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浅浅一愣,反应不过来。青衍水…谋反?

“今天早朝是有大臣呈的,陛下气坏了呢。正在火头上的时候,又有人作证说冉儿你和青衍水…呵呵呵,冉儿,这次你想脱罪,难哪。”

云妃的话虽然不好听,却句句在理,听得乔浅浅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云妃的笑靥看在眼里,更是可恶!

“你!”她怒指云妃,“是不是你干的!”

就那个淑妃,借她几个胆子也不敢把谋反这种罪安到一个王爷身上,她充其量不过是会告告密绊绊脚,哪里敢做那么大?

云妃听了咯咯直笑,眼底都泛起了水花。

该死的!

士可杀不可辱!

趁着云妃笑得得意忘形的时候,乔浅浅几步上前,啪地一拳打在了…贴栅栏上…

痛…呜呜…

“不是我。”云妃说。

“鬼才信。”

“我要是不帮你,你就会变成鬼。”

“…”

“所以,不要太感激我哦。”云妃娇笑着转身,留下一串笑声回荡在空旷的牢房里。

乔浅浅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炫耀?挑衅?她刚才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本来就是鬼,怕什么!”

半晌,乔浅浅皱皱鼻子嘀咕。

牢房里又安静了下来,门外的侍卫似乎是去游荡了,竟然一个守卫的都没有。

要是能开锁就好了…乔浅浅悲哀地想着的时候,忽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寒意翻涌上来。非常熟悉的感觉,几乎每隔几天她都会体会到一次。然而这次却让她从头凉到了脚。

三日晴。

而她,根本没来得及带解药。

这次…死定了。

三日晴有个特性,就是来势非常的凶猛。常常是前一刻还略感不舒服,后一刻就疼得让人几乎想自杀。

等她意识到三日晴发作的时候,只来得及转了个身,本来想躺到草塌上,她却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只一瞬,她的腿就瘫软了下来,跪在了冰凉的地上。肚子里是翻江倒海的痛,与腐骨透心的凉,在那一方狭小的空间里翻滚挣扎,无止无休…

“唔…”

好痛…

牢房的地面冰凉,然而和此刻她身上的痛楚比起来,那点冰凉算什么?

痛楚无处排解,乔浅浅能做的只有抱紧自己的身躯在干草上翻滚,眼眶发烫,鼻子发酸,却死死不肯让眼泪留下来。

以往三日晴发作,至少还有陪在身边,这次,真的是一个人等死了…

如果这么死了,也不算不值对不对?她乔浅浅,一共活过两次,一次是乔浅浅,一次是青冉,多好,两辈子呢。

迷迷糊糊中,似乎记得上辈子有人问过这么一个问题,如果你临死,最后一个在你脑海里出现的人会是你下辈子的仇人,恨到骨子里的仇人,因为上辈子临死还放不下。

于是乔浅浅就皱着眉头想,我要谁当我仇人呢,让谁陪到下辈子去呢?

如是想着的时候,她脑海里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上辈子那湖中的红莲,还有这辈子那一袭红衣的灌她毒药的人。

“莫…司情…”

真的就这么死了,你当我仇人吧,反正你本来就是我仇人,对不对?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不知是幻觉还是其他,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呼唤。

“乔,浅浅。”

第二卷 一朝为凤 28.原来我想你(下)

乔,浅浅。

莫司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叫出的这一声,乔浅浅三个字在喉咙底,像是滚烫的油,不知翻转了多少次,才以这种几乎是颤抖的语气脱口而出。

那个顽劣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此刻正抱着肚子在干草垛上打滚,嘴里依稀是浅浅的呻吟,平日离里那双总是带着生气的眼此刻也蒙上了晦涩的一层迷雾,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这个傻瓜,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如果莫司情够理智,那么他就该知道,在皇帝的死牢劫走一个犯人是什么后果。但是当他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那痛得直打滚的人口里喊出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上有根弦啪地断了,席卷而来的是犹如狂潮般的不安。

这股不安足够让他掏出腰间的剑,把牢门上的锁一刀两断。

门开了,莫司情几乎是冲进去,抱起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的乔浅浅。

“乔浅浅…”

乔浅浅你敢有事看看!

地牢阴湿,乔浅浅的衣服摸上去冰凉,莫司情只觉得连怀里的人都是凉的。心悸,就这么突如其来地袭来,他皱起了眉别开了眼。

乔浅浅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那前一刻还念叨着的人忽然凭空出现了,将她扶了起来抱在怀里,眼神凌厉,像是见到了什么深仇大恨的敌手一般,一触到她,嘴角抿得更紧,然后手上一用力,她就被他狠狠抱紧了,勒得她喘不过气。

莫司情?他…怎么会来?

她咬咬牙,伸出手揉揉眼,再揉揉,难道这三日晴的药效到最后,还有幻觉?要不要…伸手摸摸看?

“你别动!”莫司情低吼,“我…带你回去!”

乔浅浅眨眨眼,很听话地——晕了过去。

不是幻觉就好。

乔浅浅朦胧之际安然地舒了一口气,莫司情说带她回去呢,无论回哪里,都行。

怀里的人彻底瘫软了下来,莫司情的呼吸顿了顿,轻手轻脚的抱起她,朝牢外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牢门口不偏不倚了个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人面若桃花,纤细的十指玩弄着锦衣上的扣子。

她说:“喂,这恩,你可得记着哪,莫大宫主。若不是我这善人出手,你连她出事了都不知道。”

莫司情朝着她冷冷一笑:“善人?你煽动朝臣诬陷青衍水谋反时怎么没见你行善?云起,你想干什么我从没阻止过,但无辜的人,你少牵扯!”

云起忽然咯咯咯地笑出声,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她说:“我只是觉得日子太无聊了,你们这些个男人都义薄云天,不出人头地誓不罢休,我只是——稍稍添点乱而已,莫大宫主又何必抓着不放呢。这个青冉郡主我也喜欢得紧,在这深宫里最像绵羊的就属她了,我哪里舍得欺负?”

莫司情淡淡地看了娇笑不止的云起,抱着乔浅浅转身就走。

身后的云起却在他的身影快消失不见的时候停下了笑声,收敛了脸上的媚意。

都是些嘴硬的人哪,她轻笑,现在在苍乾殿里,还有个煮熟了的鸭子,嘴巴硬得让人想掐。不过,她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去——点点那只鸭子。

苍乾殿里,鸭子青映正难得叫了歌姬舞姬,又是美酒又是佳肴,只差没有宴请朝臣了。见到云起进了殿里,青映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手里的金樽一倾,又是一口佳酿下肚。

“云妃,你来了,来来来,陪朕喝酒!”

“陛下好兴致呢。”

云妃低眉一笑,软软地倚了过去。青映自然而然地伸手楼过云妃的腰,拉着她的身子贴近自己。云妃身上抹的是早些时候茉莉花开时采了花瓣存下来的香粉,清美得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滑过青映脑海里的,是股淡淡的奶香,是云片糕的味道。然后,他不知道怎么就出了神,许久没有反应。直到云妃轻声提醒,他才恍如梦醒。

“爱妃身上好香哪。”他轻笑着说,“朕是怎么闻怎么舒爽。”

“真的?”云妃忽而笑得有些深邃。

“当然。”

“陛下,您有个小毛病啊,臣妾早就想说了。”云妃伸手描摹青映的眉,“陛下有个小癖好,就是心里越是堵得慌,这脸上啊,笑得越灿烂。”

“哦,所以?”

“所以陛下…还在躲什么呢?”

云妃稍稍用了些力从青映怀里退离些距离,不远不近地看着青映笑。

她说:“陛下明明动了心,为何死活不认呢?”

青映沉下了脸,手一挥,歌舞尽罢。

“你什么意思?”

“陛下在过了这些日子后,还想赶郡主走么?”

“当然不,”青映冷笑,“她…串通青衍水意图谋反,还与他有这般不伦…死罪难逃!”

云妃听了悄悄叹了一口气,帝王家,有几个不是豺狼虎豹呢?纵然儒雅如青衍水,笑脸如青映,真的狠起心来,亲情爱情通通不算什么吧。还好,在事态严重前把青冉送到了莫司情身边。

这步棋,她走对了。

“陛下,有些东西,没了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你可想清楚了么?”

没了,再也找不会来么。

青映手里的杯子轻轻颤了颤,有些许酒从里面晃荡出来,沿着杯沿滑落。

依稀间,他仿佛忽然回到了那个狩猎的傍晚,在那颗参天大树地下,缩着个小小的人,抱着只白色的狐狸呼呼大睡。眼睫被树叶从里投射下来的零星的阳光刺得微颤。他抱起了那一人一兽,怀里的触感比想象中的要软的多,难道那时候,软的还有…他的心么?

“陛下,您知道今天一直晋见您,却一直被你让人挡在门外的大臣想禀报的是什么事么?”云妃低眉,笑着。

“无非是弹劾青衍水。”

“不,”云妃轻笑,“恰恰相反,今天大臣禀报的,是青衍水青王爷是实乃被人诬陷…”

云妃的话很轻,听在青映耳里却如同雷鸣。

“你说什么!”他急道。

“我说,大臣禀报青衍水是被人诬陷,”云妃巧笑,“您啊,一不小心,关错了青冉郡主。”

您啊,一不小心,关错了青冉郡主。

宫门外很远的地方,又清脆的声响响起,似乎是不小心的宫女打碎了盘子。紧接着又有管事的骂声隐隐约约。

错了么,青映扪心自问,你一气之下,将她打入死牢,究竟是气她有个谋反的哥哥,还是气她和青衍水的关系不清不楚呢?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希望那个稀里糊涂的郡主一直,一直稀里糊涂地待在他可以看见的地方…

“陛下,上次您让御医查的药查出来了,您是否召见?”宫女小心翼翼地上前禀报。

“让他进来。”

青映这才记起,上次在墨妃宫里乔浅浅忽然痛不欲生,叫来御医诊治也查不出什么病,就只好骗她说是风寒。私下他让御医去查病因,想不到到今天才有消息。

“查出来了么?”他问,神色复杂。

御医说:“郡主中的毒,名叫三日晴…三天发作一次,痛不欲生,挨不过就可能…”

青映忽然脸色苍白,忽而冲上前一把抓住老御医的衣襟。

“你说什么!毒?”

老御医吓得浑身发抖,噗通跪了下去:“是…”

居然是毒…青映狠狠地咬下嘴唇,她自己应该知道的吧,她居然连这个都不肯告诉他!

“陛下…”沉默许久的云妃忽然出声,“您…记得今天是您把郡主关进牢里的第几天吗?”

一句话,落地无声。

青映脸色又苍白了几许,忽然迈开步伐冲出了殿门!

第二卷 一朝为凤 29.爱,爱?

爱是什么东西?

爱它——不是东西!

——摘自乔浅浅《侧妃攻略》

皇儿,你说这世上啊,最可怕的是什么东西?

是妖怪!

错了,是看着还没来得及捧进手心的宝贝一不小心在你指尖滑落了,摔碎了。。

再买一个不就行了嘛!

皇儿还小,不懂啊…

父皇有什么宝贝摔碎了吗?

有啊,你母后…

乔浅浅,朕没有抓紧你,你…是不是要碎了?

乔浅浅,你…

死牢阴寒,青映迈进去的时候生生打了一个寒战。眉头顿时锁成了一座山。心里有什么的东西堵住了,发泄不出来。眼前依稀闪耀的是昨夜牢里,她闪闪发光的眼眸,咬着牙说表哥是好人。然而就是这个好人,送她进了死牢。她一定是心凉了吧。

她,竟然带着毒在这里待了那么长时间么?

终于到了牢门前,牢里却空空如也。乔浅浅,就这么地消失了。

“乔浅浅,你好大的胆!”

他气急败坏地扯开已经没有锁的牢门,口里的吼声戛然而止,目光停留在干草上那一滩,刺眼的——鲜血。

顿时,脚没了力气,从未有过的心慌。

碎掉了,是不是,浅浅?

浅浅,浅浅…

忽然间,连战的力气都好像在一丝,一丝被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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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浅浅三日未醒。

“这位姑娘身上的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了,恐怕很难根治了。”

客栈里,大夫聚精会神地把了很久乔浅浅的脉搏后得出了结论。一边说一边叹气:“多年轻的孩子,就这么毁了…哎…”

莫司情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眼光一直停留在乔浅浅苍白的脸上,直到大夫收拾了药箱要离开,他才急急问了句。

“即使有解药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