璇已生气的瞪视他,怒道:“拓,连你也这样?你们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什么秘密计划?”

司徒拓十分轻缓地摇头,眼中闪过苍凉的隐痛,口气却愈加地温厚:“没事,我们别理靳星魄,你只管安心养好身子,其他的事都不重要。”等她身子康复,在做打算吧......

“嗯。”程玄璇点头,又想起一事,撇嘴不满道,“我的早膳呢?我都快饿坏了。”

看着她娇俏可人的模样,司徒拓心头绞痛,微微移开视线,低声回道:“我亲自去替你端过来。”话落,便匆匆走出寝房。

门口,路映夕并未离开。她的明眸半眯,远望着灰蒙蒙地天空,似自语似叹息地道:“等到慕容白黎再次出现的时候,玄璇也许就会醒了。”

司徒拓顿时心中一凛,压低了嗓子,问:“公主已有白黎的消息?”

路映夕抽回远眺地目光,淡淡注视着他,答道:“慕容白黎,已经叛变,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杀了前来我国签盟约地所有人,以及,将要和亲的我。”

“其中缘由,公主可查到一二?”司徒拓定了定心神,沉着地细问。

“我只查到他和龙朝密使有往来,至于龙朝用了什么条件与他交易,就不得而知了。”路映夕地棱唇勾起一道清冷弧度。龙朝帝君地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但也未免太看遍她那邬国无能人!

“龙朝想利用白黎借刀杀人,然后坐享渔翁之利。”司徒拓地眼神变得阴鸷,声音更低了下去,近似喁语,“但是,白黎不应是那种人......”

“不论他是怎么样的人,目前形势摆在眼前。你和玄璇地境况,着实凶险。”路映夕接话,直言不改道,“靳师兄地武功与慕容白黎不相上下,但敌暗我明,而司徒将军你又无内力,所以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才好。”

司徒拓确实镇定,不惊不慌,平淡地语气中甚至似乎带着几许婉叹:“他不来便就罢了,若来了,只怕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多年友情,怕是就将毁于一旦。杀子之仇,他不能不报。

在寝房之内,程玄璇半靠床头,阖目似在养神,但右手却紧紧揪着丝被的一角。那平缓柔软地上等丝绸,被她发狠地揉着,升起层层皱褶。白黎,我等着你!只要你敢出现,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推着你一起下阴曹地府!

第四卷 第二十八章

十多天的时间之后,程玄璇的身子渐好,在司徒拓的安排下,他们踏上了返回皇朝的路途。

官道上,黄沙滚滚,马车哒嗒慢行,尽量保持着平稳的速度。

“璇,该吃药了。”司徒拓仔细地从药瓶中倒出丹丸,送到程玄璇嘴边。

“拓,为什么我们要怎么急着离开邬国?”程玄璇服下补丸,举眸望着他。

“结盟和亲的事已经与我们无关,又何必再逗留?”司徒拓轻描淡写地回答,抬手替她顺了顺长发,幽深的黑眸隐隐泛着怜惜的微光。

程玄璇绽唇微微一笑,不再多问,侧头靠着他厚实的肩膀,双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腹部上,轻声呢喃:“宝宝,我们要回家了。”司徒拓的眸光不由一暗,薄唇扬起一丝晦涩的苦笑。玄璇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听说空玄子如今人在皇朝,希望能找到他替玄璇诊治。

“拓,你又没有想过宝宝的名字?”程玄璇坐直身子,水眸明亮,凝视着他,兴致盎然地道:“虽然还有好几个月宝宝才出生,但我们可以先为宝宝取一个小名。”

“璇,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司徒拓低低叹息,音调并不高,却包含深沉的无奈。

程玄璇无辜地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他:“拓,你为何叹气?为何这么说?”

司徒拓无言,定定地望入她的眸底,低声地一字一顿道:“宣,白黎失踪了。”

程玄璇一愣,脑中瞬间如被雷击,空白茫然,麻痹无力的做受无意思地颤抖着。

司徒拓握住她的左手,沉声安抚:“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勇敢一点,坚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