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好端端的人，怎么死的？
段十一皱眉，上前将小草拎开，按了按落雪的脉搏。
“已经死了半个多时辰了。”他道。
后头的丫鬟尖叫一声，纷纷跑了出去，管事老婆子倒是站在一边，红了眼睛道：“这多好的人，怎么就没了？怎么回事啊？”
小草蹭在段十一身边站着，瞧着落雪的脸，小声嘀咕：“你还兼职仵作啊？我怎么看不出她死了多久？”
段十一收回手，低声道：“她手腕温度冷入了骨髓，肯定是死了有半个时辰以上，但是按照这长安最近的天气，要是超过一个时辰，肯定会腐烂。落雪的尸体尚且完好没有异味，所以是半个多时辰。”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小草点点头，拿个小本子出来记了。
丫鬟们跑去前头知会了李二狗，段十一将落雪的尸体细细看了一遍，就拉着小草退了出来。
“做什么？”小草拿着本子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该进去瞧着么？万一李二狗破坏现场怎么办？”
“该瞧的我都瞧过了。”段十一站在院子里，摇着扇子气定神闲地道：“这案子是李捕头的，咱们也不能总插手，看着就行了。”
小草嘟嘴：“可是，我们手里的线索更多啊，交给我们的话，肯定比他破得快。”
“你还年轻。”段十一摇头道：“六扇门有六扇门的规矩，他接了的案子，我们就不能插手。”
啥？那她这飞檐走壁搜集的证据，还要拱手让人不成？小草扁嘴：“多可惜啊…”
“没什么好可惜的。”段十一低声问：“你先告诉我，你要找的人，是不是这个落雪？”
“只能是她了，只有她的声音我还没听过。”小草道：“昨晚她就把我当成来接头的，把那瓶子给我了，就是我塞给你的那个。”
段十一点头：“里面是‘胭脂三月’。”
也就是说，这个落雪，有很大的嫌疑是凶手。
但是现在，她死了。
“我们要把那瓶子给李二狗么？”小草不甘心地问。
“为什么要给他？”段十一轻笑一声：“你给他了，他保准立马给落雪扣个凶手罪名，然后说是畏罪自杀，结案了事。”
接连死了两个人，以李二狗的能力是绝对查不下去的，但是他不会舍得这功劳，定然会匆匆结案，捞着点功劳也是一点。
小草听不明白了，那这又不能插手又不把证据交出去，段狗蛋是想干什么？
“唉，眼瞧着都可以出去了，她未婚夫还在外头等着她呢，怎么说没就没了。”管事婆子走了出来，边说边抹眼泪。
段十一立马换上了温柔的神情，递给她一张手帕：“里头怎么样了？”
管事婆子摇头：“病死的，昨晚上就病重，楼里出了事，谁也没太照顾她，谁知道这一觉就再也没睡醒…仵作来了，说是风邪入体，高热过度，直接丢了性命。”
“可怜她二八年华，外头还有个未婚夫在等着她回去成亲，说没就没了…”
小草叹息了一声，青楼里的姑娘可怜，丫鬟更是可怜，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逼不得已走到这份上呢。
段十一的铁石心肠好像都被打动了，轻蹙眉道：“这也真是无辜，她未婚夫在何处啊？我们也好去慰问一番。”
“大人慈悲。”管事婆子二话没说就去找了纸笔写了住在，塞给段十一：“正巧咱们这里的人都不得进出，烦劳大人去知会一声，让他们家来人收尸吧。”
“也好。”段十一将纸条收下，十分惋惜地拉着小草往外走。
李二狗还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六扇门那边收到消息，增派了不少人过来。总捕头叶千问也终于被惊动了，骑着马哒哒地狂奔到眠花楼，开始亲自监督查案。
这六扇门总捕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六扇门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包括段十一后院养的鸡是公的还是母的，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李二狗想在他的监督之下乱判案，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现在李二狗同学只能绷着皮子一点点地搜集证据，看能不能运气好，撞见凶手一头扎到自己面前来。
小草则是跟着段十一，踏马从长安繁华的大街上经过，顺手买了一串糖葫芦，边吃边问：“我们真要去找落雪的未婚夫？”
段十一摇头：“在那之前，不是应该先去陈府吗？”
啥？陈府是什么鬼？小草傻了：“为什么？”
“金树是陈员外买下来，本来准备迎回门做姨娘的。”段十一道：“现在金树死了两天了，陈员外连面都没有露一个，嫌疑不是更大么？”
小草眨眨眼，好像想起来了，千妈妈和管事婆子那天晚上说的就是该如何给陈员外交代，结果今天眠花楼又死一个人，也没见陈府派人来要人。
这样想想，还的确是有点可疑。
“而且，刚才刘妈妈给我的地址，离陈府也很近。”段十一道：“我突然想起，三个月之前我经过陈府所在的天狼街，见过落雪从里头出来。”
小草：“…”
三个月之前这么匆匆一面您老都记得这么清楚？
“如果我没猜错，落雪的未婚夫，应该是陈府的人。”段十一在街头勒马，一把将小草拎了下来：“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小草很茫然：“哪里简单了？”
“给你个任务。”段十一笑得风流倜傥，白牙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去当个临时丫鬟，赚点外快怎么样？”
“不去！”小草挺了挺胸膛：“我是要破案当上正式捕快的人，怎么能兼职丫鬟！”
段十一挑眉：“陈府的待遇很好的，每天都有鸡腿吃。”
“…不去！”她是那么没骨气的人么？
“一个月的月钱有一两银子。”
“…不…”
“听说他家少爷还长得格外俊美，会画画会吹笛子。”
“好的，我该怎么进去？”嘿嘿两声，小草蹲在段十一面前，尾巴直甩。
段十一这个恨铁不成钢啊，瞎眼的猪，这长安城无论哪个男人，都不会比他更好看了好么！
第7章 新丫头
但是段十一明白，要人去做事呢，怎么都得顺着毛摸，于是他脸上神情温和得，都可以掐出一碗清澈的水：“既然如此，那我便找人写举荐信，你跟我来。”
小草嘿嘿两声，摇着尾巴就跟着段十一走了。段十一的人脉关系遍布整个长安，要塞个人进这小小的陈府，还是不成问题的。
进了个小胡同，小草就看着段十一跟个满脸皱纹的老大爷嘀咕了一会儿，老大爷扫了她一眼，点点头，出去了一会儿，就有小女娃子捧了一套衣裙进来。
“先换上。”段十一道。
看这样子是可以马上上岗，小草伸手接过衣裳，正打算穿呢，眼睛就瞥见旁边这祖宗动一步的意思都没有。
“我说，你不出去我怎么换？”
段十一慢悠悠地转了个身子：“你换吧，我不转身，还有话要给你说，说完等会你就直接去陈府了，出去再进来也麻烦。”
小草：“…”
她虽然发育没完全，但是好歹也是个女儿家吧？这样放荡不羁真的好吗？啊？万一段狗蛋这忍不住一回头的，她的清白不全没了？
“别想了，赶紧换。”段十一道：“等会陈府的管家会来接你，进了陈府之后，你想办法多打听点陈府里面的消息，顺便找到落雪的未婚夫。”
“我知道。”小草哼哼两声，警惕地盯着段十一的背影，然后飞快将衣裳脱了，换上这一套裙装。
她不穿裙子已经很久了，因为六扇门的官服太好看，哪怕是个白色边儿的，她也天天穿着没舍得脱，一穿裙子，还真有点轻飘飘的。
“如果可以的话，也了解了解陈夫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吧。”
段十一的后脑勺跟定住了一样，角度都不带偏的，压根对身后的风光没有半点兴趣。小草一边哼唧应着，一边将官帽也取了，借着旁边的梳妆台，挽了个最简单的发髻。
瞧瞧，打扮打扮还是挺好看的么。
自恋地对着镜子照了照，小草拍了拍段十一的肩膀：“换好了，怎么样？”
段十一回头，嘴角抽了抽：“你这是什么发型？”
小草眨眨眼：“最简单的发型啊。”
简单个p，你要简单也梳个女儿家的啊，梳个男人发髻顶头上是几个意思？
段十一捂了捂脸，伸手将她拎过来，打散了头发。
“我还期待一转头能看见个美人，结果你给我看个人妖。”
小草鼓着嘴巴道：“我习惯了，师父你说，你给我梳这个发髻，万一人家看上我了怎么办啊？”
段十一呵呵两声翻了个白眼：“你别骂人家瞎子，人家眼睛好着呢。”
小草：“…”
修长的手指在她乌发间穿梭，很快挽好了一个发髻，段十一盯着她瞧了两眼道：“我给你签的是短工，晚上你还是可以回来睡，每天晚上回来给我说说陈府的情况，其余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好。”小草站起来，拍了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
段十一眼神有点沉痛：“要不是当初徒弟收少了，我也不会让你去做。”
小草十分感动：“原来师父这么心疼我！”
“并不，只是太不放心了。”段十一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打开了门：“走吧。”
段小草撇撇嘴，跟在他身后碎碎念，从头发丝儿诅咒到了脚后跟儿。
来接小草的是陈府的管家，段十一已经深藏功与名了，面前这位管家对那满脸皱纹的老大爷态度极好，领了小草，二话没说就出门。
“最近府里事情多，你是三爷推荐的人，就去夫人院子里伺候吧。”陈管家道：“可仔细些，夫人身子不好。”
“是。”小草应着，尽量学着大街上姑娘的走路模样，扭着小腰迈着小腿，低头做害羞状。
陈管家好像很满意，带着她从后门进了陈府，就招了个老妈子来道：“这是给夫人新置办的丫头，是我大侄女，劳烦许姨好生照顾。”
“陈管家客气了。”被称作许姨的人一张脸笑呵呵的，拉着小草的手就道：“这姑娘长得可人，夫人应该也喜欢，陈管家推荐的人，那是一定没错的。”
敢情她也算关系户了？见这人阿谀的样子，小草只一脸傻笑，听着他们一番寒暄，然后就跟着这许姨走了。
“咱们夫人院子里清闲，什么都不用做，你别惹事就成。”她道：“见着什么，也别出去瞎说，咱们这可不是一般的人家。”
“奴婢明白。”小草弯着腰，一脸忠厚老实。
陈府很大，外面看起来已经是豪华，里头廊腰缦回，更是精致非常。据说这陈老爷是穷书生出身，五年科举落第，边改行做买卖，没想到倒是发家致富了。
宅子儿子女人啥都不缺，也算是幸福。
“夫人刚起身，你随我进来。”许姨说着，带着她捞开了房间门口的帘子。
小草低着头，屏气凝神，心里已经勾画出无数个深闺妇人的形象，哀怨的、华贵的、威严的。
结果跪下行礼之后一抬头，她有些傻了。
座上坐着的妇人一身没什么花色的素衣，头上有个大金钗，略微有些俗气，却也只有这一件首饰，脸上干干净净，没有脂粉，显得有些苍老，不过这一身的气度，还算撑得起几分场面。
好生奇怪，这妇人看起来有些书香气息，为什么穿衣打扮的品位如此奇怪？看周围的摆设，也不是缺钱的模样啊。
“这是新来的丫头？”妇人开口了。
“回夫人，是陈管家的大侄女，想着您最近需要人伺候，特意送来的。”
陈夫人点点头，也没多看她，只挥手道：“先送去后院做点粗活，要是踏实肯干，再进屋子里。”
“是。”小草规规矩矩地给她行了礼。
许姨笑着招了她出去，左右看看没人，小声道：“大侄女啊，你先去这院子里四处走走熟悉一下，有姨在，你吃不了亏。”
谁是你大侄女啊？小草嘿嘿傻笑两声，心想这人认亲戚可真快嘿。
第8章 引男人
不过鉴于自己现在只是个小丫鬟，小草没敢多说话，提着裙子就在院子里晃悠。
许姨给她划的地界儿是整个夫人的院子，只要不去西屋，其他地方随便她做什么，闲得无聊翻跟斗都可以。
小草没当真翻跟斗，她牢牢记着段十一的吩咐，飞快地拉着一个丫鬟打听：“姐姐，听说咱家少爷长得特别好看？”
被她拉着的丫鬟正在后院洗衣裳，闻言愣了半晌，上下扫了小草几眼，蹙眉道：“你是新来的？”
小草点头：“对啊，我是许姨的大侄女。”
面前这丫鬟一愣，立马笑了：“我说呢，怎么会直接来问这个…你的活儿分配下来了么？”
小草摇头：“许姨让我在这里随便逛逛。”
“院子就这么大点儿，有什么好逛的。”丫鬟轻笑道：“你要是没事做，就坐下来陪我洗衣裳，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这话说得亲近又温和，小草立马觉得她是个好人，搬了小凳子就来坐下了：“姐姐都知道什么啊？”
“我叫玉致，不用叫姐姐。”玉致一边揉着手里的轻纱一边道：“来这陈府三年，还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瞧着你这水灵模样，是对大少爷动了心思了？”
“是啊是啊。”小草点头，随即皱眉，又摇头：“我对每天一个鸡腿也挺感兴趣的。”
玉致顿了顿，轻笑一声：“陈府不缺鸡腿，咱们老爷也算是长安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你做得好，在这院子里没有什么得不到的。”
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小草一脸崇拜地看着她：“那我要怎么做，才可以每天有两个鸡腿？”
玉致咯咯笑得直摇头：“傻丫头，你要真让少爷看上眼了，每天二十个鸡腿都可以。只是啊，莫说我没提醒你，这院子里有一双眼睛，将一切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你要是有歪心思，可能哪天突然人就没了。”
她脸上的笑容有些狰狞的意味，只一瞬，就又归于平常。
小草干笑两声：“那我不动歪心思，我动正的，怎么样能看看那大少爷啊？”
玉致摇头：“大少爷那边出了点事情，最近怕是没有什么闲情逸致。”
“什么事情？”
玉致揉着手里的纱，淡淡地道：“他身边近侍的一个奴才，听说未过门的媳妇病死了，突然发了疯，差点打伤大少爷，现在在大少爷的院子里关着，最近都不让人进去的。”
未过门的媳妇死了？这不就是说的落雪么？小草皱眉，怎么可能死了媳妇就发疯了啊，还被关起来了，发疯的话，怎么也该送医馆才对。
“大少爷一直在院子里不出来么？”小草问。
玉致看她一眼：“也要看有没有人有本事，用什么法子把他引出来了。听说大少爷最近，很是消瘦。”
我靠，这大少爷是蛇么？还要靠引出来的？
吸引蛇好歹还有办法，吸引男人出来用啥办法啊？
小草冥思苦想了很久，直到许姨来唤她。
“陈管家说，你家离这里不远，每天傍晚要回去。”许姨笑道：“这是今天的晚饭，姨给你拿来了，你先带回去，明日早些来，姨再教你规矩。”
接过一个油纸包，小草眼睛亮了亮，嘿，段十一这回终于没骗她了，真的有鸡腿！而且掂量掂量，好像还不止一个啊。
这下发达了！
“谢谢许姨！”嘴巴立马现场抹蜂蜜，小草抱着鸡腿，冲着许姨一阵鞠躬，然后拔腿就跑。
她今天的任务好简单啊，就是走了走，听了听人说话，就拿回来一包鸡腿！
早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好做的活计，她还做什么捕快啊！早点来打短工不就好了！
一路狂奔出府，蹦蹦跳跳的打算回六扇门，走到一半觉得背后发毛，小草挑眉，果断继续走，走过六扇门，去了天牢门口。
“官爷行行好，我来看一个故人。”小草对着门口的守卫王二张武一阵挤眉弄眼。
王二手里的长枪差点都没拿稳，皱眉看了小草半天，才嘴角抽搐地道：“你进去吧…”
“多谢。”小草朝他抛了个媚眼，满意地看见后者一脸吃了大便的神情，提着裙子就进了天牢里头。
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直接回去六扇门那是肯定不行的，牢里的黑影说了以后记得带鸡腿来看他，正好她现在有好多鸡腿，可以分他一个，也正好躲掉外头跟着她的，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人。
黑影的牢房依旧在最里面，依旧很黑且没有一点声音。
“喂，鸡腿。”小草蹲在他牢房面前：“我来问你个事儿啊。”
锁链的声音响了响，黑影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不叫鸡腿。”
“管你呢，快吃，然后听我说啊。”小草分了一个鸡腿给他，看了看油纸包里，还有一个，就自己拿起来吃：“如果一个男人躲在一个地方不出来，你要用什么方法把他吸引出来？要动静小，效果大。”
黑漆漆的手接过一只鸡腿去，慢悠悠地道：“动静小，效果大，那很简单。”
“什么？”小草眼睛亮了亮。
“你找根绳子，在半夜里十分安静的时候，动静很小地吊死在他住的地方门口，第二天保管他就出来了。”
小草：“…”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老娘只是要他出来，自己不能死！”
“哦。”黑影道：“你早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