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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锦娘立即竖起满身的敏感神经,开口问道:“如花是谁?”不会自己刚进门,这厮已经给自己弄了好些个通房小妾啥的来给自己当小鞋穿吧。

冷华庭懒懒地指了指外面,歪了头,漫不经心地说道:“在外头呢,你想见他?”

锦娘错愕了下,竟然还就在外头,当值守夜的么?那就可能不是小妾,是通房了,丫丫的,新婚之夜还要让前情人守在外面听房么?这厮真是恶趣味,算了,不见,见着了干生气,头一扭,伸了手去取自己头上那沉重的凤冠。

“你不见啊。”冷华庭看她明明气鼓鼓的模样,却强忍着,不由嘴角勾了笑,幽幽道:“如花天天晚上都会陪我一阵子的,今儿是咱们新婚,他再进来也不合适,那就算了,不让他进来了吧。”

天天晚上都陪?那还是个受宠的主哦,锦娘心里一气,手下得重了,凤冠倒没取下来,一只钗子勾住了她的头发,疼得她嘴里一嘶,用力去扯,一时间,发丝绞成了一团。

冷华庭实在看不过去,好心地歪了身子要帮她,她手一挡,小声嘟囔道:“不要你管,找你的如花去。”

新婚第一夜她竟然跟他撒小脾气,还…是小小的吃醋?冷华庭越发觉得她有趣,耐着心思,几下帮她理清了发丝,将凤冠拿了下来,嘴角轻扬,戏谑地又问:“真不见见他么?其实与你长得真像,有时也会撒小脾气的。

长得像?难怪他会派了人护着自己,说不定就是看自己与他那相好的长得像呢,反正要娶正妻,娶个自己看着舒服的,总是更好吧,锦娘越听越气,猛一抬眼,又立即被他的笑容给煞住,只是轻扬的微笑,却像黑夜里绽放的幽昙,幽静眩烂,又像清湖中静放的睡莲,美得安宁,却芬芳四溢,更像极地的冰凌花,阳光下折射出灿烂耀眼的光华…锦娘不由痴了,哪里还记得自己要说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如在欣赏一件极美的艺术品。

这丫头又发花痴了,不过,她的目光里流露的不是爱慕,更不是贪婪和想据为己有的侵略,她纯是在欣赏,她欣赏他的俊美,眼神极亮,却很清冽,神情傻呼呼的,却有点点…可爱,好吧,确实是可爱,冷华庭突然就有种冲动,抬了手,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她红唇上一捏,“花痴!”

“又骂我花痴,谁让你长得像妖孽啊,是个人看了都会发花痴的好不?”锦娘原是腹诽,却不知不觉给嘟囔了出来,听得冷华庭一怔,又气又好笑,竟然把自己比作了妖孽,小丫头欠治。

“你不看如花了么?”他又提了出来,像是非要刺激锦娘似的。

锦娘果然垮了脸,撇了嘴道:“哼,看就看,你请她来啊。”难道我一现代穿越女还比不这古代的通房小丫头不成?

冷华庭忍住笑,一扬声:“阿谦,把如花放进来。”

房门骤然打开,一团毛绒绒的白东西飞奔了进来,直扑到冷华庭膝上,小脑袋就往冷华庭怀里直拱。

锦娘看得眼都直了,嘴唇也开始在发颤,指着那团白绒绒的东西问道:“它…它就是如花?”

冷华庭怀里的小东西听到有人叫它的名字,钻出头来,黑亮亮的眼睛瞪着锦娘,啊呜了一声,又钻了回去。

“对啊,它就是如花,和你…是不是很像?”冷华庭轻柔地抚着怀里的小东西,笑着问。

竟然说自己像条狗,这厮太可气了,锦娘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打是打不过这厮的,上次就见识过他的功夫,骂…似乎也骂不过,这厮阴得很,干脆嗔了眼前的人一眼,一翻身,和了衣服倦到床上,背着外面的人说了声:“反正妾身与如花一样,相公今晚不如跟如花洞房去吧,妾身先睡,相公也早些安置了吧。”

冷华庭听得一滞,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啊,竟然让自己与狗洞房,不是也骂回来了么?还不服侍他就寝,像是做妻子的样么?不过,算了,看她气呼呼的样子,自己就开心,拍了拍如花的背,“如花,有人吃你的醋了,怎么办?算了,咱们不跟她计较,走吧。”

手一松,那只漂亮的小京巴就摇着尾巴跑了出去。

锦娘睡在床上就听到一阵嗘嗘嗦嗦地声音,像是正在脱衣服,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自己可是嫁给他了,身为人妻,服侍丈夫更衣可是秀姑在她临嫁前一遍又一遍叨叨过的,想要起来,又有些拉不下来脸,便把身子往床边蹭了蹭,装作翻身的样子,斜了眼偷瞄他。

冷华庭装看不见,径自解着自己的衣扣,锦娘还是爬了起来,红了脸,跪坐在床上伸手帮他解衣,以后他们两个就是夫妻了,要风雨同舟,相扶相携共渡一生,冷华庭不自觉地就看着她微羞着脸,却一本正经地服侍他的小人儿,小手有些微颤,却很认真,眼睛也不敢看他。

她长得其实还是很美的,眼睛极亮,灵动又有神,整个人比起第一次见到时,红润丰满了些,但还是个小丫头的模样,并没长开呢,又想起她下轿时的固执来,非要是他去,才肯下轿,非要他亲自与她行结婚大礼,让他不得不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人前,逼他做以前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是…心里还是微甜的,至少,从见面到现在,她从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怜悯与可惜,哪怕她牵着他的手时,必须为照顾他坐着的身子而不得不微躬了身,夫妻对拜时也是将腰弯得与他平齐,她…会是那个真正与自己牵手一生的人吗?

冷漠多年的心湖里,起了一丝的微澜,看着眼前的人就有些发怔,摇了摇头,有些气自己,这个世界上能相信的人太少了,曾经,那个人对他那样好,自己也是贴了心的对他,但是又如何?双腿的残疾足够让他不再相信任何人。

锦娘服侍他脱了外衣后,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他功夫不错,不过…坐在轮椅里,要如何跳上床?

正皱眉,就见冷华庭突然站了起来,僵直着身子,很艰难地向床上跨了一步,虽然只是一步,却见他额头泌出了毛毛汗,一挨床边,便坐了下去,锦娘在震惊的同时,忙去扶他,忍不住呼了声:“你…你能走?”

冷华庭白了她一眼,并没做声,顺着她的手躺了下去。

锦娘忙拿了帕子去帮他拭汗,冲动地想要去看他的腿,既然能站,那肯定肌肉就没有萎缩,神经也是活的,骨胳呢…心里一想,手就急切地听从指挥开始行动,向他的大腿摸去…

但很快人便像只小狗一样,被揪住了领子,甩到了床弯里去了,还好,罗床上铺着厚厚的棉垫,很软,估计那厮也只是不想让她看,用的是巧劲,不过,也很丢脸好不,太欺负人了,锦娘愤怒地抬眸,便触到一双冰冷阴戾的眼。

“以后不许你碰我的腿!”连声音也是冻得硌人。

锦娘不由得气恼,他们是夫妻也不是吗?他却在两人之间竖了一道墙,不许她逾越靠近,是自尊心作怪…还是以前…算了,不过是个别扭的小孩子,懒得跟他计较。

看他一脸冷漠地卷了被子闭着眼,一副不愿再理睬她的样子,锦娘呼了口气,也默默拉了被子盖上,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正担心新婚之夜如何过呢,自己这身子可才十四岁,过了年,才十五,加之又一直被大夫人虐待,长身子时老饿着,根本就还算不得是女人,前段时间才来了月事,但日子总是不准时,估计还是营养没跟上的缘故,这样也好,他不愿意碰自己,倒解了她的难。

虽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连身边的人也是陌生的,但听着身边之人悠长平和的呼吸声,锦娘惶恐的心平静了下来,累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锦娘如往常一样准时醒来,睁开眼,便看到身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宽阔光洁的额,浓长却又很有型的眉,长长的睫,有如两扇小翅一样在眼睑处闭下一线阴影,皮肤肌理细腻光滑,透着淡淡的晕红,唇并非常见的薄,而是丰润闪亮,像是涂了一层亮彩,很是…呃,诱人,锦娘吞了吞口水,这家伙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是一醒来又看到自己这副狼样,肯定又有讽刺了。

忙收了色心,小心地站起绕过他下了床。

外面四儿和平儿两个听到屋里有动静,在门边敲了敲门,锦娘便扬声道:“进来吧。”却扬手将撩起的纱帐放了下来,突然心里就有种自私的想法,不想床上人那张魅惑众人的睡相被她以外的人看见,她被自己这想法吓到了,四儿掀了帘子进来时,就正好看到锦娘对着纱帐发呆。

“二少爷还未醒吗?”四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轻声问道。

锦娘这才回神,脸上还带着丝困惑,她摸不清刚才自己有那想法的动机是什么?仅仅好东西不想与人分享吗?

“没呢,什么时辰了?”新婚第二天得去给公婆敬茶,还要认亲,诺大个简亲王府,肯定有不少亲眷的,锦娘打起精神,让四儿帮她梳头发,一会她一定要用心地记人,以前在孙府因为有着这个身体以前十多年的记忆,所以人她来是认得全的,而这里完全是一个陌生环境,除了王爷和王妃,还有世子见过一两次外,其他人全是陌生的。

而且,这是比孙府还在富贵的大家族,规矩更大,稍有行差踏错,怕就会惹人闲言的。

平儿打了水来给锦娘净了面,又给她稍稍化了淡妆,点了红唇,四儿则给她梳了个凤髻,前额的刘海全都梳了上去,挽了个漂亮的髻,额前系上一根镶碎玉的银链,发中插了根凤钗,吊着步摇,既不华贵以不几俗,看着庄重里透着微微的俏皮,耳间戴上一副猫眼玉石吊坠,双手戴着一副羊脂玉镯。

时值冬季,天气渐冷,四儿给锦娘拿了套临嫁前刚做好的长袄,大红的缎面起暗纹底子,金线绣的碎梅花儿洒在两边,下摆开四襟,束腰,襟摆自然垂下,边襟滚金边,领扣上别一个黑色的宝石别针,喜庆又不太耀目,下面着一条红色罗裙,整个人看着娇美又端庄。

收拾停当,锦娘便看了眼床上还没有动静的某人,心里就有点急,看看沙漏,快卯时末了,总不能让长辈们等吧,难不成让自己一个人去?

正想着,外面有人在问:“二少爷,二少奶奶,可起了?”

锦娘便在屋里应了声。

外面便有两个丫头和一个中年婆子掀了帘子进来,那婆子一进来,先看了眼床上,见纱帐还垂着,不由微怔,却很快满脸笑意,上前几步给锦娘行礼。

“奴婢王氏给二少奶奶请安,二少奶奶长得可真美啊。”王氏长得很福态,四十多岁的样子,白晰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打扮也很得体,后面跟着的两个丫环也是举止有度,穿着不俗,一看也是有头有脸的。

她们也同时给锦娘请安,个子高些的,长相秀气温婉的名唤珠儿,另一个个子稍矮,一双眼睛大而明亮,显得机灵可爱,神情也略显娇憨,名唤玉儿,她们两原是二少爷冷华庭的贴身丫环,每日服侍冷华庭起居饮食。

第五十七章

而那位王妈妈则是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也是府里有名的燕喜婆婆。

锦娘一听她是王妃身边的人,立即面色肃然,恭敬地请她入坐,又让秀姑拿了个大荷包,锦娘亲自塞到王妈妈手里,又打了两个荷包给珠儿和玉儿。

心里却活动开了,王妈妈是府里的燕喜婆婆,又是一早就过来了,是要…是要拿那床单?

二夫人在府里也曾教过她,新婚第二天,婆婆是会派燕喜婆婆来查验的,一是看两个新是否圆房,再则便是要看新娘是否为处儿,可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圆房嘛,这…这若真抛了那羞耻心告诉王妈妈事实,怕是王妃知道了也会不喜吧,同床却没有行那周公之礼,只能说明二少奶对新娶的娘子不满意,一个不被丈夫宠爱的新娘…在府里定是会糟白眼啊,锦娘一时难住了,有些幽怨地看向静静的纱帐。

王妈妈也有些为难,差不多要到辰时了,王妃要她过来拿那东西,可是二少爷还睡着没起啊,难道是前夜太过辛苦…但看二少奶奶却是精神得很啊…

坐了一会子,王妈妈有点坐不住了,为难地看了眼锦娘,锦娘讪笑着起了身,作势要去请冷华庭起床。

王妈妈却是先一步道:“既然二少爷没起,那我一会子再来,少奶奶可别误了前面的事啊。”说罢便笑着起身。

锦娘听了忙道:“那好啊,劳烦妈妈久等了,一会子二少爷起了,我就和爷一起去前面,您老放心吧,不会误了事的。”

王妈妈听锦娘说得好,便笑着将荷包塞进袖袋里,正要退了出去。

锦娘微松了口气,至少暂时过关了呀,又看向纱帐里,床上的人仍是纹丝不动,不由气恼,又不是猪,屋里这么多人说话也没看到醒来。

回头对珠儿玉儿两个一笑道:“我去请爷起来,你们两个帮着去看看,早膳好了没,早上我想清淡一些就好。”

珠儿玉儿两个便相视一眼,笑着退了出去。

锦娘一使眼色,四儿平儿加上秀姑,也都退出去了。

屋里便只剩下她和床上那仍是发出绵长呼吸的人。

锦娘抬脚几步便走到床前,一把撩起纱帐来,触目却是正是那双清亮美丽的眸子,黑玉般幽深,如孩童般无辜地看着她,让她满腔的怒火瞬间熄灭,要出口的话也变得迟疑起来。

“你…你要起床么?”锦娘不由在心里骂自己无用,明明是要找他算帐的,偏生被他的眼神迷住,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冷华庭耸了耸鼻子,惺松着睡眼,样子艳丽又魅惑,还有丝慵懒,说出的话却很是可恶:“娘子刚才气势汹汹的,是想质问为夫昨夜没与你洞房么?”

锦娘原被他那魅惑的样子弄得痴迷,一听他这话,是又气又羞,冲过去一把就掀了他的被子,吼道:“起床了,一会子要去敬茶呢,谁要跟你这妖孽洞房啊。”

冷华庭还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女子,竟然敢掀他的被子,骂他妖孽…不由嘴一瘪,黑亮的眸子立即水雾弥漫,如受惊的糜鹿般不知所措地看着锦娘,一副泫然欲滴的样子,红唇一张,轻呼道:“娘子,你…欺负我!”

锦娘听得一滞,正提醒自己不要被这厮的外表给迷惑了,外面就传来王妃的唤声:“锦娘,庭儿还没起吗?”

锦娘立即换了一副笑脸,温婉优雅地走到门口去给王妃开门,一掀帘子,王妃微笑着站在门外,身后跟着王妈妈,还有一个看似有身份的大丫头。

刚才被大美人冷华庭煞到,这会子又见到了美若天仙的王妃,锦娘感觉自己真的可以十顿不用吃饭了,秀色可餐,秀色可餐啊,视觉一再地受到冲击,自尊也被打击得成一片一片的了,偏还要挤出一个温婉的甜笑来,恭身对王妃行了礼,说道:“媳妇正要去给母妃和父王请安的,在服侍二爷请床呢,您竟亲自来了,这可真是折煞媳妇了。”

王妃笑着上下打量着锦娘,见她一身红穿得喜气,容貌也是娇俏可人,带着甜甜的笑容立在门面,举止大方得体,话也说得圆融,微点了点头道:“无事的,你才来,不知道庭儿的脾气,他有时爱闹点小别扭的,王爷和府里的亲眷们都到了,怕你叫不起他,我就过来了。”

锦娘听了就在心里感动得内牛满面,真是知子莫若母啊,那妖孽哪里就只一点小别扭,明明就是个绞股天津大麻花好不,别扭死了。

面上却是装出惊慌状:“哎呀,亲戚们都来了么?真是不好意思,让父王和亲戚们久等了,是媳妇的不是,娘,您等着,媳妇这就去请二爷起来。”却没虚伪地说冷华庭不别扭,很好的话,让王妃微微诧异,却也觉得这媳妇倒是实诚。

“不关你的事的,我去叫庭儿起来。”王妃笑着便往屋里走,王妈妈也很见机地跟了进去,锦娘心里就慌张了起来,看这架式定是等冷华庭一起来,就要查验被单了,怎么办?

忍不住眼往床上瞟,却见床上那个扯了被子往身上一裹,在被子里咕嘟道:“我不起,就不起。”一副耍赖撒娇的样子,不由惊得瞪大了眼,原来这厮不止会在自己面前装小孩,就是在王妃面前也这样,还…有过之无不及!

王妃急了,几步走到床前,温柔地哄道:“小庭乖,今天是新媳妇进门的第一天,得去敬茶认亲,一大堆子亲戚都在厅里等着呢,你不去,人家会怪新媳妇不懂事的,就起了今儿早,明儿就由得你睡了,啊。”

被子里面的人听了拱了拱,嗡声嗡气地道:“不起,当我不知道呢,你们就是想我起了后,来查功课。”

锦娘听得莫名其妙,查功课?啥功课?

王妃听了却是有些尴尬,扯了扯被子哄道:“小庭,娘没骗你,前面确实是来了好多客,你奶奶,二叔三叔,还有几个叔公,婶婶、祖奶奶几个,都在前院等着呢。”

床上的人一听,猛地掀了被子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王妃,撒娇道:“那不许查功课。”

王妃听了便笑,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不查,不过,小庭告诉娘,你昨晚…做了功课没?”

“没有。”回答得很干脆,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锦娘听他们母子那话里的意思,似乎那功课会是…不由羞红了脸。

王妃一见这情形就有些诧异了,自家儿子不懂人事,媳妇看来是懂的,怎么会…没做?

“为什么?不是派了燕喜妈妈教过你了吗?还…还给你看了书!”

冷华庭一听就低了头,脸色羞红,怯怯地抬头,水雾般的眼睛委屈地看着王妃,半响才憋出一句话:“娘,小庭…小庭不喜欢脱衣服,脱光衣服…好羞人。”声音越说越细,后面几不可闻,话还没说完又在扯被子,想要拿被子蒙头。

锦娘却是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厮装小孩的本事快炉火纯青了,也亏他想得出这个理由来,不过,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王妃就不会认为没有圆房是因为他不待见自己,只是他心性没有成熟,不通人事而已,自己儿子有问题,王妃只会把事情压下,不会说出去,算是解了她燃眉之急了。

王妃听了果然一脸的愕然和无奈,扯住冷华庭的被子,哄道:“那算了,反正日子长着呢,娘知道了,不让人查了就是,快快起吧,一会子亲戚们等久了会说媳妇不贤惠的。”

冷华庭听了立即就起了床,明亮的凤眼纯纯的看向锦娘,说道:“哦,那小庭起床了,娘子是贤惠的,小庭喜欢和娘子睡觉。”

那话一出,锦娘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叫喜欢和自己睡觉?这厮竟然能将如此暖昧的事情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不瑕想都不行,偏偏他还一副清纯无辜的样子,让有暇想的人觉得暇想是对他的亵渎!

儿子喜欢媳妇就好,王妃总算放了心,反正日子还长,媳妇年纪也小,这几年怕也难怀上,让他们慢慢来就好了。

王妃满意地带着王妃和贴身的丫环走了。

锦娘认命地去服侍冷华庭起床,冷华庭却看着她似笑非笑,很顺从地让锦娘帮她穿衣,却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娘子,你可喜欢和我睡觉?”

锦娘手一僵,立即被他气得憋红了脸,刚要骂他无耻,他却突然捉住了她的手,将她猛一扯进怀里,就势往床上一滚便压住了她。

“昨晚的功课没做,娘子似乎很高兴。”

他将她压在身下,墨玉般的凤眸里带着丝侵略和讥笑,温热地气息扑在她脖子上,痒痒麻麻,便像有条虫子在心坎上爬似的,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离得如此之近,锦娘一时忘了生气,忘了反抗,更忘了回答,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昏溃成了团。

他又将脸逼近,笔挺的鼻子在她的鼻尖上蹭了蹭,一张嘴,咬了锦娘一口。

一阵刺痛让锦娘惊醒,嘴里还带了丝咸咸的血腥味,不由火大,伸手便去捶他,张口就骂:“混…”他却用手按住了她的唇,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来:“妖孽这个称呼是我的底线,不许再给冠上别的名字。”

说罢,手一松,放了锦娘,从床上弹座起来,对外头喊了一声:“人呢?”

门外的珠儿和玉儿立即走了进来,恭谨地服侍他穿衣,净面。

锦娘气得都要炸了,却只能生生忍住,因为某人又是一副单纯无辜地样子看着她,而他的下人们对他更是呵护备至,看见锦娘瞪眼看二少爷,珠儿玉儿的眼神就有些冷,难不成少奶奶也嫌弃二少爷?

锦娘只好忍住气,敛了脸上的怒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出了内屋。

却一个人走到穿堂里去,对着窗子,拼命做着深呼吸。

秀姑见了便悄悄地走近她,见她脸有异样,便劝道:“两口子过日子就是这么回事,总有个不如意的,你才进门呢,不了解爷的脾气也是有的,做娘子的,就得事事让着爷们,日子久了,习惯了就好。”

锦娘听了越发的心烦,她是有着现代思想的人,让她以夫为天根本就不可能,但离府出走吗?更难,这个社会对女人太过苛刻,女人尤其是和离或被休弃的女人很难有生存的空间。

想想又觉得自己无用,刚到一个新环境,受了一点子气就打退堂鼓,不是说好了要抡圆了活么?那就要努力在这里活出名堂来,再难又如何,多了几千年的文化沉淀,总要有一些优势吧,锦娘悄悄在心里握拳,死妖孽,总有一天我要收拾你。

终于冷华庭收拾妥当,被珠儿推出房门。

锦娘平复心情,自穿堂里进了正屋,便见冷华庭一身红袍,头戴紫色玉冠,长发束在头顶,发尾编成了发辫坠上丝玉,衬得整个人更加艳丽,锦娘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别花痴,别花痴啊,多看看,看看就习惯了,看久了就会审美疲劳,熟视无睹就好。

脸上挂上淡淡的微笑,像刚才根本就没有生过气一样,优雅地走近冷华庭:“相公,是用了早膳再去,还是现在就去?”

冷华庭眼里挟了丝促狭地笑,抬眼看她:“我听娘子的。”

丫丫的,又把球踢给自己,不让你吃,会有人说我不关心你身体,让你吃前面又一大堆人在等,锦娘在心里腹诽他一万遍,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相公,你看,母妃才来说了,前面长辈们都等着呢,咱们去太晚了也不好,不如,这些东西都让四儿几个给热着,回来再吃好吗?”

冷华庭歪头想了想,撇撇嘴道:“好吧。”一两眼却直瞅着摆在几上的粥点。

锦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随手端了盘点心递给他:“那边走边吃吧。”说罢拈了块桂花糕,不由分说地塞进他嘴里。

冷华庭猝不及防被她将嘴巴塞住,也不恼怒,慢慢地吃了起来,外面冷谦听到动静,闪身进来,看了眼锦娘,问冷华庭:“少爷,是去槐园?”

冷华庭包着嘴点了点头,冷谦便将他连人带椅抱到屋外,锦娘正要放下手里点心盘子,就听他说道:“娘子,我还要。”

锦娘听得又是一滞,丫丫的,为毛一句很普通的话总能让他说得暖昧死人呢?

红着脸追了过去,拿起一块点心赶紧塞住他的嘴,轮椅在简亲王府园子里慢慢的走着,这天早上,简亲王府就有了一道特殊的风景,冷峻的冷谦推着二少爷在园子里走,而新进门的二少奶奶便端着盘点心,小心地喂着二少爷,走到王妃院里时,正好一盘点吃完。

锦娘随手将盘子递给跟过来的秀姑。

王妈妈正在院子们外焦急地探望,见二少爷和二少奶奶终于来了,忙进去禀报,便有王妃跟前的大丫头碧玉迎了出来。

“二少爷,二少奶奶,王爷王妃还有一屋子的亲戚们都在等呢。”

看来,确实等得有些急了,锦娘便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笑道:“有劳这位姐姐带路。”看碧玉的穿着打扮也知道,她肯定是王妃身边得力的,刚才王妃带去的那个也是这个打扮,只是颜色不同而已,所以,锦娘对她便尊重一些。

碧玉听锦娘叫她姐姐,忙掩嘴一笑道:“二少奶奶,叫奴婢碧玉就成,快快请吧。”说着便在前面引路。

身快一旁便有奴仆们拿了板子来铺在门前的石阶上,冷谦推着轮椅进了前厅,锦娘微顿了顿,总觉得那轮椅的轮子太大太笨重,很不灵活,正歪头回忆前世见过的轮椅,前面冷华庭发现她没跟上,已经扭过头来,见她若有所思地发呆,不由白了她一眼。

美目顾盼,眸光流转,说是风情万种绝不为过,人说回眸一笑,这厮不用笑也能煞到人啊,锦娘再次华丽丽的被他电了一下。

回过神,赶紧追上了他,就听他在小声骂道:“笨蛋,一会子站在我身边别走开。”

锦娘对他瞪了瞪眼,却不敢骂,老实地跟在轮椅旁进了正厅。

厅里果然坐了好多人啊,锦娘一抬眼,便看到几十双眼睛正齐齐看着自己,长这么大没有被人如此注视过,锦娘微微有些紧张,垂在轮椅边的手却被握进了一只厚实温暖的大掌里,心绪立即安宁了许多,也不挣扎,就任那只手将自己握紧。

“哟,瞧瞧,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可真是伉俪情深啊,两人手牵手进来的呢。”一个声音甜美的中年美妇笑着说道。

锦娘寻声看过去,只见那美妇三十多岁的样子,与冷华堂有些相似,着一身华丽的宫装,看样子份位不低,正前堂坐着一位老太太,看来六七十岁的年纪,慈眉善目的,手里拿着一串念珠,正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锦娘,看来,她应该是这里辈份最高的人吧,只是她都没有开口,那位宫装丽人就抢在前面说话了,语气又微显刻薄,原在打量锦娘的那位老妇便微抬了目,扫了那宫装丽人一眼。

坐在老妇人身边的王爷便皱了眉,轻斥道:“少说些话。”

那宫装丽人便撇撇嘴,说道:“王爷,妾身是夸新媳妇呢,一来就得了咱庭儿的心,要说庭儿平日可不太理人的,难得找了个中意的。”

老妇人听了便点了点头,说道:“嗯,也是,庭儿这孩子脾气是怪了点,一般人还真合不来,难得他喜欢新媳妇。”

坐在老妇人身边的王妃最是不喜人家说冷华庭性格怪异,庭儿平日便敏感易怒,刘氏这般说话,是在故意激怒庭儿,好让他在老夫人和一干亲族面前又发作吧,老夫人原就对庭儿印像不好,这会子也跟着说,庭儿他…

想到这,不由紧张地看向冷华庭,果然见他的脸有些发白,黑亮的眼睛有些发红了。

不由赶紧引开话题,对锦娘说道:“锦娘,来,先引你认人。”

屋里人太多,所以,锦娘自进来后便注意最主要的几个人,对于先开口说话的宫装丽人,她已经猜出了身份,至于那位老妇人,看王爷和王妃对她尊敬的态度,应该是冷华庭的祖母才对,而且,看来,她似乎对冷华庭并不怎么喜欢。

手上的力度加大,锦娘感觉冷华庭在紧张,她有些诧异,这厮不会又在装吧,微垂了眼,见他脸色有些发白,不似装的样子,不由担心起来,听得王妃叫她,忙推了轮椅往前行。

这种家人聚集一堂的场合,女眷又多,冷谦留下不适合,少奶奶一接过扶手,他便退了出去。

王妃站起身来,对锦娘道:“来,乖儿媳,先给老夫人磕个头。”

锦娘便看了冷华庭一眼,轻声说道:“相公,妾身代你多磕个头。”

此言一出,不只是冷华庭,就是一屋子的其他人都滞了滞。

冷华庭抬眼看锦娘,只见她清亮的眼子里有着安抚和鼓励,不由微微勾唇,默默地松开她的手。

一边的碧玉就拿了锦垫子放在老夫人面前,锦娘便跪了下去,咚咚咚地磕了六个响头,磕到第三个时,便听到王妃在身边轻呼:“孩子…”

但老夫人并没阻止,王妃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锦娘傻傻地磕下去。

锦娘抬起头,额头上已经磕出了个青紫色的印子,碧玉忙端了沏好的茶递到她手里,锦娘恭恭敬敬地呈上,老夫人终于有些动容,亲手接过茶杯,轻抿了口道:“嗯,这孩子既有情义又孝顺。”说着,自手上取下一对玉镯,放在茶盘里,很快便听到周围传来“嘶”的几声抽气,看来,这对玉镯价值不菲,锦娘微微一笑,甜甜地谢道:“孙媳谢老夫人赏。”

又从丽娘手里接过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小心打开,双手呈上,里面是一双锦娘在娘家里织好的羊毛手套,老夫人捏在手里半天也没看清是什么,不由看向锦娘,锦娘微笑着拿过一只,将自己的手套了进去,又帮老夫人戴上另一只,说道:“天凉了,孙儿织了给老夫人御寒。”

老夫人将两只全戴上,细细的线,密密地织,柔软又暖和,而且一点也不碍事,老夫人平日了门,戴得都是手筒,两边卷了毛的,两手抄在一个毛筒子里虽然也暖和,但若想做点什么,手拿出来就冷,这个果然方便又适用,老夫人终于眉花眼笑起来:“你还真是个有心的孩子,怪不得连庭儿那孩子都喜欢你。”

锦娘听了脸微红,却轻声道:“相公很好!”

那妖孽虽然可恶,可他是自己的相公,锦娘听别人说他的不是,心里便微感不豫。

一旁的王妃却是眼睛一红,看着锦娘就错不开眼。

锦娘起了身,碧云将垫子放在王爷脚下,锦娘纳头又要拜,一双大手却及时扶住她:“敬茶便可。”

新媳妇进门,对嫡亲的父母长辈是必须要磕头的,王爷却看着她额前的那块青紫微微有些心疼,难得这孩子义气,肯为庭儿担当,再让她磕下去,头都会晕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