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算是明白了,敢情她刚刚那一下误打误撞,撞上了人家的暗号,拿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要被销毁的东西?

倒吸一口冷气,趁着里面的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小草拔腿就往顾盼盼的房间跑。

整个眠花楼也就段十一这一个客人还敢留宿,顾盼盼胆子也大,还坐在房间里给他弹琵琶。

“似是那姹紫嫣红全开遍,都不如卿这一处花娇艳。”

听着就是淫词艳曲,小草“啪”地推开窗子,直接跳了进去。

曲声停了,顾盼盼到底是段十一的红颜知己,见过大场面。虽然受了点惊吓,但是半声没喊出来,瞪了小草一会儿,就收了琵琶进了内室。

段十一揉揉太阳穴,颇为苦恼地道:“怎么大牢都关不住你啊?”

小草鼓着嘴巴,不满地道:“我要是老实呆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师父你过来看,我拿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段十一瞥了内室一眼,不耐烦地拎着小草的衣领往窗边走,一边走一边道:“你现在是嫌疑人,还敢逃出大牢那就是畏罪潜逃,赶紧给我回去!”

手里的瓶子都差点给他抖掉了,小草连忙抓稳了,挣扎着捞起他的衣裳下摆就往他裤腰上塞:“你好歹看看啊!”

段十一瞧着她这动作,脸都绿了,不管死活地将人推出了窗户,听见外面“呯”地一声,才深吸一口气将衣摆给放下来。

腰带上卡着个东西,也不知道她塞的什么。段十一没去看,而是进内室去将顾盼盼给哄了出来:“劣徒不懂事,没吓着你吧?”

顾盼盼笑得大方:“无妨。”

摔得灰头土脸的段小草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了看那紧闭的窗户,瘪瘪嘴,十分委屈地原路返回大牢。

他这哪里是重色轻徒弟啊,简直是不把她当回事啊。那李二狗跟她看不对眼,万一明儿开堂就污蔑她,她找谁哭去?

早知道还不如认长安城外的大奶牛当师父呢,起码还能喝牛乳。

去他大爷的段狗蛋!

一边骂一边往回走,走到半路想起牢里的声音说的带烧鸡,小草还特地跑回自己和段十一住的院子里,把段十一放着的烧鸡给偷了,气愤不已地钻回大牢,顺手将墙给填上。

“谁要的烧鸡?”火气大得很,小草直接嚎了一句,然后坐在草堆上开始自己吃。

睡着的狱卒被她嚎得翻了个身。

旁边的牢房里有锁链的响动声,接着就有个睡意朦胧的声音道:“我的。”

小草看也没看,推了推盘子,那人从栅栏里伸手过来,刚好可以拿着吃。

“头一次看见越狱了还当真回来的。”黑影慢悠悠吃着烧鸡,好像是终于清醒了:“我是睡了多久?世道都变了。”

“你以为我想回来啊?”小草气急败坏地道:“还不是有个混账师父,见死不救就算了,还在自家徒儿身陷牢狱的时候喝花酒!”

黑影“嗤”地笑了一声:“这样的师父可不好。”

“是啊。”小草鼓嘴。

“那不如你来做我的徒弟吧。”

这话说出来,小草才终于扭头看了看旁边:“你是谁?”

黑影拿了个鸡腿慢悠悠地道:“犯人。”

废话,被关在这里的不是犯人还能是谁?能说这话的都是不想直说的,小草也懒得问,哼哼了两声就继续吃烧鸡。

“看你气的这样子,你师父是谁啊?”黑影吃得舒坦了,话也多了。

小草磨牙:“我师父是又好色又流氓不务正业不顾徒弟生死只会耍帅的混账!姓段的,叫狗蛋。”

黑影顿了顿,想了很久道:“这个名字倒是未曾听过,不过看你的衣裳,应该是六扇门的。可知道一个叫段十一的捕头?”

第4章 查真相

“…”

敢情段十一的熟人还真是全国连锁,连大牢里都有认识他的。小草蹭到栅栏边去,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

对面一团乌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一双眸子在隐隐的月色里闪着柔和的光。

这人要是跟段十一关系好,那她刚刚骂那么一大通,以后被告状了,段十一那狗娘养的还不把她剁碎了?

念及此,小草果断摇头:“不认识!”

黑影顿了顿,叹气道:“我在这儿一呆就是一年,都不知道那段十一还活着没有。”

这语气充满怀念,搞得她都忍不住想告诉他,段十一那祸害,绝对是遗千年的。

结果下一句这人就说:“要是死了,我还真不知道出去能找谁报仇。”

啥?报仇?小草咽了口唾沫,干笑两声盯着他问:“什么仇啊?”

黑影动了动身子,镣铐磕碰之声哗啦啦的,小草这才恍然大悟。

就说怎么天牢一直嚷嚷着镣铐等物资紧缺,敢情这些年的存货全用在这一个人身上了。

这人该是犯了多大的事儿啊?

“要不是段十一,我哪里会在这里。”黑影的声音骤然冷酷,吓得小草一个哆嗦,心里万分庆幸自己刚刚与段狗蛋撇清了关系,要不然万一这人报仇殃及到她,那她多无辜啊。

该卖师父的时候,一定得卖!

低气压持续了一会儿,黑影又慢慢恢复了平静,拿起烧鸡继续吃,一边吃一边道:“看在你这烧鸡做得不错的份上,你说说看你的情况,说不定等两日,我还能帮你做些事情。”

小草心想,这人要是知道这烧鸡是段十一做的,不知道会不会咬着舌头。

“我什么都没做,就被关这儿了。”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困意,吃了烧鸡,小草就躺在草堆上道:“本来是去眠花楼找我师父的,结果他把我从二楼丢下来,就砸着了一个刚好中毒身亡的姑娘,李捕头跟我有旧仇,直接就把我给丢进大牢了。”

黑影“啧”了一声:“这点小事,等仵作一查尸体,不就真相大白了么?你明日就可以出去了,用不着我帮什么忙。”

小草撇嘴:“你自己都戴着十八副镣铐呢,难不成我真有冤屈,你还能帮我?”

“嗤”黑影动了动手脚,小声嘀咕:“也是他们不肯给我吃饱饭,不然…”

“什么?”小草没听清。

“没什么。”黑影笑了两声:“你这小姑娘心肠好,往后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来找我说说,当然,记得带烧鸡,我会报答你的。”

小草眨眨眼,报答什么的她倒是不指望,不过看这人倒是的确可怜,好像饿了很久了,段十一那狗娘养的反正也在眠花楼挂账,她没事就去偷两只烧鸡出来好了。

这样想着,她也就点头同意了:“好!”

黑影有些怔愣,大概是没想到这傻姑娘竟然当真同意了,轻笑了一声。

漫漫长夜,小草在草堆里委委屈屈地睡了,一边睡一边想,她在这简陋的小草堆啊,段十一在那繁华的眠花楼,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黑影也没再说话,大牢里一片安静。

第二天天刚亮,段十一就亲自去了大牢门口,接小草出来。

“验尸结果出来了,金树是中了‘胭脂三月’的毒,不是你砸死的。”段十一摇着他的破纸扇,笑得温润:“睡大牢的感觉怎么样?新鲜吧?”

新鲜你奶奶个腿儿!小草当即就一个猛虎下山,将段十一扑倒在地,提拳就打:“有你这么当人师父的吗?明知道不是我干的,昨儿还不帮我说情,大牢里睡着新鲜你怎么不来试试啊?”

段十一合了扇子拦住她的小拳头,躺在小草身下叹气道:“为师这是磨练你,磨练你懂不懂?”

小草顺手就拿过了旁边地上的大石头,打算给他好好“磨练”,哪知后头就突然响起了李二狗的声音。

“两位大早上的兴致不错啊?”

段十一一把将小草掀下来,起身拍了拍他的白袍子,头也没回地道:“李捕头来得也巧,段某正好有事情要说。”

李二狗穿了一身崭新的官服,剔着牙走过来道:“令徒这不是已经洗清嫌疑了么?段捕头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段十一轻笑道:“眠花楼的案子案情复杂,恐怕李捕头短时间之内是无法侦破的,在下刚好对这案子十分有兴趣,不知李捕头可否相让?”

长安许久不出命案,这回好不容易出个大的,谁都抢着想去立功,哪个那么傻会把立功的机会让给自己的死对头啊?

李二狗觉得段十一平时挺聪明的,今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出这么愚蠢的想法。

所以他只是冷哼了一声:“这任务可是总捕头给李某的,段捕头哪怕再有神通,也不能违背了总捕头的意愿吧?”

段十一笑道:“在下只是想替李捕头解围,此案已经惊动了上头,按照上头那位的脾性,一定会下令来说三日之内查出结果,李捕头觉得,三日之内,有把握找到凶手?”

李二狗一顿,皱眉。他接这案子的时候,总捕头可没说三日之内啊。段十一说的这个上头…难不成是总捕头的上头?

脸色变了变,李二狗看了段十一好几眼道:“段捕头话说得太早了,这案子不是什么急案,慢慢查也来得及,若是上头当真吩咐下来,李某…也未必不能一试。”

段十一点头:“既然如此,那段某也不好强求。小草已经洗清了嫌疑,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罢,拖着小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李二狗站在原地,摸着下巴有点摇摆不定。本来是兴致勃勃想立功的,被段十一这么一说,突然觉得有点心里没底了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吧,到嘴边的肥肉,没有不咬一口的道理,李二狗咳嗽两声,带着两个捕快就去了眠花楼。

据仵作所言,金树胃里有未消化完的补药,里头就恰好含有毒药“胭脂三月”,这毒药据说是江湖上一个疯女人做出来谋杀亲夫的,先不论毒药哪里来,这补药总能找出来是谁做的。

眠花楼休业整顿,大大小小的姑娘丫鬟全部在大堂里站着。

千妈妈满脸愁容,站在李二狗身边道:“大人,这补药是奴家吩咐凝紫给金树做的,凝紫可是个老实丫头。”

李二狗翘着二郎腿道:“把人带上来,其余闲杂人等,先退下。”

千妈妈点头,招手让一个紫衣裳的丫鬟站了上来,其余人就都下去了。

段十一摇着扇子坐在一边,李二狗额角直跳:“段捕头,您还有事?”

段十一笑得春光灿烂:“我没事啊。”

没事你杵这儿干啥?闲杂人等难不成还说的是别人啊?李捕头闷哼一声:“这案件算是机密,段捕头就不能先回避一二?”

段十一摇头:“六扇门的总库在下都能进去,这案件迟早会放在里头,段某不过是来预习的,李捕头不必在意。”

李二狗没话说了,虽然脸色铁青,但是也只能先转过头来看着下头的丫鬟:“你就是凝紫?”

紫衣裳丫鬟眼睛通红,跪得端正:“奴婢正是。”

站在段十一身边的小草掏了掏耳朵,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第5章 香消散

在哪里呢?

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小草猛地拍了一把段十一的大腿:“我想起来了!”

这不是昨天在房间里说金树难伺候,死了倒也清净的那个姑娘么!

段十一眉梢一抽,转过头来无语地看着她。上头坐着的李二狗更是皱眉:“此处要审案,不得喧哗。”

“抱歉。”小草往段十一身后一躲,瞬间就乖巧了,生怕李二狗让人来将她架出去。

这案子简单,她昨儿和凶手就只有一墙之隔,要是能顺着这人,把昨日给她药瓶子的丫鬟抓出来,事儿不就了了?

搞不好还能抢李二狗一次功劳,灭灭他的威风。

一脑补李二狗脸被气成青色的模样,小草顿时觉得精神百倍,两只眼睛发光地看着堂下的凝紫。

凝紫被她看得背后发凉,眼睛不安地四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落在段十一身上,才稍微有点安神。

“你是什么时候给金树姑娘做的补药,期间可有离开过厨房,亦或是有什么人来找你?”李捕头问。

“回大人的话。”凝紫小声道:“昨日辰时,千妈妈就吩咐奴婢给金树姑娘熬补药,奴婢一直在厨房,未曾离开,也没有其他人来寻奴婢。端药给金树姑娘的时候,倒是遇见了银树姑娘身边的青烟,口头上起了争执,后来…后来多亏了霜儿姐姐,奴婢才能将药送到金树姑娘那里。[t]”

金树与银树都是这眠花楼的四大花魁,金树的身价却压过了银树一头,银树心里有不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身边的丫鬟懂得见风使舵,自然也容易有矛盾。

凝紫是个好欺负的丫鬟,每每做了什么吃食,只要遇见青烟,不是被抢了去,就是要被嘲弄一番,这也是寻常。

偏巧那日,凝紫端着补药给金树送去的时候,青烟想抢,凝紫终于硬气了一回,就是没让,青烟挥手就想打人的,恰好霜儿经过,将人给拦下来,叫凝紫将药去给送了。

李捕头听了半天,皱眉道:“这样说来,跟这补药有接触的,就只有你与那青烟和霜儿?”

凝紫点点头,立马又摇头:“她们都没有怎么碰着药的,霜儿姐姐帮着奴婢将药送去金树姑娘那里,期间奴婢也跟着,她不可能动什么手脚。”

“万一是你没看见呢?”李捕头轻哼了一声:“先让那霜儿和青烟都进来。”

千妈妈一听,连忙出去叫人。

段十一有些困倦的模样,扇子摇啊摇的,快把自己给扇睡着了。

小草依旧是聚精会神。

“奴婢见过大人。”两个丫鬟脸色苍白地进来跪下,声音都有些发抖。

不是她们,小草失望地听着这声音,不是那个老成的丫鬟声音,也就是说这两人应该也是无辜的。

奇了怪了,要是按照凝紫这说法,中途没有其他人接触过药,那毒是怎么下的?

李捕头还在审问两个丫鬟,眼睛一直盯着青烟,吓得青烟身子直抖。

小草扯了扯段十一的衣袖:“师父,咱们出去逛逛?”

段十一睡眼朦胧,回过神来茫然地看了小草好一会儿,才道:“好。”

两人就这么从李二狗的面前经过,出了门去。李捕头还在喃喃念:“不可能啊,一定是漏了什么…”

杀人多需要勇气啊,那几个丫鬟都快抖成筛子了,怎么看都嫌疑不大。

段十一带着她绕过眠花楼的前院,缓缓开口:“瓶子哪里来的?”

小草得意洋洋地道:“凶手给的。”

段十一斜她一眼:“你要去找凶手?”

废话!小草翻了个白眼:“不找凶手,难不成陪你逛窑子?”

“找到之后呢?”段十一问。

“抓起来啊!”小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今天为什么总是问这么蠢的问题?”

段十一不说话了,用眼角眉梢里的神色表达了对小草同学的鄙夷。

小草“啧”了一声,拉起段十一就往丫鬟住的杂院子里走:“有我这样的徒弟你就偷着乐吧,我给你找出凶手,你就等着总捕头发小红花就好了。”

她这强悍的记忆力,听过一遍的声音,怎么都记得住,更何况昨天那丫鬟声音还挺有特色,老成得像个嬷嬷。

后院里的丫鬟正是人心惶惶,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嘀嘀咕咕。小草走到门口,二话没说就把段十一推了进去。

段狗蛋这种香饽饽,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作用特别大的两种对象,一种是女人,一种是母的。

而现在里头一堆女人,想听人声音压根不用挨个问,丢了他进去就听见----

“段捕头怎么来了。”

“哎呀哪个不长眼睛的推了您,站稳些啊。”

“段捕头,案子怎么样啦?”

“…”

查案的明明是李二狗,不过丢他进来估计这群女人不但不会接着,还会都退开去。人比人,总是要气死人的。

小草一边摇头一边观察着,说话的声音里,好像没有那个老成的丫鬟。

抬头扫了一眼,所有丫鬟都在段十一身边,个个都在张嘴说话。

“眠花楼所有的丫鬟都在这里了么?”段十一看着小草皱紧的眉头,笑着问了一声。

管事的老妈子应了一声:“都在呢,除了落雪身子不舒服在里头躺着。”

小草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往屋子里蹿。

“哎哎…”管事的老妈子想拦住她,奈何段十一往前头漫不经心地一站,刚好就将人挡住了。

小草一进去就扑到床边,对着床上鼓起的一坨人叫:“落雪!该起床啦!”

后头有丫鬟跟进来,着急地道:“官爷别吵,落雪姐姐昨儿晚上发烧,才退烧呢。”

发烧?小草低头看了看。

枕头上的一张脸惨白,看起来有股子黑气萦绕,是像生病了没错。

但是,这看起来病得也太严重了,简直,简直像是…

微微皱眉,小草伸手,探了探落雪的鼻息。

“师父。”

门外的段十一听见小草这古怪的音调,挑挑眉,跟着进了屋子里。

“她…”小草回头看着段十一,脸上表情很是扭曲:“好像死掉了。”

第6章 不插手

四周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才拦着她的丫鬟愣了愣,上前来也跟着碰了碰落雪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