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彦垂目,面色笼罩于烛光的侧影下,神情飘忽不定。

“姚融在洛都有没有别苑?”

慕容子野微怔:“有两处。一处在城西,还有一处,据闻在邙山一处僻静的山谷。”他话语略顿,惊道:“怎么,此事又与他有关?”

“猜测而已,真相还未知。”郗彦神色淡淡,行书道。

“谢公子来了。”

“钟叔有礼。”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即听闻两人寒暄。下一刻门扇即被推开,谢澈大步入内,笑看着慕容子野:“话说完了没?我们该离开了,陛下还在宫中等着。”

“是,”慕容子野起身,“夭绍醒了吗?”

“醒了,只是精神还很虚弱,”谢澈目光如剑,掠过郗彦的面庞,“想来昨夜的事多半吓到了她。”

郗彦仿若不闻,低头将藤纸卷起,塞入竹筒。

慕容子野暗自摇头,岔开话题:“沐三叔这次来洛都是为了何事?”

“来送沈太后密旨。”

此话一落,室中其余二人皆是怔了怔。郗彦指下动作不觉已顿住,慕容子野看他一眼,唇边飘起一丝暧昧不明的笑意,问谢澈:“可是让夭绍回邺都?”

“不是。”

慕容子野松口气,刚想揶揄郗彦,不妨入目却是他冰凝的容颜,一时愣住:“怎么了?这不是好事麽?”

谢澈亦皱起眉望着郗彦。

郗彦僵坐片刻,猛地起身。谢澈二人只觉眼前一花,青影离逝眼前不过一瞬的功夫。再转眸,才发现连带消失的还有窗棂上的飞鹰。

这般不可思议的轻功,谢澈感叹:“昨夜不是月半?他怎地武功恢复如此神速?”

“是阿憬自东朝送来了解药。”

“解药?当真?”谢澈大喜,心中忽觉无比宽慰,“那我就放心了。”

“怕其中还是复杂得很啊。”慕容子野叹息,目光幽幽盯在一处。

谢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见桌案上空白的藤纸上那两个墨迹未干的大字――“夭紹”。字迹如此潦草狂乱,不想也知写字那人的心情。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沉思。

郗彦立于清池畔的亭台上,仰望着飞鹰在夜空下远去的身影,半日未动。水波生烟,夜风送寒,雾气微微湿了衣袂。转过头,池边阁楼上灯光盈盈。怔怔凝看片刻,忽见纤柔的紫衣自阁中飘然而出,提着灯笼,直往北走去。

郗彦皱眉,慢步跟在她身后。

夭绍去往之处是藏书阁,入了阁中,径走向收藏医书的地方,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线,寻觅一刻,抽出一卷竹简,展开细阅。

郗彦立于阁外远远地看着她,已不再觉夜寒。

今夜的月比昨日更加明亮,朗朗清光洒落下来,遍地银霜。

夭绍将竹简收入袖中,抬起头,恰看到月光下那人俊逸的眉目。

“阿彦,”她笑着上前,将灯笼挂在一侧,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腕,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上,“我给你诊诊脉。”

郗彦有些无奈,不过才教了她一个月的医术,她便敢在自己面前摆弄。只是她诊脉时神情太过于专注,认真得让他倒生出几分局促。

良久,夭绍的眉淡淡一蹙,伤感滑过目间不过一瞬之速,快得让郗彦心生错觉。夭绍收了手指,微微笑道:“还好。”

郗彦心一沉,诸感袭来,无法言语。所有人都在为他得到解药而欣慰,而最该高兴的这个人,却是这样淡淡的表情。装得再好,也避不过他的双目,何况她此刻根本装不出。她的医术何时这般了得自己不知,但得知那瓶药丸其实只是救急之物、并无法根除自己体内寒毒的人,天下除了尚和灵姨外,他原本想不出还有第三人。

夭绍手指垂落,扣住他的手掌,轻声道:“回去吧。”

郗彦颔首,提过灯笼。

月华柔柔投照,双影飘行风中,如璧如仙。

“让我后日随偃总管回邺都?”回到阁楼,夭绍看着郗彦于书案丝帛上写下的字,先是一惊,再抬头看着郗彦平静如水的神色,想了片刻,只一颔首,“好。”

这样轻易的回答,倒叫郗彦心生不安。果然,夭绍的下一句便是:“我回邺都,但不与偃总管一起。也不必等到后日,我明日便走。有三叔护送,路上不会生事,你放心。”

郗彦皱眉,待要再书,夭绍却迅速垂头,在他否定之前忙起身朝内房走去:“明日路上必定劳顿,我先睡了。”

郗彦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眼睁睁地看着房门关闭,薄唇紧抿。

她的心思他如何看不出?只是她聪明得的确过分,也了解自己得过分――如她这样的安排,只能让自己肘掣难行。

灯火摇曳不停,郗彦坐于案边,忍不住抬头揉了揉额角,竟感觉这是生平遇到的第一棘手之事,费思,而又难解。

夭绍言出必行,第二日一早便收拾了包裹,携了沐奇先行告辞。临别前不忘对郗彦殷殷嘱咐,却又故意无视他一脸有口不能言的焦急,笑意嫣然上了马车,挥手离去,极是洒脱。

“怎么办?”马车刚出庄园,钟晔与偃风便齐齐问道。

郗彦盯了眼偃风,偃风会意,道:“属下即刻安排人手跟随郡主上路。”

出了洛都,沐奇停马官道旁,询问车里的人:“郡主,当真要回邺都?”

“嗯,”夭绍掀帘,看着车外络绎不绝的行人,瞧清几名路人在她的注视下不动声色地移开面庞后,微微笑道,“往南急行,待过了永宁,我们再绕轩辕山脉北上。”

沐奇一时也被她弄糊涂:“这是为何?”

“钟叔已告诉我他们三日后北上,到时阿彦走了,必然顾及不到我的行踪,”夭绍落下车帘,抬起眼睛望着沐奇,“我们北上去范阳,找伊哥哥。”

沐奇眉毛一挑:“沈公子?”

“是啊,有关雪山的图志在他手中,我想前去借了一用。”夭绍眉目间不知何故有些黯然,想起得知郗彦身份那夜在书房外听到的沈伊与郗彦的对话,心中隐隐一痛――既然那毒必须雪魂花才能解,那即便千辛万苦,她也要将其寻得。

“还有一事――”夭绍自袖中取出一卷帛书递给沐奇,“三叔见闻广博,帮我看看这个纹印是何来历?”

沐奇展开卷帛,但见上面画着一条奇形怪状的金蛇游纹。

“似乎是曾在哪里见到过,”沐奇思了半响,心神一动,恍然大悟,“是了!”转过头问夭绍,“郡主还记得那夜兰泽山脚的事麽?”

夭绍亦了然:“你是说……”

沐奇颔首:“那夜尚公子所杀的柔然人中,有一人袖上正绣此蛇纹。”

“如此说来,昨夜那些刺客竟是柔然人麽?”夭绍呢喃,抚摸着臂上的伤处,陷入沉思。

南行至永宁再折返,待过济河北上时,已是七日之后的清晨。

水上风煞寒,涛浪大起,客舟颠簸。夭绍在船头看了片刻的江色,转身入了舱阁。

“郡主,此舟上的行客甚是不寻常。”沐奇附耳低声道。

“三叔也察觉到了麽,”夭绍推开窗扇,目光瞥过舱外驻足于船舷边的诸人,“这些人身姿笔直,面容精悍,身手应该不凡。”说话时,她身子又稍稍倾斜,看着端坐在舟头的那抹玉蓝身影,笑意微微,“方才有只鸢鸟停于那女子身旁,赤羽灵瞳,极是漂亮。”

沐奇笑道:“赤羽鸢鸟可是柔然王族之物,郡主不担心?”

“暂时不担心,”夭绍落下窗扇,轻轻叹了口气,“她即便掳我也是北上,既是同路,想必她此刻也懒得动手。”

“郡主说得是。”

“三叔,你得改改称呼了,”夭绍一笑,指着身上的男装,“唤公子。”

“是,公子,”沐奇改口,又道,“下了舟该如何?”

“走一步,是一步吧,”夭绍沉吟,动了动手臂,“我臂上的伤已无大碍。就算动手,逃脱开这几十人应该不是难事。”

舟头,黑衣侍卫靠近身着玉蓝锦裘的女子,低声道:“公主,真的不动手?”

女子淡淡扬眉,抚摸怀中赤鸢:“没必要。你没听说中原有句话叫做同舟共济?现在是在水上,动起手来说不定会舟破人亡,两败俱伤。”

“是。”

“除了那二人外,舟上另有云阁之人,即便下了舟,你们也不许轻举妄动,”女子回眸看了眼舱阁,“反正她也是北上草原,与母亲所求一致,到时再说。”

黑衣人点头应下,思了一瞬,小心翼翼道:“属下有一事一直不明。”

“何事?”

“六日前,云阁少主来邙山的姚氏别苑来找公主,属下不明白,他怎会寻到公主在洛都的居所?”

女子轻轻笑出声,低头看着鸢鸟,语气柔和,仿佛是喃喃自语:“天底下何事能避开他的双目呢?”想起六日前与那人谈话,她慢慢扬了唇,目光含毒带蛊,笑容间却是说不尽的温柔妩媚。

怎么办?就算你道了歉,我也不准备原谅你了呢。

一行三拨人,各有盘算,路途平安得出乎意料。二十九日傍晚,夭绍与沐奇策马驰入范阳城,找到刺史府,递上名刺求见商之君。

两人在府外等了不过片刻,有人迎出,却是一锦袍俊秀的少年。

“离歌见过郡主。”

夭绍取下斗笠,微笑道:“伊哥哥在么?”

离歌目光闪了闪,含笑点头:“在。”请人领了沐奇去偏阁饮茶,离歌另引夭绍入了内庭园圃,长廊尽头的亭阁里,一黑袍银面的男子正坐在案边看着书简。

离歌止步,道:“我去命人煮茶,公子就在那边,郡主先行。”

“有劳。”

夭绍轻步上前,站到黑袍男子身后,悄悄拢指盖住他的双眸,蓦地笑出声:“伊哥哥!”

黑袍男子身子一僵,随即低声笑起,握住她的手,轻道:“你原来是这般胡闹麽?”

冷冽柔软的声音入耳,夭绍脑子是被炸开般的糊涂,怔在当地。待他回头瞧着她,微微含笑的凤眸清晰入目时,夭绍这才醒悟过来,双颊通红,言辞不清道:“你……你……”

“路上辛苦了。”银面取下,俊美姿容溶溶如月,直沁上她的心头。

夭绍心跳急促,赶路的疲惫刹那不见,唯有说不清的慌乱和隐隐生出的喜悦。挣脱开被他握住的手,夭绍退后一步,避开那让人迷乱的寒香,问道:“你怎么会在范阳?不是伊哥哥一直扮作你在此处的麽?”

“今日二十九,是月底,我得回来查看三州奏报,见朝廷来使。”

“那云中……”

“阿彦已到,有他坐镇,我没有什么担心的。”

原来如此。夭绍点了点头,心情稍解,于案边坐下。离歌正送茶来,夭绍捧着茶杯暖在手心,转眸看着霞光下满园积雪莹莹,笑问商之:“屋外这般寒冷,你竟受得住?”

商之淡道:“习惯了。”他撩袍坐下,看着夭绍风尘仆仆的面容,问道:“你千里迢迢北上来作甚么?这里战火连绵,形势复杂,不比邺都安稳。阿彦让你南下,为何不听?”

“我……”他责问的言词叫夭绍一时失措,愣了愣,方答道,“我想去雪山找雪魂花。”

商之道:“仅是如此麽?”

夭绍移开目光,慢慢点了点头――除此之外,再见到他,自己心中仿佛也是有着难以言语的欢喜和欣慰的,为什么?夭绍倚着栏杆,一时恍惚。

商之看了她半日,终是无奈摇头:“果真胡闹。”

作者有话要说:

☆、寒夜思进退

草原风雪未停,山河皑皑。坚冰严寒下,三方大军仍坚守营寨按兵不动,纷争厉害如此扑朔,局势却异常平静,静得恰似苍山将崩前的那一刻,压抑的窒闷和紧张随着北风飞雪充斥于草原每一个角落,任谁也能察觉那诡异的气流是如此凶险而又难测。

郗彦至云中已有两日,本只在帐中听贺兰柬叙说草原局势,商讨对策。这日近晚,雪霁放晴,流霞照空,有斥候飞报传入中军帅帐,竟是郗彦等待多日却又久久未有消息的匈奴右贤王的动向。

“右贤王与匈奴汗王反目,率部撤退?”躺在软塌上的贺兰柬闻风坐直,接过钟晔递来的密报,看了片刻,眸光闪动,抬头瞧向郗彦,“公子,这事似乎有蹊跷。早上反目,下午便撤离――时间未免太赶了些。更何况柔然大军枕于身侧,匈奴王在这个时候能放右贤王安然率部离开?那可是弑兄杀母、残毒心狠的匈奴王啊。”

郗彦心中早有同样的疑虑,沉吟片刻,起身卷过狐裘,至帐外跨上坐骑便策往云中城,登上城墙,眺目远方。

雪满苍原,天地素洁,那一线流飞往西北飘扬的黄色旗帜相当醒目,绵延十里,正于雪地中急速前行。

“公子,”贺兰柬不知何时亦撑着病体走上城墙,站到郗彦身边,唇色发青,抖抖嗦嗦道,“右贤王此行并非撤离,而是匈奴粮草将尽,这支军队是返回阴山龙城搬运粮草的。匈奴这次倾兵而出,后援本就虚弱,运送粮草的军队被柔然人借故截于半途,不得已拨兵回援。”

他自衣袖中伸出白如雪色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竹简,递给郗彦:“你刚离开营帐,便有斥候自柔然军前送回的密报。只是送信途中正逢匈奴调兵,是以到云中迟了一日。”

郗彦神色清淡,仿佛并不在意贺兰柬所说之事,目光自竹简上一掠而过,又复抬眸注视着远方的赤岩山脉,若有所思。

白阙关藏于赤岩山脉下的重重山谷间,匈奴人屯于那里连绵迭起的营帐在积雪下隐约可辩。

贺兰柬随之望了一会,却猜不透身旁年轻公子眸间忽然涌起的锐利锋芒是缘于什么。他仰起头,观望风气云色,掐指推算片刻,叹息:“今年冬日的风雪怕是已经落尽了。此后将再无大风雪,待积雪稍融,草原的战事便要重新燃起了。柔然已断然插足,匈奴回运粮草,显然贼心如初,云中将夹于两方之间,寸步维艰。”

郗彦却轻轻摇头,于霞光雪色间微微而笑。计策已了然在胸,是以那笑容光华毕露得让贺兰柬亦为之震慑三分,心思随之一振,顿扫适才的颓然。

幽州,范阳。

此处是北朝边陲重镇,气候干燥,寒冬风尤烈。近晚飞沙袭城,漫漫烟尘中暮光淡隐。

城中酉时宵禁,在外逍遥了一日的沈伊至此刻方尽兴而归,甫踏入刺史府内庭,便闻一缕缠绕于星光静夜下的清澈琴声。沈伊驻足,眯起眼凝神倾听。清音如泉,让他微醺的酒意一散而空。忍不住执起腰间玉箫,轻轻吐气。

岂料婉转悠然的箫声飘起时,琴音一滞,刹那停歇。

“嗯?是生气了?”沈伊笑了笑,白色狐裘于风中一闪,瞬间无影。

“公子?”跟随其后的祁连立于长廊上,一脸茫然。

刺史府北隅,临水阁楼。

夜色已沉,阁中燃起暗淡的烛火。沈伊推开半掩的门,吱呀一响。夭绍正坐于琴案后看着一卷帛书,闻声抬起头。

“怎么不继续抚琴了?”沈伊笑容分外和煦,于她对面坐下,“我不是故意回来迟的,只以为你明日才能到,你别生气。”

“未曾生气,只是怕扰了伊哥哥的雅兴,”夭绍卷起帛书,看着他一笑,“离歌说你在城中清音馆待了整整一日,想必耳根风雅,已听不得夭绍指下粗糙的琴声。”

沈伊素来脸皮厚,双目斜睨,辩驳:“小子胡说,我怎会去那样不三不四的地方。”

“嗯?”夭绍微愣,“清音馆是不三不四的地方?”

沈伊呆了一呆,舌尖啖苦,瞪了她半响,对于方才冲口而出的话已是追悔莫及。夭绍慢慢扬起眉,打量他的目光渐渐透出一丝异样。沈伊恼羞成怒,一时间口干舌燥,却连只字也再吐不出。悻悻然解下腰间白玉酒葫,待要饮时,夭绍自案边推上杯盏,笑道:“给我一杯。”

沈伊没好气:“可是烈酒。不怕?”

夭绍弯弯唇角:“必是好酒。怕甚?”

沈伊体会了她的用意,心中宽慰,欣然而倒。两人把酒言笑,沈伊没了方才的尴尬,兄长威仪立即显出,说起夭绍北上之事,立即斥责:“你胆子倒大,竟敢独自一人带了三叔就北上,千里远行,出了万一怎么办?”

夭绍不以为然:“不是一路无事。”

沈伊板起脸,冷道:“你以为自己很厉害,一路平安是必然的?”

“自然不是,”夭绍垂眸,笑意微含苦涩,“阿彦在我身后派了许多云阁武士,我是知道的。”

“原来还不糊涂,”沈伊叹气,饮了一口酒,轻声问道,“你既如此想要北上,为何又不与阿彦一起?”

“如何一起?”夭绍道,“阿彦原本是想送我回邺都的。”

“你若不愿,和他说便行。从小到大,他何时拒绝过你?”

“正是如此我才不愿说……”夭绍放下茶盏,低头轻笑,“其实,我心中也不愿与他同行呢。”抬目见沈伊困惑的神情,夭绍叹道,“想必伊哥哥也听说了当日刺客夜闯洛都云阁的事。那夜刺客之行虽为了我,但挑在月半动手,必然是对阿彦的一切都知晓得清楚。而那些人下手虽凶悍,但对着我时犹能知分寸,意不在我命,可对阿彦――却是招招狠辣,毫无避忌。”

“如此……”沈伊出神,怔怔道,“四日前阿彦经过范阳时,倒是未提及这些。”

“他自然不会提。他以为是他连累了我,可我却知道,是自己连累了他。何况他服用了憬哥哥自东朝送来的药后虽恢复了几分功力,但第一次用此药,不知效用会不会反复无常。如此情况下,我又怎能再拖累他同行?”

沈伊怎料其中这般复杂,思忖道:“所以你单独而行,就是为了牵制住那些人?”转念想想,陡然惊出一身冷汗,“那在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