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瑜有些惊诧,在他心目中,岳无瑕是个最规矩的学徒,到哪里都备受赞赏,犯错什么的事情与他无缘,可是他面前的岳无瑕却像个不规矩的坏孩子,调皮活泼,竟偷偷摸摸地调查师父不准查的事情。萧子瑜问:“为什么?”

岳无瑕没有隐瞒,他平静地说:“我没有家,天门宗是我唯一的家,我不愿意任何肮脏的东西玷污它。而且沈静死了,她虽然看起来有些孤僻,不爱说话,却是个极好的女孩子,经常默默地帮助大家。她的死,让我们都很难过……”

难过褪尽,是燎原的怒火。

天门宗是让灵法师安心的地方,也是他们劳累征战后休息的家,他们可以放下法器,安心熟睡。当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庇护所被侵袭后,人心惶惶,互相猜测,还有谁能熟睡?

灵法师可以战死沙场,却绝不应死在家里。

前者是荣耀,后者是噩梦。

萧子瑜明白了岳无瑕的决心,他犹豫道:“严先生说是场意外……”

岳无瑕笑了笑:“你认为呢?”

萧子瑜不自信地答:“我不知道。”

岳无瑕俯下身,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忽然露出个璀璨的笑容:“你什么都知道的,只是你不敢说。拿出点自信来,你是未来的灵法师!在灵法师考核的时候,你展现过非凡的勇气和聪明,我相信你现在也能做到。试试吧,说错不要怕,错误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伤害的。”

“我认为严先生是撒谎,他怕我们过度恐慌。”萧子瑜看着意气风发的岳无瑕,再对比笨拙的自己,越发觉得师父对自己提出的要求——超越岳无瑕——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希望不要和岳无瑕的差距太远,只要追近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也好,至少他应该勇敢些,就像对老糊涂诉说梦想时一样,他想把自己心里憋着的话说出来,“那天夜里,蚀月魔好像是冲着沈静师姐去的。若说不是巧合,沈静学姐进入天门宗的时候,蚀月魔已经在禁林了。沈静学姐是灵器师,她的修行不涉及饲育妖魔方面,所以不可能惹怒蚀月魔的。若说是巧合,为什么蚀月魔不杀路上阻拦它的可可师姐,反而直冲绿竹林呢……”

岳无瑕赞同道:“你认为呢?”

萧子瑜想了想,肯定地回答:“我认为,蚀月魔是被指示的!目标就是沈静学姐,天门宗内隐藏着魔宗的人。”

“我没看错你,你果然很聪明,也很大胆,分析得和我想的一样。”岳无瑕欣慰地笑了起来,“蚀月魔的血液有特殊的腐蚀魔性,是最上等火属性符咒的制作材料。这头蚀月魔抓回来后,在天门宗已关了七年,每个月都被灵法师取血,痛苦折磨之下,它的内心充满黑暗的怨恨。若是逃脱,它的首要复仇目标应该是折磨它的灵法师,而不是天门宗的女学徒,更不是与世无争的沈静。可是,这头蚀月魔偏偏冲去绿竹林,越过拦截它的陈可可,杀了沈静,与理不合。我曾无意听见师父们的对话,天门宗里面似乎有很多秘密,其中有条隐藏的秘道,曾有叛徒借此逃往外界,现在很多人都在寻找这条密道。”

萧子瑜问:“你也在寻找秘道吗?”

“不,”岳无瑕断然否决,“是我们在寻找这条秘道,寻找隐藏着的魔宗人,寻找蚀月魔杀死沈静的真正目的,我邀请你加入我们。”

萧子瑜再次问:“你们?”

岳无瑕肯定地答:“是的,我们。”

萧子瑜不确定地问:“为什么是我?”

岳无瑕挠挠头,疑惑问:“我们不是朋友吗?我可是很信任你的。”

朋友吗?他可以拥有岳无瑕这样的好朋友吗?

萧子瑜心中一阵激动,他不愿辜负这份信任,用力重复道:“好,我们。”

在这谜团重重的动乱之夜里,在这谜团重重的凶杀案中,他们想看清幕后的真相。

第九刻——混沌之时

【壹】

岳无瑕带着萧子瑜偷偷摸摸地来到后山,娴熟地东拐西拐,来到悬崖附近。他拉了几下挂在悬崖旁的藤蔓,藤蔓上方传来两声清脆铃响,有条仿佛活着的绿色藤蔓爬了下来,自行编织成篮,载着两人往上空升去。悬崖中间,有宽约一人的洞穴,待进入洞穴,里面豁然开朗,是个约莫五丈长宽的石厅,数盏蜡烛昏暗地映出一张石头雕成的长桌,旁边围着十余个石凳,石凳上围坐着四个人,都是高年级学徒,有三个人是萧子瑜认识的——祝明、胖子、蓝锦年,还有个肩膀上坐着只蝙蝠的瘦削男子,正在听蓝锦年抱怨:“那该死的魔宗,竟将放出蚀月魔的黑锅让我妹妹背!把锦儿吓掉了半条魂,这些日子见她都没那么活泼了,饭量也变少了,整个人瘦了一圈,可怜见的。我家宝贝妹妹这辈子就没受过那么大的委屈,我非弄死那陷害她的家伙不可!”

胖子跟着附和:“锦儿妹妹虽瘦弱了几分,可是腰也细了一圈,看起来更动人了。”

祝明可能是被陈可可打击大了,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胡子都长了一圈。

萧子瑜看着这周围石雕的一切,惊诧不已,他不认为这是几个灵法师学徒用几天工夫做出来的地方。

岳无瑕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这是胖子无意中发现的地方,似乎是灵法师前辈留下的秘密场所。我们经常在这里举行私密聚会,参加者共有六人,我是负责人,用传信鸟传信怕被师父发现,这里就是联络点。咱们都是学徒,课程不同,时间也不同,如果你发现了什么有用情报,可以来这里交流,如果没有人,就将情报塞进左边的石缝里。”

萧子瑜慌忙点头。

胖子看见萧子瑜,惊叫道:“你说带个帮手来,带这种小鬼来做什么?”

祝明站起身,喜道:“子瑜?”

瘦削男子皱眉:“能信任吗?”

岳无瑕肯定道:“子瑜经历了动乱之夜,能帮上忙,我信任他。”

蓝锦年也认出了他的模样,感激道:“对!他帮过我妹妹!能信任,能信任,晚点我帮你揍那个叫莫珍的家伙报恩啊,和你同住那个大块头真是废物,半点用处都没有。”

“不用麻烦。”萧子瑜赶紧推辞,忽然想起那晚的事情,向岳无瑕提议,“不如让花浅也参加这个行动吧,沈静是她的舍友,或许她知道的事情会更多。”

岳无瑕沉思:“花浅?我知道她,据说是性格古怪的女孩。”

萧子瑜保证:“花浅只是不爱说话,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岳无瑕笑:“我会去见她的。”

学徒间流传着许多关于花浅的传闻,孤高冷傲,目中无人等等。岳无瑕也在其他人口中打听过这个动乱之夜的当事人之一,他不认为花浅是那么简单的女孩,更觉得沈静之死,花浅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是没有证据之前,他不愿多说什么伤害别人。

萧子瑜也知道这些传闻,很为花浅抱不平,他希望尽快洗清花浅身上的嫌疑,让大家知道她的好。

练武场上,花浅莫名打了几个喷嚏。

冰蟒紧张道:“主人不舒服?是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吗?”

【贰】

夕阳斜照,暮钟敲响,少年们嘻嘻哈哈地散去,练武场重归寂静,只有一名少女仍在认真练习着,长长秀发被红色丝带随意绾起。她穿着一身青色短打,浑身上下再无装饰,举手投足,闪展挪腾,动作简单,一招一式却皆有分寸。

萧子瑜知道花浅在练武时不喜被打扰,便拖着岳无瑕到旁边石凳上等待。

天门宗很少有女孩是灵战师,仅有的那么几个也是修行本身法器,鲜有这般锻炼拳脚的。岳无瑕是周长老最看重的徒弟,从未放松过他的体魄锻炼,他的习武天赋在门派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哪怕是不用法器,光凭拳脚也能轻松制服几条大汉。他平日里也会陪师兄弟们切磋,除了遇上王学知这般天生神力的货色,鲜有败绩。如今看着花浅练武,动作如行云流水,招式间力度十足,看起来很不错。

岳无瑕是好武之人,看得技痒,跳下场招呼:“师妹,来切磋切磋,我不带法器。”

花浅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力量,停下了练习的步伐,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寻思是哪里来的不自量力的傻瓜。她将目光缓缓移到了岳无瑕背上宝剑,琥珀色的眸子里猛地抹过一丝寒意。冰蟒也顺着主人的目光从岳无瑕的脸上移到背后,惊诧片刻后,他认出了这把该死的法器。

这把剑化成灰他都记得——离火·绛羽。

当年的冰蟒是魔界最强的法器,十天八荒,在他手上毁灭的神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离火·绛羽虽然在人间算是了不起的法器,搁在魔界和天界,不过寻常。它的主人也是个唯唯诺诺的家伙,只会满脸痴心地跟在苍琼女神背后拍马屁,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肝挖出来讨女神欢喜。

可是,谁又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没骨头的家伙,似乎爱女神爱得连性命都不要的男人,不知被谁策反,竟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叛了女神!

苍琼女神在不归岩陷入困境之际,是那个卑鄙的男人反戈一击,用离火·绛羽将她钉上了不归岩。

女神被封印之前,愤怒地拼尽最后之力,砍下了他的头颅,毁灭了他的魂魄。头颅落入尘埃前,他的口中吐出了最后的感叹:“它说得对,只有这样,你才能永远忘不了我……”

女神问:“他是谁?”

头颅在地上滚动着,再也不会说话。

带着火焰的宝剑,钉在恶魔美丽的躯体上,为三界之战落下帷幕。

苍琼女神的肉体被藏起来,魔界随着女神的灵魂一起被封印,在战斗中受创颇深的神灵进入休眠,妖族一蹶不振,唯独人类欣欣向荣地发展起来。离火·绛羽再次重生,此时的他已是人界的英雄,他拥有了更温柔更优秀的主人,受到了更多的荣耀和尊重,获得更大的名气和权利,他的女神却在封印中受苦。

凭什么伤害我家主人的家伙能得到幸福?

冰蟒看着离火剑上的火焰纹路,看着岳无瑕帅气温和的面孔,他觉得被毁坏的鳞甲又在隐隐作痛。黑暗的影子在悄悄蔓延,巨蛇的毒牙,缓缓伸出,他想将这尚未长成的凤凰连同少年一起吞噬。

离火·绛羽打了个寒战,他在主人的腰间醒来,警惕地看向前方银发金眸的法器,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忽然感到了彻骨的恐惧,仿佛被毒蛇吞入腹中般,幽暗禁闭,无法呼吸,浑身透着说不出的难受,却不知这样的感受从何而来。

岳无瑕发现了自家法器的不安,问:“怎么了?”

绛羽死也不愿承认自己的词典里有恐惧两个字的存在,他硬着头皮夸冰蟒:“看起来不错嘛。”

绛羽眼高于顶,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夸人。

岳无瑕很震惊,为何他家法器只对雄性法器有兴趣?红衣长得像女人也就算了,冰蟒长得爷们得不能再爷们了,他这种三观端正的主人,决不允许自家法器走上不归路!看过人间百态,认识过各种变态,经历过绛羽向男人求婚的打击,后遗症尚未痊愈的岳无瑕一下子想歪了。

神器的自信是强大的,绛羽在短暂的不安后,再次恢复了傲慢,他才不信一个小小的珍器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不由对刚才的失态很是懊恼,对冰蟒更是厌恶,于是狠狠地瞪了回去。

萧子瑜察觉了两名法器之间弱小的火花,虽然狐疑,却乐观地认为这两个性格恶劣的法器连面都没见过,不至于得罪对方,纵使空气中有危机四伏的感觉,他还是尽可能将所有事情往好处想,露出几颗洁白的小牙,赔笑对花浅和岳无瑕说:“看来他们很投缘。”

“投你妹!”

“投你奶奶个熊!”

两个法器异口同声,又继续互瞪起来。

萧子瑜被骂得摸不着头脑:“到底怎么了?”

岳无瑕急忙呵斥:“绛羽,不得无礼。”

花浅也伸手拦下了冰蟒,低声训斥:“不要惹事。”她不过是见到当年的法器惊愕罢了,法器是被主人使用的工具,她憎恨的对象从来不是绛羽,更不是重生过的绛羽,也不至于要为收拾它而冒露馅的风险,更何况她现在事情极多,总要分个主次,不能纵容冰蟒胡闹。至于这个带着绛羽的少年来添乱,她也不介意收拾一顿:“你真要和我切磋?”

岳无瑕应:“放心吧,我不会伤到浅浅师妹的。”

话音未落,一道拳风扑面而来。

岳无瑕迅速抬手招架,未料,拳化做掌,转了个弯,仿佛预感到对手招数变化般,直劈他的腕关节处,震得他虎口发麻。刚刚变招往后跃时,少女仿佛猜出了他的行动,抢前半步,右腿已狠狠踢向膝盖,距离不差分毫,命中。岳无瑕无法受力,摇摇倒下,少女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膝盖顶着小腹,将他狠狠按到沙地里,笑问:“切磋?”

她招招不快,招招预判。

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三招,胜负已分。

虽然对女孩有些轻敌,但岳无瑕无法想象自己会败得那么干脆利落,他愣愣地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面孔,看着那对冰冷如寒潭水的琥珀色眼睛,看着那羊脂美玉般细腻的肌肤,看着那微微翘起,带着残忍笑意的双唇,听着那温柔却冰冷的声音,整个人都呆住了。滚烫的血液从心头涌上面颊,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越来越快,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全身就感觉如云里穿梭的燕、遨游四海的鱼,无法形容,无法解释,却似曾相识。

他肯定自己见过花浅。

在哪里?哪里?岳无瑕疯狂地在记忆里搜寻。

他想起了,那是他从小到大反反复复做的同一个梦里。

梦里有鲜血和腐尸的气味,他驾驭着宝剑,坚定地飞向某个方向,似乎在寻找什么。他不知道寻找的东西是什么,可是那样东西很重要,是超越一切的重要。后来,随着岳无瑕的年龄增长,梦的景象越来越鲜明,他看见了鲜血汇聚的湖泊,尸骨堆成的高山,宛如炼狱,在这片红色修罗地的尽头有个模模糊糊的女子背影,他不顾一切地想要靠近,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梦境不断重复,刻入岳无瑕的骨髓。

他不停说服自己梦是镜花水月的幻境。

可是,和梦中相似的女孩真真切切地出现在面前,他竟不知如何形容这样的感觉,或许是,一见钟情?

花浅看他在发呆,以为被打懵了,起身向目瞪口呆的萧子瑜走去。

岳无瑕见她离开,急忙伸手拉住,期待地问:“我们见过吗?”

花浅讨厌被男人碰触,她飞快地甩开那只貌似“登徒子”的手,朝萧子瑜问:“你认识这家伙?”

萧子瑜尚未从震撼中醒来,他知道花浅不弱,却不知强到这种地步。他从其他学徒的口中也知道岳无瑕的拳脚功夫在男孩里也算排得上号的,于是他钦佩地看了半晌花浅,方将岳无瑕详细介绍了番。

花浅对凡人帅哥毫无兴趣,点点头算行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拉你的。”岳无瑕对刚刚的失礼行为再三道歉,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对花浅夸道,“师妹好身手,巾帼不让须眉,让人佩服,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切磋机会?你平日都什么时候在练武场?”

绛羽察觉出主人和平时不一样,好奇问:“主人,你在勾搭女人?”

岳无瑕头次想丢了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法器。

花浅努力想了许久谦虚用词,僵硬道:“承蒙师兄相让,我不过是特别喜欢舞枪弄棒的粗鲁女子罢了,认真打起来,我怎及岳师兄家离火万一?那是传说中打败苍琼女神的神器,能得它认可的主人定是举世无双的才俊。”最后一句话,她很努力才没透出讽刺来。

不归岩上,血迹仍在。

随着苍琼女神斩下凤煌神君的头颅,离火·绛羽早已重生,他不记得前尘往事,亦不记得那乱中取巧的惨烈战况。苏醒后不断有人用这段过往恭维它,以为它是完全凭借自己力量战胜了史上最恐怖的女魔头,被捧得越发骄横,颇有“天下法器,唯我独尊”的自信。如今听见刚入门的漂亮小姑娘也知道他的威风历史,绛羽对其好感大增,得瑟道:“有眼光,虽然我家主人还年幼,比我略逊一筹,放在人类里也算很过得去了。”

冰蟒碍于主人的禁令,不敢多嘴,只冷冷“哼”了声,表示自己的不服。

岳无瑕见花浅态度冷淡,以为她还在讨厌自己,试图挽回声誉:“我从未勾搭过任何女人,只是觉得你长得像熟人,一时失礼,还请谅解。”他一边说一边推了把绛羽,希望他帮自己解释两句。

奈何法器的灵魂多数是动植物,绛羽极度自恋惯了,脑子也不怎么好使,好不容易明白了主人的意思,赶紧补救:“对,主人平时勾搭女人从不做登徒子行为,他只用脸。上次那周家的女儿,不过见了三次,就连闺名都告诉他了,还半夜相约。这是我家主人魅力仅次于我的证明,他还是很抢手的。”

名声被越描越黑,岳无瑕差点气绝,他咬牙切齿地解释:“周爷爷的女儿,名翠花,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六,擅使菜刀,因家暴丈夫公婆被休三次,现年四十六,有‘汉中第一泼妇’之名。而且你这眼皮浅的家伙为区区一颗翡翠就将主人的行踪卖给那女人,让她半夜来堵我,这个账我还没和你算!”

“那不是普通翡翠,是超罕见的翡翠白菜!反正人类都差不多丑,而且周老头子说女大三抱金砖,他女儿比你大三十,抱的至少是金山。”绛羽很衷心地再次建议,“周家也蛮有钱,算是门当户对。周老头子说如果你娶他女儿,就给我用宝石做张床。主人,你给我买宝石床吧,否则我总忍不住想把你卖了……”

岳无瑕知道再和蠢货就这种问题争论下去毫无意义,深吸一口气,岔开话题,澄清道:“这世间钱不是最重要的,为了钱出卖灵魂更是可耻的……”

绛羽大怒:“难道我不是为了钱把灵魂卖给你的吗?!你敢看不起老子?!良心何在?!”

他们俩讨论的表情极严肃,话题却极可笑。

萧子瑜为了好友的面子,憋了又憋,憋笑憋得面红耳赤,肠子都打结了。他觉得再憋下去说不定得发病了,结果却是花浅先笑了出来,这一笑,倒是把尴尬给消了。

岳无瑕赶紧将自家不省事的法器踹了回去,再道了个歉,也不敢再瞎提什么似曾相识,只将来意说出,求教动乱之夜的详细事宜。花浅这段时间也经常被人询问,回答得轻车熟路:“沈师姐很早就睡了,她性格比较沉闷,我也喜欢独来独往,虽然同住一室,关系却不怎么密切,所以我那天并未太留意她的存在。那天夜里,我在窗边听雨,远处忽然有毒焰来袭,蚀月魔转瞬来到面前,整个屋子一下就烧了起来。当时我有些慌乱,听不太真切,但沈师姐似乎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就淹没在火焰之中。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知道,我尽力抵抗了一会蚀月魔,侥幸逃得性命,长老们赶到,事情就结束了。”

岳无瑕问:“沈师姐死前连叫都没叫一声?”

花浅似乎迟疑片刻,点头道:“或许,当时尖叫声此起彼伏,我也听不太真切。”

岳无瑕问:“你确定她在床上?”

花浅回答:“是的,我看见了她被火焚烧的尸体。”

岳无瑕陷入沉思。

“子瑜,有个猜测我并没有和其他人说,”花浅看着岳无瑕,想起自己那天离开寝室时的情景,装作犹豫开口道,“这个猜测有些诡异,也太不可思议了,我害怕吓到别人,不知应不应该说,可是憋在心里很难过……”

萧子瑜急忙道:“不要紧,说来听听。”

岳无瑕也点头道:“身为灵法师,没什么可害怕的。”

花浅迟疑许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那天我回寝室不太晚,沈师姐早已歇下,她平时不会那么早睡觉的,我怀疑蚀月魔来前,沈师姐已经死了。”她看见大家惊讶的表情,赶紧补充,“沈师姐睡眠很浅,很是警醒,那天她却睡得特别死,我以为她前些天在外头出任务劳累过度,所以没管她。如今想想,会不会她那时已经死了……”天门宗宵禁查得不严,她离开的时候没做特别遮掩,也没留意沈静的生死,事后换位思考,若凶手要对她做手脚,沈静在房内就是个障碍,被灭口的可能性很高。而且她在火起时冲回寝室,看见沈静死的姿势似乎没有猛烈的挣扎,若她死在蚀月魔入侵前,尸体上或许会留下蛛丝马迹。

萧子瑜急道:“为什么你不告诉周长老?”

“蠢货!这种事能说吗?!”花浅的表情起了丝波澜,看起来有些焦虑,她狠狠瞪了萧子瑜一眼,训斥道,“若沈师姐死在蚀月魔来到前,会是谁杀的?我和她同寝室,岂不是最有嫌疑?更何况她死都死了,尸体都烧成炭了,我只是猜测,何必自找麻烦?你是嫌师父看我太顺眼,日子过得太舒坦吗?”

“如果沈静是在蚀月魔动手前就死了,那么凶手可能另有其人,蚀月魔可能只是来毁尸灭迹的?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按花浅的推理,整个事件会越发扑朔迷离,虽然真凶不知是谁,至少提出这个观点的花浅不太像凶手了,因为她刚在长老面前洗脱了嫌疑,没必要再说出这种话把自己推入最大的嫌疑犯位置。

花浅发誓:“沈静之死和我绝无关系。”

萧子瑜问:“天门宗的戒备真有那么严吗?外人真的无法进来吗?”

岳无瑕迟疑道:“据我所知,是的。”

花浅忽然开口道:“我怀疑天门宗藏有关于密道的秘密。”

岳无瑕慢慢地重复了一次:“秘密?”

“天门宗是上古战场,也是三界决战所在地,若说这里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并不奇怪,”花浅惋惜道,“比如秘道、密室、宝物什么的,统统都有可能。我听说天门宗出现过不少神隐事件,十多年前,曾有女孩神秘消失。虽然师父极力否认,但我终有疑惑,若是能看三界之战的相关书籍或许能得到些线索,可惜那些都是珍贵的古籍,不知被收在哪里,也不会让学徒翻阅,只好寄望师父查明真相了。”

“书库的密室。”岳无瑕失声道,“我师父说过那个地方,我怎么没想到?”

原来苦寻不到的密室在书库吗?周顺天的亲传弟子知道的果然比旁人多,花浅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然后快速收了回去。

萧子瑜看着眉飞色舞的岳无瑕,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小心翼翼问:“师兄,你想做什么?密室应该不许学徒去的吧?这不合规矩。”

岳无瑕满不在乎道:“沈静之死我是查定了,咱们去密库又不是去偷东西,不过看看书,你若害怕就别参加。”

萧子瑜不愿在朋友面前做胆小鬼,他使劲摇头:“我去!”

岳无瑕期待地问花浅:“师妹要参加吗?”

花浅摇摇头:“我会替你们保守秘密,绝不泄露。”

岳无瑕表示理解,转头对萧子瑜道:“密室可能会有机关,这行动有些危险,或许危及生命,子瑜兄弟你要跟紧我,小心点,我会让大家都看护好你的。”

“等等!”花浅听到“危险”二字时耳朵就竖了起来,她未待萧子瑜回答,瞬间转身,“子瑜去,我也去!”

萧子瑜:“……”

岳无瑕大喜:“原来师妹喜欢冒险,好巧,你的兴趣爱好和我一样。”

花浅咬牙道:“是啊,我最喜欢冒险。”

石窟内,岳无瑕领导的调查小组又多了一人,还是个漂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