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察觉仇人在近,发出一声恐怖的咆哮声,带着众狗,冲出围墙,朝声音去处扑去,试图围堵。

少年们趁机逃出书库,冲入反方向的灌木丛里,祝明早已在此接应大家。岳无瑕安顿好其他人,立即要回去救胖子。萧子瑜死死地拉住他:“师兄,别乱来,会被发现的!”

岳无瑕怒道:“胖子是我在天门宗的好兄弟,他为我陷入险境,我怎能为逃避责罚,眼睁睁对他弃之不救?!”

萧子瑜赶紧解释:“不是的。”

蓝锦年若有所思:“那段话,似乎是前几日开会时胖子说的?我见你在摆弄什么。”

萧子瑜狂点头:“那是师父送我的留音符,我录下了胖子说的话,把符纸贴在树上,以防不测。刚刚我让祝师兄启动了这张符纸,胖子现在正在断崖那边等我们呢。”他见大伙不解,又解释,“无瑕师兄设计让胖师兄引开小白本是极好的计划,可是我怕胖师兄失败,或是小白提前回来,所以录下了胖师兄挑衅的话语。刚刚被胖师兄激怒过的小白再次听到他在附近,必会追去,我将留音符放在林间小道的密林里,那里都是可藏人的大树,它要爬树找好一阵子呢,咱们可趁机逃跑。当然,咱们此次行动,胖师兄居功至伟,这个布置用不上是最好的,所以我没说……”

蓝锦年惊讶地看着他:“想不到你这小子这般细心,师兄小看了你。”

“子瑜素来聪明心细,我亦不如。”岳无瑕也跟着夸奖道,他原知道萧子瑜细心,却不知他能将事情考虑周到至此,倒是自己太过凭借力量,有些鲁莽了,应向其多多学习。有这样的朋友互补不足,为人生之幸。他知道萧子瑜因天赋不好而自卑,逮到机会,便大夸特夸,希望能鼓舞起他的自信来,“今日若非有你,咱们会有大麻烦,子瑜还是很厉害的嘛!普通人哪有你这般聪明能干?”

连岳无瑕这样的天才都对他赞不绝口。

花浅也难得真心夸道:“这个小聪明用得不错。”

他真有那么聪明吗?

萧子瑜自幼活在挨骂声中,处事谨慎,鲜少被这样狠夸,如今被夸得心血澎湃,他忽然发现自己并非一无是处,也发现自己除勤奋外还有其他才华,自信心缓缓燃起。他忽然觉得哪怕是火星般渺小的力量,只要布置妥当,亦可燎原。

众人一边揉萧子瑜的脑袋一边夸他聪明,一边去接胖子。

少年害羞地听着大家随口的赞美,陷入漫长的沉思。

东方露出曙光,夜将过去,谁也没有将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的小小功劳真正放在心上。

很多年后,有孩子林间偶遇人间最强的灵法师,壮着胆子问他如何领悟灵修之路。

那名如谪仙般空灵的白衣男子放下长笛,告诉他:“从相信自己开始。”

【捌】

失忆虽然罕见,却不算闻所未闻的事情。

可是,什么样的失忆才算得上离奇呢?

密库里找出的无名少女笔记,越发勾起少年们的好奇心。他们费劲心思去调查此事,婉转打听,却发现此事很受避讳,没有任何灵法师愿意说,最终还是由胖子在和他交好的厨子的媳妇的奶奶处得到了答案。

那天,祝明和蓝锦年都有功课,陈铭被师父唤走,胖子便叫上岳无瑕和萧子瑜,以下山帮忙采购为由,溜去天门宗山脚的徐家村寻人。花浅对萧子瑜紧张过度,唯恐一个不留神就掉沟里摔死了,虽然没兴趣却也跟着去了。

徐奶奶今年已九十岁了,有些糊涂,她用没牙的嘴,口齿不清地描述道:“四五十年前,那时候我刚生了第三个还是第四个孩子,我家那老不死的还在,他给山上送柴米,曾听人提起过,好像有个女孩不见了一天一夜,怎么找也找不着,再出现的时候,她好像忘了自己失踪过的事情。我当家的还叮嘱我不能往外说,可是,今天这小伙子可真俊,嘴真甜,让奶奶想起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我可是村里一枝花……”

岳无瑕给夸得尴尬,忙问:“间歇性失忆吗?比较罕见,也不算不可能吧。”

萧子瑜急问:“那个女孩是谁?”

这个问题难倒了徐奶奶,她不是天门宗人,也是听闲言碎语知道些许,隐约记得:“姓蔡?不对,或许是叶?花?还是啥劳什子的,老婆子的儿子又不娶灵法师做媳妇,关注她们做什么?那些姑娘天天和男人瞎混,往外头疯跑,不守妇道,也不知她们爹娘怎么想的!”

“奶奶老糊涂了,”她家孙媳妇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花浅,怕惹怒灵法师招祸,赶紧打断了自家奶奶的高谈阔论,岔开话题道,“离奇失忆算什么?我忽然想起,十余年前,女灵法师学徒好像少了一个,可是大家都当不知道。”

萧子瑜闻言,猛地抬起头。

胖子大呼小叫道:“什么叫少了一个?”

她男人在旁边闷头干活,听见自家媳妇胡说,斥道:“是你看错了。”

“谁看错了?算了,就当看错了,反正我说给谁听都不信我。”媳妇儿很委屈。

萧子瑜赶紧道:“我们信,你说来听听。”

那媳妇儿犹豫许久,方道:“若是我说得不对,你们就当瞎话,忘了吧。那时候我刚进门,正是爱俏的时候,喜欢研究个衣服啊,发饰什么的。这天门宗的姑奶奶们都是城里来的,最会打扮。她们出行时,我经常在远处偷看。我记得有个温柔和善的女孩子,打扮得格外别致,乌黑双髻,有时挑得和流云似的,有时高高低低各不相同,有时堆成个花朵儿似的团,有时单梳个松散马尾,头饰也很特别,不是普通的花儿蝶儿般俗气,有时是木头刻的蝉,有时是珍珠串的月,或是连串的瓷珠儿……我还找镇上的匠人模仿她的蝉簪刻了个,可惜天渊之别。”

她男人小声抱怨:“就知道打扮,败家婆娘。”

媳妇儿没管他男人,自顾自说:“约莫过了两年,不知哪天开始,我再没见过那姑娘。”

胖子犹豫问:“或许她去世了?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大约吧,”媳妇儿遗憾地说,“我这种身份的人,今儿若不是各位少爷主动来说话,哪敢和你们搭讪啊?只知道那姑娘穿着和你们一样的青色云纹衣衫,似乎是学徒呢。或许是她不幸出了什么变故,我不知道吧。”

岳无瑕思索片刻,脸色有些难看,谢过徐家婆媳,起身与众人回天门宗去。路上,他才对大家说:“我曾帮师父整理过英魂碑,近二十年来,斩妖除魔殉身的天门宗灵法师有十六名,其中尚是学徒的三人,都是在出师试炼中不慎犯了大错而导致的悲剧,其中没有任何女学徒。”

胖子嘟囔道:“女灵法师没几个,女学徒更少,都怜香惜玉地保护着呢,哪舍得让她们涉险?或许那女人记错,或认错人了。”

岳无瑕神色凝重:“十几年前的事情,徐家媳妇连那少女的衣着首饰都记得,怎会记错或认错人?天门宗就算被逐出师门也有记录的,我不记得这些年有被逐出师门的女学徒记录。可是,那个女孩到底去哪里了呢?为何从未有人提及此事?”

萧子瑜迟疑地问:“师父是知道却瞒着此事?或是他们也离奇失忆了?还是根本没有这个女孩的存在?”

天门宗的秘密比想象中还要多。

他们是否应该调查下去?

天气很好,少年们的心却越发阴暗,步伐也越发沉重。

羊肠小路,蜿蜒上山,石林处有吊篮迎接。

岳无瑕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闷:“我相信师父,可是我也想知道隐藏的秘密。”

花浅附和道:“我也是。”

岳无瑕再度和她有惺惺相惜之感。

胖子苦笑道:“我觉得做这事不应当,可是不知道答案心里就痒痒的……”

萧子瑜笑笑,没有说话,他心里早已下定决心,哪怕是朋友们拒绝调查,他也要独自将此事查下去。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亦想起了周长老斩钉截铁回答的“天门宗,没有叫萧云帆和叶紫藤的灵法师”,可是他并没有说天门宗没有叫萧云帆和叶紫藤的灵法师学徒。若失踪的少女和他父母有关,或许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或原因彻底抹消了他父母的存在,这是他无论如何也要寻找的真相。

沈静的死,串出了太多的秘密。

秘密的源头应是绿竹林——男人的禁地。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花浅。

花浅还在苦苦找自己身体的下落,见大家托她搜查,自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祝明得知她要在绿竹林搜查后,强烈提议她找陈可可联手,说是陈可可人缘好,擅长打听,还悄悄递给她一包蜜糖糕,让她劝劝陈可可不要伤心。

花浅连安慰萧子瑜都要费尽脑子想词,哪有兴趣去安抚无关紧要的小丫头?果断拒绝。

祝明可怜巴巴地将哀求目标转向萧子瑜。

萧子瑜无奈,只好应了,和花浅一起提着包祝明买的蜜糖糕去看望陈可可。在会客亭等了许久,求了好几回,才见她阴郁地屋子里走出来,看了眼他手里的蜜糖糕,挤出个艰难的笑容,难得客气道:“谢谢,子瑜师弟有心了,记得我喜欢吃这个。”

萧子瑜不敢居功,赶紧否认:“是祝明师兄买的。”

陈可可的脸就如六月的天,瞬间变了,她将整包蜜糖糕摔落地上,红着眼睛骂:“谁稀罕那胆小鬼的东西?!要送东西怎不敢亲自来?!没出息!废物!笨蛋!子瑜师弟,我往日待你不薄,你居然帮他欺负我!你和他是一丘之貉,都是丧了良心的王八蛋!”

一连串骂完,她就哭着跑了。

山上的老和尚曾说:“女人是老虎,惹不得。”

六爷爷曾说:“女人心,海底针。”

萧子瑜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懵了,他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花浅面无表情道:“看吧,我就说这种破事不能管。”

第十刻——迷雾之时

【壹】

绿竹林有秘密,从何调查?

花浅进入天门宗本就存了找东西的心,她在入住绿竹林的第一天就将周围搜查过,除了部分可能是以前留下的残余魔气外,并没有在周围发现强大力量的存在。动乱之夜发生后,她又将同窗深度排查了一次,在所有高阶学徒处发现过淡淡的妖魔味道,并非来自她们自身,而是衣服或物件上。

灵法师常年和妖魔接触,身上染有味道是很正常的事。

花浅私下排查数次,一无所获。

可惜勘察魔气这种手段只有大妖魔才用得出,她不能将自己调查的结果拿出来做依据,只好听萧子瑜出谋划策,什么找同窗问话,什么观察她们的言行举止,什么找周围有没有被挖掘过的痕迹……

萧子瑜说了很多,主题就是让她多交朋友。

花浅拒绝道:“不要,我和小女孩没话说。”

萧子瑜不解:“为什么?花浅不是小女孩吗?”

花浅:“我性格孤僻,不太擅长和别人交流。”

萧子瑜衷心建议:“没关系,浅浅只是看起来孤僻,性格却善良温柔,只要多交流,大家都会喜欢你的!”他很单纯地觉得花浅身世坎坷,多和朋友说笑有助开解。

冰蟒听完呆滞了许久:“主人温柔善良?你在说笑……”

花浅用最快的速度堵住了他的嘴,果断道:“好,我去交流。”

区区小事,她绝对不要破坏自己在萧子瑜心中最值得信任的朋友形象!

过了几天,惯常举办茶话会的陈可可寝室里又挤满了穿着单衣的女孩子,她们秉烛夜话,在贵妃榻上叽叽喳喳得像几千只鸭子般吵闹不休。花浅试图像对付男孩子般挑起好奇心,将话题带去想要的方向:“上次动乱之夜真可怕,虽然师父对我们说事情解决了,可我总觉得不安,说不定天门宗还藏了什么魔宗的凶手。”

“是啊,想起动乱之夜的蚀月魔我就毛骨悚然,花师妹和锦儿都被牵扯进去了,还有可可。”“可可那天不是和祝师兄约会吗?平时完全看不出你们俩有一腿,瞒得我们好苦。”“可可别伤心,我看祝师兄心里还是有你的,只是门户之别让他自卑,你看他不是让浅浅和子瑜师弟给你送东西了吗?”“祝师兄虽然软弱了些,但人挺好的,特别老实厚道,肯定不会拈花惹草,哪像罗师兄,哼,明明有未婚妻还想勾搭云华,也不看看云华是他那癞蛤蟆攀得上的吗?”“云华今天穿的那条裙子好漂亮,是百鸟坊新出的款吧?”

不管花浅说什么都会被莫名其妙地歪到其他地方,大家从恋情讨论到男人再到服装再到美食再到男人……她试图将话题带回正轨几次,直到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绛羽对红衣的感情有没有可能进一步发展、新入门的男性法器哪个最帅时终于放弃了。

忽然,蓝锦儿挤到她身边,笑着道歉:“浅浅师妹,动乱之夜的事对不起了。我那时候被吓懵了,脑子不知转什么就冲口而出,冤枉了妹妹一直良心不安。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打听下。”

“没什么。”花浅琢磨是不是能再将话题拉回来,“你尽管问。”

蓝锦儿满眼期待:“子瑜师弟有喜欢的人吗?”

花浅呆滞半晌:“不知道……”

蓝锦儿大喜,再问:“浅浅师妹,你喜欢子瑜师弟吗?”

花浅果断道:“不。”

蓝锦儿更喜,又问:“我可以喜欢他吗?”

花浅:“……”

众人闻言,再度起哄:“我道你眼高于顶,那小子瘦弱得很,而且年龄比你小,你怎会喜欢这样的男人?口味特殊,老牛吃嫩草!”

“谁老了?我只比他大两岁。”蓝锦儿力战群雌,毫不示弱,“你们都不懂,男人最重要是性格和责任感,找男人眼光要放远,挑有可持续发展性的。而且我比较任性,就适合软和些的男孩。现在子瑜师弟没人要,正是下手好时机,我看好他以后会成长为大帅哥好男人的。而且,他脸红的时候好可爱,一看就是没被女人调教过的好货色。”

花浅彻底无语了。

次日,她黑着脸回石窟向大家报告调查结果:“目前得知新入门法器里红衣最美,冰蟒最酷,素茹最可怜,黑鸦大姐头好帅好帅好帅的,子瑜要小心锦儿师姐的调教……”

“等等!锦儿喜欢这种调调?让我去死一死!”

“女人真是难以捉摸啊。”

“什么是调教?”

“你敢勾引我妹!”

暴怒的蓝锦年一把抓住不明就以的萧子瑜,拖出石窟外调教去了。

花浅继续在石窟内听着男孩们从天门宗师姐师妹再到新入门美女法器哪个最漂亮哪个最风流的讨论,她就不该交什么狗屁朋友的!

岳无瑕忽然问:“浅浅师妹,你喜欢怎样的男人?”

花浅:“沉默寡言。”

岳无瑕大喜:“好巧,我也是。”

花浅:“……”

【贰】

蓝锦儿说到做到。她时不时跑去萧子瑜面前晃悠,不是送吃的就是给他研磨材料,每次理由都找得无懈可击。萧子瑜被她关怀得莫名其妙,但他没什么和女人相处的经验,不好意思拒绝师姐的好意,又隐约感觉到岳无瑕对花浅的青睐,心里不自在。

曾无意提过花浅送他的糖葫芦好吃,蓝锦儿送他满桌糖葫芦,据说是她亲手用上好的冰糖熬制,鲜红糖衣包裹着山楂、苹果、葡萄、橘子……

这一桌子糖葫芦让满脑子制符和调查的萧子瑜有些分神。

蓝锦儿半调戏半认真地说:“好吃吗?看姐姐多疼你?”

萧子瑜只好低头:“谢谢师姐。”

男女之间接触得少,他完全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却意识到这种事情不好和花浅商量。回首看见自家红衣,觉得他生前是美人,追求者众多,或许对感情方面了解比较多,便悄悄求解。

红衣是在风月场里混出来的,见惯各色人物,他看懂了蓝锦儿对自家主人的挑逗,也看懂了主人对花浅的小小情愫,可是他知道花浅的真正身份,也见过隐藏在女孩体内的苍琼女神的真相,心有畏惧。他也曾阅读过许多古籍,知道苍琼女神嗜好血腥,最厌风情,对她表达自己爱慕之心的男子,不管神魔人都没有好下场。蓝锦儿却是个活泼漂亮的女孩,经常被群星拱月,跟她走得近了很容易引起其他师兄的嫉妒。红衣平生所见的因情发生的流血事件不在少数,其中不少还是因他而起的,他不希望萧子瑜也陷入其中,更何况萧子瑜是花浅点名要的人,就算无关风月,她也不会允许萧子瑜心里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人存在。至于不知死活的岳无瑕,他不介意让绛羽陪他去送死。

红衣思及至此,决意将主人的小小情愫掐灭在萌芽状态,笑道:“既然主人相问,我只好勉强猜几句,若有不妥切勿见怪。依我看来,祝明和可可情投意合尚不相配,锦儿师姐和你更是云泥之别。她美丽聪慧,追求者众多,哪会当真看上你?或许是她修行压力大,逗你玩玩罢了。红衣总觉得她对你的关怀像是长姐对亲弟弟的感情,所以你要像尊重长辈般尊重她。至于花浅,她和岳无瑕做朋友是好事,你的不舒服只是发现自己不再是花浅唯一的朋友产生的小小嫉妒罢了。”

成为灵法师后,师父教授的第一件事便是要信任自己的法器。

主人与法器互相信任,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萧子瑜对红衣的话深信不疑,他不安地问:“是我太小心眼了吗?”

红衣道:“嫉妒是人之常情,主人无需自责。”

萧子瑜赶紧道:“不!我不想嫉妒,我希望大家都喜欢花浅,都和她做朋友。至于锦儿师姐,若她觉得捉弄我很开心就让她捉弄吧,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和女孩子计较,她送我的东西我会回礼的,绝对不占便宜。”

红衣含笑道:“这才是朋友相处之道。”

萧子瑜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决定摒弃刚才“愚蠢”的念头。

此时,四周已安静下来,王学知的鼾声很有节奏地响起,莫珍呼吸安稳,显然早已入睡。

萧子瑜床头的响螺忽然发出了震动,是岳无瑕召集大家去石窟开会的声音。他使劲掐了两把脸,将困意驱除,悄悄披衣下床,朝石窟摸去。

月黑风高,风吹虫鸣,格外恐怖。

萧子瑜想起花浅说过天门宗可能藏着凶手,所以走得特别小心,特别慢。忽然,他听见身后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谁?”萧子瑜停下脚步,回头张望,黑漆漆的草丛中似乎有身影晃动,紧接着传来两声模仿拙劣的猫叫。

妖魔会学猫叫吗?声音似乎很熟悉?

萧子瑜想了片刻,决定不逃跑了,他掏出光符,弹指,化出数点星光,飘向草丛黑暗处。

草丛处,有穿着青色绣云龙团锦衣衫的少年,正捂着自己的脸,尽可能将自己缩在角落,以图不被发现,待光亮照到身上后,他知避无可避,便大大方方地跳出来,怒道:“你竟敢违背宵禁!夜闯绿竹林?!”

“莫珍?”萧子瑜震惊了,“你不是睡着了吗?”

莫珍被发现后,也不客气了,大声痛斥:“我留意你好几天了!看你平日装得正儿八经,原来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有了红衣这般美人儿还不知足,勾引浅浅师妹和锦儿师姐也不知足,还半夜偷偷摸摸溜出来,是想去绿竹林采花窃玉吧?!哼!我家师父曾说过,你师父也是不正经的混蛋!以前最喜欢蹲在绿竹林外偷窥女孩子!有其师必有其徒!你这乡下来的土包子,修行不怎样,轻薄女孩子倒是学得很快啊!我都没做过这样的事!”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幽怨至极,还带着丝丝懊恼。

萧子瑜被莫珍剽悍的想象力震到了,静心居去石窟要走洗砚池的分岔路,分岔路的另一头通往绿竹林。如今洗砚池未到,说他去绿竹林也说得通,可是这不能代表他要夜闯绿竹林轻薄女学徒吧?!他想开口解释,却发现他们私下调查沈静之死的事情更不好说,会连累花浅和各位师兄。百般犹豫下,他忽然看见树上有人影晃动,是陈铭去石窟的路上发现动静过来帮忙,正倒吊在崖壁上,对自己做手势,似乎要用音波将莫珍这白痴弄晕,然后丢回去处理。

莫珍很胆小,他发现萧子瑜的视线离开自己,唯恐有诈,急忙道:“你别想着杀人灭口!我跟踪你之前就让素茹去通知吴先生了!他们马上就到!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大家都会知道是你做的!”

萧子瑜脸色都变了,他已经听见许多脚步声正奔腾而来。

陈铭急忙停下攻击的动作,展开蝠翅,隐入黑暗中。

萧子瑜知道自己死定了……

莫珍听见救兵的声音,得意洋洋道:“哼哼,本大爷神机妙算,救众美人于水火之中,灵儿姐姐说她最喜欢勇敢正义的男孩。嘿嘿,本大爷这回抓到采花贼,可谓勇敢正义的男子榜样啊。”

萧子瑜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吴先生愤怒的声音从山坡上传来,她头发简单绾起,随意插着根木簪子,披着件宽大的素白色袍子,看起来是刚从睡梦中惊醒,衣冠不整地匆匆赶来,素茹跟在她后面一路小跑,应该是莫珍派去通风报信的。还有好些天门宗的女灵法师,个个手持法器,面色冷峻,似乎要将这夜闯绿竹林的淫贼抓去剥皮打死。

莫珍赶紧跑去自家师父旁边,讨好道:“我前些日子看见他鬼鬼祟祟地离开寝室,料想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候了几天,总算逮到他的行踪。没想到这小子狗胆包天,竟然是往绿竹林而去!绿竹林里那么多姐姐妹妹,若是被这淫贼轻薄,坏了名声,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