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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眉头微挑的看着冷华庭,他方才说的那句只有简亲王府能接手的话可算得上很张狂了,陆上商队比之下洋的商队,对朝庭更为重要,南洋诸国与大锦离得远,商队往来也只能在经济方面,但陆地上的就不同,方才小庭也说了,商队行走于各国民间,是最好的情报收集传递的工具,而且,也最好监视敌国的一举一动,也更容易与他国贵族之间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这将来,将是一股能左右朝政的强大力量,一个将经济与情报信息,另加强大外援的王爷,会是怎么样的权势通天,怕是皇上和自己将来也要看他们三分脸色行事吧。

可是,不答应呢,这所有的一切全是锦娘的点子,由冷华庭来完善,更重要的事,如今只有一个基地,而且还是个随时都会寿终正寝的基地,没有他们两口子,大锦就无法再建几个有新鲜活力,能产生巨大经济效益的基地出来,那什么与西凉等国开商的设想便只能成为空话,正如他方才所说,简亲王府不接,又有谁敢接,他们两口子根本就是扼住了朝庭的喉咙,他们想要的,不想给却又无法不给啊。

好在他说,他对高官厚碌并无兴趣,这话虽是将信将疑,但与他们两口子相处一段时间太子也有感觉,锦娘虽是才智过人,但明明就是一副小女儿心态,只想过懒散而安逸的生活,小庭…他的腿是残的,真想要推翻朝庭啥的,一个残疾又能成什么事,太子突然有一种释然,幸亏冷华堂娶的是上官枚,不是孙锦娘,不然,若是那个人掌了大权,皇室怕还真的笈岌可危呢,那人野心勃勃,可不如小庭如此纯厚。

“你家钱还会少嘛,光一个基地上的分红,就够你养一窝小崽子了。”太子于是没好气地对冷华庭说道。

“有钱谁怕多啊,到时,殿下您也参一股就是,朝中皇亲贵族里也是可以参股的,咱是厚道人,有钱大家赚,不会吃独食的。”冷华庭笑得一脸灿烂,全是一副没有心机的样子。

太子听了心里更为舒坦,拿手指戳他头道:“还算你有良心,知道惦记着太子哥哥呢,嗯,江华一个小县太小,能有多少人才,你真要招人,还得在别的县里布些告示,可以让周边的有才之士全都来应招,陆地商队的护卫可不比其他,稍有差池就会全队覆没的。”太子微笑着又道。

冷华庭一听大喜,拱手便向太子行礼,“多谢殿下,臣如今也只是先招一部份,一是私军中确实缺了带兵之人,别外嘛,这商队还得等皇上做好决定,有了新的基地再说,如今这个基地上的产出,光供着南洋都有点够呛呢。”

太子知道所说属实,便点了头,转身出去了。

冷华庭回到屋里,锦娘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哪里见一丝的睡意,他微微一怔,“心知她心有不安,便走过去将她偎在怀里,拍着她的背道:“怎地不睡?”

“相公,你说,能不能咱也挣个铁帽子王当当?”锦娘两眼亮晶晶的,眸中,流光溢彩。

冷华庭听得一滞,搓了一把她的头发,嗡声嗡气道:“你在乎我不是世子吗?”

锦娘自他怀里探出头,切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话,那破世子要了有什么用,不过是看不得某些人没事就拿那身份得瑟。”

冷华庭听得哂然一笑,将她放到床上道:“好生歇着吧,不是困了吗?”

锦娘的眼睛如黑夜中湛亮的启明星,闪亮地看着冷华庭道:“相公,我知你胸有大志,你才华横溢,只是被人压制,读那么多兵书为的是什么,不是建功立业么?只要你喜欢,我就会支持,咱们可不能只在商业上占有一席之地,还要让你在军队中绽放异彩,咱们萌祖荫,咱们自己挣前途,气死那些曾经看不起咱们的人,好不好?”

这话勾起了冷华庭内心的那点火苗,曾经的他也是雄心万丈的,好男儿谁愿意只围与方寸之地,日日作小儿女姿态,当然是想要纵马边疆,保家卫国,建不世功勋的。

“娘子,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新想法?”冷华庭笑着点了点锦娘的小鼻尖,将被子给她拉上来一些。

“是啊,你还记得我给你改造过轮椅么?那上面用到升降原理,可以改进你们现在用的投石机的,而且,上回咱们在船上不是被炸药炸得差一点就沉了船么?到时候,咱们不投石,真要在战场上用时,就投炸药包去,那可比一块大石头伤害力大得多呢。”锦娘越说越兴奋,哪里还睡得着,一掀被子便自床上坐了起来,手也开始比划起来,“咱们就是既要掌了财权,也要有兵权,这两千私兵就给相公练手去,到时候,咱们到了军队里,也是一员名将,是统帅大军的元帅,你说是吧,相公。”

冷华庭静静地看着她,任她激动得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清辉,流着异彩,自己心里却是如小溪缓缓流淌着,被她的话冲刷着多年来郁结于胸,不得志的郁气。

那一天中午,锦娘说了很多话,而冷华庭也静静地听她说了很多,很耐心,很耐心的,没有插一句嘴。

又过了近十天,私后招募总算有了五百兵丁,江华境内合乎条件的也就那么多了,在太子的默许下,白晟于又去了临近的江临县,不过,临走时,他特地来找过锦娘和冷华庭。

“四妹夫,经费不够了,你们来时,也没带多少钱吧,如今能用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四妹妹又非要给每一个刚进的兵士发放银钱,好安他们的心,如今你们给的那几千两银子早没了,这还是姐夫我省着用的结果呢。”白晟羽原是不好意思说,他是读书人,谈到钱就觉得有点别扭,平日介大手大脚用惯了,如今弄个大摊子让他当家,他得左盘算,右计较,过得很不习惯。

锦娘听得噗次一笑,走到内室,拿了简亲王爷给她的那块印信在白晟羽眼前一晃道:“裕亲王不是说简亲王贪没不少么?你说别家没银子,简亲王府怎么会没银子呢,姐夫,你可劲的花,别心疼,得快些给咱们招回精兵强将才是正理。”说着,叫来叶一,取了一大把银票放到白晟羽手上。

叶一管着简亲王在江南的私帐,叶忠彬当初也就偷了一年的帐本出去给了裕亲王,但如今少主真大把大把的拿了王爷存的私银出去,不怕朝庭真对简亲王忌讳了,以贪没之名治简亲王府的罪?

“放心吧,这点子银钱,我跟太子爷说了,原就是该咱们父王得的,以后我管着基地,要拿的更多,那是名正言顺的拿,最多,以后给父王补上这缺口就是。”锦娘笑吟吟的,下江南来之前,王妃可是把王爷的印章给了锦娘的,那意思便是由得锦娘如何处置王爷在江南的钱财。

冷华庭却是越发的忧心忡忡了起来,白晟羽和叶一走了不久,他便突然道:“娘子,你在院里好生呆着,这几日哪里也不要去,除非和太子爷一道,不然,不要出府。”

锦娘被他的神情震住,好半响才说道:“你…要去接娘亲么?也是,都这么些日子了,娘亲应该早到了才是啊,怎么还没来呢?”锦娘也是担心了起来。

两人正说着,却见四儿疯了一样闯了进来,礼了忘了行了,哭着对锦娘大喊道:“少爷,少奶奶,阿谦他…阿谦他一身是血的回来了。”

锦娘听得心猛然往下一沉,忙推了冷华庭出去,却见冷谦跌撞着冲了进来,一进门便直直的跪在了地上:“属下无能,王妃她…王妃她被贼人困在烟墨山上了,属下拼了命才逃回来报信的,少爷,得快些派人去救王妃。”

冷华庭听得瞠目欲裂,一掌劈在轮椅扶手上,对阿谦道:“你们不是带了很多王府暗卫么?怎么还是着了人家的道?”

“少爷,敌方人太多,比起当初对付咱们那几次还要多,而且计划周密,似乎非要掳了王妃才甘心,属下几个护得王妃周全,王妃如今只是困在山洞里,被敌人围住,无法下山,不过,若再慢几日,恐怕…断水断粮…而且,贼人正搜着山…”冷谦边说,身上几处伤口上的血还正往外冒,四儿在一边看着又急又伤心,不管不顾地进了屋,端了热水来要给他请洗伤口,死木头,出去办差也不给她说一声,让她好生惦记,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是一身伤,叫她如何不心疼啊。

“阿谦,你先说说王妃被困在哪坐山上了,那里有什么地理特征,你好生呆着养伤,救人的事,就不要再去了。”锦娘冷静下来,看着谦那一身的伤也是心酸得很,一转头,对张妈妈道:“去请太子爷吧,他手上有兵,相公只带些卫队去可不成。”

锦娘更担心的是冷华庭的双腿在此时怕是会露馅,要救王妃,难道还要坐着轮椅去吗?可如今还真不是站起来的时候啊,残弱的相公会让皇家少了很多戒心,很多事情就要好办得多。

张妈妈转身去了。

冷谦却是倔强的一昂头道:“这些不过是外伤,不碍事,属下无能,没能接回王妃,已是该死,那地形属下熟,由属下服侍少爷去更好一些。”

锦娘也知道阿谦说的是实话,一会子太子听了信匆匆来了,后面跟着冷青煜。

太子听阿谦将当时情形描述一遍后,脸色很是凝重,沉吟半晌才道:“怕是西凉人贼心不死,想要以王妃来要挟小庭和弟妹,他们窥觑你们是人才,最终目的便是将你们掳走,烟墨山离此地可不近啊,快马加鞭也得两天的路程,事不宜迟,孤现在就召集江南大营的人马,青煜,你带孤的卫队先走一步。”

冷青煜听了却是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不好说出口,锦娘见了便道:“世子,若是为难,那就算了吧。”

锦娘在冷青煜的眉眼里确实是看出了为难,所以才有这么一说,谁知冷青煜听得心火一冒,冲口便对她吼道:“你就这么不信我么?”那眼里,竟是深深地被刺痛了的伤害,锦娘听得莫名,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吼自己。

“太子哥哥,我父王好像正在烟墨山境内,要不要通知他一声?”冷青煜吼完锦娘,看她一脸的无辜,心下更为酸羞,转了头,对太子说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冷华庭听得眉头一挑,直直地看着太子,冷冷道:“殿下不是在十多天前已经派人遣送裕亲王回宗人府了么?为何裕亲王到现在还只走到大烟山境内?”太子脸色微郝,裕亲王虽说是犯了事,但他毕竟是叔王,说是押回宗人府去,王爷的头衔还在,他自己要在路上磨蹭,太子也没办法,押解之人总不能真当裕亲王就是犯人吧。再怎么,皇家的脸面和尊严还是要的。冷华庭见太子不做声,又转而冷哼一声对冷青煜道:“怎地如此凑巧,裕亲王也会在大烟境内?”冷青煜听着一怔,随即明白冷华庭的意思,不由勾唇苦笑,俊秀的双眸瞟了眼锦娘,转眸,语气有些苍凉,“你认为,我的父王会劫持简亲王妃?”说着顿了一顿,定定地看向冷华庭,很艰难,很认真地说道:“你相信青煜会做那伤害世嫂的事情吗?若哪一天,世嫂被劫持了,你会认为是青煜所为吗?”他眼里的忧伤太过浓郁,还带了一抹自嘲,不等冷华庭回答,悠悠的又道:“父王,或许不喜欢简亲王府,喜欢与简亲王作对,但终其一生,永远也不会伤害简亲王妃,就如…青煜永远也不会伤害世嫂一样。”说完,转身便离去了。冷华庭听得一阵错愕,怪不得裕亲王总与父王不对盘,原来,他们曾经是…曾经是情敌来着?怪不得父王每次见到裕亲王就怪怪的,非要在娘亲面前表现得亲热,原来如此。他不由又看向锦娘,方才那小子的话太过直白,就像在向自家娘子表白一般,这让他心里有些担心,那醋溜溜的感觉又爬上了心头,酸得他牙痛,但他的小娘子一派山明水净的样子,哪里见到半分情绪波动,心下一哂,暗忖自己确实小心眼儿,一时又担心王妃安全,见四儿正扯着冷谦在清洗伤口,那丫头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好些金创药,正不要钱似的往阿谦伤口上撒着,趁着几个主子说话的当口,能包得一处是一处,扯了大把的白纱布一顿乱缠。“阿谦,你死不了吧。”冷华庭推了轮椅往外走。阿谦脸一红,立即站了起来,甩开四儿的手,大声道:“回少爷,属下还死不了,属下这就带路去。”说着,便起了身。四儿一根纱布只缠了一半,还一半扯在自己手里,阿谦瞥了她一眼,胡乱地将那剩下的一截纱布自己缠上,抬脚就往外走。冷华庭到了穿堂处,回头看向锦娘,眼中殷殷之情难掩:“娘子,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一转眸又对太子道:“太子哥哥,我家娘子的安危就交到你手上了。”虽然极是不甘愿,但此时此地也只有太子能在自己离开后保护锦娘了,太子知道锦娘对大锦的重要性的。

太子听得一怔,小庭这是长大后第二次唤自己太子哥哥了,他心下苦笑,这小子,一声太子哥哥,责任可真重大啊,还…含了警告呢。江南大营拨了两千人马,由冷华庭亲自带领,冷青煜和冷逊二人带着太子暗卫跟随,一众人日夜兼程,不过一日一夜便到了大烟山境内,大烟山在江华邻县江临,不知王妃为何没有走水路而是一路走陆路而来,大烟山也是一座绵延的山脉,山势并不算高,但势陡,树木茂盛,杂草丛生,冷华庭赶到时,已是黄昏,阿谦也顾不得休整,直扑王妃所在的那一座山头而去,冷华庭将他一扯,阻了他一阻,对冷青煜交待了一声后,便让兵士将这座山头团团围住,却不见半个贼人的踪影。冷华庭让冷逊与冷青煜带兵搜山。冷谦也是纳闷,先头他逃离时,这山头上可是围了几百名黑衣人的,过了两天,王妃不会被抓走了吧,心下忐忑,见少爷似有话讲,便与他同时纵马到了树林深处。冷华庭一跃下马,自包袱里拿出一套暗卫服装给自己套上,带上青色面具。阿谦看得眼睛一阵涩忡,多少年了,总算看到少爷站立起来了,是那个女子的功劳吧,少爷的毒,定然是她解的,她总是能带给大家意想不到的奇迹,自少爷有了那个女子之后,阿谦的心底里就有了期盼,或许,有那么一天,她会帮着少爷站起来的,一定会的。果然,少爷就真的站起来了,阿谦心里很是激动,不过,他原就是个木呐而不善于表达之人,看得出,少爷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腿好了,干着嗓子,阿谦静静的看着少爷换装,半响才说了声:“好,很好,阿谦又看到了六年前的少爷。”冷华庭拍了拍他的肩,心头也有些感慨,只是此时此地可不是感慨的时候,他只是拥抱了下阿谦,随即放开道:“带路吧阿谦,就当我是你的一名属下就好。”阿谦点了点头,一个口哨,将暗卫叫齐,直扑王妃藏身之地。山路岐区,但冷华庭所带暗卫全是身手不凡的武功高手,大家举了火把,跟在冷谦身后,而冷华庭心急,按着阿谦说的方位,提气纵身,很快就将阿谦他们甩在了身后。

爬了约么半个时辰,便到了王妃所在半山腰,果然隐隐约约的就听到有打斗声,还有火光自树木处透出。

冷华庭见了松了一口气,看来,王妃身边的暗卫还算尽心尽力,这么几天了,仍坚持了下来。

冷华庭救母心切,纵身跃上树枝,几个起落便向打斗声源处赶去。却见裕亲王带着自己的随从正与一众黑衣人在山洞前的坪上斗得正酣,想起冷青煜先前所说的话,心情一时复杂了起来。抬眼看前方不远处的山洞,里面隐有火光显现,只见一身材伟岸高大中年人,穿着简亲王暗卫衣服,眉目清朗,看着似曾相似,却是陌生面孔,他正手持一个火把,眼睛紧张地盯着洞前打斗的众人,而他身前离得半米处,赫然是一个炸药包,引线朝内,看来,随时都有炸掉山洞的可能。原是被逼入绝境,心知敌方想要抓了王妃的活口,所以,便带王妃入山洞,一人守住洞口,敌人强攻之时,便以死相逼,才使得那一众贼人不得不在洞口纠缠,可能想耗尽此人体力再抓王妃。冷华庭见那人腰身笔挺,眼神高傲,不屑地看着正在打斗的裕亲王与那贼首,嘴角抿得死紧,却也看得出是在强撑,因那唇边都出现干裂,看来几日未曾进水的缘故,心下更是焦急,不知王妃是否还能再挺得住,正要纵身加入战团,却听那蒙面贼首道:“裕亲王,你我原有共同目的,今日你何苦要阻在下?”裕亲王眼睛微眯,冷哼一声,手下动作丝毫不慢,却是骂道:“你这番国蛮夷,休坏本王清誉,本王就算再讨厌简亲王那厮,也不会通敌叛国,与你蛮夷同伍,你当我是冷家老二那数典忘祖,通敌卖国,猪狗不如的东西么?”那贼首听得一滞,一时大怒骂道:“你当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窥觑简亲王妃数十年之久,一片痴情又得到了什么,美人回眸,眼中可曾有你?哈哈哈。”此话正好触中裕亲王心事,大怒之下手底下便有些乱,差一点就被那贼首一剑击中,那贼首看着心中便喜,就想拿话再刺裕亲王,“当年,你百般求娶刘家二小姐,可惜人家一片芳心只在简亲王身上,你虽是皇上亲兄弟,却无铁帽子王尊贵,总之差之一步,便相隔千里,美人便成镜花水月,你再不可靠近半分,却是找个相貌似之人,以解相思,却不知,天下相貌相似之人何其多,气质品性如何与当初之人相比?于是,相思未解,却更入了骨啊,几十年来,王爷可是更恨简亲王了?”裕亲王听他对自己的事情如数家珍,不由疑惑,手下动作果然又慢了几分,清润的双眸如鹰一般看向那人,大喝道:“你究竟何人,为何对本王如此熟悉?莫非你是…冷老二?”那人哈哈大笑道:“在下是何人并不重要,在下只是劝王爷,速速放手,以王爷的身份,就算简亲王身死,那美人也再难回王爷怀抱,你们大锦的道德规范可不允许王妃二嫁,又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之事,不若与我西凉合作,毁了简亲王府不好么?你可以泄了夺妻之仇,而我也可以完成任务回府,一举两得,将来王爷若有事,大可以找在下相帮一二的。”裕亲王听得也是大笑起来,他骤然停了手,纵身跃出战团之外。那贼首心中一喜,说道:“如何,王爷可是想通,愿与在下合作?”裕亲王停了笑,双眼阴戾地瞪着那贼首,嘴边带了一丝讥讽:“果然是你,冷老二,本王一直想不通,西凉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祖宗都不要了,宁可背下这通敌叛国的罪名,难道大锦朝庭对你还不够好么?你高官厚碌,财势都盛,不过是没有承袭王位而已,难道西凉就能许你王爵?”那贼首被叫破身份,干笑两声,抹了一把额头之汗道:“这就不由王爷操心了,在下其实也与王爷一样,心有不甘而已,在下自出生便自认为,比兄长要聪明能干,也肯勤奋刻苦,奈何只因是庶出,便夺我公平竞争权力,简亲王那厮有何本事,不过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是嫡出,便坐享先辈荣华,名利地位还有美人,全是唾手而得,而我却要汲汲经营,苦苦奋斗,以求出人头地,再如何本事,也越不过他去,老天既然对我不公,我又何苦一条道走到黑,满怀报负无人欣赏,不如另投明主,此乃识时务也。”此一番话看似说得掏心掏腹,连声音也是配合着苍凉的意味,那洞口的中年暗卫听后持火把的手微微颤着,原本强撑的身子也向后摇晃了下,半响才稳住身形,冷华庭躲在树上看着心中一紧,很想飞身过去救他,又生生忍住,总觉得今天此行,可以探知许多自己不曾知道的秘密。裕亲王听得嘴角讥笑更盛,负手于身后,悠悠然却不似先前那样急迫,如同与冷二老朋友重逢,亲热闲聊一般,“说起来,本王与冷二也是发小,他虽说心胸狭隘一些,却无此等胆子…不过,时光最易将人抛,谁知道当年的发小,如今又成了什么样子,嗯,你平日不是最关心世子华堂么?如今用尽手段要毁掉整个简亲王府,那华堂不是也要被牵连其中,一世前程尽毁去?再者,你还有一子在简亲王府内,就算不顾华堂安危,也要顾华轩吧,你让他身负叛国之父的家声,不是要置他于死地么?”冷二听得一噤,眼神似乎也黯淡了下来,低了头道:“华轩是个好孩子,太子殿应知他是个干净的人,不会因我而毁去他的前程的。”只是此言却说得很没有底气,半晌又幽幽叹了一口气,似是愤恨:“他自己宁可留在大锦也不愿随我而去,他的命运是他自己选择的,怪不得我,父子一场,能做的,我也做过了,他要自寻死路,与人无尤。至于华堂,我那笨蛋王兄会一直护着他的,就算华堂再不济,嫡子已残的王兄也会保住那一条血脉,我又何必忧心呢,哈哈哈。”裕亲王听得直摇头道:“人说虎毒不食子,冷二,你连畜牲都不如,这两个儿子都不顾了么?”此言一出,冷华庭大惊,青玉临死时所言难道是真的?华堂真是二叔的儿子?可是,如此机密之事,裕亲王又是如何知晓的?正暗自惊疑,就见那洞口之人突然身子一颤,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原本清朗的星眸已是赤红,脸上出现异样的红色,身子也摇摇欲坠起来,冷华庭见了大急,正要动身,但听冷二大声喝道:“王爷,你…你…你知道什么?”原来实情真是如此!冷华庭怒不可遏,裕亲王却嘴角笑意更浓,看了一眼山洞之人,又悠悠地说道:“只有笨蛋才看不出来吧,戴了多年的绿帽子,将人家的儿子护在掌心呵护着养大,连嫡子都被害成残废而不知自,可怜啊,可怜,清婉,你可看清他的真面目,你可曾后悔,所嫁非人?清婉,你出来,本王带你回京,就是豁去这王爷身份不要,也要给你一个安宁的生活,清婉,你可听见?”山洞里,慢慢走出一身清丽洁净的女子,纵然是逃难,被人追杀至绝境,她浑身上下也是一尘不染,容颜虽然憔悴虚弱,眼睛却仍是明净高雅,如世外仙子般圣洁,使人只能仰视,不容亵渎,她扶住那正强撑着的,面如金纸的中年暗卫,声音轻柔沉静,不见一丝慌乱恐惧,“别人如何都不要管,错不在你,你只要问心无愧便好,多想想你真心相待和真心待你的人便是,为那些龌龊之人气伤了身子,不值当。”冷华庭看着眼睛就湿了起来,第一次见到自己母亲如此坚强豁达的一面,那持火把的人应该是爹爹吧,只有爹爹听了此消息才会如此生气,如此愤怒而羞耻,二叔,你真是个畜牲,今日父王所受羞辱,来日必将双倍奉还于你。王妃高贵清雅的模样让裕亲王看得痴了眼,果然不愧是清婉,只有她才能在如此糟糕的情形下还能保持如此洁净淡雅的姿态,简亲王你个笨蛋,如此美丽圣洁的女子,跟了你真是糟蹋了。连自己老婆都护不住,你当个屁铁帽子王啊。而冷二一见王妃现了身,那中年暗卫又失了警剔,突然纵身飞起伸爪便向王妃擒去。裕亲王一见几乎与他同时飞身而起,凌空便向冷二踢去,两人顿时又厮打起来,裕亲王边打边道:“清婉,你快快进洞去,等我收拾完这个叛国贼再接你回京。”王妃淡淡地看了一眼裕亲王,一福身道:“多谢王爷费心,清婉不怕屑小来犯,至多,舍了这条命就是,总之不会给朝庭,给吾夫吾儿造成困扰就是。”说着,优雅地自头上取出一枝金钗,对准自己喉咙。裕亲王和冷二两人同时看得了急,大呼:“不可,快快放下。”两人几乎同时住了手,冷二急切地走近两步道:“我是想掳你,但却从未想过要伤害你,这么些年,你就从来没有看出过我的心事么?”

裕亲王也是向前两步,一听冷二这话,不由被恶心到,气急攻心,提脚便向冷二踹去,“无耻,似你这等下作之人也敢窥觑清婉,你也不怕亵渎了她,你这龌龊肮脏的小人。”

冷二一听,巧妙的躲闪,随口也骂道:“哼,我是小人,王爷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当年你也没少设计清婉,别在这里装清高了。”

裕亲王一听这话,怕冷二将过去的事全兜出来,便急了,冲口道:“总之,你今天想掳走清婉,本王爷绝不答应。”

“由不得你答应不答应,清婉,你放心,我只是请你去做客,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冷二边与裕亲王过招边说道。

“做客?有强迫堂堂王妃到别国去做客的吗?老二啊,不是我说你,你在西凉有多大的背景啊,这么着将清婉掳去,就不怕西凉皇室不放过清婉,拿清婉做文章么?清婉看着温厚,却是烈性子,你是想逼死她吧。”裕亲王很恼火的说道。

“我在西凉的地位怎么样不劳王爷挂心,总之只会比在大锦好,清婉真要肯跟了我去,我保证让她比在简亲王府过得更加惬意。”冷二冷笑着对裕亲王道。

“老二啊,弟妹尸骨未寒,她是如何死的,又为谁而死,你真的没有一点愧疚感吗?十几年的夫妻,她为你呕心沥血,你可曾真心待过她一日呢,如今竟是连儿子都不要,你良心何在啊?”看着在无谓争吵着的两个人,王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淡淡地对冷二说道,虽然王妃也很不喜欢二太太,但都是女人,将心比心,二太太对老二是真心相待的,没想到,老二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二太太身上,为那个女人不值啊。

如今听来,连…华堂也是老二的儿子,那么,老二与刘氏也有染,怪不得,先前那次毒杀,二太太要连华堂一并毒死,而老二却只是想陷害锦娘而已。

这府里,可真是污浊不堪啊,一转眸,看到一直护着自己的那个人捧着心口像要倒下似的,忙用手扶住他,柔声劝道:“莫要气,他们是故意如此说来气你的,你要气病了,就是中了他们的计谋啊,多少年了,咱们都走过来了,如会…都要做爷爷了,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些无谓的人伤身…你是要气我么?”

那暗卫听了这话,脸色才缓了一些,拍了拍她的手道:“无事,你放心,我撑得住的。”

裕亲王见了眼中讥诮意味更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戳穿了好,能气死某人,也是一桩功德啊,二老爷似乎也看出点什么来了,冷笑道:“没想到,我那笨蛋王兄也会用诈死这一招呢,怎么,亲自出马也没有护得好嫂嫂么?方才听得堂儿是我的儿子,你是不是很生气啊?不过啊,王兄,那话你千万莫信啊,当年,你可是查过他身上的青龙了的,你可能不知道,我是没有青龙的,又怎么可能生出有青龙的孩子来呢?”

那暗卫听了却是无动于衷,表情不再如先前那样激动,只是紧握的双拳和那泛白的指节对泄露他心里的紧张和愤怒。

裕亲王听冷二如此说,微微怔了一怔,转而又笑道:“你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你身上有没有青龙简亲王会不清楚?你们可是亲兄弟,你做了那下做事,承认就是了,如今你连叛国都成事实了,还在乎这一点?不就是怕简亲王爷对华堂不利么?”

冷二听得大怒,喝道:“裕亲王,你不要让我说出好听的来,到时,你再想在王嫂面前保持形像,可就难做到了,诚如你所说,我如今已是大锦的公敌,用得着再藏首畏尾,怕泄露什么秘密么?如今的我已是败露身份了,再多一两条罪状又何妨,只是堂儿那孩子,我也疼了二十几年,他确实是王兄的儿子,我又何必要胡说,能气死王兄不是更中我的心意么?你们信与不信,我身上都没有青龙,我的轩儿我都没有护过一句,何必又为一个侄子说假话?你安的什么居心,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今天来,就是奉了西凉皇帝的命,来捉拿简亲王妃的,你再不走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裕亲王被冷二威胁到了痛脚,还真不敢再逼冷二,不过,他好不容易有了英雄救美的机会,又怎么可能再放过?再说了,自己正好犯了事,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跟皇兄交待呢,能立下一功,又能缓和下与简亲王府的关系,一举几得,当然更不会袖手旁观了。

二老爷如今也是不想再拖延时间了,手一挥,伏在暗处的西凉高手便围将上来,与裕亲王所带的随从打了起来,而二老爷却是自腰前拿出一个细弩,同时搭上了三支箭,对准了山洞里那个中年暗卫,冷笑道:“我不管你是谁,不想死的话,就让开,今日我是非将清婉带走不可,我知道你不想清婉死,所以,那火把你还是丢了的好,不要再吓人吓己了。虽然你想救她,但再耗下去,只会让清婉送命。”说着,举弩便要射。

躲在暗处的冷华庭骤然丢出几枚钱镖,直向二老爷攻去,二老爷一直只防着裕亲王,没想到林子里还藏有别的人物,猝不及防间,右手手腕被击中,手中细弩落地,冷华庭飞身而起,直扑二老爷,此时,冷谦带着暗卫也随后赶到,一时,二老爷一方便很快处于下风之中,冷华庭心中恨极了二老爷,从方才二老爷与裕亲王的对话中,他也可以听出,当年给自己下毒之人必定是二老爷的主使,如是下手便不留情,几乎招招致命,但二老爷一身功夫炉火纯青,他虽不知道冷华庭是谁,但对手之间便认出他曾是挑断了二太太四肢脚筋的那个人,不由大喝道:“你是何人?”

冷华庭冷笑,却也不说话,只是下手更为迅捷勇猛,一副拼了命的打法,一时倒让二老爷有些手忙脚乱,急急拆招,越对招越迷惑,心下对冷华庭的身份猜测起来,猛然心中一动,不确定的说了声:“你是小庭?”

冷华庭冷笑着并不应,继续与他对招,而裕亲王此时也脱出身来,与冷华庭一起进攻二老爷,裕亲王功夫原就与二老爷旗鼓相当,这下二老爷就真的只有招架之工,全无还手之力了,此时,山下又传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二老爷感觉情况不妙,大喝一声道:“撤!”又是一颗烟雾蛋往地下一摔,地上立即升起一股白烟,二老爷如隐了形似的,骤然消失了,冷华庭大怒,寻声就追,却是被裕亲王扯住道:“救王妃要紧。”

冷华庭一看天色太暗,黑夜中追人也实不妥当,而且,此山已经被团团围住,二老爷想要逃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便止了步子,急切地向山洞走去,但刚走到洞口处,那中年暗卫便喝道:“站住,再前进一步我便点了这引信,与王妃同归于尽。”

冷华庭这才想起自己是戴了面具的,暗卫认不出自己来,忙叫阿谦过来,阿谦见贼人都逃跑了,忙跑了过来单膝跪地,行礼道:“属下来迟,请王妃责罚。”

那暗卫一见冷谦,立即便松了警剔,整个人虚脱了一般往下滑去,冷华庭大惊,几步跑上前去,一把扶起那暗卫,抱住他便失声哭了起来。

王妃看得莫名,忙对冷华庭道:“这孩子是谁啊,不要哭,他…他没事的。”

冷华庭抬眼殷殷地看着王妃,见王妃一切安好,心中稍安,此时,裕亲王爷也冲了进来,一把抓住王妃的手道:“清婉,跟我回京城去,这里太不安全了。”

王妃突然被他捉住了手,很是恼怒,再温柔的人也有脾气,喝道:“王爷,请放手,我可是有夫之妇。”

裕亲王捉住了就不肯放,清润的双眸浮起了一层氤氲:“清婉,你听我说,江南也不安全的,今天定然会是调虎离山之计,将江南的兵马调了一大部份到来救你,那孙锦娘定然会招袭击,他们抓你,不过是个晃子,能抓了你要挟小庭两口子最好,不能成功,那边也会对孙锦娘下手,总是逃不过一个去的。清婉,你弱质女流,去了也帮不上忙,只会徒增烦恼啊。”

“王爷,请自重!”王妃的手被裕亲王捉得紧紧的,心下大怒,一张美丽绝伦的容颜染上粉色,美目圆睁,怒视着裕亲王,但她却不知,火把的红光洒在她嗔怒的娇颜上,却是异样的美丽,原本如洁白高贵的玉兰般的神采,如今却像艳丽的玫瑰,似火一般热烈美,裕亲王不由看得痴了。

王妃好不容易挣出手来,毫不犹豫,抬掌便向他打去,清脆的巴掌声落在空寂的黑夜里,显得刺耳而响亮,裕亲王被打得一怔,眼里浮起一片伤痛:“清婉,二十几年了,你就…真的如此狠心?”

王妃被他眼里深深的伤痛给刺痛了眼,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却是软了音劝道:“你我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王爷,何必再执着少年时期的事情呢,该放下了。”

裕亲王听了冷笑着后退两步道:“放下么?你要我如何放下,当初明明你对我也有情的,难道就因为我不是铁帽子王?你们刘家也太过势利了些吧,清婉,难道他能给你的,我就不能给你么?”

冷华庭快被裕亲王的无耻给气死,刚要上前拉开王妃,身边的中年暗卫却是扯了扯他,阻止他不要冲动,冷华庭很是不解,却听那人在耳边小声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人些人钻了牛角,一钻就是几十年,总要让他死,了心才好啊。”

冷华庭听了觉得也对,便依言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王妃幽幽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咱们各自都有了孩子,如今我是要做奶奶的人了,在小辈面前说这些事,着实没脸啊,王爷,青煜也来了,你要伤了他的心么?”

裕亲王听得一怔,回过头去,果然看到冷青裕正带了人搜上山来,回头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冷华庭,很是诧异。一转眸,看到自家父亲正在与王妃四目相对着,只是父亲眼中有情,王妃眼里有怒,不由长叹了口气,喃喃道:“命运还真是不公平,对我们父子都如此残忍。”

难得的,他没有过去打扰,他知道,父王想要如此亲近简亲王妃,怕是想了许多年吧,或许,王妃真能将父王劝醒也说不定呢,以后娘亲也可以少偷流些泪水了。

而冷华庭这会子又想起方才裕亲王所说的话来,调虎离山!调虎离山!太子啊太子,这一次你若连我娘子都保护不了,你这江山也别再坐下去了,亡了算了。

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忧急如焚,只想快些赶回家去才好。

偏生这厢裕亲王爷还不肯罢休,王妃正无奈地劝首他道:“王爷,我现在过得很好,你无须牵挂的,都…说了,咱们两都老了,今生无缘,若是有来生,或许,清婉会选了王爷你的。”

这也算是裕亲王所能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了,殊不知,王妃这是被逼无奈,开的一个空头支票而已,今生都难以掌握,谁知下世又会如何,或者,所谓下辈子之说原就是自欺欺人的,将今生未能实现的愿望放到下辈子去,不过就是给活着的人一个念想,一个希望而已。

裕亲王脸色稍缓了些,却仍是劝道:“清婉,我…知道你为难,我不再逼你,但你听我说,真的不要去江南,那里太过危险了,跟我回京吧,我保证不再碰你一下,只是将你护送回简亲王府就好。”

冷华庭听着就不耐了,对裕亲王道:“王爷,在下记得您可是待罪之身,早就该去宗人府了才是,怎么还在大烟山境内?”

裕亲王被他问得一滞,转头疑惑地看着他,斥道:“你是何人,有何资格管本王之事,本王早就料得有今日之事,只是不知道会发生在何处。”虽说是斥责,其实也是在向王妃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为何如此凑巧,要说,天下哪有那样凑巧的事情,自从上了回京的路后,他便一直注意着,如今简亲王府并不太安全,他料定王妃知道锦娘有孕后必然会下江南,算算日子,怕是就这几日会到,所以一直在路磨叽,就是想要遇上王妃,来一次偶遇,果然遇到了,而且真的救了她,不管王妃待他如何,至少多年的痴情与相思已是当面倾吐,也不枉自己相思这一场。

王妃美丽清澈地眼睛温柔地看着裕亲王,眼里流露的是淡淡的无奈和怜惜,就如同她曾千百次看着小庭一样,在她眼里,裕亲王仍是个执拗的孩子,不管过了多少年,容颜如何老去,她的眼神仍然未变,裕亲王既感动又无奈,或许在清婉眼里,自己表现得总是不成熟的吧,转眸看向那中年暗卫,赫然看到他的眼里也有一丝同情和了然,心下一震,一股怒火便往上窜,冲口说道:“你不要得意,我不会放弃的。”

中年暗卫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来,却并没说话,只是对王妃道:“累了这么些天,收拾下下山吧,孩子们正担心着呢。”

“嗯,我省得。”王妃温柔地回了一句,便又转头深深地看了裕亲王一眼,说道:“青煜那孩子,得给他找个合意的人了,你…也会有孙子的,好好享受眼前的幸福才对哦。”

裕亲王听着王妃与那暗卫之间再平淡不过的对话,话语里却流露出最真挚的情义,他听着就觉得刺耳,转头看自己儿子,竟然也是一眼的怜悯,没有困惑和愤怒,不由觉得诧异,这与青煜的个性很不相符,心下一惊,大步走向青煜:“跟父王回京。”

“不,我还有事情没做完,父王且先回去吧。”青煜淡淡地回道。

“儿子,不要像爹爹这样,会痛苦一辈子的。”裕亲王柔声劝道,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回去吧,爹爹给你找个秀外慧中的媳妇儿,你也给老子生个孙子吧。”

山洞里,秀姑和碧玉两个饿得两眼冒绿光,连走路都不稳了,冷华庭心下明白,定然是她们将吃食都让给了王妃和那暗卫,而护着王妃前来的简亲王府的暗卫只剩下那中年人一个了,冷谦也是在他的掩护下才得已脱身的,阿谦忙将带来的水和食物给了王妃几个,让她们吃饱一些,冷华庭见秀始用过饭后,精神就好了许多,倒是松了一口气,秀姑在锦娘心里的重量他是很清楚的,可千万不能再出了什么事才好,他的小娘子对每一个真心服侍过她的人,都怀有感激之情,这让他困惑的同时,又深深的感动,娘子说过,人,生而平等的,没有人可以理所当然的接受别人的付出而不回报的。

裕亲王黯然地下了山,临走时还对中年暗卫道:“你…要好生保护清婉,不然,我也学了老二那样,将她劫走算了。”

中年暗卫没有说话,只是含笑看着他,眼里是自信与坚定,还有一丝居高临下的傲气和怜悯,那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宽容,看得裕亲王落荒而逃。冷青煜还是没有跟着裕亲王回去,他和裕亲王一样的执拗,冷华庭冷冷地看着他,也如中年暗卫一样,眼里有了丝同情和怜悯,冷青煜没注意这个戴着面具暗卫的表情,他只是一个人,下了山,然后,不顾连日旅途的疲惫,打马狂奔往回赶。

冷华庭背着王妃下了山,在别人都不太注意的当口儿,又偷偷溜走,换回自己的衣服,取下面具,钻到王妃的马车里。

那名暗卫也在,正熟睡着,王妃看到冷华庭,眼里就有了泪,很是激动:“庭儿,方才…方才那个背我下山的孩子就是你对吧,你的脚…你的腿痊愈了对吧。”

冷华庭看了一眼那中年暗卫,含笑抱住王妃,凤眸中碎星闪烁,是他自己也没在意的泪珠:“娘,小庭,会保护好您的,不会再让您过以往提心吊胆的日子了,小庭…好想你。”

他虽没有正面回答,但王妃却是明白了,她反抱住自己心爱的儿子,泪如泉涌,哽噎着道:“我就知道,锦娘那孩子是福星,她是来救赎我们简亲王府的,你爹爹当年,真是做了个最正确的决定,让你…娶了一个庶女,却真是拾回一个宝回来了。”

说到锦娘,冷华庭又忧心忡忡,裕亲王的话不无可能,他真的很想赶紧将人马全都拉回去,但理智告诉他,那些人为了救王妃已经赶得太疲惫了,得让他们休整休整,他上马车,也就是想要安慰王妃几句,自己是在马车里呆不住的。

“娘,她有五个月的身子了,小庭…把冷谦和冷逊两个留下来保护你们,我得…”冷华庭斟酌着言词,对王妃说道。

“去吧,孩子,锦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娘也不好受的,娘明白你是孝顺的好孩子,娘…不介意的。”王妃慈爱的摸着冷华庭的头,含泪说道。

冷华庭自马车上,纵身上马,回头看了王妃一眼,纵马往江华赶。

却说锦娘,自冷华庭走后,心下就觉得很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似的,白日里起来后,便在屋里转圈儿,太子也将江南大营的所有人马全都调到了江南别院外,整个别院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好在别院是独立建着的,周边并无太多邻居,不然,如此多军人守着,不惊了百性才怪。

锦娘明知如此应该是安全了的,但心下还是不安,不知道是担心王妃还是担心冷华庭,总之是莫名的焦虑着,这一日用过早饭后,她带着四儿亲自去找太子。

太子正坐在屋里,见锦娘来了很是诧异,眼里就挟了笑意:“弟妹可是担心王妃和小庭?”

锦娘微微点头,又蹙着眉摇头,她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何一向淡定从容的心会变得惶恐不安,手里绞着帕子,在想着要如何表达自己的这种心情。

太子见了倒是起了疑,心下微动,问道:“你…可是有何为难之事?”

“殿下,我总感觉心慌得很,怕是有什么事情会发生,这院子里,可有暗道啥的,咱们躲进去吧。”锦娘纠结了半天,才挤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只顾着心急,却不知,这话可能产生很大的岐义。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子半挑眉,脸上的表情有些怪,一副哭笑不得,不可思议的样子,张了张嘴,好半响才道:“那个…弟妹啊,你是说,要我与你一起躲到地道里去?”

锦娘觉得诧异,回道:“是呀,我总觉得会出什么事,不安全。”

太子听了脸上黯沉下来,肃了容颜,沉声道:“堂堂大锦国江华重镇,若贼人真敢当着孤的面来行凶,孤这太子也没法做下去了。”

锦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建议是伤了太子的自尊心了,自己一介女流,临危逃跑是天经地义的,而对于太子来说,莫说这危险只是一个可能性,就算真有人杀上门来,他也是不能躲的,这是个尊严问题,也更是太子在天下臣民面前的形像问题。

锦娘“哦”了一声,黯然地低了头,心知那劝太子一起躲起来的话似乎不能再说了,可是心底莫名的惶恐并没有因为太子的镇定而散去,垂眸,思虑再三,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将小命压在太子这无端的自信上,太子觉得整个别院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了铁桶,但那西凉人就如前世的日本忍者一个,神出鬼没的,又最会化妆假扮,谁知哪里又会冒出几个黑衣人来,突然进了院子里,一刀就能将自己给喀嚓咯,生命可是只有一回,何况,她一出事就是一尸两命,肚子里还有个未出世的宝宝呢。

锦娘给太子行了一礼,告辞出门,太子又安慰了她几句,说自己会一直守在别院里负责她的安全的,锦娘走到穿堂处,又忍不住回了头对太子道:“殿下,其实吧,那个…面子不面子的,都没生命重要啊,一会要真有啥危险,您能躲就躲吧,不是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咱们不争一时之长短哈。”

太子被她那俏皮的样子弄得好笑,明明是很严肃的话题,在她嘴里说出来就不伦不类了,不过,她的心意他是明白的,她…在关心着他呢。

心中一暖,面上缓了几分,一挥手道:“回去歇着吧,保不齐一觉醒来,你就看到小庭在你面前了。”

锦娘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带着四儿一起走了。

“少奶奶,您说王妃应该不会有事吧,少爷一定能将王妃救回来吧。”四儿边走边道,她心里着实忧心着阿谦,只是不好明说,那样触目惊心的伤口,那木头全不当一回事,像个没事人样的,都不知道疼的么?

锦娘回头似笑非笑地看她,自己当然也很担心王妃,可是当务之急,只有呆在院子里,好生保护着自己,等相公回来,那才是对相公再大的帮助,四儿的心思她哪有不明白的,这丫头素日沉稳,只是陷入情网后就有些患得患失了,于是劝道:“放心吧,都还了那么些人去了,王妃应该会安全救回的,听阿谦那话里的意思,那些人只是想掳了王妃去,并不想真的伤害她,阿谦大大小小的战斗不知道经历多少回了,你应该要相信他才是。”

四儿听了脸色微郝,低了头道:“奴婢知道他本事,不担心。”说着,又抬起头,眼神幽幽地看着院中高高的院墙,微叹了口气,喃喃道:“只是,再本事又如何,那个人,终究是要回家的,奴婢没那福份和他在一起。”

锦娘听着就顿了顿,正色地看着四儿道:“四儿,你是好姑娘,别人看低你,我不怪,可是你自己不能看低自己,出身差不是你的错,难道谁投胎时,还能有选择不成?阿谦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如果你先放弃了,你让阿谦从哪里来与家里斗争的勇气和力量?既是两情相悦,就要一起勇敢面对,绝不能退缩。”

四儿听得一震,激动地看着锦娘:“少奶奶,奴婢…能成么?奴婢怕别人的闲言碎语,怕阿谦娶了奴婢会在同仁里抬不起头来,奴婢怕他冷家瞧不起奴婢的身份…”

“阿谦嫌过你没有?阿谦说过他会因为娶了你就在同仁面前抬不起头来了么?阿谦可有瞧不起你的身份过?他甚至说过,为了你情愿也为奴?四儿,你再说这样的话,就真的配不上阿谦了,你千万莫要让阿谦真的瞧不起你!”锦娘不等四儿说完,截口道。

四儿听着眼睛就红了,哽了声道:“嗯,奴婢知道了,奴婢以后会挺直了脊梁骨做人的。”

锦娘这才点了头,轻轻地拥抱了四儿一下,柔声道:“四儿,我从来就没当你是奴婢看过,你我一起长大,你对我的好我知道,这些年,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走了,我不想你再出事,更想你能幸福,你明白吗?不要辜负了我,更不要辜负了阿谦。”

四儿听着泪水蒙住了双眼,正要说话,却见二门处,双儿正提了裙,急急忙忙地往这边跑,四儿眉头一皱,对锦娘道:“少奶奶,那个双儿不是不许到内院来的么?”

锦娘听了疑惑地回头,果然看到双儿正自二门来,不由疑了眸,静静地站着。

双儿跑得正急,一抬眸,看到锦娘和四儿正冷冷地看着她,她步子微顿,回头看了一眼来时路,犹豫了一下,头上细汗直冒,怔在原地进退不能,不知如何是好。

锦娘看她一双灵动的大眼里满是焦急,想起青玉曾经力保过她,便叹了口气道:“双儿,你可是有事?”

双儿听锦娘唤她,目光微闪了闪,还是走上前来,恭谨地给锦娘行了一礼:“奴婢给少奶奶请安,少奶奶万福。”

“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不是说过,你只能在外院打扫的么?这才过去几日,便忘了规矩?”四儿皱着眉头轻声喝斥道。

双儿吓得立即就跪了下来,神色更是慌张,锦娘心中更是疑虑,柔声问道:“双儿,你莫怕,有什么事跟我说说,我不会责罚你的。”

双儿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四儿,才道:“奴婢…奴婢是来…找青玉姐姐的。”

锦娘听得心一酸,双儿一直在外院,内院里又都是招的新人手,双儿能认识的不多,青玉死了,她还不知道呢,想着青玉曾说,双儿是陈姨娘侄女的话,心中便柔软了起来,拉起双儿道:“双儿,青玉她…她不在了,你回前院去吧,明儿让张妈妈给你升个等,你就在前院花厅里做些端茶递水的差事吧。”

双儿一听青玉死了,灵动的大眼里立即升起一层水霎,半张了嘴,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前些日子青玉姐姐还是好好的,她还…她还把姑母的玉钗子给了我,怎么就死了。”

四儿见她说话无状,眉头就皱了起来,但想起青玉的死,也觉得心酸,声音倒是比先前放低了许多:“青玉是她为了救少奶奶,被贼人害死的,双儿,你别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啊。”

双儿听得脸色一白,眼里惊惶更盛,冲口说道:“贼人?后院前些日子进了贼人么?”

“是的,那些少奶奶在园中散步,被几个黑衣人行刺,青玉为少奶奶挡了一剑,所以…”四儿声音也哽了起来,虽说以前不喜欢青玉,但是,她后来的义举却让四儿深深的佩服,那也是个忠义又苦命的丫头啊。

“原来,青玉姐姐最在乎的是少奶奶啊。”双儿听了含泪倒退了几步,突然便疯了一样,抓住锦娘的手道:“快走,少奶奶,既然青玉姐姐最在乎你,奴婢也要继承她的遗愿,奴婢也要保护少奶奶。”说着,拖着锦娘就往锦娘住着的院子里跑。

“你这孩子,莫是魔症了吧,有话说清楚,少奶奶是双身子呢,你就莽莽撞撞的拉少奶奶走,你这是要做什么?”双儿的行为太没头没脑了,话也是含糊不请的。

“来不及了,少奶奶,您先跟奴婢去躲起来再说吧。”双儿紧拽着锦娘,边走边道。

锦娘原就觉得心神不宁,这会子被双儿一说,腿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她跑,下意识里就信了双儿的话,四儿看了就急,在后面喊道:“少奶奶,您慢着点,这丫头莫名其妙,谁知道哪句是真的,这会子话都没说清楚呢。”

“奴婢…奴婢看到大总管进了府,他是有院里的牌子的,进出自由,那些个人只当他是出外办差回来的,谁也不认识他,可是奴婢却是认得的,大总管还带了几个怪怪的人进来了,奴婢躲在暗处,听他说,好像埋了炸药什么的在院子里头,要炸死院里的人呢。奴婢…奴婢原是来救青玉姐姐的呀。”双儿边走边说,气息有些不稳,但锦娘却是听得明白,心里震惊得无以复加。

埋了炸药,天,那不是要灭了全院子的人吗?那大总管不是冷华堂的人么?冷华堂不是已经回了京城了么?太子殿下也在院子里头呢,难道他胆子那样大,竟然敢连太子殿下也一并谋杀?

“你可是听清楚了?”锦娘拖着双儿站住,郑重地问她。

“听清楚了,那些怪怪的人好像不是咱们这里的口音,他们是看大总管对院里地形熟,特地找了大总管来,说是要炸死少奶奶您呢。”双儿急得脸都白了,拉着锦娘又往院里拽。

“那你怎么不通知太子殿下的护卫呢?”锦娘皱了眉道。

“奴婢一个小丫头,冒冒然说出去,谁信奴婢呀,而且,奴婢打小就怕大总管,若是让他知道是奴婢报的信,还不得找人杀了奴婢去,奴婢只想要救青玉姐姐来着。”双儿飞快地说道。

“他们要炸死我,回院子不是更不安全么?”锦娘又道,实在觉得跟双儿一起去院子里不妥当,那些人若真想自己死,第一个要炸掉的就是自己住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