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汐怡窘迫得脸都红了,她可没她姐姐那样开放浪荡,说起闺房之事,难免羞涩,气愤地说道:“还不是因为秦汐然,就是因为她被刺伤,王爷天天守在她身边,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秦汐然那个杂种,居然这么受宠,你是木头吗?不会争不会抢吗?就任由她骑到你头上,我徐婉容的女儿怎么能比她沈瑶的女儿差?”显然,今天谈论的焦点已经被人模糊掉了。

秦汐怡受不了母亲这样的指控,眼一移瞧见了在一旁坐着的父亲,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她爹在外面惹的风流债,秦汐然这个贱种怎么会出生,又怎么能跟她争宠?

“爹,你可生了个好女儿啊,人家可是受宠得很,若她是去求王爷,王爷一定会救二姐的。”她说这话时,赌气的成份比较多,不过有人倒是当了真。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绾发画眉

在徐婉容的威逼挟迫之下,秦子谦只得厚着脸皮来到碧落轩。

“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秦老爷居然大驾光临了,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沈然无不讽刺地说道。

而秦子谦却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一样,径自说着:“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二姐出事了,为父希望你能救救她。”

“老爷记错了吧,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我哪来的姐姐?”她倒是没有料到秦子谦会为了秦汐韵来求她,这算是意外收获吧。不过求人是这种态度的吗?真是的!

“然儿,爹知道,韵儿以前对你不太好,但是你们毕竟是亲手足,血浓于水,你可不能见死不救。”秦子谦恩威并施地说道,并不把这个向来懦弱的女儿放在眼里,他直觉认为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她也莫敢不从。

血浓于水?当你放任她们将我扔在冰库中不管不顾时,当你放任她们放毒物咬我时,当看着我和沈瑶妈妈跳下悬崖,你无动于衷时,可曾想过我们也是血浓于水?面对这个负了沈瑶一生的男人,沈然除了满腔怨恨再无其他,想要她的一丝怜悯,不可能。

“秦老爷这话就奇怪了,我何德何能能救得了秦二小姐?”沈然微笑着说道,也不顾急得火烧屁股似的秦子谦,悠闲地坐在床上,手持一卷书卷,看得正津津有味。

“你去求求宸王,他一定可以救韵儿,顺便让他跟皇上说一声,让为父官复原职。”太医院中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位子的人可不少,他怎么能让人白白捡了这便宜去,放眼望去,整个太医院有谁的医术比他精湛。

“我去求宸王?秦老爷莫不是忘了,我不过是个侧妃,你的宝贝女儿秦汐怡才是宸王妃,你让她去求宸王不是更有用吗?”找她救秦汐韵,脑袋坏了去吗?她不喜欢雪中送炭,只喜欢火上加油,如果嫌秦汐韵死得太慢,她倒是可以帮一把手。

“找她有什么用,她根本连宸王的面都见不了,听怡儿说,王爷很宠爱你,你去跟王爷说一下。”秦子谦也不废话,直接命令道。

“如果我不去呢?”秦子谦的态度让她很不爽,他以为他是谁,跑来这里跟她指手画脚。她是敬老才让他进这个门的,别以为三分颜色就可以开起染房来。

秦子谦微愣,他从没想过秦汐然会拒绝,而且还是这么直接地拒绝。

“你敢反抗我的话?”他平时从不关注这个女儿的,印象中她是很懦弱无能的,无论大家伙怎么欺负她,她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平时见了他都闪躲不及,怎么会突然就胆子大起来呢。

“哈哈哈…”沈然不可客气地狂笑起来,同时为了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感到悲哀,早在徐婉容毁沈瑶脸,而他转身就走的那一刻,她早就对他不抱希望,他也从来没有给过她一天父爱,两人根本就是连陌生人都不如,如果他以为凭借着那一点点血缘关系就可以命令她的话,那么他就大错特错了。

“秦子谦,你还以为这里是秦府吗?你还以为你有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颐指气使吗?你还真当自己是位人物了?”沈然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那种嫁入豪门之后就翻脸不认人的坏女人,看来她当坏人当的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呵呵…

“你这个不孝女,你说什么?竟敢对为父如此无礼,你以为嫁到王府,有王爷给你撑腰,就了不起了是吧,你也不想想,没有秦府,以你卑贱的身份,凭什么嫁给高贵的王爷,如果王爷知道你娘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青楼妓子,他还会如此宠爱于你吗?”秦子谦怒气冲冲地大叫道,他在秦家整天受着鸟气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个在他看来最没用最好欺负的女儿也敢给他脸色看,反了不成?

说完,气还没顺下,手间突然一痛,血不知怎么的就从手指汩汩地往外流,像喷泉一样,止都止不住,吓得他脸色发白。

“不准侮辱我娘,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一句对我娘不敬的话,我要你悔不当初。”一向云淡风清的沈然在听到‘人尽可夫’四个字时,脸色倏然一变,冷冷地说道。

“你…”秦子谦惊恐地看着她,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他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儿,她只是随性地坐着,却是那样地孤绝而狂傲,浑身散发着令人无法逼视的浑然霸气,那气势竟他生生觉得矮了一截,她就像一个高不可攀的神,而他却如苍茫大地中最为渺小的一粒尘埃。

“还不滚,还想留在这里吃晚饭吗?”沈然眼一睨,寒意顿生。

秦子谦瑟瑟地抖了抖身子,就是在徐婉容那只母老虎面前,他似乎也不曾这么怕过,她的眼神,并不是很吓人,却足以让他胆颤心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浑然天成,岂是一般凡夫俗子所能有的。他似乎一直看错了这个女儿?

“如果你不救你二姐,秦家就没有你这个女儿。”像是为了挽回最后的一点尊严,秦子谦临走时狠狠地甩下这么一句话,灰溜溜地逃走了,他没想到会碰到这么大的钉子,还得烦恼着回家后怎么跟‘女王’交待。

沈然冷笑,他以为她有多希望当秦家的女儿吗?而且她从来也不是。如果可以,她巴不得从来没有遇到任何一个秦家人。

“小小姐,做的好,这种负心汉早就该教训了,真是不要脸,居然还敢以父亲的姿态出现。”站在一旁的凌月开口愤愤开口道,就在刚才秦子谦说出那句话时,凌月差点就忍不住跳出来扁人。

“月姨,闲杂人等我们不必理会。对了,月姨,前些日子我让你去打探绿轴的身份背景,可有线索了?”

“嗯,她是十七年前,轩王爷和王妃大婚后,轩王妃在前往皇宫的路上遇到带回来的,从此就一直跟着轩王妃,直到现在,没有嫁人。从王府到皇宫,确实离当年小姐跳崖的地方很近,而且时间也是很符合的。”凌月兴奋地说道,仿佛证实绿轴就是沈瑶一般。

“真的吗?”沈然亦是激动地握住凌月,愈加感到前途是光明的,满怀希望地问道:“她回来了,你有和她接触过吗?”

凌月的有笑容一点点垮下来,有些无奈摇摇头:“轩王妃总是深居简出的,绿轴成天跟着轩王妃,几乎没出过院子,我根本一点接触到她的机会都没有。”

“月姨,不要急嘛,我们现在住在宸王府,总会有机会的。”沈然劝慰道。

“小小姐说的对,我们会一定机会的,小小姐,太医吩咐你要多休息,早点歇着吧。”凌月扶着沈然躺下,帮她掖了掖被角,看着她安然入睡才放心离开。

漫漫长夜过后,初升的太阳破晓而出,透过稀疏的树枝,斑驳地照落一地,柔和的阳光洒在一名卷缩在床上的少女身上,照得她暖洋洋的。

少女如蝉翼的睫毛轻颤了下,慢慢地睁开眼皮,一眼望尽一双温柔的瞳孔里,似乎要将她吸进这旋涡之中,阳光洒在他身上,为他渡上一层神圣的外衣,一身白衣,如果再形容地给他插上一双翅膀,她会毫不怀疑那是天使。

“你是天使吗?”沈然半睡半醒,傻呼呼地问道。

慕容羿宸好笑地笑出声:“还没睡醒啊,说胡话呢。”

这声音好熟啊,沈然猛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看清了眼前的男子,尴尬地红了脸,她怎么会说出那么白痴的话,还天使呢,慕容羿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不会是天使,恶魔还差不多。

“起来吧,你都躺了好几天,再躺就成懒猪了,宸王府不养闲人的。”慕容羿宸将沈然扶起来,动作轻柔得如同呵护稀世珍宝。

“王爷是怕我白吃王府的粮食吗?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可以这么小气?”沈然笑嘻嘻地说道。自从那天奇怪的表白之后,慕容羿宸确实是好得没话说,她对他也没有以前那种拘束,甚至可以像朋友间说说笑笑。

“本王要是真的小气,你早就被本王丢出去了,好了,起来了,躺这么久,也该出去活动活动,太医说的。”慕容羿宸画蛇添足地补充最后一句。

不知是谁蛮横地强制要求她躺在床上,这会又以太医的名义催促她起来,也不知搞什么把戏?不过她也确实该起来活动活动,免得真要生锈了。

“王爷,你怎么还在这里?”沈然盯着那个一点也没自觉性的人。让她出去好歹得让她穿身衣服吧,她里面可只是穿着里衣呢,虽然对现代而言,包的是有够严严实实的,但这是在古代,她可不想被人当成暴露狂。

“本王不在这里该在哪里?”貌似真的很无辜的样子。

这人是真不知还是装傻?就她看来,还是后者居多,老狐狸是不可能突然变成小绵羊的。

“我要穿衣服了,请王爷回避。”沈然平静地说道,他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

“你我本是夫妻,你全身上下,本王哪里没看过,何须回避?何况夫人有伤在身,为夫效其劳又如何?”慕容羿宸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容。

“什么?”他的意思是…

还没等沈然拒绝,婢女已经捧来一件白色的衣裳,怎么,还想跟她穿情侣衬不成?她可不知慕容羿宸还有这么浪漫的细胞。

慕容羿宸拉过衣裳,将衣裳展现在她的眼前,那是一件淡粉色偏向于白,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淡蓝色蝴蝶,外披一层白色轻纱,微风轻拂,竟有一种随风而去的感觉。

在慕容羿宸拿着衣服即将碰触到她时,沈然被他吓得惊跳起来,难道他还真想给她穿衣服啊?

“王爷,我自己来就好。”沈然急急地抢过他手中的衣服。开玩笑,她哪有那个好命,要宸王爷帮她穿衣?

慕容羿宸也不强求,静静坐在一旁看着沈然像逃似地闪到屏风之后穿衣服,拿过她放在床头的书细细地看起来,等着里面的人儿出来。看到书名时,他不禁有些讶异,他以为女子若是喜欢看书,一般都是看些诗词歌赋,没想到她却看的是这种书,《奇门遁甲》?这五行八卦,博大精深,深奥难懂,用八卦记载方位,用十天干隐其一,配九宫记载天象及地象之交错。就是他博览群书,也只是略懂皮毛,许多都还没看不懂,她看得懂吗?

在他还没有翻过一页时,沈然已经着装好了,瞧了一眼在看书的慕容羿宸也没在意,径自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梳子刚拿起来,就不翼而飞了。

“王爷…”沈然不解地看向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站到她身后,夺走她的梳子的慕容羿宸。他又想干嘛,就不能乖乖坐在一旁,等她梳洗完毕吗?说男人没耐心说的还真对。

“你已经阻止本王一次,这次不能再阻止了。”慕容羿宸掬起她一缕秀发,凑到鼻间,闻了闻,不得不说,她的发质真的很好,又黑又亮,柔滑得像一匹极好的丝绸,慕容羿宸拿着简直是爱不释手。

算了,他爱梳就让他梳去好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再拒绝就显得做作了,而且这个强势的男人,就算她拒绝,相信他也不会听进耳里,那她还不如省下口气的好。

“你的头发很美,不过本王发现你似乎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头发,本王今天给你换个发型吧。”慕容羿宸自言自语地说道,手却也没有停下,一根一根,细细梳着自己的发,头皮被轻轻扯着。

透过铜镜,她看到了身后那个俊美无俦的男子,是那样专注与认真,仿佛她就是他最珍视的人儿,难怪有人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被这样的男子温情对待,饶她再怎么金钢不坏之身,她也难掩娇羞,心里也有根弦被轻轻拨动着…

铜镜中的自己渐渐发生变化,沈然的发在额头两边留下几缕发丝,轻轻垂下,一直延到胸前,后面的青丝挽起,但大部份还是披散着,有种慵懒的美。

沈然安安静静地坐着,任由他去折腾,看着他专注的眸子,突然有一种错觉,自己似乎同这男人已做了多年的恩爱夫妻,清晨懒起,他替她绾发画眉,听着林间鸟儿…

一个松松的发髻便挽成了,慕容羿宸看了许久,似乎对自己的杰作有些不满,拿起镜台上的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替沈然轻轻地斜插上。

看着这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的发鬟,慕容羿宸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镜中的人儿问道:“如何?”

“你倒是熟悉,想必是轻驾就熟的吧?”沈然故意调侃道,她深知以慕容羿宸的高傲是不会轻易替女子绾发的,而且这发型也算不得十分好看,应该是他第一次替人绾发,怎么感觉就怪怪的,两人明明就没有到达那个程度。

慕容羿宸绕到她前面,直接坐在梳妆台上,执起一支眉笔,一手挑起连城的下颌。

“做什么?”他又想干嘛?以前她自认还能猜透慕容羿宸几分心思,怎么现在就完全看不懂了呢?

轻抚她的眉梢,指尖微微挑起,呓语般的呢喃:“以前看杂书,描写男子为妻子画眉,总觉得有失男儿气概,太过儿女情长,如今自个亲身体会却也不这么觉得了,为放下俗尘烦扰,即使是守着一方小天地,浅浅画眉,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他是说举案齐眉的意思吗?执子之首,与子偕老,她突然迷惑了…

冷冷的画笔滑过眉际,沈然这才惊醒过来,急急地想要退开,她不要,这样的温情太过梦幻,太过不现实了,梦醒的那一刻,她会伤心的,所以她宁愿不要做梦。

“别动,要是画丑了,你可别怪本王。”温暖的手紧贴面颊,固定住她,不让她乱动,深情的眼扫过她的眉。

微微闭了眼睛,睫毛轻拂手侧,待到眉笔离开时才睁开眼睛,不得不说,慕容羿宸画眉的技术比绾发的技术要好得多了。

“谢谢王爷。”沈然疏离地说道,她不知道慕容羿宸抽的是什么疯,突然有这么好的兴致帮她绾发画眉,也许只是手痒了吧。但是她该记得的是,绝对不能沦陷在他的柔情里。

慕容羿宸也不怒,将她梳妆打扮好后便牵着她走出去,散步到竹林间时,随意地问道:“下人来报,你爹娘来找过了?”

“是。”还真是一点小事都不能逃过他的耳目呢。

“是为你二姐的事?”慕容羿宸继续走着,语气也是没有任何起伏,两人谈论的语气十分的淡然。

“是。”她倒是没想过慕容羿宸来主动来问她,她以为她不提,慕容羿宸会选择忽视,毕竟这事跟他并无太多关系,秦子谦也说了,秦汐怡根本见不着他的面,在王府整个就是一摆设,所以她以为他也会避着她的。

“需要本王帮忙吗?”如果是她要求,他或许会助她一臂之力。

不需要,沈然巴不得他不要多管闲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秦汐韵若只是荒yin,彼此间你情我愿,也没什么,但若是伤及人命,那么就不可原谅,如果可能的话,就让她死得体面些吧。”她说过,她不会求情。她一手导演的好戏,岂会败在自己的手中?

“本王明白了,此事本王不会理采。”慕容羿宸点点头,也不为她的无情而感到什么。难得她能如此客观,不偏私自己的姐姐,这种气度岂是常人所能有的?但有时候,他也的确为她的太过理智而感到苦恼。

一阵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四周静得空洞,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远处隐隐传来婉转低迷的萧声,动听缠绵,带着深深的忧郁,好似有着满腔的愁思化之不去。

两人对望一眼,皆被这萧声吸引了去,慢慢地停下脚步。

只见漫天竹枝下,站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四周散发着孤寂的气息,竹叶经风一吹,纷纷扬扬地飘落下,好似满天雪花飞舞。

是什么人?怎么会在王府内吹萧,还吹得这么哀怨缠绵,忧郁哀伤,沈然深深地被吸引住,绕过慕容羿宸往那边走去,只见那个穿着一件青色长袍,乌丝披在肩上,飘然出尘,一张脸精致得如同画作,如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之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散发着淡淡华彩。

与他的气质相比,绝美的容貌反倒成了其次,周身散发着忧郁,带着淡淡的哀伤,是什么伤了这男子的心,使得他连萧声都充满着断肠之音。

男子感应到有人打扰,萧声渐停,一眼望了过来,瞧见是王府的主子,便扯开了一抹淡雅的笑,却是充满了苦涩,礼貌性地点点头。目光再一移,移到沈然脸上时,空洞的眼突然加注了一抹神采,又闪过一丝诧异,最终却又都归于平淡。

“走。”慕容羿宸牵着她,手不自觉得握紧,带领着她来到忧郁男子的面前。

“质子好大的雅兴。”

“宸王爷见笑了,雕虫小技,实难登大雅之堂。”男子脸上挂着疏离的笑,不自觉得将目光移向沈然,问道:“这位是?”

“她是本王的爱妃,秦汐然。”慕容羿宸放开她的手,改而搂着她的肩,颇着显示所有权的意味。

“原来是宸王妃,失敬了。”男子淡雅地笑道,眼睛却是毫不顾及地打量着她,像是在看沈然,又好像不是,更像是在透过她,思念着某人,眼里似乎有闪过痛苦的神色,被沈然捕捉到了。

正文 第八十章 火刑

“原来是宸王妃,失敬了。”男子淡雅地笑道,眼睛却是毫不顾及地打量着她,像是在看沈然,又好像不是,更像是在透过她,思念着某人,眼里似乎有闪过痛苦的神色,却被沈然捕捉到了。

沈然尴尬微微一笑,看向慕容羿宸,等着他解释,她可不是什么宸王妃,要是被那位正牌宸王妃听到,又得大吵大闹了。

慕容羿宸像是没有收到她眼中的信息似的,却对着她介绍道:“这位是姜国的王子,齐默,会在王府住些日子。”

“齐默王子。”沈然大大方方地行礼。姜国也算是位大国,怎么需要送王子来这边当质子的?据说齐国最近有向龙陵出兵的打算,难道姜国不担心齐默王子在这边的危险吗?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悲伤是因为这样吗?该本是高贵的王子却成为笼中之鸟,阶下之囚,虽然被以礼待之,但始终是人在屋檐下。

“都别站着,坐下吧。”身为主人家的慕容羿宸发话。

三人随性地找了个亭子便坐下了,侍女马上机灵地奉上糕点茶水,齐默也不说话,就只是拿着玉萧静静看着,抚着,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默王子在王府住得可舒适,若有招待不周之处,默王子尽可明说。”慕容羿宸十分尽地主之谊地说道,对齐默也算是礼遇有加。

“竹楼环境幽静怡人,很舒服,不必再添什么了,齐默谢过宸王爷。”齐默淡淡地说道,声音像是从天际传来的那样飘渺。沈然不禁幻想,如果给他穿上白衣,会不会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直接飞走了。

“默王子可知姜国已准备对我国用兵了?”慕容羿宸抿了一口茶,状似闲聊地提起。

“哦,是吗?一目之罗,不可以得雀;笼中之鸟空窥不出,齐默如今身在龙陵,对前线之事自是不知。”齐默惨淡一笑,包含着无尽的心酸。

“贵国号称发兵五十万,来势汹汹啊,若战事一旦触发,默王子的性命堪虞,默王子可曾想过?”

“区区一具臭皮囊,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待何生度此身,生死有命,齐默不愿强求。”齐默说这话时却不经意将眼神移到沈然身上,似有不甘,但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又归于平淡。

太强悍了,连佛语都出来了,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啊。可是他对人生态度未免太消极了吧,求生是人的本能,不是吗?就是她沈然也是在这生存的旋涡中苦苦地挣扎着,他到底是有什么悲伤到如此地步的事,让他连生命都不想要了。

慕容羿宸也不说什么,很淡定地品着茗…

这两个冷淡的男子,一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个是那种你不说话,他也绝不会说的人物,要想把场面炒热起来实在是有难度。

直到有人来打破这片宁静,永远神出鬼没突然会出现在慕容羿宸身后的暗夜又冒出来,在慕容羿宸耳边耳语了几句。

慕容羿宸听完,脸上不见一丝波动,看向沈然的眼却多了一抹复杂的色彩,扯了扯唇道:“然儿,本王有要事要处理,你先在这边好好招待默王子。”说完说走了,整个就把她当成女主人看待。

什么?把她丢在这里,是谁说要陪她散步,结果呢,随随便便就把丢在这里,而且还让她打招一个根本不进入态度,怀疑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和宸王爷很相配。”看起来与世隔绝的齐默突然主动开口,两个白衣飘飘的神仙人儿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才子佳人,只是肉眼所见未必为真?就算是曾经的神仙眷侣,就算是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一旦有了利益纠葛,面目成仇也是常事。

“是吗?你说的只是外貌上的相配吧,几十年后,容颜老去,配不配又有何干系,如果真的彼此有情,我倒宁愿是心灵的相配。”齐默有种让人倾诉的魔力,或许是他的纤尘不染,或许他是孤寂忧伤,让人忍不住想为他驱散些悲伤,带来些温暖。

“有理,想不到龙陵也有这等见识不凡的女子。”这话颇有些贬低龙陵的意思,但从他清澈的眼眸中却丝毫找不出有嘲讽之意,让她顿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感,甚至有种亵渎神灵的罪恶感。

“默王子方才吹的曲子很动人,可有名字?”她是个爱乐之人,难得找到一个造诣如此高超之人,当然要好好讨教讨教一番。

“魂殇。”齐默将玉萧拿起,深深地看着,周身散发出来的悲伤似乎要将两个人包围起来。

“魂殇?”怎么起这么悲凉的名字,不过倒是很符合这首曲子的曲风,光听就足以让人潸然泪下了。若灵魂都死了,身存不存在已经无所谓了,是这样吗?所以他才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吗?

“齐默给王妃吹首曲子吧。”说完,也不理她有什么想法,怜惜地抚着玉萧,放到唇边,吹出那一曲伤歌,哀怨缠绵,悲伤从萧声里泄出来,直穿人的心灵,震憾着人心,仿佛让人窥见他的内心,感染到他的悲伤,当真是见者落泪,闻者悲伤,要不是沈然素来冷血绝情,只怕这会也得像一般小女孩一样黯然落泪。

能将一首曲子吹得如此入神,如此感动人心,世间少有啊,真正音乐高手不是在于他能吹出多么难吹,或者多么复杂的曲子,而是能将感情融入其中。

沈然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他需要一个倾听者,她沉侵在他美妙和乐章之中,伯牙与钟子期也不外如是吧。

申时时分,失踪了半晌的慕容羿宸又再次出现在碧落轩,沈然一进门便看到一美男站在桌案前,豪迈地挥洒笔尖,在洁白的字上留在自己的墨宝,那狂傲不羁的模样,看得直叫人心动。

“回来了?”慕容羿宸连头也没抬便出声道。

“嗯。”他怎么又出现了,最近出镜的频率似乎有点高哦。

“质子如何了?”慕容羿宸写字的速度慢了下来,一笔一画地勾勒着,神情专注而认真。

“什么如何了?”沈然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写的字,他的字很好看,苍劲有力,笔势雄健洒脱,窥其字便可知主人的个性。

“他还是如此颓废、不理世事吗?”慕容羿宸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回头看向她。

“啊?”原来她是身负重任,去打探敌情的,可是慕容羿宸都没跟她说,她又怎么能知道?她只是静静地听齐默吹萧而已,根本就没说什么,哪里知道他是颓废还是振作?慕容羿宸,连散个步,你都是在算计着我,我还可以相信你的温柔吗?沈然突然觉得她从来没有弄清眼前这个男人的想法。

“如果可以,就尽量劝劝他吧,他也是可怜之人。”

咦?这厮什么时候这么有同情心,就她所知,慕容羿宸是那种就算看到血流成河,堆尸如山的场面也绝对不会皱一根皱眉的冷血动物,什么时候也会这么悲天悯人,而且那人还是敌国的王子。

也不等她回答,慕容羿宸突然开口说道:“今天是秦汐韵受刑的日子,王妃已经出发了,你也去见你二姐最后一面吧。”

今天就是秦汐韵受刑的日子了?日子过得还真快,不过看看也不无妨,自己导演的好戏,怎么也得看完谢幕式才对啊?秦汐韵看到她会是怎样的表情?真是期待啊!

处于京城最繁华的路段,喧闹的菜市口,此时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热闹,只因为今天在这里即将发生一场血案,京城一大家世秦家的二女儿即将在这里被施行火刑。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八卦始终是人们的本性,百姓一听说有热闹可看,一蜂窝都跑过来看,围得个里三层,外三层。

“那个就是秦家的二小姐?”一名斯文书生型男子指着远处被绑在木架上的秦汐韵问道。

“可不是,长得真可妩媚呢,可惜这么位美人就要被处死了。”另一名男子垂涎地说道。

“当家的,眼睛往哪看呢?美有什么用,败德失行,简直是丢尽我们女子的脸。”一名彪悍的妇女拽住自家相公的耳朵,鄙视地看着秦汐韵。

“就是就是,放着好好的圣女不做,跑到青楼去当婊zi,真是太yin荡了,听说她在天香寺时就勾引了不少男子,还迫害那些男子的妻儿,蛇蝎心肠得很呢。”另一名妇女附和道。

“对对对,做下这种事也不知道天神会不会怪罪我们?当初怎么就选了她当圣女,像她这种贱妇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烧死得好…”一名刻薄的妇女说道。

“一看就知道她去狐媚子,就会勾引人,那些男人也真是的,看到美女就往上扑,要是我那口子敢看上这样的女人,我就把他给阉了。”彪悍女子继续说道。

“说得对说得对…”其他妇女们纷纷附和起来,一众男子识相地退到一旁去,远离战火,女人一旦发起怒来,绝对是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木架上的秦汐韵面容憔悴,头发凌乱,一双眼血红血红的,全身到处是伤痕,鞭痕。暴晒在阳光之下更让她的唇干裂,如同一具死尸,惨不忍睹。“妹妹,喝点水吧…”作为秦家最多愁善感的人物,秦汐盈温柔地给妹妹喂了口水,眼泪叭拉叭拉地往下掉。妹妹就算再坏,也是自己的亲人啊,而且因为妹妹的事,不仅秦家一门大受打击,连她相公兵部尚书也被波及,原本就不受宠的她更是被冷落得称彻底,让她怎能不伤感?

秦汐韵张开嘴,麻木地喝了几口。

“我可怜的女儿,怎么会弄成这样?到底是谁将毒哑的,还将你的手废了?女儿,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徐婉容慈母光辉乍现,怜爱地抚着女儿的脸,说到仇人时却又是一眼恶毒。

秦汐韵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眼神空洞天而麻木…

“姐姐,多吃点,吃饱了再上路,在下面不要让人欺负了…”秦汐怡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吃饭,感性地红了眼眶。其实她二姐一直待她也是很好的,要是让她知道谁敢这么欺负她们秦家人,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韵儿,你怎么就做出这种事来呢,你知不知道秦家因为你一个人遭受了多大的打击,连爹也被罢了官职。”秦子谦有些埋怨地说道,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女儿?

徐婉容瞪着他,火大地说道:“女儿都这样了,还说这么做什么用?”

母老虎一瞪眼,秦子谦立即被打回原形,站一旁去了。其实他也不是不心疼女儿,而是他跟这个女儿向来不亲,也没什么感情,他也清楚女儿打从心里就瞧不起他,嘴里是叫着他爹,心里却是只有一个娘而已。他最疼爱的女儿是大女儿,大女儿的个性像极了他,对他也算是尊重。

沈然在宸王府侍卫的护送下,风光无限来到秦汐韵。

碍于沈然有人马在身边,徐婉容虽是恨极了沈然,也不敢贸然动手,而且大庭广众之中,面子她还是要顾及的。

“秦汐韵,我来看你了。”沈然微笑地对着穿着囚服,惨不堪言地秦汐韵说道。

原本麻木空洞的秦汐韵在听到她的声音时,猛然一哆嗦,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头蓦地抬起,一脸仇恨地瞪着沈然,眼睛喷着火,如果眼睛可以杀死人,沈然现在已经是千疮万孔了。

秦汐韵咬牙切齿地发现唔唔的声音,像是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然冷笑地看着她挣扎而无能为力的样子,心中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娘,你看到了吗?然儿在为你也为自己报仇呢。

“你想说什么,要不要我帮你转达啊?”沈然‘好心’地问她,她想说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秦汐韵继续无力地叫着,手不断地挣扎着,想伸过来掐死沈然,只是被绑得死死的她又怎么可能能够如愿呢?

沈然突然走近她的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很恨我吧?你们秦家对我娘和我所做的,我会一件一件地还回来。你不必着急,很快你们秦家就会有人下去陪你的,你不用担心会寂寞,安心上路吧。”说完还给了她一个迷惑众人的笑容,简直令天地为之变色啊。

“唔唔…”秦汐韵听着更气,摇晃着脑袋,凌乱的头发飘扬起来,十足的疯婆子,那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