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咩委屈地叫了声:“咩——”

胖子再道:“不就是头恶狐狸吗?瞧你怕成这样,那家伙的皮毛倒是比其他狐狸都光滑漂亮。上次我偷偷在它尾巴上剪毛做的狐狸吊饰,云华妹妹挺喜欢的,可惜就是少了些,趁着胡先生不在,咱们再去偷些。嘿嘿,若是它有个三长两短,我非向胡先生把它的皮毛要来做衣裳不可,到时候拿它的尾巴给你做个窝,乖,别闹。”

士可忍,狐不可忍。

小白听见仇人的声音,想起上次尾巴毛被偷剪之恨,勃然大怒,瞬间皮毛倒竖,它撕去假象,身形变化,竟比房屋更加高大,漆黑眼睛变得血红,大小如灯笼,相貌瞬间从可爱团子化成恶鬼修罗,獠牙利齿,呼吸中喷着淡蓝色的狐火,随时可将人焚毁。它带着喘息的粗气,渐渐逼近胖子,张开口,利齿间有大滴唾液流下,仿佛看见了什么好吃的。

“救命!”胖子惨叫一声,用和身体不相符的敏捷度从墙上摔下,然后爬起,像个滚动的圆球,用诡异的速度往林间小道狂奔。小咩在他旁边跌跌撞撞地跟着,跑了没几步,就被绊倒在地,胖子赶紧回头,命自家笨蛋灵宠往其他方向跑,奈何小咩死活不依,胖子无奈,只好将这头笨山羊扛在肩膀上,玩命逃跑。

小白仿佛戏弄老鼠的猫,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一切,待他们跑出些距离,才不紧不慢地追。总是跟在胖子身后五六步,吓得他连滚带爬,摔了好多跟斗,引以为乐。

岳无瑕看见胖子平安逃入山间小道后,终于松开了紧握的离火剑,率领众人再次爬上藤梯,翻墙而入。陈铭带上个蝙蝠纹的铁口罩,然后吹了个口哨,声音在空间里起了细微的波动,那几头狗连哼都没哼一声,纷纷栽倒昏迷。蓝锦年腰间长鞭再次伸出,化作细小的藤蔓,探入书库锁孔,然后轻轻一勾,锁应声而开,几个孩子互相招呼着,迅速闪了进去。夜晚的书库里没有光线,伸手不见五指,萧子瑜拿出带来的四张光符,输入些许通灵之力,光符瞬间在掌心散开,化作无数星光,将他们包围,虽然不算明亮,勉强也可视物。看着自己努力制作出来的东西绽放出美丽的光芒,萧子瑜颇为满意,他们在蓝锦年的带领下,挪开两个大书架,通往密库的石阶便显出模样来。石阶尽头,是一条黑色大理石铺成的过道,奢侈华贵,过道两侧都是铜像,有挽着花篮的仙女,捧着法器的神仙,有手持伏魔杖的罗汉,亦有双头的妖魔,皆铸造得惟妙惟肖,仿佛能活过来般。岳无瑕停下来研究了许久,感慨:“颇有艺术价值。”

花浅看了几眼这些铜像,问:“这些雕像有来历吗?”

蓝锦年漫不经心地答道:“好像是前朝什么大师的作品吧?看着挺骇人的。”

萧子瑜不安地问:“为何要在密库放那么多铜像?”

蓝锦年随口答道:“或许这些铜像值两个钱,被长老们收藏到这里来了,尤其是那仙女像,胸大腰细,做得可真漂亮,严先生每次来都要摸两把她的脸,我都没敢告诉别人我家那么正经的师父也是色胚子……咱们快用响螺看看胖子还活着不?小白肯定不会放过那么大坨肥肉的……”他吹动响螺,发出暗号。

过了好一会,胖子和祝明都回复了几下。

大家知道他们平安,放心地继续往前走去,台阶走到尽头,没有门的踪迹。

岳无瑕问:“锦年,门在哪里?”

蓝锦年迟疑道:“师父开门的时候总不让我在旁边看,应该是正前方的墙壁上的暗门。”

墙壁上有着一行奇怪的红色纹饰,很是古怪,众人都凑上前去,四处敲打研究。

萧子瑜挤不进去,站在后头,忽然寒风吹过,他打了个激灵,看看左右铜像,低声问:“师兄,你们是否觉得有些冷?我总觉得这些铜像好像在看我们。”

岳无瑕笑道:“灵法师见的妖魔鬼怪多着呢,你别那么胆小,错觉而已。”

“噢,”萧子瑜站了半晌,弱弱地问,“可是,我脖子有些冰……”

此话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妙,缓缓地转过头去,猛然看见刚刚还在过道尽头的罗汉睁着那双个铜铃般大小的眼珠子,正贴在他肩膀不远处,怒目看着自己,手中伏魔杖已高高举起,即将砸下。后面跟着一票铜像,皆表情诡异,手持凶器,在地面上悄无声息地滑动着,向他们步步逼近。

萧子瑜僵硬地拍拍前面岳无瑕的肩膀,僵硬地问:“无瑕师兄,我觉得不是错觉。”

“小心!”花浅早就留意到周围变化,眼看铜像出手,立即将他狠狠拉去身后,手中化出短剑,为大家挡下当头一击。岳无瑕回过头来,吓了一大跳,祭出离火剑招架,前面的蓝锦年和陈铭听见风声,也纷纷抽出法器,看见眼前景象,也有些呆滞。

十余个铜像,纷纷动了起来,笨拙却不失章法的组成阵型,向众人滑来。

“雕虫小技罢了。”陈铭极冷静地命法器开始变形,全身上下都被黑色紧身盔甲围绕,双眼亦被面罩遮蔽,他的手中出现一对利爪,如蝙蝠般准确地攻向铜像,瞬间削掉它的一节指尖,鄙夷道,“不过如此。”

“啊啊啊啊啊——”蓝锦年叫得比死了爹娘还凄惨,他扑上去,死死抱住陈铭,“斩不得啊!咱们是偷偷潜进来的,若是把铜像都弄坏,岂不是告诉别人密室被入侵?而且这些铜像是大师的作品,很贵的!”

陈铭无奈,展开蝠翼,飞上天花板,倒吊着观察形势。

花浅最喜欢暴力拆解各种法阵,听见蓝锦年的叫声,不好大展所才,只好缩后,命冰蟒也挡在萧子瑜身边,决不允许他受半点伤。她察觉入口附近的角落是铜像攻击的空档,便护着萧子瑜慢慢移过去,招呼大家过来。

萧子瑜被女孩保护得很憋屈,也抱着希望叫出红衣,结果红衣看见满场的杀人铜像,叫得比主人还凄惨,然后用最快的速度一溜烟飘上天花板,和陈铭紧紧黏在一起,死活不肯下来。萧子瑜满心血泪,只好继续接受保护。

铜像纷纷聚拢,将空档围得水泄不通。

花浅看众少年被打得手忙脚乱,忍无可忍地提示道:“这是长老们故意留下的阵眼吧?他们要把混入密室的家伙困在这里吗?”

岳无瑕思索片刻,赞同道:“应当如是。”

蓝锦年几乎抓狂了:“你们想想办法!若在这里待到早上,我们就得集体去刑堂报道了!”

岳无瑕:“机关应该有停止的方法,你随严先生进来几次,这些机关一次都没发动?”

“没有。”蓝锦年尚不明白,花浅犹豫要不要继续提示,萧子瑜忽然开口问,“是不是仙女像的脸?”花浅愣了,她从未想过萧子瑜的观察力那么好,能看到铜像中通灵之力流动间的细微变化,这是顶尖高手才能做到的事情,莫非萧子瑜的实力不俗,是在扮猪吃老虎?

萧子瑜接着对蓝锦年嚷:“你不是说师父每次来都会摸仙女的脸吗?或许机关在上面。”

花浅知道他是猜出来的,松了口气……

蓝锦年疯狂地回忆:“好像是拉耳朵?不对;是戳眼睛?也不对;也可能是在鼻子上,要不就是头发?簪环?我如此品行兼优大好青年,哪记得师父那色胚子般的表现?我得仔细找找,可是这些家伙的紧逼攻势,如何让我寻找?”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太正经,但他也是同届学徒里最优秀的灵战师,收拾几个铜像不算什么,但是不将这些铜像弄出伤痕来却要制止它们,却很难。他从燕草中伸出几根藤蔓,绕了几圈,缠上带头的罗汉铜像。未料,罗汉力大无穷,硬生生将其扯断。蓝锦年哀怨道:“藤蔓总归要靠泥土发力,若是在外头,有树木或土地可以借力,我倒是能擒住他们,可是这里,我不敢弄损石板地来弄泥土,否则和弄坏铜像也没区别了。外头小白已看见胖子了,咱们想破坏铜像,推卸给入侵者怕是很难。”

萧子瑜制符时间尚浅,没什么货色,他在怀里掏了许久,翻出臭雾符、光符、火符、传音符、幻符数张,琢磨许久,顶多能利用幻符弄个诱饵引开铜像,帮助逃跑,却无法解除铜像的机关,终归还是会被师父发现,没什么大用。

百般为难之际,岳无瑕手中离火剑忽然冒出凤吟之声,无数的烈焰向内收缩,将他裹在其中,整个人仿佛穿上了火焰做的盔甲,背后展开巨大的翅膀,如同浴火再生的凤凰。在蓝锦年的担忧声中,剑上射出无数道火焰,仿佛带着生命般的灵蛇,在地上和空中游舞,然后缠上众铜像,并没有像寻常火焰般燃烧起来,铜像的力量仿佛被火焰抽走般,纷纷停止了活动。岳无瑕身上的烈焰则好像得到燃料般,越烧越烈,越发艳丽。

“好美丽的火。”红衣在上空痴痴地看着这满地火海,仿佛回到了改变命运的那一夜,“它能吸尽所有的灵魂,夺取一切的生命。”那夜过后,他就爱极了红色,只有火和血的红色,才能让他冰冷的灵魂稍稍触动,再次感受到人世间的悲哀和美丽。遗憾的是,这片火海中缺少了挣扎的哀鸣和哭叫的乐曲,少了鲜血的浸染,略逊几分妖娆。

绛羽在主人手中,亦看着上方轻轻飘舞的红衣,姿态优雅如火焰中的妖精。

他越发兴奋起来,离火剑的火越烧越烈,布满整个房间。

萧子瑜整个人都看呆了,他不明白岳无瑕的打算。

蓝锦年缩在角落,又惊又怒:“岳无瑕!你疯了?偷个书罢了,你要毁了这里?!”

很快,慌乱的孩子们忽然发现,周围飘落的灼热火花温度并不足以将人烫伤,那些围堵他们的活动铜像却在火焰环绕下,如生命流失的重病者,行动越发缓慢,直至再也无法动弹。

莫非这火焰不会伤人?

萧子瑜好奇心重,他壮着胆子朝火焰伸出手,一小束金红的火焰缠绕上来,他觉得身体里的生命力仿佛化作了火焰的燃料,瞬间被抽走,连灵魂都要被榨干。他的双腿再没有气力支持身体,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地倚着墙,缓缓坠下。花浅迅速将他拖离火焰,训斥道:“别胡闹!”

蓝锦年也平静了下来,勉强笑道:“大家都说离火剑是神器,我不以为然,还当是操控火的寻常法器,顶多范围大些,力量强些,和万法门何先生的燎原或蜀门张道人的焚天相比不过半斤八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火焰是辅,离火剑主要用处是在吸收通灵之力吧?无瑕你往日和我们切磋,果然还是留了一手。”他知道岳无瑕是天才,但两人切磋时,岳无瑕打败他也要颇费工夫,偶尔他还会有几盘胜局,所以颇为自傲。如今方知离火剑的真正力量,他脑海中瞬息万变,演练出百千种对抗形式,竟找不出任何用燕草抵抗这种压倒性力量的方法,不由心生恐惧。

若岳无瑕与自己为敌?该如何应对?

幸好他们是朋友。

陈铭与蓝锦年对视一眼,又立即扭开,唯恐被对方发现自己心里萌发出的惧意。

铜像在火焰中渐渐失去了行动力。

花浅亲身经历过离火剑的功能,对其恨之入骨,没兴趣再来一次,她催促旁边发呆的蓝锦年:“师兄,快去将铜像机关停止!”

“机关?对,去仙女像上找机关。”蓝锦年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绕开火焰,扑到仙女像前,仔细研究她的脑袋,从嘴巴摸到眼睛,最后在发现脑袋上的一枚蝴蝶发簪可以移动,用力往下一扳,再注入些许通灵之力,启动里面的法阵,铜像们发出细微的机关停止声。确认安全后,岳无瑕立即撤回火焰,过了好一会,铜像们再次行动起来,他们缓缓将武器放下,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回到过道两侧,再不动弹。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岳无瑕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离火噬魂,魂失伤身,我绝不对朋友用这个力量。”蓝锦年尴尬地笑了两声,僵硬地说:“那是,那是,咱们可是肝胆相照、情深似海的好兄弟,胡闹两下就算了,怎能打打杀杀?你千万要管住绛羽,别让他乱来就好……”

“少废话,做正经事。”陈铭打断蓝锦年的滔滔不绝,他指着过道尽头满是花纹的墙壁问,“门在哪里?”岳无瑕走上前,再次敲打两下墙壁,皱眉道:“好像没有锁,墙壁那头是空的,或许有机关,锦年师兄,你以前跟师父来的时候,没注意他怎么开门的吗?”

花浅看着大门上的纹饰,这些纹饰形状像字,每个字都古怪至极,绝非凡间所有。这是神灵的印记,她虽能打开,却要动用大量魔气,会引起骚动。花浅犹豫该用什么手法才能在别人毫无察觉的时候打开这道门。

少年们围着门敲敲打打,试图找到机关。

萧子瑜站在后面等了许久,忍不住伸手推了一把。

未料,随着他碰触的瞬间,墙壁上的纹饰发出幽幽红光,紧接着发出机关运转的细小碰撞声,而后两扇墙壁朝两边徐徐移动,分开一条通道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萧子瑜的手犹在半空,他不明白为何这道门会为他而开。

这是神印,只有神灵血脉制成的钥匙方能开启,也是恶魔禁地。

萧子瑜本身就是把钥匙。

花浅很快明白了其中关键,她骂了几句天门宗灵法师的狡猾卑鄙。

萧子瑜不安地问大家:“是不是师父忘了关门?”

蓝锦年迟疑道:“我家师父有那么糊涂吗?他又不是老糊涂。”

岳无瑕看着这道奇特的门,喃喃问:“或许是子瑜师弟按到了机关?”

陈铭不管他们议论,展开蝠翼,径直飞了进去。

众人不敢在大门口耽误太多时间,赶紧跟上。花浅最后一个进门,她的发间悄悄滑出一条灰色的毒蛇,落在地上,趁着没人注意,隐入密库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蓝锦年手中握着的响螺急促振动起来,是胖子的求救暗号。

【陆】

胖子在林间山道里连滚带爬地跑着,只恨自己不是个真正的肉球,可以用滚的。

萧子瑜制作的臭雾符效果太强了。

原本抱着猫抓老鼠的心态欺负他的小白,在被臭雾呛得鼻子都快掉了后,彻底被激怒。它忘了主人给的禁令,待臭雾稍散后,獠牙利爪伸出,四蹄飞驰,带着满身狐火,誓要将这混蛋的脑袋给咬下来。

被几米高的狐狸追是什么感受?

胖子吓得魂飞魄散,撒蹄子狂奔,好不容易甩开被臭气熏得没有方向的小白,小咩这笨手笨脚的灵兽试图帮主人引开追兵,却又被树根绊倒了,趴在地上,双眼含泪地咩咩叫了两声,试图对主人撒娇求抱抱。小白耳朵灵敏,听见叫声,迅速调转方向,朝这笨蛋主仆冲来。胖子几乎要哭了,赶紧扛上自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灵宠,玩命逃。他决定如果有命回来,定要狠狠地吃岳无瑕个几百两银子才算完事!

眼看断崖就在眼前,只要放出纸鸾就能飞上天空,逃出生天。

胖子那两条久经锻炼的短腿都快断了,还是比不过小白。

一丛狐焰擦着脑袋飞过,头发烧焦的味道传来。

狂风刮过,兽类粗重的喘息声已在耳边,带着腥味的口水仿佛滴到头上。

胖子心灰意冷,赶紧催动响螺,准备留遗言了。

忽然,小白的膝盖仿佛被树枝还是什么的戳了一下,轰然摔倒在地。

胖子回头一看,大喜,趁它困惑张望之际,连滚带爬地冲到断崖,毫不犹豫地丢出纸鸾,纵身跃上,飞入空中,瞬间恢复英雄本色。在和大家重新报了平安后,高声叫嚣:“蠢狐狸!也敢和大爷斗?!速度把皮毛交出来!饶你不死!”

小白没主人帮助,飞不起来,气得在地上直转圈。

胖子谨记众人交代的拖延事宜,在空中不断激怒灵狐,时不时降低纸鸾,弄出点险状,引得它不舍离去。

众人收到胖子的警报,正准备放弃密室出去救他,未料,很快又收到了平安报告,他们笑骂了几句胖子胆小事多,便开始放心地查找资料。

密库极大,书籍数千,还有许多低阶的法器与符器。

少年们仿佛进了花团锦簇的世界,却不知自己要寻哪朵花,也不知要从何找起。

岳无瑕勒令蓝锦年的眼睛从春闺秘药的制作书上收回来,又将在魔宗制符书前蠢蠢欲动的萧子瑜揪回来,然后命大家分头寻找介绍天门宗秘史的资料,还让萧子瑜将识字的红衣也叫出来帮忙。

众人努力翻找,一无所获。

花浅在书柜的角落发现了一本带着淡淡魔气的书,她将书抽出,看了几页,塞入在另一端翻书的红衣怀里,红衣心下了然,捧着那本书飘回众人面前,欢喜道:“这本书有些奇怪。”

从封面和穿书的棉线来看,这本书并不算很旧,没有名字,也没有作者,像是后期收集整理的笔记。里面的纸张大小不一,有些是女孩子爱用的花笺,淡紫色,带着淡淡的香气,有些是天门宗学徒练字用的普通白纸,亦有两张随手写的便条,甚至还有张干枯的枫叶,上面写着首思念情人的诗歌。笔迹或隶或行或草,多数端庄娟秀,应是同一女子所书。内容没什么意思,皆是女孩子闺阁记事,或伤春悲秋,或生活感触,还有些灵修学习的见解,虽颇精妙,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送春缓归去,不知游人……”

萧子瑜抽出那张夹在书中的紫色花笺,不知为何,心头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岳无瑕将书翻了几页,忽然停住,指着书中半页未具名的信件道:“这段话有意思——君说要调查数年前有学徒在绿竹林离奇失忆之事,我心惶恐。可惜后半页信件被烧毁了,不知是否被人故意隐瞒,这些书信章乱无序,像是将某个女子的文字收集起来,你们看这个,”紧接着他又往后翻出一张潦草写就的纸条,从颤抖的字迹中可以看出书写者的极度不安,“苍琼女神的怒火将焚毁三界。”

蓝锦年迟疑道:“苍琼?传说中的女神?魔宗信仰的神灵?苍琼是灵法界的禁忌,为何天门宗人会提起她?”

花浅趁机问岳无瑕:“莫非苍琼女神被封印在天门宗?”

岳无瑕茫然:“师父没说过。”

萧子瑜注意到另一处:“什么是绿竹林里的离奇失忆?”

陈铭毫不犹豫道:“或许这就是静儿死在绿竹林的原因!”

蓝锦年手中响螺再起,是胖子发来的小白折返的警告信号。

“撤!出去再研究,”岳无瑕虽还想在这个宝库里寻找更多的资料,却已无法久待,赶紧指挥众人离开,萧子瑜发现红衣不在身边,赶紧寻找,却见红衣仍飘在放古旧书册的架子附近,手持书卷,饶有趣味地在阅读。听见主人的催促后,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装作将书卷放回架上,实则悄悄藏入怀中,带离了密室……

密室的门徐徐关上,隔开了两个世界。

岳无瑕再次不安地看了眼密室,却未发现异样。

花浅轻快地步出密库,无需耽搁,她已将自己的分身放在里面,足够做任何事。

恐怖的毒蛇得到了整个宝藏,它将献与最美丽的女神。

【柒】

小白虽是狐狸,性子却极暴躁。到嘴的胖子飞了,还遭了许多奚落。若在往日,它定守在断崖,等那混蛋直到地老天荒,奈何主人临行前有令,命它认真看守书库。胡先生平日里看似慵懒不理事,若知自家灵兽玩忽职守,也不会轻饶。小白思前想后,将对胖子的仇恨压下,回去继续看守书库。门口的恶狗早已苏醒,摇头晃脑地继续巴结老大,却苦了困在密库的几个小学徒。他们躲在书库的角落,压下呼吸,试图等这头灵兽睡着再溜走。

可惜,小白被胖子挑衅得眼都红了,它在书库的院子里打着转,毛茸茸的九条尾巴,扫得满地落叶四下飞散,时不时发出愤怒的呜咽声,吓得几条狗夹着尾巴不敢喘大气,唯恐惹怒了这不讲理的禽兽老大,被活吞进肚子里。

灵兽耳鼻皆灵,少年们不敢靠近大门,怕被察觉。

所幸红衣是没呼吸的鬼器,萧子瑜让其飘去门口偷窥小白的动静,不停回转汇报。

“那头狐狸还在打转呢,那身皮毛真漂亮啊,比我以前的那件火狐裘还强些了。”

萧子瑜赶紧劝诫红衣:“你可千万别打它的主意,我人小腿短,跑得没有胖子快……”

红衣应道:“我哪里有那么不懂事?”

绛羽不放过任何讥笑他的机会,冒出头来,嘲弄道:“区区火狐裘,看你稀罕成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可怜虫,你家主人也是小气鬼,这种玩意老子起码买了八件,件件都是最上好的皮子,没有半点瑕疵,还镶嵌了红宝石扣子。”

冰蟒见自家兄弟被欺负,怒道:“骚包鸟,男人买那么多衣服做什么?!”

他只擅长打架,不擅长吵架,说出的话实在没嘲讽力。

绛羽正要反击,红衣伸手按下冰蟒,开口笑道:“绛羽大爷尊贵无比,如开屏孔雀般美丽,浑身上下挂满宝石才能彰显出那暴发豪迈的身份和气度。”

绛羽傲然:“必须的!”

红衣闻言,笑得越发灿烂。

迟钝如冰蟒也读懂了里面的讽刺味道,暗笑不已。

绛羽看着美人如此开心,以为吵赢了,越发觉得自己威武神明,不可方物。

众人同情地看向岳无瑕,蓝锦年忽然觉得自己对离火剑的嫉妒消失了。

岳无瑕满脸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表情。他强行把绛羽压回离火剑中,轻轻地咳了声,打断大家的憋笑,低声道:“小白守在门口不愿走开,再过两个时辰天便亮了,届时会有巡逻的灵法师,咱们想跑就难了。”

陈铭建议:“再等一个时辰看看?”

岳无瑕摇头:“回宿舍还得大半个时辰,若是同窗早起,怕是也会发现。眼下情形来看,小白是不会睡的了,再让胖子回来引诱一趟太过危险。再等半个时辰,如果事情还没有转机,就由我冲出去,将小白引开,你们趁乱逃跑。我担心子瑜跑得慢,由陈铭兄弟你抓住他从空中撤退可好?”

陈铭闷声应下。

蓝锦年抱怨道:“祝明那家伙算得不准,说什么今日行动可平安脱身,幸好他不摆摊算命,否则我非拆他招牌不可……”

岳无瑕摇头道:“祝师兄已尽力了,事在人为。”

萧子瑜想起自己早先的布置,再次举手,小声道:“让我来引开小白吧。”

蓝锦年看着他的小胳膊小腿,险些笑了:“你?”

花浅坚决反对:“你不能冒险,还是让我来!”

岳无瑕急了:“怎能让女孩子冒险呢?这种粗活让我做就好。”

两人抢着去做诱饵。

萧子瑜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从蓝锦年手中拿过响螺,吹出几下暗号。

片刻,响螺回应了一声,是祝明发出的信号。

众人等了半炷香时刻,山间小道不远处传来胖子的说话声:“那小白就是只蠢狐狸,看老子怎么戏弄它!”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相信胖子会折而复返这危险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