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先生的意思。”

霍岐南目光危险:“你要先给她甜头,让她开始自以为是,然后贪婪的人性会驱使她把所有东西都投入进去。就在这个时候,给她一个输局,她就永远不能翻身了。”

“您这样对夏小姐…真的好吗?”方致晟迟疑:

手指轻点着桌面,霍岐南说:“阿晟,你不懂夏悠。她这么一个顽固得像是块石头的人,哪可能那么轻易退缩。只有把她逼到绝境,让她没有依靠,无奈开始求助我。这样,在利益驱使下,她才会心甘情愿地长留在我身边。”

方致晟轻叹一口气,心想着自己的先生,对夏悠这个女人可真是执迷不悟。

过了会,方致晟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仓促问霍岐南:“先生,现在夏小姐和周湛那边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标底价。距离投标开始仅剩下一周了,我们需要立即修改价格吗?”

“不用。”霍岐南摆了摆手,语气从容:“陈桓北那边,不是一直在董事会嚷嚷着,想要自己包揽下这桩项目吗?既然他想,那就安排董事会那边的人松松口,让这桩项目落到他的头上。”

方致晟犹豫:“可是这桩项目从前期开发到现在,先生您都投入了不少的功夫。现在拱手送到他手里,岂不是让他坐收渔翁之利?”

“哪可能?”霍岐南眼眸微眯:“你可别忘了,周湛那边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标底价。”

“这关周湛什么事?”方致晟不解。

霍岐南拉开座椅,站起来:“以我对陈桓北的了解,他虽然嫉恨我,但同时他也信任我在管理公司上的才能。他一旦接手这桩项目,就一定会按照我的思路做下去。至于标底价,以他愚昧懒惰的个性,一定会承袭原来的价格。而周湛即便对夏悠得到的标底价将信将疑,也绝对会制订一套方案来应付。这样,自然而然,这桩项目就会被周湛夺走。”

霍岐南勾唇浅笑,唇梢的弧度里,藏着诡谲的笑意。

“老头子有多重视这桩项目,你我也都是知道的。要是眼下,让陈桓北在这件事上翻一个跟斗,怕是想要老头子再信任他的能力,就难了。”

闻言,方致晟不由地重重拍了一记掌,高兴道:“先生这一招实在是太妙了。”

“不止如此。”霍岐南拿眼看着方致晟,解释道:“而且,一旦标底价坐实,项目就此落入周湛手里,那他一定会更加信任夏悠…”

霍岐南缓缓将目光挪向窗外,声线了带着些意犹未尽的期待。

“这个时候,我和周湛的游戏才正式开始。”

**

用完早餐,霍岐南和方致晟一同赶回公司。

方致晟绕到后座,替霍岐南将车门打开。然而,霍岐南走进去后,方致晟却久久未离开。

多年的相识,早让霍岐南对方致晟了解得玲珑剔透。

他猜测方致晟心里一定藏着事儿,便问:“怎么,有事要跟我说?”

方致晟低垂着目光,明显的心虚:“先生,昨晚送夏小姐回去的路上,我把您母亲的事告诉了她。”

霍岐南表情稍稍一滞,不过片刻,就恢复了正常。

他胸口起伏,像是长叹了一口气:“也好,让她知道真相,尽可能地远离陈桓北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任何事情,都不及她的安全来得重要。”

**

一周后,市政府高速公路建设投标案揭晓得主。

果不其然,标主落到了周氏集团手里。

而陈桓北所领导的陵川集团,竟在一片公众的期待声中,失望落败。

错失了这桩重要项目,陵川集团瞬间遭到重创,股票直线下跌。还好,陵川集团的二公子霍岐南力挽狂澜,让陵川集团重新恢复正轨。

在此期间,有舆论传言说,陈桓北因办事不利,被陵川集团董事长霍启山斥责,并撤去总经理头衔。甚至,还有传言说,霍启山已将继承人的头衔,送到了二儿子霍岐南的手里。

当然,这些只是外界传言而已。

外人不清楚,夏悠也不太清楚。

**

晚间十点,夏悠照例又来到湖光山墅。

这些天来,她几乎每日都会来这里报道。她像个卧底似的,埋伏在霍岐南的身边,仔细竖着耳朵聆听一切讯息,只期待有一日能将他击垮。

那日,听方致晟提及霍岐南的母亲,她确实心有动容,甚至有一秒,也对霍岐南生了恻隐之心。只是她终究敌不过自己内心,对父亲自杀身亡离世的执念,她想报复,报复到霍岐南无路可走的那日。她或许,才会想方设法,开始处理与霍岐南这段感情的去留。

入夜,她将钥匙□□别墅大门的孔缝里,稍稍旋转,大门就被彻底打开。

夏悠一脚迈入客厅,另一脚还在门外时,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响了起来。

一阵振动,只不过瞬间就消失了。

夏悠顺手掏出手机,划开屏幕,主页面显示,有一条信息进入收件箱。

她下意识地打开信息,结果发现,是周湛发来的信息。

——一切进展地很顺利,项目已顺利被我们接手,霍家遭受重创。夏悠,谢谢你了。

近些日子,夏悠也一直在关注那桩市政府项目的案子,听到周家接手成功,她也不禁松了一口气。只可惜,不知道是何原因,明明陵川集团是由霍岐南主持的投标,到最后却换成了陈桓北主持,而霍岐南却反倒置身事外。

夏悠虽是有些后悔,没能一并打击霍岐南,但眼见陵川集团遭到重大打击,也不禁喜悦。毕竟,彻底整垮陵川集团后,她也不用担心霍岐南再有抵抗的余地。

出神片刻之后,夏悠才想起来,要回周湛信息。

她迅速在回复栏里,用九宫格拼音,按下三个字“不用谢”。

然而,正当她准备按下发送按键时,猝不及防地,身后有人将她抱了个满怀。

啪嗒——

夏悠一惊,手机瞬间脱了手,砸在了地面上。

好在地毯是羊毛制成的,软得很,手机未被摔碎,只是滚得老远。

夏悠惊魂未定之时,霍岐南却从背后将她拦腰抱住,轻声附在她耳畔,说:“在跟谁发信息呢?”

夏悠深吸一口气,抿出一个好看地笑容,转过身去,难得热情地回抱住了他的腰。

“是我助理越芹。”

“她找你做什么?”

“她说,过两天我们之前拍的丹顶鹤纪录片就要播出了,正巧明天有个相关动物保护的通告,问我上不上。”

“是这样啊。”

霍岐南唇角微扬,饶有兴致地问她:“今天很高兴吗?打从你一进门,我就在二楼就看见,你一直对着手机笑眯眯的。”

“还好吧。”夏悠面不改色。

冷不防地,霍岐南伸出手,轻佻地勾起了她的下巴:“可我今天却碰上大麻烦了。”

她假装无辜:“怎么会?”

“还记得之前我生病时,让你替我拿上楼的那桩市政府高速公路的那桩投标案吗?”

“记得。”

霍岐南说:“那桩投标案,对陵川集团来说很重要。只可惜,不经意间被人取得了我方的标底价,因此竞争失利,而陵川集团也因此遭受重创。”

此刻,霍岐南勾着食指,端详着她的脸,夏悠被他这样□□裸的目光,盯得有些心虚。

她假装镇定,微一蹙眉,反问:“怎么,听你的口气,是在怀疑我?”

“你别误会。”

夏悠用力推开霍岐南,指着大门口,故意激他:“霍岐南,我告诉你,如果怀疑是我,那我现在就可以滚。”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霍岐南再次抱住她,低眉浅笑着解释:“公司来往,有许多工作人员都接手过标底价,很有可能是商业间谍。我没有怀疑是你,小鹤你别误会。”

“霍岐南,我不喜欢被人误解。”夏悠别开脸不看他。

霍岐南探手将她的脸摆正,而后低下头,轻轻在她唇上附下一吻:“小鹤,我很爱你,我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你。”

他唇瓣温暖,情话动人,有那么一瞬间,夏悠险些都要溺毙在他的吻里。只可惜,她的脑子是足够清醒的,隔着父亲的死,她无法忘怀。若是这一切都过去了,她或许会愿意重新爱上他,或许…

这一念头刚一出来,夏悠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猛地发现,自己心里竟是存了原谅霍岐南的想法。现下,恨不得立刻赏自己一记耳光,让自己清醒点。

为了让自己不沉溺下去,她稍稍扭开脸,退开他的唇,将话题转入正题:“你最近看起来很累,是公司出了问题?”

“是啊,公司花了很多精力在投标案上,结果竞标失败,难以挽回,公司因此也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这次危机要是不能挺过去,搞不好陵川集团也会因此覆灭。”

“这么严重?”

夏悠眉头一蹙,表面看似忧心与霍岐南公司之事,实则在心里却已经有了另一番计谋。她正想开口,再继续问下去,霍岐南却忽然开口打断她。

“好了,到家里了就不说公司的事情了。”霍岐南按了按太阳穴,神情稍显疲惫:“这几天我很累,改天周末的时候,抽个空我们一起去看看郁默吧。”

“好。”提起郁默的事情,夏悠略微沉吟了一会,才将心里的话说出口:“郁欢对他很好,以后…我都不打算把他认回来了。”

闻言,霍岐南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静默不语。许久之后,他才点头,语气有些释然:“也好,那就让他跟着郁欢吧。只要他能健健康康的,我们一辈子做他的叔叔阿姨,陪他一起长大也可以。”

“我也是这么想的。”

夏悠话音刚落,就感觉耳边酥酥麻麻的。片刻后,一个吻,落在了她的耳边,带着些莫名的情、欲。

霍岐南伏在她耳边,加深了这个吻:“既然郁默不会回来了。小鹤,我们要个孩子吧。”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里,似是带了些哀求的成分。

不知怎么地,情绪使然,夏悠应了一句:“好。”

他剥掉她的外套,抱她上楼。关灯,锁门,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那一夜很漫长,许久未经人事的身体干涩的很,所幸霍岐南足够有耐心地牵引着,她不至于太过难过。

身体被贯穿的那一刻,她恍惚想起,许多年前,和霍岐南的第一次,发生在一个夏夜里。

那时候,保护区的芦苇长得同人一般高。

他骑着自行车,带她去野地里写生。

彼时,她正画着画,他却忽然从背后抱住她,吻了上来。她错愕地回过身,却被他捉了个正着。

她脚下没站稳,碰倒了画架,与他跌坐在了芦苇丛里。他顺势就攀了上来,手从裙底下伸了上来,将她抱在画架上,脱去了她单薄的连衣裙。

后来,夏悠对那一夜的印象,除了疼,还有满身的油画颜料,沾满了她光l裸的后背,洗了整两天都没能洗掉。

最重要的是,还有那个鲁莽的,像个愣头青一样的霍岐南。

只可惜时隔多年,当那个有点鲁莽的男人,变成一个精明锐利的男人,夏悠猝不及防。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为了赶通告,次日清晨大早,夏悠就离开了湖光山墅。

临出门时,她还不忘捡起昨晚遗落在客厅里的手机。

手机有密码指纹锁屏,没人能够轻易打开查看里头的内容。也因为这样,所以昨晚夏悠根本不着急去捡它。因为她知道,要是自己出了一点点的纰漏,又或者是脸上流露出一丝紧张,以霍岐南精明的眼力,怕是一眼就洞穿了她的心思。

此刻,她庆幸昨晚的自己足够冷静。

弯腰,她顺手拾起手机,在确定没有人打开过之后。她彻彻底底地将所有有关周湛的信息、电话,统统删除。

而后,她打开门,走出去。

夏悠抵达公寓不到半个小时,越芹就开着车,过来接她去通告地点了。

得亏前些日子,周氏集团楼盘大面积投放的广告,夏悠的名气也开始重新有了起色。甚至于很难得的,电视台黄金时段的访谈节目,也请到了夏悠来做客。

眼见夏悠事业重新步入正轨,越芹心里也不由高兴。

两人驱车赶往电视台,然而,车行到中途,夏悠却忽然让越芹停了车。

“怎么了?”越芹从驾驶座上回过头,眼神稍显错愕。

夏悠瞥了一眼窗外,不远处的马路对面,有一家甜品店。她指着店门口,说:“那家甜品店的芒果班戟不错,而且都是现场新鲜制作。现在距离通告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排队等制作顶多也就是十五分钟。我想去买一份吃吃,你要来一份吗?”

夏悠作势就要推门下车,越芹赶紧从驾驶位上一跃而起,按住了打开的车门:“我的姑奶奶,你要买甜品,让我去就得了。”

夏悠挠挠头,莞尔一笑:“也好,那麻烦你帮我去吧。”

越芹睨了她一眼,无奈笑着走下车。临末了,还不忘嘱咐她:“你可别走出车里,免得被人认出来。”

夏悠笑着连连称是。

然而,在越芹的身影消失在那家甜品店后。夏悠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迅速裹上围巾,带上墨镜,全副武装地推开了车门。

马路对面是一家甜品店,而马路这边,则是一家药店。

夏悠走出车外,在确定周围没人跟拍之后,走进了药店。买了药,立刻结账。

重新回到车里时,夏悠才将药盒拆开,露出了里头分装整齐的白色药丸。

这是紧急避孕类药片,传说中的事后药,能够达到二十四小时内紧急避孕的效果。

白色药丸放置在手心,渺小到几乎看不见。夏悠盯着那颗药,略微犹豫,她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犹豫。

然而,这样的犹豫仅仅维持了几秒。不过须臾之后,夏悠就昂起头,不经由温水吞服,毫不犹豫地直接咽了下去。药片干涩地哽在喉咙口,令她有些难受,她连续干咽了好几口,才将药片吞下胃里。

霍岐南昨夜的那句:“小鹤,我们要个孩子吧”,几乎还犹言在耳,夏悠光是想起再和霍岐南生个孩子这件事,就觉得后怕。隔着父亲的仇恨,夏悠不敢想象这种可能,她更害怕的是,万一再有个孩子,会重蹈郁默的覆辙。那种想要爱护自己的孩子,却因为仇恨横亘,根本不敢爱的复杂情绪,夏悠不再想尝试第二遍。毕竟,那种痛苦,只有她知道。

她不敢经由越芹的手,让她去买避孕药。她怕被越芹发现,也怕被郁欢发现,她利用自己的身体来接近霍岐南的事实。她更怕,郁欢会质问她,是不是因为对他还有情,所以才借由复仇的因素,重新陪在他身边。那样的夏悠,会无地自容而死。因为她早已发现,执迷于留存在霍岐南身边动手脚的想法,或者说是基于自己不想离开他的原因。

距离越芹去买甜品,已过去十分钟。

夏悠坐在车里,忐忑不安地想着对策。霍岐南说要跟她再要个孩子,就势必会竭尽所能,达到他想要的。那时候,如何避免自己怀孕,又是一个难题。

目光不经意地一瞥,让她看到了包里的米分底盒。

望着那个黑色的盒子,夏悠不禁心下一动。她立刻翻开了包,将里头的米分底盒取出。

打开米分底盒,扔掉米分扑,她开始用手一个劲地去扣里头的米分底。很快,米分底被全部抠去,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盒子。

夏悠把所有避孕药片,都装进了米分底盒里。她心想着,这或许是个绝妙的办法。

身为一个演员,她无论去到哪里,必定都要化妆,随身带米分底盒实在太正常不过。况且,去霍岐南那儿,她随身带着,需要的时候拿出来,既掩人耳目,也不易被霍岐南发现。

车窗外,对面的越芹已经拎着打包盒走了过来。

隔着密不透光的车窗,夏悠立即将碎掉的米分底以及避孕药盒扔出窗外,毁尸灭迹。

**

夏悠原以为,将避孕药片藏在米分底盒里的计划万无一失。

然而,在一星期后,某日她服过避孕药之后,竟是一时失手,将米分底盒忘在了湖光山墅里。

那一整天,夏悠都是提心吊胆的。

令她没想到的是,湖光山墅里,同样因为这个米分底盒,几乎炸开了锅。

钟点工无意间捡到了夏悠遗失在卫生间里的米分底盒,交给了方致晟。方致晟以为这仅仅是一盒简单的米分底盒,然而不小心打开后,他才发觉里头别有洞天。

彼时,霍岐南还在书房处理公司事务,方致晟赶紧敲开了书房门。

“先生!”

霍岐南从容地抬脸:“怎么了?”

“您看这个。”方致晟将米分底盒递到霍岐南面前。

“这不是夏悠的东西吗?怎么在你手里。”霍岐南瞧了方致晟一眼,徒手扭开米分底盒的暗扣。就在打开的那一刻,里头白色的药片猝不及防地掉了一桌。他不由蹙眉:“这是什么…”

细小的白色药片散落在桌面上,背后镂刻着一串英文字眼,霍岐南不难从那些字眼里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