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着她胸口,按着那玉:“以后都戴着了吧。”

“那你呢?”

他吻了她一下,下床去。她爬起来看,见他拿起放在轮椅上的衣服,下面是腰带和腰带上的配饰,有玉佩,有荷包。

他拿了荷包打开,从里面拿了一个东西走过来,摊开掌心给她看。

她一看就笑了,伸手将那刻着她名字的木佩拿过来。

“我才戴了十年就到你这里,算算也快十年了。”她抚摸着上面的字。

他凑过去:“我实在没想明白,为什么叫‘凉若’,不叫‘清泉’?看这上面的字,应该叫那个名字才对。”

“我娘说,原本是叫‘清泉’的。我还在襁褓中,她闲来无事写我名字,发现‘清泉’二字比划太多,若让我初学写字时习自己的名,不是太受累?然后就果断给我改成了‘凉若’二字!”

他无言地沉默一阵,问她:“你信?”

她摇头:“不信,但也不多问。想来,和我爹有关吧?我从不知我爹是谁…”说到这里,她想起母亲的从不提及,想起如姬听到她姓氏时的反应,干脆就不想了。

第138章 计陷东月

“给我戴上。”他见她惆怅,转移她神思,“我此前戴在身上的。因要娶你,怕你忘了,为了让你自己想起来,特意取了下来。”

“你心眼这么小做什么?”她咕哝一声,给他戴上,“我没忘。”

“心眼小没什么,遇到你的事是该小点,但比不上你心眼那么多。”他哼一声。

她笑着靠到他怀里:“我一个小宫女,心眼不多点能活到现在吗?”

“那倒是。心眼不多点太后也不会选你来这里,我也就错过了你。”

-

早饭时,秦云薇得知猫头鹰已被抓住,松了一口气,问秦云遥:“那它在哪里呢?还活着吗?”

“我叫人关去地牢了,想来应该还活着。”

“那我可以去看看吗?”

“自然。”秦云遥说完,对季凉若道,“我们一起去,顺便审审那刺客。”

“什么刺客?”秦云薇问。

“昨夜来了刺客。”秦云遥道,“我在碧霄院他就潜入我房间,幸好我警觉,不然死在梦中了。”

“什么?!”季凉若一惊。

他道:“正因为那样,醒了睡不着,才想过来看看,没想到他居然没走。”那刺客倒也聪明,一般说来,当时失败了自然是赶紧逃走,然后选下次来。

但他一次遇险,自然加紧防患,绝不给人下一次的机会!不过昨晚就不会再有防备,对方若去而复返,反而更容易得手。幸好昨夜有那么多侍卫在静月院,否则还真可能出事。

吃完饭他们就出门,季凉若让薰儿随行伺候。他们一走,东月马上去季凉若房间。打开百宝匣看了看,上次在尹初信头上看到的那支一样的玉钗还在,她猜相同的可能不只一样,就将整个匣子抱走。

若多几样尹初信有的东西,那秦云遥谋逆的罪名就更能成立!

回屋拿了一件披风披上,她用披风将匣子抱在怀中,快步往外走去。也不知出府容不容易,但现在只能拼了!季凉若明显已经背叛太后,她拖下去就是死!

刚出花厅,遇见薰儿走了进来。薰儿见了她的打扮,疑惑地问:“你去哪里?”

她哽了哽才道:“给王妃办点事!”

“什么事?”薰儿皱眉,有些不乐意,“我怎么没听说呢?”怪不得王妃今天带自己出门,原来是把更重要的事交给东月去办了。

“她又不让你去,自然不和你说!”东月道,问她,“你怎么回来了?王妃他们呢?”

“王妃忘了喝药,王爷让我来端过去,他们在花园里等我呢。”说着便往里走。

“在花园哪里?”东月急问。

“水边凉亭那里。”

东月想了一下水边凉亭的位置,自己出门后往侧门或后门的方向走,只要不遇到侍卫,应该很好打发才是…

她急急走出静月院,刚出月洞门,便见秦云遥和季凉若他们迎面走来。

她一惊,退了一步,露出百宝匣一角。

“你拿我的首饰做什么?”季凉若眼睛一眯。

东月看着他们,知道自己着了他们的道。他们肯定是猜到她有动作,故意留下她出门,又故意回来!

她抱着匣子的手紧了紧,扭头便往一边跑。

“莫言!抓住她!”秦云遥道。

莫言飞身过去,挡在她面前。她来不及停步,撞到他身上。百宝匣摔到地上,珠钗翠环撒了一地,件件光芒四射、熠熠生辉,皆是个中极品。

“居然敢偷王妃的东西?”身后传来秦云遥冷冽无情的声音。

她回头,怒瞪着季凉若:“你背叛太后?”

季凉若睫毛一扬,眼光犀利:“我听说过一句话——良禽择木而栖。”

东月咬牙看着他们,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她没法报告消息了…

“将她抓去地牢关起来!”秦云遥道。

她一听,情急之中想到一个人,朝着静月院内大喊起来:“汪公公——”

众人一惊!

莫言一手刀砍在她肩上,她晕倒在地。

季凉若急道:“赶快将她弄走!”

“弄去地牢!”秦云遥道。

莫言便将人一把扛起,施展轻功朝地牢飞奔而去。

季凉若看着满地的首饰,又看了看静月院内,料想一定有人听到了喊声,迅速决断:“云遥、云薇,你们在这里!捧书,你随我进去!云薇你把首饰捡起来收好,不要给人看见了,然后去凉亭那里等我,我喝了药就过来!”

说毕,她领着捧书进去。

汪公公和薰儿正往外跑,看见她,薰儿先开口:“我好像听见东月的声音?”

“东月?”季凉若面露疑惑,“她怎么了?”

“呃…她刚刚说要给王妃办事,出门了。”

“瞎说!”季凉若低叱,“我哪里让她办什么事了?我的药呢?”

“在屋里呢!”薰儿急忙让开,让她进去。

汪公公看她们一眼,翘首望着外面,想去看个究竟。

季凉若一见,停下来问他:“难道汪公公知道东月为我办什么事去了?”

“怎么会呢?”汪公公讪笑,“不过,奴才刚刚好像也听到东月的声音。”

“这样啊…”季凉若沉吟一下,“那想来是她了,你们在四周找找吧!”

她进屋喝了药,不小心洒了几滴在衣服上。她无奈地叹口气,对捧书道:“你且等等,我去换件衣服。”然后带了薰儿回屋去。

梳妆台那里少了百宝匣,一时没发现,却到底觉得不对劲。薰儿皱着眉看了几眼,终于发现,倒抽一口气:“王、王妃——”她指着那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季凉若故作烦厌。

“珠、珠宝…不见了!”

季凉若一惊,继而叹道:“早上不是还在吗?放错地方了吧?”

薰儿想想不对,以前从没放错过地方,而且好像也没什么地方能放下那盒子。她跑过去拉开抽屉四处翻了翻,然后猛地想到刚刚碰到东月的事,就告诉了季凉若,并说:“她手中好像抱着东西,莫不是这个?”

季凉若想了一下,不悦地道:“家贼难防!最近出那么多事,昨夜更甚,她今天就偷了我的东西,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历?”

“不关奴婢的事啊!”薰儿见她不高兴,怕被牵连,着急地道。

季凉若转身往外走,叫外面的丫鬟:“去问管家东月是不是出门了!叫人到处搜一搜,把她给我找出来!”

然后领着捧书和薰儿离开。

汪公公站在假山下看着她们,满面疑惑。

第139章 最不能依靠

王府的监牢分为三层,地上一层,地下两层。地上为天牢,可见日光;中间为地牢,不见天日;最下为水牢,宛若地狱。

进去的只有秦云遥、季凉若、秦云薇、莫言,薰儿和捧书站在门外等候。

季凉若见牢里牢外都有侍卫把守,问秦云遥:“你常关人?”

“不常。”秦云遥说,“他们本是巡夜的,每个王爷都配备。但我不喜欢人半夜走来走去,走得乌烟瘴气,就干脆让他们来练习怎么管牢房。”

她不明白王府修监牢来做什么,他说:“王府不是生来就是王府的。太祖开国时与晏氏争夺天下,挟持了对方家眷,交给一位将军看管,这里就是那将军的府邸。将军修了天牢来关人,后来缉拿余党,又修了地牢和水牢。”

季凉若听着,好半会儿才说:“先皇怎么让你住这个地方?”

秦云遥一笑:“先皇是让我住云阳那座的。我嫌那边进宫太远,看到这座园子空着,就要了来。”

穿过天牢,来到通往地牢的大门。大门上是厚重的木门,上面没有任何缝隙,外面的光要照进去根本不可能。

侍卫将木门打开,出现一道楼梯,墙上挂着油灯。

远处传来尖锐的叫声,季凉若对秦云薇道:“好像是那鹰。”

秦云薇点头,看见两个侍卫走过来,让到一边。楼梯上没有供秦云遥轮椅行走的斜坡,只能由两个侍卫将他抬下去。

到了下一层,闻到沉闷的空气,有发霉和腐朽的味道。

秦云遥让侍卫先带他们去看猫头鹰。

猫头鹰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鸟笼里,看起来也是一个牢房。鸟笼放在地上,笼顶有铁链悬着,铁链从房顶垂下,似乎可以将这硕大的笼子吊离地面。

“我一直不明白这个牢房干什么用,看样子是为这小家伙准备的!”秦云遥的手指弹了一下笼子,发出清脆的铛铛声,听起来这笼子是铁做的。

秦云薇靠近看了一会儿,问:“是那只吗?我记得它腿上绑着东西,和信鸽身上的信筒一样。”她本来防着季凉若,但刚刚东月的话已经说明季凉若不再是太后的人,她也就不遮掩了。

“有。”秦云遥从腰带里拿出那张纸给她,“里面有这个,你能看懂那些字吗?”

秦云薇打开看了看,摇头:“不懂。”

“好像是只有细作才懂的符号,不是什么外邦文字。”季凉若说。

“那只能找东月了。”秦云遥道,“不知她会不会招…”

“太后是以利诱她,想让她倒戈应该不难。”季凉若说。

三人便去看东月。东月被关在一间牢房里,趴在地上还没醒来。

秦云遥叫人用水将她泼醒,她睁开眼,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看清牢房外的人,眼神愤恨起来:“你们想做什么?”

“你现在已是阶下之囚,要做什么还不是本王说了算!”秦云遥道,“想活、想活得好,你可知要如何做?”

“如何做?恕奴婢愚昧,不知道!”东月撇开头。

秦云薇低下头,展开那纸条,翻转给她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她抬头看了一眼,冷笑:“要我投靠你们吗?那我宁愿死!”

“太后能给你什么好处?”季凉若问。

“太后说,解决掉你们这些乱党、天下太平,就封我做皇妃…”她苦笑,“我知她的话可能变卦,但也有希望。投靠你们?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本王可以保证你活得好好的。”秦云遥说,“皇妃做不了,但会有皇妃的富贵,且比皇妃自由!”

“你说了算吗?怕是要秦云煌开金口吧?”她冷哼,“世界上最不能依靠的就是秦云煌!他一谋反,自己跑了,母亲、姐妹、妻儿…全都不管,全都抛在帝都,全都惨死!他的至亲尚且如此,我们这些又算什么?再有事,不是尸骨无存了?!”

秦云遥沉默了一会儿。秦云煌也未料到太后会那么狠,会直接杀人,他自然是以为自己跑了,他的生母、同胞姐妹是会被囚禁、被用来做人质的…哪知…

等等,她说“妻儿”?乌纯郡母子不是跟着云煌走了,哪来的妻儿?难道是——

秦云遥伸手握住牢门:“什么妻儿?”

“乌王妃没走?”季凉若急问。

东月笑起来:“你开什么玩笑?男人会只有一个女人吗?不过,想来二王爷一定是非常爱乌王妃的,别的人都不带走,唯独带走了她…”

“二哥有孩子留下?”秦云遥问。

“一个男孩!”东月说,“他离开时,那孩子还在腹中尚未出生…若活着,四岁了吧?”

季凉若听见这事,有些难受,离开这牢房,久久说不出话来。难受的不是那么小的孩子被害,毕竟她已知道云葭的遭遇。难受的是…

“二王爷有侧妃?”她问秦云遥。

“没听说。”秦云遥说,“估计只是侍过寝,应该没给名分。”

季凉若咬了咬唇,道:“我以为他十分喜爱乌王妃呢。”

他瞧她一眼,笑道:“是十分喜爱,但不妨碍他有别的女人吧?”

她一愣,倏地看着他:“可是…爱一个人不是该一心一意吗?他…我见他对乌王妃那般好,彷佛容不下一粒沙…”

“你什么时候见过?”

“就、就那日,我被皇长孙缠着,伺候乌王妃午宴…”

他想起来,想起不久母亲香消玉殒于火海,有些痛。

“他们的事我哪里清楚?”他一会儿才道,“他待二嫂是十分尽心的,若二嫂伤根头发,他也会怒斥山河。但他不只二嫂一个女人,这是事实。”

季凉若低着头,闻着这牢狱里死气沉沉的气味:“你们男人…可以分得那么清吗?还是,花心是天性?”

他抬起一只脚踩在地上,后面的莫言顿了一下,发现轮椅推不动,停了下来。

第140章 如愿

他仿若莫言和秦云薇不存在,抬头看着她:“我不是他。我不知他如何想的,但我不会像他那样。不过我想,若二嫂不准他那么做,他应该不会那么做的。说到底,有时候男人做错事,是你们女人自己造的孽。”

季凉若听着这话,不能理解。爱一个人就该一心一意,说这种话就是推脱!她心中不怎么畅快,但他说“我不会像他那样”已是一种承诺了,也就压下那心口的难过,不去东想西想。

到底,他是在自己警告别作孽呢!否则,他犯了错,就怪不得他了…

沿路返回,走到地牢另一头,看到了关在另一间牢房里的刺客。他坐在角落里,低垂着头,凌乱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双眼如炬。

秦云遥问守在门口的侍卫:“怎么样?”

这刺客功夫很好,不能像东月那边任他自生自灭,所以有两个守卫把他守着。

“他什么也不肯说,就一直坐在那里。”侍卫答。

突然,那刺客站起身,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季凉若和秦云薇才看见他手脚上都锁着粗大的铁链。铁链嵌在墙壁里,随着他向前走,铁链慢慢绷紧,当他走到牢门前一步,再也走不动。

他手腕使劲扯了扯,想将手伸过来,但无能为力。

“你是谁?”秦云遥问他,“谁怕你来刺杀本王的?”

“我的剑…”他抬头,满脸沧桑,稀疏的胡渣下可见原本俊朗的面容,“剑还给我。”

“是‘剑在人在’的剑客?”秦云遥看着他,“其实我是最敬佩你们这些侠客的。”

“你父亲毁了整个绿林、整个江湖!”他手一使力,拉着链子哗啦作响。

秦云遥眉微蹙,像是想到什么事:“我记得当年劫狱的李清泉也是剑士——”

他蓦地想到脖子上原本属于凉若的木佩——“凉若清泉”,也有“清泉”二字。

凉若听到他的话,也突然想起昨夜这刺客问她叫什么,不禁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对方。难道,她和他有什么联系吗?他是一个刺客呀!

秦云遥甩甩头,看着那被四条链子锁住的男人:“想要你的剑?那你最好老实招供,是谁派你来!”

男人的眼中闪过悲伤与倔强,扭头看着季凉若:“你叫什么名字?”

“我…”季凉若有些害怕,退了一步。

秦云遥伸手将她拦到身后,吩咐侍卫:“让他说!不说就用刑!”然后轻声对凉若道,“我们回去。”

“好…”凉若点点头,去推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