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其实本来很是平静,只是最近新安郡王要满十二岁了,太子妃开始着手准备他殿里贴身侍候的宫女,整个东宫的少女们除了太子名下的女人与新安郡王的姐妹们,其余的妙龄女子们通通春心荡漾了起来…于是新安郡王面对着宫内越来越多热情如火的妙龄女子…这孩子终于提前走向了青春叛逆期,被逼往宫外跑了。

新安郡王本来是扑买盆花,哪知道意外得了进宅子,立时便想到了置个私宅,当作偶尔放松的秘密之地,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像梁昭业这种与宫中有干系的人尤其在他的防备之列,被那小少年用眼神‘关怀’了片刻的梁昭业只差磕头如捣蒜的保证自己不会传出去了。

反倒是身为漕帮之子的聂震,与皇室权贵甚少瓜葛,新安郡王对他及他身边一众人等倒非常亲民。

话说太子府幕僚替新安郡王设计的外在形象便是年少聪颖,亲民爱民,为民所想。朱厚鲜少出宫,今日正好有机会一展所学,倒将这一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几乎让聂小肥感动的快要下跪长哭了。

——郡王爷怎么能比他家少帮主更悯下怜小呢?简直没有天理了!

聂小肥侧头瞧一眼聂震,再对上新安郡王温润的眼,眼眶便瞬间红了。

其余的三个人,聂震年纪阅历到底搁在那儿,声色犬马,识见广博,练就了一双慧目,面上诚惶诚恐,心里作何想无人能知。

秦苒来自一个对国家领导人不曾顶礼膜拜的时代,虽然经过了秦高氏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又经过了本朝十数年的全面教化,依然没有将她彻底洗脑…于是她行过礼之后致力于研究新安郡王身上珠罗玉佩,暗暗估量那价格,改改眼馋。

人穷的时候,对宝石珠玉等难免露出几分馋象,就好比饿的狠了见着食物便不自觉要吞咽一般,实在是一种正常的生理反应。秦苒在漕河上豪放惯了,对温婉含蓄这种美德所学甚少,一时还不及掩饰。

靳以鹏则心中所想:新安郡王瞧着虽然长的不错,可若他不是太子的亲生儿子,而是漕河上汉子粗长粗养长大的少年,又哪里会有这般矜贵的居高临下的眼神呢?

靳大公子在清江浦一向横冲直撞惯了,被靳良雄扔到高邮坛子里锻炼了数年,碰上拼爹胜过他的,除非此人有真本事能让他折服(如聂震),其余的总要被他在心里暗暗贬低一番,以此来增加他的自信。

梁昭业带着梁安垂头丧气而去,他不知道梁冠伯下朝之后听到他往延平坊要宅子以后,直接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初送这宅子的政敌在朝堂政治风波上受到强力打压,已经致仕回乡,能留得一条命,总归不错了。他心中暗喜自己当初被梁昭业那出闹剧所救,躲过一劫,如今官途如旧。这两个月一直努力在朝堂上减少存在感,免得让御史言官揪出他与那未结成联盟的政敌有过一腿,影响仕途。一时里在书房来回急的转圈,派了数人前往延平坊,又怕大张旗鼓之下引的人人侧目,那些前去追梁昭业的家仆们都经过了乔装改扮。

等到梁昭业进了梁府大门,早被家丁拿下,扭送到了梁冠伯面前,不及他拷打,梁昭业便将事情经过一一道明,连那宅子如今在新安郡王手里都讲了出来。

——筒子你的保密意识也太差了些!

梁昭业理直气壮的想到,他当初向新安郡王发誓不会告诉旁人,但祖父梁冠伯乃是梁家掌舵人,岂是外姓旁人?

梁冠伯听到新安郡王新的落脚点,只觉这消息颇为有用,但瞧着眼前跪的似乎连骨头都没有的梁昭业,他不禁长叹一声,对这孙子又爱又恨,不知如何是好。

这小子纨绔是纨绔了一点,但是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梁昭业莫名其妙被扭送到梁冠伯书房,又莫名其妙被放了,才自由了几天,又被关了禁闭,这次为期三个月。

他咬着牙想,又是聂震这厮害他如此!

聂震假若能听到,定要高呼:我是冤枉的!

不过此刻,他带着三条尾巴从延平坊宅子里出来,沿着大街漫无目的走,倒像谁家出来赏花踏青的公子哥儿,济济闹市,意态悠然。

秦苒怀里还抱着那玉枕,背上包袱里是换洗衣服,与靳以鹏并肩而行,小声议论。

“以鹏哥哥,我们今晚住哪里?”

靳以鹏对聂震有种莫名的信任感,不知道是不是从他强大的赌技里得到的信心,也压低了声音答她:“…只要跟着少帮主,想来定然不会露宿街头!”

你已经选好主子了吗?

秦苒对他骤然加强的‘奴性’表示愤慨不解,一个人怎么能对另一个人盲从拜服到这种地步呢?

不防聂震抬脚便进了路旁的一家万家茶肆,坐下吃了热热一碗茶之后,便下了逐客令。

“…我原还想着,能在延平坊多住些日子,这才留了两位住了下来,只是如今聂某也身无分文,要流落街头,还望两位自行另觅他处。”

这个逐客令下的比较委婉含蓄,换成白话就是,如今我也泥菩萨过江了,就不再做善事收留你们两个了。

秦苒在桌下伸手摸摸怀里暗袋里的银票,感觉到它的存在,安全感不由大增,当下便要拉着靳以鹏抱着玉枕道别,哪知道靳以鹏看出她的离意,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向着聂震坚定道:“当初是少帮主收留了我,(此人脸皮向来奇厚,明明是卖身)如今少帮主有难,我们兄妹自然要留下来与少帮主共渡难关,岂能轻言离去?!”

秦苒在桌下反手握住了靳以鹏的手,在对方感激她支持自己行为的目光里,缩回手狠狠的朝着他腰间的细肉掐了下去…

靳以鹏“嗷”的一声惨叫,跳了起来,面红耳赤,指着秦苒“你…你…你你…”了半天,最终下了一句十分凶狠的评语:“妹子你再这样铁定嫁不出去!”我都不会牺牲自己收留你,更何况别的没有交情的男人?

这妹子太泼辣了有木有?!

泼辣妹子秦苒顺势站了起来,便要拉着靳以鹏的手离开,“少帮主手眼通天,这区区小事难不倒少帮主,倒是我们兄妹二人拖累少帮主了,这就告辞!”

聂震唇边绽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来。

从来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踩高捧低,逢迎拍马之辈,原是意料中事。

靳以鹏则像被针刺了一下似的猛的又往后一跳,眉毛倔强的立了起来,神情间透着被强权所逼又不甘不愿不肯屈服的意味出来,最终苦苦央求她:“小苒,苒娘,妹子…咱就留下来吧?至不济你还有一百多两银子呢,拿出来先应应急?”

秦苒,咬牙切齿的:“以鹏哥哥…”别逼我出狠招用暴力来强迫你!

后者完全没听懂她的潜台词,欢天喜地只当她默认了自己的决定,扑上前来恨不得朝她摇几下尾巴:“我就知道小苒最体贴人最温柔…”

秦苒无力: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吗是我吗?

聂震优雅起身,笑语谦谦:“既然秦姑娘身上还有银子,不如这顿茶钱你请?”

秦苒肉疼的捂紧了荷包,眼睁睁看着聂震施施然往外去了,聂小肥颇具深意瞧她一眼,紧随而去。靳以鹏紧追两步,又为难的回头,等着她速速交了茶钱追过来,此情此景,怎一个怒字了得!

脑残粉与怀疑论者的对决

14

“靳以鹏——”

大清早的西市贾家客栈里,一声少女的暴喝声惊醒了还在睡着的人们。

客栈二楼东梢间的门开了个缝,探头探脑伸出来个鬼祟的脑袋来,左右看看,被正当门一双半旧的鞋子给吓住,不及缩回头,耳朵便被一双纤手拧住。

“轻点…轻点妹子…大家…大家都看着呢…”

仪表堂堂的少年弯腰拱背,配合少女的身高以免耳朵被拧下来,嘴里则忙不迭讨饶。

秦苒拧着靳以鹏的耳朵进了隔壁房间,回手将门踹阖,虎着一张俏脸坐在床上,目中含冰紧盯着靳以鹏。靳以鹏在这种目光之下心虚的缩了缩脑袋,面上堆叠起笑来,上前陪礼:“小苒,苒娘,妹子你别生气,我这不是为了那三千金吗?”

…这是什么逻辑?

秦苒肝火越烧越旺,若非眼前之人是靳良雄亲自托付给她的,此刻早受了她十几记窝心脚了,最好是再将其人扔到漕河里清醒清醒!这家伙起初是为了替她筹金子,可是自遇上聂震,便跟发烧友遇上偶像似的无条件崇拜…连带着偷了她的银票。

自从延平坊出来之后,靳以鹏便大包大揽带着聂震主仆住进了客栈,付银子的自然是秦苒。她万般无奈之下将玉枕当了,也才当了一百多两银子。

她本来想着,取之于聂家,还之于聂家,也不算心疼,但是…一百多两银子对于铺张惯了的聂震来说…还不够他三五日的正常开销。

这货出门必带着靳以鹏,秦苒有幸跟着出去过两回,但见其人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对着沿街各处的关扑场子指指点点,对激动的满脸通红的扑买者们煞有其事的点评,最可恨靳以鹏狂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回来还要在房内再三回味并作笔记。

就凭他的狗爬字!

秦苒心里的小火苗一度燃烧的非常旺盛,但忍了又忍,眼睁睁看着当玉枕的钱就这样流水般花出去,展眼没了,她又拿出几两碎银子,还不够聂震在丰乐酒楼吃一顿的…一直到今天早晨,她爬起来找不到自己存的那一百五十两银票,略一回想,便知定然是靳以鹏动的手脚。

昨日靳以鹏亲自带了一套衣服来送她,只道是他在成衣店专为秦苒扑买所得,枉了秦苒当时看着他一身小厮衣服,感动的半日说不出话来,二话不说就转到房内屏风后,将这套衣服换了下来…旧衣暗袋里装的银票便忘了取出来…

靳以鹏打躬作揖陪不是,秦苒正在气头上,抬脚便踹了过去,“死开!你跟着姓聂的去混吃混喝好了。我就算是乞讨…我也要回清江浦…”这混蛋太气人了!

房里的吵闹声隐约传到了对面房里,聂震饶有兴致的竖起耳朵来听,唇边笑容清淡无害,全不因着自己大手大脚花掉了秦苒的银子而有一丝愧疚,纯然看笑话的口吻:“…这小两口…不过不对啊,那秦家小娘子中意的不是二弟吗?”

聂小肥摆弄着房里伙计刚送上来新出炉的点心,摆好了端到聂震面前,如实回答:“我瞧着,秦家小娘子中意的倒未必是靳…”

聂震拈了片琼酥叶,嚼的脆响,又觉无趣,遂换了块桂花糕来吃,“她中意的是谁我不管,不过她爱钱的模样儿真正令人可恨!”半块桂花糕被拈成了碎渣,洒到了点心盘子里,使得那些精烤细制的小点上面似蒙了层灰般令人生厌。

“端出去倒掉。”聂震的眼神变冷。

聂小肥“嗤”的笑出声来:“少帮主整治的她还不够?不但将那玉枕当了的银子花个净光,连她自己的银子也尽数搭上了。如今她身边大概也就只有几两散碎银子了,少帮主打算如何打发她二人?”

“打发?”聂震在聂小肥讨好的伸过来的脑门上狠拍了一记:“她那样的女子,眼里只有银子,用得着了千求万求,好话说尽,用不着了过河拆桥一脚踢开…再熬个三五日,大约便会带着靳家那小子走开罢。”

他生在富贵漕家,拜红踩黑的事情委实见过太多,自觉一眼便可看透人心,不过都是些存了私心的货罢了,有何区别?

秦苒房里,靳以鹏花了一盏茶功夫才将秦苒劝的面上坚冰有所融化,他四顾房内,见门窗紧闭,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盘膝小声劝道:“小苒你要听哥的,我走南闯北这几年,什么人没见过?”

秦苒讽刺道:“是从清江浦输到高邮,然后再从高邮输到清江浦吧?最后整个儿连自己都输了!”事实不容人否认。

靳以鹏涨红了脸,咳嗽一声,拍着她的肩语重心长的劝导:“妹子你想啊,哥会害你不成?”

秦苒修眉微掀,怀疑的眼神直逼到他脸上去。

靳以鹏大掌在脸上使劲搓摩了几下,只将他一张俊脸搓的更红了,这才打起精神接着劝秦苒。

“妹子你想,少帮主是什么人?眨眼间能输掉一座宅子,却能在关扑场一路赢回去,虽然都是些零七八碎的东西,值不了什么钱,可也说明他赌技惊人啊!我在清江浦原还觉得自己赌技非常,可是自跟了少帮主之后,才知自己素日竟是井底之蛙。上京关扑之风极烈,有多少人一夜之间暴富。我们若是跟着少帮主,何愁赚不来三千金?比起你我苦思钻营,岂不好上百倍?”

秦苒向来是个踏实勤干的,就算在漕船上喝酒耍钱,那也是为了拉近与漕船上汉子们的距离,好教他们不致轻看了她。今时不同往日,她自己纵然再缺钱,急需要钱,可是指着赌博来赚钱,这实在大大有违她的人生信条。况面前翘首企盼她答应的这只家伙又是赌博场上的惯犯,一日便输尽了八千两,她还没有从这深刻的教训之中回过神来,当下一掌拍在靳以鹏脑门上。

“我看你是被少帮主迷了眼,只觉他做什么都是好的都是对的。你怎么不想想,这几日依他的手腕,去街上扑买些财物来岂不是易事?为何非要想尽了法子要花掉我们的积蓄?我就不信他除了那座宅子再无别的落脚之处或者钱庄里没有存银?”

靳以鹏呐呐:“也许,少帮主这是为了考验我们是否诚心想学…反正他做的肯定有他的道理。再说这些日子的开销,可不是少帮主开口跟我们要的,而是我亲自奉上的…”

秦苒无语的看着极力替聂震开脱的靳以鹏,抚额长叹:这就是脑残粉啊脑残粉,遇到偶像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有了。都说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话错了。十个猪一样的队友也比不上一个平日智商不低但遇到偶像就晕头转向的脑残粉的破坏力啊!

许多事情,一但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此后许多事情便暗中生疑鬼。

秦苒自怀疑聂震别有用心,便时时处处留意聂震的眼神表情。

他对着桌上的菜皱眉头,表示这菜不够丰盛。

秦苒:魂淡啊眼看着要露宿街头了居然还敢嫌菜不丰盛?!

他对着街上的宝马香车目露笑意,秦苒便忍不住猜测,这厮难道在考虑拦住了那车扑买?…结果车帘掀起,车内女子容颜美貌,秦苒顿时愤愤:这厮竟然是个色鬼!火烧眉毛了竟然还有闲心赏美人?!

她默默观察,又暗中猜测是,要么就是聂震胸有成算,要么他就是个得过且过的纨绔。

至于他到底是哪一种…目前还看不出来。

不过这种猜测她是坚决不会跟靳以鹏讲出来的,不然又是一顿好吵。

如今她与靳以鹏每日便跟个乌鸡眼似的,当着聂震的面一团和气,若呆在一处关起房门来争执吵闹便异常激烈,谁也不肯退让半步,谁也不能说服谁。

他们的目标都是想筹措那三千金,可是有时候殊途倒未必能够同归。二人赚钱的路子全然不同,一个谨小实干,一个冒险激进,争执的激烈起来…到最后挨打的总是靳以鹏。

秦苒虽然有考虑过既然不能说服靳以鹏,便用拳头打到他服气为止。可惜每每打至一半,听着他的惨叫,便只得作罢。

靳以鹏自小容让秦苒,替她背黑锅的次数也不少,在外面虽然也是大少爷脾气,可是对这位妹子当真是又宽容又宠纵,倒比他家里庶母生的两位庶妹要亲近太多。又怜惜她自小撑起家中重担,平日在不良于行的秦博面前老成持重,全无飞扬跳脱之气,因此就算被她敲打几下,也只嗷嗷惨叫几声了事。

——反正这个妹子心是够软的,只要他磨的时日久些,她多半还是得听他的。

聂震冷眼旁观顺便当着秦苒的面大手大脚花钱,吃的买来尝一口便要倒掉,眼见着秦苒心疼的抽气,假作不知二人已经为银子吵翻了天,还与聂小肥打赌,看这二人何时分道扬镳。聂小肥则每日计算着秦苒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几时罄尽,“少帮主别急,只等到时候银子花光了,要睡到大街上去,他们俩人便会自行离开。”

秦苒暗中诅咒:这个糟蹋粮食要挨雷劈的家伙总有一天肯定会饿死在路边!

对一个勤俭惯了见不得浪费粮食的劳动人民来说,每一种浪费的行为都是可耻的。

这个可耻的家伙如今吃着她的喝着她的若非靳以鹏死命在桌下面拉着她的手,秦苒恐怕要暴走了。

花完最后一两银子的那个早上,上京的天气非常的晴朗,聂震擦完嘴以后,非常淡定的对着桌上的人宣布:“银子花完了。”

聂小肥早做好了离开这客栈的打算,背着包袱便站到了聂震身后,侍候他起行的模样。

秦苒绝望的想到,一百五十两离三千金差距太远,反正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跟着这位少帮主去睡大街。反正依他这副样子,露宿街头肯定不能容忍。

靳以鹏见秦苒竟然未曾提出要分开,欣喜异常的去客房拿了二人的包袱,下得楼来,拉着秦苒那只操劳了近十年的生满了茧子的小手,喜孜孜招呼聂震:“少帮主,我们兄妹定然跟着你!”银子花完了难道好日子就要来了?

聂震:“…”

聂小肥一脸凌乱的指着手拉手的俩个人,“我们要去睡大街,你们…你们真要跟着去睡大街啊?”心中暗暗叫苦,这两只要是不跟着,今晚他们就有热汤沐浴,高床软枕了,可是要是跟着这两只…难道今晚真要睡大街?

他们两个不是这些日子吵翻了天吗怎么会脱离剧情呢脱离剧情呢?不是应该马上与大少爷告别然后各走各路吗?死心塌地这种事…千万不能发生啊!

聂小肥内心狂喊不已。

仿佛是还嫌他们主仆脸上的表情不够精彩,秦苒重重点头:“既然以鹏哥哥发誓要追随少帮主,我作为他的护卫,唯有跟着他贴身保护了!”

能看到聂震脸上错愕意外的表情,秦苒觉得,就算靳以鹏这次走的是死路一条,她也一定要跟着走下去!

不为别的,就为了她那平白被花出去的一百五十两银子。

异性恐惧症患者

15

大相国寺的后面,盖着好些租赁的院子,花木扶疏,精致齐整,乃是大相国寺的产业,多是前来上香的香客,或者大比的举子,又或者在京中买不起房子但物质条件相对宽裕些的人家所住,也算是个居住人口素质不错的住宅区。

况又因着大相国寺乃是上京最负盛名的寺院,权贵名流,世家皇族都爱扎着堆儿的来,连带着大相国寺的房屋租赁业务也意外的红火,房源紧张,十分难租。

聂震身后拖着三条尾巴,敲响了大相国寺后面其中一座小院的门,半晌无声,然后…他抬脚以要将两扇门踹下来的气势狠狠踹响了院门…

秦苒心中喃喃,太暴力了!投亲靠友竟然做出土匪打劫的姿势来…也不知道他们一行会不会被扫帚给打出来?

靳以鹏的眼神里透着喜悦,得意的横了一眼与自己吵闹不休数日的秦苒,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瞧吧,我就知道少帮主有办法!

聂震踹的正欢,院门甚至有尘土簌簌下落,院门却忽然打开,聂震一脚差点踹到开门的男子身上。“这么喜欢踹门,下次来的时候索性把这两扇门卸下来抬回家慢慢踹…”

男人的口气很恶劣,瞧年纪约莫在二十四五岁之间,极瘦,颧骨高耸,双目深陷,面色苍白,似大病缠身的模样,见到聂震,一脸嫌恶。

聂震毫无怜弱之意的一把推开了挡在门口的男子,大步往里走,顺便丢下句话:“以后我住这里天天可以踹,带回家还嫌麻烦。”

聂小肥跟一尾鱼儿一般灵活从男子身边钻过去,紧跟主子步伐进了门。男子呆滞目光似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直看到他们主仆头也不回的闯了进去,再回头终于尖叫:“姓聂的你居然弄个女人到我家…”声音高亢而不可忍耐,显然正在暴怒的边缘。

秦苒为难的站在门口,不知要不要进去。主人家大搞性别歧视,她的脸皮尚未修炼到城墙的厚度。靳以鹏却不容她犹豫,紧拉着她的手拍开了挡在门口的单薄男子的身体,硬闯了进去。

身后响起了男子惊慌失措的声音:“…还是小两口?姓聂的你怎么能带人闯进来?”咬牙切齿:“我可没有空房给他们住…”

这院子从外面瞧着很小,但进来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竟然是个二进小院。只是主人家显然不是个适合打理院子的人,院子里的花圃俱都荒置,晾晒着许多药材,只留出行走的小路,一直向着后院延伸而去。

聂震头也未回穿过前院往后院而去,男子见阻拦不住,紧张的追了上去,大声嘟嚷:“…哎哎我这会可没钱…哎…你别睡我的房间…”

秦苒与靳以鹏进了后院,将整个院子转了一圈,才明白男子何出此言。

后院只除了一间药房一间干净的卧房,其余的都落满了尘土,久不居人。

聂震早霸占了那干净的卧房,男子高声抗议,聂震往他的床上一躺,闲闲拍拍空着的半边床:“小金,我不介意跟你一间房。”

男子嫌恶的往后退…一直退出了房门,聂震在房里放声大笑。聂小肥很淡定的将房里聂震不喜欢的东西都扔了出去,完全一对恶仆恶主。

这个被聂震气的炸毛的病弱男人,就是金三千。

按照秦苒原来的打算,等她挣到了三千金,再拜访金三千,可是如今事情峰回路转,聂震前来投奔的竟然是金三千,这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最出乎意料的是,金三千是个对女人深恶痛绝的男人,眼梢里瞄到女人都要嫌恶的后退几步,与院子里其他男人尚能正常对话,但视强住下来的秦苒为空气,性别歧视执行的告别彻底。

他整日不是埋首药房便是在院子里翻晒药材,又或者会被华丽的马车接走,回来以后便会将所赚的诊金往聂震手里一扔,转头便去忙乎了。这给了秦苒一种错觉,整日大吃大喝,又有了大笔银子开销的聂震仿佛妓院的老鸨,金三千则是出门接客的姐儿。

当日秦苒将院子里其余几间房里打扫干净,金三千自占了紧靠着药房的那间,考虑到他的性别恐惧症,秦苒自选了一间离他最远的房间。不过这二进院子也不大,院里花草长的比较疯狂,已高至人齐胸,就算二人出来进去,总有照面的时候。金三千某一日从她身旁走过,秦苒终于忍不住出手,一把攥住了这病弱男子的手腕。

金三千一张脸瞬时暴红,秦苒看的分明,绝非羞涩,乃是暴怒的前兆。

“先生每见了我便视若空气,好像我负了先生一腔情意,敢问先生,我可是欠了你情债未还?”

金三千挣扎之激烈,堪比被登徒子强扯着欲行不轨的黄花闺女一般惨烈,大叫:“放开我放开我,你这女子快放开…”叫声引的房里的聂震主仆与靳以鹏全奔了出来,只当发生重灾一般。出来看到这一幕,各松了一口气。

“小苒,你别把金先生抓伤了…”这是靳以鹏善意提醒。

这位金先生瞧着弱不经风又大病在身的模样,不比他皮糙肉厚经得起捶打。

聂震与聂小肥围观的兴致勃勃:“小肥,你说小金这憎恶女人的毛病会不会被秦姑娘治好?”这口吻俨然金三千是他家家仆。

“以毒攻毒吗?”聂小肥憨憨反问。

聂震拍着聂小肥的肩连连夸赞:“小肥你总算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