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是重点?”季凉若一时六神无主,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大劫过后,能在一起不就是最好的了吗?

秦云遥看着她,突然无奈地叹气,一把将她拉到腿上,自责地低语:“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终于明白他是怎么回事,琢磨了一下道:“算日子是出事那两天怀上的,你离开后才发现,不然我一定想法告诉你。那种情况下,你若知道这件事,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了。”

他手紧了紧,哑声道:“你们没事就好。不过,只为了你我也是能坚持的,无论什么情况。”

她感动地靠在他怀里,不想说话,只静静地依偎着。刚过一会儿,她就站起身,他手一空,下意识将她抓住:“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她摇头:“没事,我怕你不舒服。”

“几个月了,好得差不多了。”是还有些疼,但他宁愿疼,也想抱她紧一点。

“我们去看看瑞雪。”她说。

他犹豫了一下点头,她就推着他进屋。

莫言坐在床边给瑞雪擦汗,她背上的箭还没敢拔出来,血不再流,人却陷入昏迷。

“爹什么时候能回来?”季凉若忧心地问。

秦云遥听这称呼,知她已认了父亲,自己便也顺着她认了:“岳父功夫好,快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风声,接着是脚步声进屋。

季凉若扭头,就见李清泉背着一个大包袱进来了。

“爹!”她急叫一声。

李清泉擦擦头上的汗,走过来将包袱打开,道:“打点清水来!”

莫言马上答应,转身就将水打了进来。这里李清泉从身上摸出一壶酒,拿了桌上的茶杯盛酒,将药一样一样摆出来,就去拔箭。手握住箭杆,他停住,扭头看着季凉若:“凉若,你先出去。”

季凉若摇头:“我没事,我不怕,你快些吧!”

李清泉见她坚决,也不再强求,自己以身挡住她视线,猛地将箭头拔了出来。

“啊——”瑞雪尖叫一声。

李清泉马上将药按到她伤口上:“你忍着点,你师父不在这里,只能先如此…”

瑞雪痛得呜呜直哭,好一会儿才道:“那我肯定活不了了…”

“你别说话!”李清泉道。

她又呜咽了两声,手伸到空中,想要抓住什么:“莫言…”

“我在!”莫言忙抓住她。

她挣扎着回过头来,李清泉不知她要做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按着她伤口,助她一把。她望着莫言,虚弱地一笑:“你好好看看我…”

“我看着呢…”莫言哽咽地道。

“我若死了…你可要记得我多美…”

“你不会死…”

“以后…找夫人…别找比我美的…我会瞧不上你…也别找太…丑的…”

“你别说话了。”李清泉知道阻止不了她,却还是低声说着。

她紧紧地抓着莫言的手,哭道:“莫言…我喜欢你…”

“瑞雪!”莫言的眼咻地湿润,两滴泪不受控制地落到她手背上。

“只有一点点…”她补充,然后闭上眼昏了过去。

只有一点点…

不是一点点。

只是,她要死了,能说出口的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让他知道她喜欢过他就好。多了,会让他今后牵念,难以释怀…她死了倒死了,但他还有一辈子,怎能给他添麻烦?

李清泉拿了人参片塞进她嘴里,道:“我们现在去一展阁,明早他们有货出城,我们随车队走。”

“安全吗?”秦云遥问,“可别暴露了。”

“展容会亲自去,应是能躲得过的。”

-

他们连夜到了一展阁,翌日一早就随展容出城。

展家货物值钱,虽然朝廷禁绝江湖,劫匪之类不可能再有,但他们也怕遇到“万一”。镖师这一行已随着江湖的消失而消失,他们只能自己养了身强体壮的人做护卫,每辆马车配两个,一个随车夫驾车、一个待在车内,轮流换位。莫言和李清泉就混在其中两辆车内,紧跟在展容的车后。

秦云遥、季凉若、瑞雪坐的展容的马车。展容的马车很大,昏迷未醒的瑞雪躺在最后面,季凉若和秦云遥坐旁边照顾,和前面用帘子隔开来。

到城门口,守卫正挨个盘查。展容掀开车窗帘看了一眼,闲闲地等着。因有几辆车装着货走前面,就查了好一会儿才到她这辆。

外面叫下车,她朝胭脂使眼色,胭脂就移到门口,将用碎玉珠子编的雕花竹门帘卷起来:“哟,干嘛呢?”她娇声问。

“今日上头有命令,凡是出城的车马行人,都要严加盘查!”

第239章 莫负相思意(3)

“上头?哪个上头?”胭脂趾高气扬地问,“周将军?”

“当然是周将军!”他们自然听周将军的,至于周将军有没有听别人的,他们哪里知道?

“哼!既然如此,那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这可是展家的车!车上可是周将军的夫人展大小姐!”

守卫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可将军说了,全都要查…”

“那就让他们查吧!”展容突然愤怒出声,抓起矮桌上的一件东西就丢了出去。

“哎哟!”那东西擦过胭脂的脸,胭脂头一偏,忍不住痛叫了一声。

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扔出去的居然是一个翡翠杯子,现今已成碎片躺在地上。

“小姐,你可别生气!”胭脂放下车帘,转回来劝展容。

展容冷笑道:“有什么好气的?查!让他们查!赶紧查了,别耽搁我时间!也不知又闹了什么事,要这么折腾人?将首饰盒、胭脂盒,一样一样打开,让他们看个够!”

外面的人见她如此,却是不敢查了,但也不敢放,就让人去请周袭君来。

周袭君赶过来时,这边冷得寒冬一样。他走到她马车边,撩起车窗帘看进去:“容容?”

她扭头看着他,笑道:“他们不敢查,你就亲自来啊?”

他一笑:“皇上的旨意,总不会徇私。这样,让我查查你这辆车就好,别的就不管了。”然后就放下窗帘,到前面打起门帘要进来。

“你上来做什么?!”展容一惊,移到门口挡住他,“四周都是人,你让别人怎么想?”

“不让我上来?难不成真有鬼?”他笑,抓住她的手,“那你下来,我独个儿在里面检查。”

展容甩开他的手,退到里面,对胭脂道:“你下去!”

胭脂默默地爬下去,周袭君钻进来,挨近她坐着,看见她背后的帘子,伸手要去揭开,她猛地抓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他眼移到她脸上,突然反手抓住她,将她压到座位上就吻了起来,越吻越烈,甚至将手探到她衣襟下。

胸尖被他一碰,传来一阵颤栗感,她低叫:“你别!”

他停住,仍是不舍地揉捏了一阵,在她脖子上咬了咬,苦笑道:“想想怎么报答我。”

“…”

“别忘了我有武功,耳力比你好,一丝呼吸也能听见。”他坐起身,整了整衣服,转身下去了。

展容呆呆地坐在原位,出了城也不知道。

到了安全地带,见了接应秦云遥他们的人,她放下他们,便去办自己的正事了。

秦云遥他们上了别的马车,直奔秦云煌的驻地而去。沿途叫了大夫给瑞雪看伤,却是高烧不断,一直未醒。

-

秦云煌又已退守望城,一路过去都是尹驸马的营寨。士兵过处,百姓饱受困扰,已有些怨声载道。

因秦云煌现在只守不攻,所以大战还未开始,天下还算平静,他们也能快速地到达驻地。秦云煌原本在这里,但说望城有事,前两天又回去了。

驻地离望城还有几百里,莫言带着瑞雪先行过去。季凉若经不起舟车劳顿,休息了两天才慢慢地赶过去。之前赶路还怕被朝廷的兵马发现,现今不怕了,心也安下来。

望城防御极强,瓮城都有好几重。城内驻满士兵,却并未骚扰百姓,相反还处之愉快。想来秦云煌知道得民心的重要,在这上面是有规矩的。

坐在马车里,季凉若看着外面染着硝烟的平静,问秦云遥:“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快了。”他说。

李清泉看她一眼,本不想说,但还是说了:“你平安回来了,王爷便会去帮二王爷了,一定势如破竹。”

季凉若微微一愣,原来…

她有些感动,看着秦云遥:“若我有个意外,你难道谁也不帮了?”

他不在意地笑道:“天下没了你,乱了又如何?”

李清泉一听,心中堵堵地难受。若是当年,他一定鄙视这种将女人排在天下之前的男人。但这女人是他的女儿,他倒满意了。若秦云遥先顾天下再顾凉若,他还怕不会答应…

如愿,当年你爹地下有知,一定很想杀了我吧?

-

望城中央有条街名“打铁街”,两边各有一排房子,一边全是铁匠铺,另一边则是铁匠铺的家。当然,这是曾经。

因各种原因,这些年铁匠的生意并不好,早已荒废。秦云煌到这里后开始铸造兵器,倒又重新利用起来。铁匠铺后有一片宽敞的空地,已成练兵场。这边锻造武器、商讨战事,对面则住人,大多是家眷。

秦云遥在这里有房间,季凉若先随他回房休息了片刻。然后他去找秦云煌,她则去看瑞雪。

瑞雪住在青衣居士房中,青衣天天就为她的伤势冥思苦想。还好,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季凉若到的时候她又睡着了。不过,见她脸色尚佳,她放心了不少。

“就看孩子保不保得住了。”青衣在旁边一叹。

季凉若一惊,扭头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谁知道…”青衣摇摇头,“她自己都差点死了…我尽力吧!你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季凉若听话地走过去,青衣把住她脉,闭着眼思索,一会儿后道:“你还不错,没有事,就是有些劳累了,有点动胎气,我给你开副安胎药…”说着就提笔写药方。

“谢谢居士。”

青衣药方写了一半,外面就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奴婢打扰居士。”

“何事?”青衣头也不抬地问。

“四王爷叫我去请王妃,听那边丫鬟说她来看雪姑娘了,我来问问,四王妃在不在?”

“在。”他答,对季凉若道,“你去吧,我叫人熬好送你房里。”

“不用那么麻烦,我一会儿还来看瑞雪。”季凉若向他福身,转身出去。

外面丫鬟看见她,福身道:“见过四王妃。”

“四王爷有什么事?”她问。

第240章 莫负相思意(4)

“四王爷有什么事?”她问。

“四王爷让奴婢来带您去二王爷那里。”

季凉若心下微微一愣,很怀疑是四王爷让她去,还是二王爷让她去。云遥因她未帮助秦云煌,秦云煌想要利用她去要挟也说得过去,但他应当不会如此笨才是…

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走到门外的确听到秦云遥的声音,她才安了心。

丫鬟领她进去,却未看到他们人影。

“弟妹来了。”隔壁屋里传来声音,秦云煌推着秦云遥走了出来。

季凉若看着秦云煌,有些认不得了。她本来就没见过他几次,记忆中只记得他对乌纯郡笑的样子。现今,他面孔几乎是黝黑,双目炯炯有神、英姿勃发,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这个叛贼在叛变这么多年还没成功的情况下应该是十分苦恼、暴躁而冲动的,谁知,他却似胸有成竹、立过大功一样。

“这就是四弟妹?”他问秦云遥。

季凉若脸微微一红,福身:“见过二哥。”他既叫四弟妹,她也不叫“二王爷”那么生疏。

“快别多礼!”他忙道,他们已停在桌边,他吩咐丫鬟,“扶王妃过来坐。”

丫鬟急忙动手,将她扶到桌边坐下。

秦云煌略微打量了她一下,扫过她的肚子,对秦云遥道:“恭喜四弟了!孩子什么时候生?”

“还有两三个月。”秦云遥浅浅笑道,想到那一日,他突然有些无措,手指忍不住摩挲了两下。他和凉若的孩子?多美好。

丫鬟上了茶,秦云煌道:“去看看王妃好了没有。”

季凉若不知何事,看了一眼,并未多问。秦云遥却对她道:“二嫂半个月前为二哥添了一个孩子,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她忙对秦云煌道恭喜:“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秦云煌笑道,“但愿下一胎是个女儿。”

“谁还要生女儿?”乌纯郡声音娇滴滴地传来,人也走了出来,和他刚刚出来的方向相反,想来该是一边书房一边卧房。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抱着襁褓,一个就是刚刚进去叫她的丫鬟。她看到季凉若,惊讶地走过来:“你也有喜了?恭喜四弟了!”

“谢二嫂。”秦云遥道。

她和季凉若寒暄了两句,转身接过襁褓,将孩子给大家看:“刚刚吃了东西,睡着了。小孩子就是没烦恼,吃了睡、睡了吃…”

季凉若听她的话,猜刚刚秦云煌说的准备好没有,定是她在给孩子喂奶。

她看得喜欢,伸手碰了碰孩子的脸。那触感,软得不可思议,真怕一下子碰坏了,忍不住忧心起来:“孩子出生这么柔弱,想起来可真害怕。要是我,肯定都不敢碰了。”

乌纯郡一笑:“到时候你舍不得放手呢!”

她将孩子交给丫鬟,丫鬟抱着孩子进了屋,她也在桌边坐下来,拉着季凉若的手:“我知你是怎么回事。我生籍儿前也总是东想西想、担心这担心那,但其实真没必要!而且你比我那时候好,我那时身边只有奶妈是生过孩子的,但和她们不亲,她们也顾忌身份,到底好多话不能说、好多烦恼没法解决。你现今住这里,我和问心都生过孩子——”她突地一顿,瞟了秦云煌一眼。

季凉若也悄悄地看了一眼,见秦云煌脸色有些沉。

乌纯郡继续道:“你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们,我们都会告诉你的。”

季凉若点头。

半个月后,这孩子满月,也小小做了一下满月酒。

满月酒之前,秦云煌回屋,正遇乌纯郡给孩子喂奶。他眼底闪过热气,屏退众人,凑上去:“是不是也该赏我一口了?”

“你烦不烦!”乌纯郡羞窘地低叫,躲开他,喂完孩子就急忙拉好衣服。

他却还是将她按住,扎扎实实一个长吻才放开,却有些气息不稳了。

“想死我了…”他喃道。

她脸一阵红,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羞得说不出话来。

他却哈哈一笑,倒在床上,邪气地望着她:“本王不是急躁的人,不能真一个月就累你。你多休息两天,我再向你讨!”

她伸拳打他:“没个正经!你还想做皇帝呢?皇帝有你这样的吗?”

“唔…昏君就这样。”他闭眼装死。

“你要做昏君?”她笑问。

“你要我做我就做。”

她一嗤,倒是掩不住甜蜜。

他翻过身,看着旁边的儿子,道:“我给孩子取名‘定安’,你说可好?”

“定安…”她想了一下,“好啊。”

定安,多么明显的喻意。天下,终于要安定了吧?

“过两年再生一个女儿,就叫‘太平’!”

“不生了!”她恼道,“痛死我了!你要要,叫别人生去!”

他一听,恼了,翻身将她压住:“你再闹?!”

她使力推开他:“起来,和你说正经事!”

他坐起来,她扯平衣服道:“问心那孩子,你也给改个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