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儿勉强在她的搀扶下起了身,只借口自己摔了一跤,一时起不来,这才一起回来屋里。

  玉珠这时已经在丫鬟得服侍下从浴桶里出来,裹着大块的围巾,开口问道:“怎么了?”

  环翠将珏儿扶到矮凳上,然后替玉珠娶了衣服换上:“这丫头走路没章法,方才摔了一跤。”

  玉珠听了,连忙叫她去取些跌打药酒来给珏儿揉一揉。

  趁着环翠出去的功夫,珏儿才掏出了那双鱼吊坠,哭丧着脸说了方才的情形。

  玉珠开口道:“我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太尉若是真听见了,没有立时进来便没有同你一般见识的意思,你以后谨言慎行些便好了。快回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

  今夜正好也是环翠和另外一个侍女当值。宽慰了珏儿几句后,玉珠便打发珏儿休息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累抽抽了………………居然能二更,偶一会得使劲亲亲偶小胖手~~

☆、第140章

  沐浴完毕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玉珠也不见太尉回来吃饭。遣人一问, 书房那边回话说不会来吃了。

  玉珠一个人用了饭后,又看了一会书, 还是不见太尉大人回转, 更没有小厮前来通禀那边的情形。玉珠摸了摸半干的头发, 又揉了揉眉心, 越发笃定太尉一定是在那窗下停留得甚久了。若是就此不管, 那人憋闷了一肚子的气,一定撒向珏儿, 搞不好连王郎都要受些无妄之灾。

  于是干脆起身穿上了便服,又问环翠今天的宵夜是什么。

  新婚的这几日, 太尉都是夜里尽兴睡得很晚,有时难免饥饿。所以一般院子里的小碳炉上都有一个小锅,用来温热些现成的食物。

  听少夫人问起, 环翠轻快地回答:“今晚厨下包了红豆沙的汤圆, 若是夫人不想吃甜的, 还有一碗莲藕炖排骨配小切糕。”

  玉珠叫她将这些尽是装在食盒里,然后便带着环翠和一个拎食盒的小丫鬟一起去了太尉大人的书斋。

  待到了书斋,玉珠只一抬眼便透过轩窗看着了屋里的那人。

  哪是什么在办公事呢?只半躺在软塌上,将胳膊放在了脸上,宽大的衣袖倒是将脸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整间书斋尽是弥漫了修罗恶煞的气场。

  玉珠也没用小厮通禀,自己接过了食盒单拎着便进去了。

  尧暮野听闻了门口的动静,半抬起眼就横扫了过去。

  他向来有规矩,若是没经允许,不许闲杂人等擅闯书房,母亲和妹妹也皆知他的脾气,平日都不会来打扰他。

  偏偏这新过门的小妇无人教规矩,就这么贸贸然闯进来了。

  不过太尉并没有立时冷言瞪过去,而是闭起了凤眼,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这等孩子气的表现被玉珠看在眼里,倒是心里一软,只放下了食盒,坐在了他的塌边轻声道:“看你如此疲累了,要不要吃些宵夜?”

  太尉今天的确是很疲累。

  早晨时起得太早,尧暮野觉得自己昨夜之言并无什么错处,可是见她不开心的样子,心内也有些发堵,便早早醒来,看着她依然沉睡的模样出了一会神。

  这小女子睡着时的模样最可人,娇娇软软的,倒真像是个不谙人事的绝美少女一般。可是醒来时的模样最气人,先是警觉地往后撤了撤,好似她身边躺着的是洪水猛兽一般,然后便是刻意的伏小做低,口里声声唤着“大人”。

  因为昨夜言语赌气,那小妇明显是不开心的样子,跟自己也是疏疏离离的。

  尧暮野觉得自己的年岁终究是要比她大上一些,难免要做谦让的先锋。不跟她妇人一般见识。

  不过昨日她的那一番言语,也触动了他一早便有些忌讳警觉的心思,白家的势力的确是增长得越来越大了。是以他早早结了婚休,前去上朝了。但是立意今日要早点回来,再哄一哄她便是了。

  不过再站在朝堂之上时,看着大殿上四排依次列队的官员,那小妇人之言便不由自主地漂浮到了脑海之中。

  他以前只是留意着白水流的人事动向,虽然白水流极力将自己的人脉安插进各个要害衙门,但是依然是尧家的势力牢牢把控着朝野的大权。

  就算白家族长现在位列丞相,可是事关重大的事情,若是没有他这个尧家族长点头也是不行。

  但是他的人……的确都是太老了!在请奏的时候,说话久了都要歇息一下,喘一口气。

  反观白水流近日重用的臣子们个个都是正值壮年,就连参递折子时,说话都带着嗡嗡的精益之气。

  而那些中肯的周折,往往也是那些精干的庶民官员呈递上来。他们通常不可能在各个衙门里神剧要职,但是具体实在的差事皆是由他们承担,而由此得到的圣上的褒奖,则尽归衙门中身居要职的世家子弟所有。

  这在大魏朝来说,实在是已经司空见惯,没有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可是今日太尉却似乎开了另一双天眼一般,将平日习以为常的事情,又尽数地审视了一番。

  恰好户部短少了个从缺,白水流已经拟写好了举荐的人选呈交给了陛下。

  皇上则按着以往的惯例朝着尧暮野开口问道:“爱卿可有何意见?”

  若是以往,尧暮野是不会在意这等类似于吏的小小官职,自然也无甚意见。

  可是今日他想了一会道:“现在大魏战事方歇,户部乃是干系民生所在,任命的官吏当时勤勉而踏实的。白大人举荐的那些人,虽然才高八斗,却五谷不分,若是问他们关于黍米生长,桑麻耘田之事,恐怕也尽是说不清楚,不过臣这倒是有些人才,堪堪一用,若皇上不急,待得臣整理一份,呈交给陛下。”

  这一番话,登时叫白水流的眉毛微微抬起,有些惊诧地望向尧暮野。实在没想到一向不干涉小吏任免的尧暮野突然干涉起了他从来不涉足的户部的事情来了。

  虽然有心反驳,无奈尧暮野说到的确都在点子上,他举荐的那些官员都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才子,但是对于耕田这一块的确都不熟识,就算想要反驳未免也太早了,倒不如等尧暮野的名单呈递上来再说。

  而且白水流也实在想不出,满京城的世家子弟里,又有哪个熟谙种田。

  下朝的时候,左相邀约众人过府去吃一杯他金孙的满月酒。

  尧暮野与左相关系甚好,自然不便推却,便欣然前往。但是因为心里立意要早些回去陪伴新妇,所以吃了几杯酒后便早早辞别了主人。

  当他回转回府的时候,还特意在街市上买了一包玉珠爱吃的桂花豆粉粘糕。

  尧府的饮食虽然精致,可是对于吃惯了市井之食的玉珠来说,还是街市上的小食更美味些。他曾经无意中见过玉珠的房里有这家糕饼铺子的包纸,所以记住了前来买上一包,哄得佳人开心。

  回去的时候,一早便看见仆役们送热水,便心知妇人要温泡沐浴,于是这心内倒是起了急需调皮之心,想要绕到窗边一窥,吓她一吓,这么嬉笑一番,自然是将晨时的尴尬糊弄过去了。

  可是没有想到,当他一脸笑意地立在了窗边时,便听到了里面主仆二人的真心之言。

  凝结在嘴边的笑意,在听闻了那该死的丫头说了“不配”之言之后,所有的笑意顿时凝结住了。

  他屏息凝神等着自己的新妇反驳不知所谓“新不如旧”的胡言。可是等来的,却是那该死的小妇人更气人的话——竟是叫那个丫头休要多舌,免得连累了那个福薄的王瘟生!

  他先前不过疑心王昆心内爱慕着前妻。可是玉珠这一边,始终是待他如兄长的态度,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而如今私下里的言语确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尧暮野直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气得炸裂了,若是当时进去,只怕是要拖人砸了木桶的。所以只用力击打了一下窗棂泄愤后,便转身走人了。

  待入了书房里时,又一个人生了半天的闷气,连晚饭都省了。没想到这妇人倒是自己眼巴巴地过来了。

  尧暮野冷眼看着玉珠半晌,冷冷道:“不敢劳烦六姑娘亲自送食。”

  玉珠听着他的阴阳怪气只做不知,依然道:“今晚有红豆沙的汤圆,厨子们特意包的大馅,煮得也软糯,还是趁热吃了吧。”

  尧暮野望着执调羹的素手,却依然不肯张嘴,只是眼里的冷意越来越重。

  玉珠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了调羹,从怀里掏出了那条双鱼吊坠准备给尧暮野戴上。

  尧暮野看着这不知何时脱落了吊坠,便心知玉珠发现了他再偷听。如此一来倒是甚好,这满腔的怒火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于是,他单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道:“倒是说说,你的那个病痨鬼前夫是哪里比我好?”

  玉珠觉得若是真说了,太尉只怕恼怒起来是要砸了这间书房的。于是只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道:“小丫鬟的无知之言,你也放在心上,你我已经成礼,我……是要跟太尉你过一辈子的,老提那些个前尘干嘛?”

  尧暮野也知君子不宜小肚鸡肠,可是只要一想到这妇人每每在心中将自己与那病瘟比较,心内的火气登时若浇了油一般往上窜。

  玉珠被他握得甚疼,只好靠入了他的怀中,小心翼翼地亲了他的下巴道:“老是这么生气,眉间都要起褶子了,我可不要我的夫君这般老。”

  尧暮野都要被气得升仙了,他大魏堂堂第一美男子,游走于京城名眷贵女间,还真是头一次有妇人说他老矣。

  作者有话要说:  起来晚了 闹钟响了又睡着了一睁眼都6点多了………………先贴点

☆、第141章

  更重要的是, 她若是嫌弃他老, 那么王昆便年轻俊美得入了她的眼吗?

  以前,尧暮野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比较着其他男子, 有什么不足之处。

  他从小到大, 都是当惯了别人瞩目仰望的角色。无论是学堂里, 还是军营中, 以至于后来的朝堂上, 谁人提起尧家二郎不是发自心内的羡慕?

  站惯了人堆之上,哪里品尝过自卑是什么滋味?

  更何况他还不老, 未及三十,正是男儿风华正茂建功立业之时, 就算成婚了,在左相的金孙宴席上,还是不时有未婚的世家贵女向他主动示好, 暗自表达倾慕之意, 毕竟人都知他新娶的正妻身份上不得台面, 自认为可以取而代之的贵女大有人在。

  可现如今,他在这个新妇面前,却被个乡野病夫比得又不知情趣又太老,一时间,那脸色愈加难看。

  玉珠见他也不说话,只是绷着脸神色不定,自觉这般撒娇,也无人接应,愈发没趣。所以便直起了身来。

  可是尧暮野发觉她有离开之意,那单手绕着一抱,将她死死扣在了自己的怀中。

  玉珠被他闹得没法子,又被铁臂夹得甚是不舒服,只能小声说道:“我去给你倒杯水可好,且松了手吧。”

  可是尧暮野却偏偏不放,只绷着脸问:“都这般老了,哪里配喝水?生生的这般饿死渴死算了!”

  玉珠忍不住想象了大魏第一权臣饿死在书房的惨状,加之被他这无赖赌气的语气逗得一时忍不住,只在他的臂弯里忍不住颤着身子笑了起来。

  清脆的笑声倒是打破了书房里的僵持沉闷。

  尧暮野爱极了这妇人真心的笑颜。虽然她平日总是微笑,可是那笑意有没有走心,是瞒不过他的。

  虽然心内气得正闷,可是看见她笑了,那火气莫名地便消减了几分。

  玉珠见状,连忙柔声软语地劝慰他,只说背后说人的话,都是不中听了的。是他失了君子风度偏偏去窗下偷听。被气到了又怨得了谁?再说珏儿哪里懂得他们夫妻的相处之乐,不过是一时只看见两人怄气,而没有见到甜蜜的时候,替她打了抱不平罢了。

  最后到底是玉珠又软语哄劝了一会,这才慢慢转了脸色。

  说到底,尧暮野是自信惯了的。

  他自问对待这妇人已经是处处让步了,从与她相识现在,她何时痛痛快快让自己如意了?

  最后还不是被他娶到了手中?日日惬意爱睡?左右已经是自己的老婆,离那瘟生又是十万八千里,还能怕她翻出了自己的手掌心?

  既然是这样,若是总是与她闹着别扭,岂不是又给那瘟生白白增加了些念想。

  所以在玉珠认错温劝了一会后,便终于接过了调羹吃起了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