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珍对掌柜挤挤眼:“他能证明。”

萧子瑜道:“掌柜已证明自己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不可相信。”

莫珍急了:“你左不行,右不行,到底要怎么才肯信?”

萧子瑜道:“除非你对天发誓,不给我法器就是乌龟王八蛋。”

莫珍在青楼里赌咒发誓和玩儿似的,压根儿不在乎,赶紧发誓:“行,我不给你法器就是乌龟王八蛋。”

萧子瑜转身就走:“誓言发得不错,但我不想磕头了。”

莫珍愕然,继而大怒,跳起来问:“你小子耍我?”

萧子瑜摊摊手,很无辜地答:“你自己说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什么都会变的,我已受教了。”

莫珍听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百般不是滋味,偏偏不知如何辩驳。

店铺里的伙计纷纷掩嘴偷笑,就连美人儿都不禁莞尔。

萧子瑜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提醒:“可别忘了自己的誓言。”

陈可可兴高采烈地补充:“你说过不给法器就是乌龟王八蛋的噢,哈哈哈哈,这样的圈套都会钻进去,真是蠢。”

莫珍横行霸道惯了,甚少吃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眼睁睁地看着萧子瑜就要离开大门,气急败坏,仗着身高马大,提起拳头就要揍他。萧子瑜吓了一跳,正要躲避,未料,旁边花浅忽然出手,狠狠抓住了他的拳头,摇头道:“意气之争。”

莫珍被她握手握得心痒痒,连疼痛都忘了:“浅姑娘,你要做什么?”

花浅拳头越捏越紧,莫珍的骨头开始格格作响,痛得他五官都扭成一团,冷汗大滴大滴地往下流,他不停挣扎,偏偏挣脱不得,硬着脖子笑道:“浅姑娘真是,呃,刚烈女子,生气也那么美,最难消受美人恩,呜,放手,我真消受不起了……”

花浅最厌男人轻薄,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当众杀人的心,重重一脚把他踢到墙角。

莫珍的脑袋磕在墙上,一声不吭就晕了过去,吓得他狐朋狗友连连惨叫,想要帮忙,又畏惧对方的气焰,只好扶起他连滚带爬地走了。

萧子瑜得救,赶紧和花浅道谢,想到得而复失的法器,又有些伤心。

“不用难过,这家店是黑店,”花浅用手帕使劲擦手,嘲弄道,“那法器不过是很低阶的辅助法器,而且受过严重的损伤,它画出来的东西都是纸片,只能唬人,值不了几个钱,莫珍是被那奸商黑了,走!”

众人被花浅的气魄震住了,赶紧跟着一路小跑。

陈可可悄悄问萧子瑜:“花浅的脾气似乎很大?好相处吗?”

萧子瑜怕朋友被误会,全力解释:“浅浅只是外表看起来比较冷漠,人却很好!她非常善良温柔!”

花浅听得目瞪口呆,她这辈子就没想过“善良温柔”和“好人”这种词汇能在自己身上出现过,这实在太不和谐了。可是,看着萧子瑜信心满满的眼神,她能怎么反驳?她能说自己是坏人,喜欢杀人放火抢劫吗?

萧子瑜再次肯定道:“浅浅虽然嘴上不爱说,却喜欢做好事!她经常帮我!”

陈可可和祝明再次看向花浅,一脸钦佩。

花浅给看得浑身不舒服,“好事”这两个字对她太陌生了,她想开口否认,可是萧子瑜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对她这些“品质”钦佩至极,喜爱至极,若是否认,会不会让这孩子再也不信任她?花浅想了许久,找不到完美解决方案,只得咬牙切齿憋出个“嗯”字来,心里暗暗叫苦。

她忽然怀念当年独闯龙潭虎穴,以一人之力挡下千军万马的时光。

战斗再怎么难,也比做好事容易……

好事是什么?好事要怎么做?

魔界第一战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中。

第五刻——启蒙之时

【壹】

闹剧过后,大部分人已失逛街兴致,唯陈可可化愤怒为购买欲,狠狠买了一大堆东西,囊括吃的用的玩的,不但挂满了自家法器和祝明全身,连萧子瑜都帮着提了好几件,最后花浅也为了展示在萧子瑜口中的“好人”风范,逼冰蟒再扛了个竹制贵妃榻。

陈可可总算发现东西多得太离谱,不好意思地朝花浅笑笑:“无竹让人俗,等到了天门宗,遇到雨天,我来泡壶明前龙井,咱们姊妹卧在这贵妃榻上听雨闲话,方为人间美事。”

花浅想了想:“好。”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回到驿馆,大部分的学徒早已归来,收拾行李的喧哗声不绝于耳。萧子瑜替陈可可放好东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忽然被花浅叫住。她从荷包里取出条黛色丝绳穿出的蛇结络子,络子上系着的白玉坠更显晶莹温润。她将坠子轻轻放在萧子瑜的手心,抱歉道:“本想亲自给你打络子,但我不擅女红,努力了一晚都不行,只好挑了丝线和款式让绣娘打,望你不要嫌弃。”

“谢谢。”萧子瑜惊喜地接过玉坠,目光却顺着玉坠落在了花浅的掌心。

他很久之前就发现,这是一双和普通女孩不同的手。

花浅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她的双手也修长白皙,形状很美,可是仔细观看,会发现她的指甲被剪得极短,掌心布满层层叠叠的茧子,非常厚,没有任何女孩子的柔软,而是很粗糙。

花浅发现萧子瑜的目光,她赶紧缩回手,轻轻握拳,昂起头,解释:“我的法器是武器,需要长期的练习,练习就会伤手。”苍琼女神是天地间最美丽的女神,遗憾的是她没有一双与之匹配的手,常年征战在她手上烙上了战士的痕迹,这样才能毫不费力地操控冰蟒征战三界。花浅的身体是为适合她的灵魂而精挑细选的,为考虑战斗适应性,自然不会有柔软的掌心。

萧子瑜生活困苦,他的手上也有不少劳作磨出来的茧子,可是与花浅的仍不可同日而语,要经过多少的练习,才能把少女的手变成这副模样?

灵法师是斩妖除魔、守护苍生的战士,他们不是闺阁里长大的贵公子和娇小姐,练武要持剑,持剑就有血泡,血泡破了是茧子,茧子上面再生血泡,花浅的手上新新旧旧的茧子就是这样快速磨出来的,这不是什么丑陋的象征,而是努力的标志,是战士的荣耀。

萧子瑜有些羡慕,又有些心疼:“你是如何选择法器的?陈可可曾抱怨,大部分女灵法师都喜欢辅助类法器,或者远距离的战斗法器,鲜有用近战型法器的。她因缘巧合选了双剑做法器,没办法更改,天天练得死去活来,痛苦不堪。”

花浅回道:“我不是大部分的女性灵法师,我喜欢近战的感觉,喜欢用刀剑砍下敌人头颅、用锋刃刺入敌人身体的感觉,喜欢鲜……不,喜欢胜利的滋味,就如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打开,这种淋漓尽致的快感让人欲罢不能。所以我选择了蛇镯,它是可变形的武器型法器,虽然现在能力不足,只有简单的短剑形态,未来应该还能衍生出其他变化。”

萧子瑜忽然沉默了。

花浅微微挑眉:“怎么?你觉得我很古怪?”

萧子瑜赶紧摇头:“不,我只是很羡慕你和法器的契合,在想适合我的法器在哪里。”

花浅问:“你喜欢怎样的法器类型?”

萧子瑜迟疑:“我不知道,我不喜欢血,喜欢保护人。”

“那正好,”花浅击掌,果断道,“灵法师战斗最佳配搭是战斗型灵法师加辅助性灵法师,既然我已选择了战斗灵法之路,你可选辅助灵法之路,以后和我组成搭档,我在前面用武器厮杀,你在后面辅助和保护我,说不定咱们的能力可以珠联璧合,成为很强的队友。”她见萧子瑜尚有迟疑,安慰道,“世人皆觉得战斗灵法师威风无比,但他们不知背后辅助灵法师的重要性。当年罗成的琴音能乱敌人心魄,让队友冲锋尽情厮杀;吴先生的鹤舞可治愈,让近战的队友不用畏惧受伤,灵法界还有许多或提升队友能力,或保护队友,或诅咒敌人的法器,能有一个与自己配合默契的辅助性灵法师做后盾,是每个战斗型灵法师的梦想。”她仍记得当年的战场,身为魔界战神,她所向披靡,战场里都是十天八荒有名望的妖魔神怪,罗成这个小小人类灵法师混在里面,纵使有几分实力,也算不上什么厉害角色,本以为可以轻松斩杀,没想到却被他的琴音乱了魔军,她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方取得罗成首级,从此对辅助灵法师的难缠牢牢记在心里,不敢轻视。她又想起当年她承诺生死相伴的战友,那个将所有献给她,守护她,却被她亲手击入地狱最深处,刺瞎双眼,用寒铁穿了琵琶骨囚禁的男人。她记得幽暗海底,他暗红的眸子里流出汩汩鲜血,他用嘶哑的声音念出最恶毒的誓言,“苍琼,我最爱的美丽女神,我最恨的恶毒女神,我将诅咒你永生永世没有感情,你的心将化作最坚硬的石头,感受不到世间任何的美好,哪怕是你得到所有的一切,依旧只有恨,只有怒,只有无边无际的孤独。”她当时不以为意,大笑着扬长而去:“承你贵言,正合我意。”

魔界的女神不要感情,她将所有的一切都踩在脚下,只要登上三界王座!

花浅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萧子瑜不知她的心事,紧紧握住玉坠,期待地问:“我能成为你的后盾吗?”

花浅不假思索地重复出上世的承诺:“好,我的背后只有你。”

萧子瑜阵阵雀跃,他认为这是信任的象征。虽然他暂时还没有法器,没有钱,可是他已跨过最艰难的关卡,成为灵法师,未来总会有办法实现心愿的吧?

花浅指了指他手心的络子,问:“戴上吧?”

萧子瑜发现自己又发呆了,他尴尬地扭过头去,掩下不安,手忙脚乱地把玉坠往脖子上套,可是络子的锁扣打得非常精细,他从未戴过这些东西,弄了许久仍没戴上去。

花浅抛下前尘往事,随手抽过玉坠,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在椅子上,替他系锁扣。

玉坠很凉,有冰的感觉,少女的指尖很热,轻轻刮过萧子瑜的后颈,传来若有若无的温暖,直抵心房。

萧子瑜猛地发现,肌肤间的每一下摩擦都会让他的心跳加快一分。

这是什么感觉?

时间仿佛过得很慢,慢得要将时光静止在这一刻,聆听彼此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过得很快,快得如白驹过隙,转瞬结束,只恨不能永远停下。

玉坠戴好,颈间仍留有淡淡的余温。

萧子瑜想自己大概是病了,他慌乱告辞离去,出门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背后隐约传来花浅的笑声,她说:“傻瓜。”

不管是萧子瑜还是天下任何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还是任何事情,她从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利益。

【贰】

萧子瑜回到房,越发觉得丢人,他躺在床上,看着脖子上的玉坠傻笑,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发现玉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他翻身坐起,在灯下翻来覆去地查看,却没发现造型有太大区别。莫非是打了光?上了油?他感到玉坠深处,似乎有什么在呼唤他……

错觉吗?

萧子瑜再次确认玉坠上的斑点和紫藤都没任何差别后,迷惘地思考着。很快,整日的奔波疲劳让他渐渐进入梦乡。

梦里,他看见了倾国倾城的红衣美人,被囚禁在白玉做的宫殿中,眉眼里都是哀怨。

他说:“请你帮帮我。”

萧子瑜迷惘:“我该怎么帮你?”

他说:“请你将我带出囚笼。”

萧子瑜仍迷惘:“我不明白。”

红衣美人只说了四个字:“通灵显圣。”

紧接着,宫殿粉碎,美人消逝。

萧子瑜转瞬清醒,天已大亮,心却跳得很快,他死死握住颈间玉坠,总觉得有什么会发生,他狠狠深呼吸几次,才将心神平定了下来。

此时,门外传来阵阵喧哗声,是小学徒们纷纷告别父母亲人,收拾行装,准备前往各大灵修门派。萧子瑜察觉时间不早了,赶紧洗漱,跟着大家收拾东西。兵荒马乱许久,各家师父们总算点齐自家小学徒人数,准备出发。

六只符马仿佛要遮住整个天空,在空中盘旋,发出阵阵鸣啸。

符马降落时不断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掀起阵阵飞沙,提醒众人躲避离开,待符马落地之际,重重的一声,更显巨大无比。这是萧子瑜第一次在近处看符马,它约莫五丈长,肋生双翼,有红色石头做的眼睛,做工精致美丽,不少普通人家出身的灵法师学徒都看得目瞪口呆。

莫珍不敢招惹花浅,另找了个容貌清秀的女孩子吹嘘:“我以前坐过许多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如纸鸾轻松便捷。我也骑过纸鸾,和风一块儿飞翔的感觉非常美。不怕不怕,以后哥哥带你一块儿飞。”

每只符马都代表一个灵修门派,接走了属于他们的学徒。

天门宗的符马是最后落下的,它是青色的,翅膀上有云纹的标记,就和学徒们身上的衣服颜色差不多,据说这是门派的象征。这一届天门宗招收学徒,岐城录取的共有七人,其中五个男孩,两个女孩。

祝明跟随大家上了符马,符马肚子里非常宽敞,就像个狭长的大房间,两侧开着数个窗户,镶嵌着五彩琉璃,摆着两排长凳,凳上有绣花锦缎的坐垫,很是软和,还有小几放着些瓜果食盒。萧子瑜好奇地在房间里溜达了两圈,竟发现符马尾部还有个小房间放着恭桶,很是奢华。

一声哨响,吴先生乘着蓝色纸鸾,如灵巧的飞燕,滑入蓝天。

陈可可乘着只双色纸鸾,紧跟其后。

在她的指挥下,符马跟着纸鸾的步伐,徐徐升起,缓缓向天门宗方向飞去。紧接着,天门宗的灵法师们也乘着各自的纸鸾飞起,将符马团团保护在正中,共同在白云中穿梭飞翔。

没乘过符马的小学徒都激动不已,过了起飞的紧张期后,纷纷凑去窗口观望,看着白云在脚下飞过,兴奋地叫嚷,惹得那些曾坐过符马的孩子纷纷侧目。最后是祝明拦住了大家的吵闹,提议大家互相介绍。

那个怕动物的王学知,今年十七岁,在新学徒里是较大的,他说自个儿不怎么喜欢打架,家里祖上出过灵法师,父亲让他带着曾祖父的法器来考核试试,结果就中选了。莫珍那纨绔再次把自家财势狠狠夸了番,眼睛滴溜溜地继续绕着花浅转,似乎不肯死心。另外那个孩子叫廖勇,是武将世家的嫡次子,对王学知的书呆子气最是看不惯,便坐去莫珍那头陪他说些风月中事。还有个叫钱大贵的是盐商的儿子,也是富贵纨绔出身,擅长吹嘘拍马,家里和莫家有生意来往,对莫珍很是奉承,待听说莫珍有红城叶家的表姐,只恨不得能和他同穿一条裤子去。此外娇滴滴的女孩名冯娇,是绸缎庄的女儿,瓜子脸杏仁眼,穿着时下闺中最流行的燕尾裙,长得颇为漂亮,却有些娇蛮之气,她对花浅似有不喜,一路上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无数次,想在她容貌和服饰上挑些岔子来笑话,奈何花浅面若冰霜,不怒自威,让人心生畏惧。她不敢造次,只嘲讽了句:“穿得真是没品,一看就是穷乡僻壤来的土包子。”

花浅对这种程度的挑衅根本不放在心上,待轮到她介绍时,只简单地说了句:“花浅,十四,南洋,奉天岛,花家。”

钱大贵闻言,惊诧道:“奉天岛的花家?是不是前阵子遭遇妖魔洗劫,一百多口人都葬生火海的那个花家?莫非你是花家的幸存者?”

花浅答:“正是那个花家。”

众人沉默了会,感慨万分,冯娇赶紧用帕子掩了嘲讽笑意,刻意做出个伤心的表情道:“以前花家颇有财势,祖上也出过几个灵法师,如今他家的千金却成了破落户,连件好衣衫都买不起,可见世事无常,妹妹真是可怜,以后让姐姐照拂一二吧。”

花浅没兴趣和一根指头就能捏死的家伙拌嘴,沉默不语。

冯娇拿着帕子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眼里水汪汪的都是泪,旁人看来倒像被人欺负似的,这番梨花带雨的做派,惹得莫珍怜惜不已,赶紧过去嘘寒问暖,百般安慰:“娇妹妹不要伤心,浅姑娘经过大难,不爱搭理人也是正常的。”他看了眼萧子瑜,忽然想起曾遭受的屈辱,再看他和花浅坐在一起,靠得很近,心下愤恨,不等他开口自我介绍,指着他大声说道,“我第一次看见这小子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像个乞丐,浑身破破烂烂的,还有古怪的臭味。他拦住我娘问东问西,想讨银子!后来不知用了什么死皮赖脸的法子,竟讨了考官喜,混进咱们天门宗来,然后人模狗样地抖起来,还想捉弄我珍大爷,真是不要脸的家伙!”

“乞丐?”冯娇惊恐地往旁边缩了缩,看着萧子瑜的眼光就像看老鼠,她低声叫道,“我娘说,千万不能接近乞丐和泥腿子,他们身上都不干净,若是碰了乞丐再吃东西会生病的。”

萧子瑜鄙视道:“你简直颠倒黑白。”

莫珍用鼻孔对着他:“你敢说你不是穷鬼?”

萧子瑜怒道:“我就算是穷人出身,依旧是你们同窗。”

莫珍毫不留情:“就算同窗,我们依旧是不同的。我能随意买无数法器和灵修用品,你呢?你是个连八百两的法器都买不起的穷鬼!”

王学知听他说得过分,帮忙出头道:“圣人有言,成大事者不分贵贱,莫欺少年穷。咱们是同窗,将来的事不好说,何况灵法师历史上也有过出身贫困的天才灵法师。”

“究竟是有钱人家培养出的天才灵法师多还是穷人家的天才多?穷人就喜欢拿着那几个特例自我安慰,”钱大贵嗤之以鼻,“发掘培养一个穷人家的灵法师要花多少钱?你们算过吗?不能成大器的穷人灵法师有多少?你们数过吗?我承认是有几个穷人家的天才灵法师成功了,可是更多都是失败的例子,而且他们的成功并不比有钱人家培养出的灵法师强多少,与其花那么多钱去发掘栽培什么穷人,倒不如把名额和机会都让给有钱去灵修的人家,这算盘打得才不浪费。”

莫珍闻言大喜,夸道:“钱弟,英雄所见略同。”

冯娇也小声嘀咕道:“就是,穷人灵修什么,咱们灵法师门派也不缺这几个人才。”

他们三人围攻萧子瑜,一阵冷嘲热讽。

萧子瑜从小在挨骂中长大,遇到这类事情都很冷静,他观察了一下,觉得和带偏见的人无法沟通,很快就放弃了和傻瓜辩驳的念头。但花浅不确认萧子瑜的情绪底线在哪里,唯恐他被气发病了,便不再沉默,替他圆场:“是啊,人类修什么灵?在众神眼中,人类如蝼蚁,不管是富有的蚂蚁还是贫穷的蚂蚁,始终还是蚂蚁。人生苦短,纵使修到尽头,不过两三百年,如何与诸神媲美?如何与日月争辉?倒不如早早去死,免得玷污了三界净土。”

“噗——”一直冷眼看他们吵闹的祝明忍不住笑了,发现大家都在看他,赶紧制止,“好了好了,就算是蚂蚁,咱们也要做不一般的蚂蚁。不管出身如何,以后都是同窗,不要胡闹,早点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学学洗衣服刷碗倒夜壶什么的,新学徒入门可是先过下马威,再给师父和师兄师姐干一年活儿的,以后有得是你们忙的。”

众人被他的危言耸听吓到了,就连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廖勇脸色都不太好看,冯娇几乎晕了过去,扯着莫珍哭啼不已,莫珍不停向她保证,有红城叶家的表姐在,总会得到优待的。

“天门宗是最古老的灵修门派,景色一定很美。”

“听说灵法师门派都很有钱,里面大概有很多珍贵的建筑和古树,雄伟壮丽。”

“不知和皇宫比,哪个更华丽?我家三婶的外侄的媳妇的表妹曾进过宫,她和我描述过里面的模样,听说……”

很快,矛盾被抛之脑后,未来的新生活才是大家眼前最关注的问题,孩子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未来的生活,王学知陪着萧子瑜,其余人绕着莫珍,聊得热火朝天,祝明偶尔插嘴,花浅谁也不理。纸鸾飞飞停停,约莫过了三天,就连萧子瑜都看腻云彩的时候,符马忽然重重地摇了一下,风中传来淡淡的腥臭味道,很不好闻。萧子瑜从高空看去,只见无数山脉埋在云间,每座山脉之间都独立不相连,四面都如被刀斧削割般陡峭,没有任何可攀爬的路。

“怎么了?又遇到乱流了吗?”萧子瑜有些不好的预感,“到了吗?”

祝明站起来,四处张望:“快了快了,天门宗附近应该很安全。”

孩子们齐去窗前张望,他们惊诧地发现吴先生等人的纸鸾队列乱了。

风中传来尖锐的啸声,巨大的气浪扑面而来,整个符马都被掀起,再倾斜,掀翻。孩子们摔成了一团,花浅不顾符马的晃动,走到窗前,抬头张望,看了半晌,很冷静地告诉大家:“别怕,是妖魔群的袭击。”

或许是她的声音实在太冷静了,大伙迟疑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继而尖叫:“妖魔?!”

传说中,妖魔喜欢吃人肉、喝人血,尤其喜欢吃小孩子。

怎么可能不怕?!

灵法师们拉开防御阵型,吴先生命令陈可可:“是魔音鸟的袭击,这种妖魔力量低微,不足为惧,只是成群而行较为麻烦。前面就是天门宗,我拦下魔音鸟的攻势,你和祝明立即护送学徒们冲进法阵,通知师门救援。”

陈可可紧张接命,镇定安抚众人:“你们是未来的灵法师,不要害怕妖魔,师姐会保护你们的。”紧接着,她再次唤出双离剑,念动法诀,“通灵附体,开!”焰断开始泛出阵阵红色光芒,剑柄处开始延伸,然后紧紧包裹住她的右臂,化作火焰般的鱼鳞半身铠甲,热浪逼人。冰裂则在她脚下变形,冰晶万点,化作寒冰般的巨大鲤鱼,优雅美丽地托着她带领符马,压低云头,飞入石林。

时值清晨,石林被浓浓雾气包裹,看不见周围景色。

花浅不在乎妖魔的入侵,她一直在观察萧子瑜的表情,唯恐他害怕。

所幸,萧子瑜有颗大心脏,从小对突发事件的反应都颇冷静,他没有鬼哭狼嚎,而是站在窗前,四处眺望,由于雾气影响,他看不见什么金色的法阵,由于能见度太低,符马在祝明的操作下持续降低,在石林中不断穿梭,陈可可在前面驾驶法器开路,不停扭头,故作镇定地安慰大家:“别哭,师父拦住了魔音鸟,咱们马上就到了,天门宗里面有很多灵法师守护,他们收拾这几只妖魔和小菜似的。”她努力地给自己打了口气,再道,“师弟师妹们莫要担心,安全区域就在前方不远处。”

忽然,远处传来几声猛兽的嚎叫声,有些像狼,有些像虎,带着撕裂的声音,听起来就很凶猛残忍。紧接着,很远的地方,传来缓慢沉重的脚步声,大地开始颤抖。

萧子瑜打了个寒战,他回过头去,却见陈可可脸色已经变了,急问:“这是什么声音?老虎吗?”

陈可可颤抖着嘴唇,强装出来的镇定瞬间消失大半!“是……是妖……妖魔,为……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妖魔……不,不可能,这里好多年都没出过妖魔了……”孤身遇妖魔,她害怕极了,却记着师父的交代,也不愿在师弟师妹们面前失了面子,所以忍着恐惧,厉声发号施令,“祝明!速速打开符马的紧急阵符!别怕撞山崖,快点飞!越快越好!!”

祝明匆忙奔向符马前头,在捏碎了一个红色宝石组成的法阵后,符马开始再次加速。

花浅忽然抓住萧子瑜:“冷静!别慌!”

萧子瑜不解:“我没慌。”

话音未落,利爪袭来,符马的肚子被割开巨大的裂缝,彻底失去了平衡,在孩子们的尖叫声中,直直往地面坠去,所幸此时离地不高,又有众多大树遮挡,孩子们随着符马舱室一块儿摔在枯叶堆里,摔得晕头转向,浑身擦伤青紫,却无大碍。奈何石林雾气重重,看不清前面三丈外的方向,只看见周围老树枯枝张牙舞爪,形态似鬼,更兼有恐怖的声音环绕耳侧,只恨不得将人吓死过去。孩子们抱成一堆,哭作一团,不知所措。

陈可可在天门宗两年,早已习惯了雾气,她能认得出方向,思索片刻,当机立断,降低冰裂剑,大吼:“别哭了!快跑,前面不远有个吊索,进吊索后拉动红色绳子,有法阵会将吊索升起的,咱们赶紧回门派报告师父。”

小学徒们面色如土,都不敢嚎了,咬紧牙关,爬起来跑路。

冯娇走了两步,“哇”一声哭起来了:“我腿扭了。”

莫珍迅速去扶:“咱们不能丢下美人儿!”

可惜他是脂粉堆里长大的纨绔,力气微弱,压根儿扶不动人。

萧子瑜正欲伸手帮忙,王学知已冲了过去,抓住她的手,在尖叫声中将她一把扛在肩上,急急忙忙往陈可可带领的方向跑,陈可可脸色苍白,边跑边笑:“本来还想串通师兄师姐们给你们这群雏儿来个下马威,如今这妖魔给的下马威可真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