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话:后院儿的事最重要

江筱又一次变装去了袁杰的设计所,不过今天,她那大墨镜大花头巾的变装,令她被当作可疑分子而被保安人员逮了个正着。“你是来干什么的?”当江筱听到这样的质问时,也不由自主地问了自己:是啊,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江筱来了已经有四五回了,若是看见袁杰一个人出入或埋头苦干,她会觉得失望,会觉得这一遭又白跑了,可若是看见袁杰与那小个子女人一同去用餐或有说有笑,她会觉得更失望。天下的好男人绝种了吗?要是连袁杰都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那还有哪个男人值得女人托付终身?

梁有齐胡子拉碴地坐在左琛的办公室里,他刚上交了参加“左右地产”装潢大赛的设计图纸,现在顺道来找左琛聊聊。

“你这次走不对称的视觉冲击风哦?”左琛盯着梁有齐一只脚绿另一只脚粉的袜子问。

“冲击个屁,”梁有齐没心思听左琛闲扯:“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江筱住哪儿?”

最近,在左琛的大脑中,平添了好几个可以对号入座的人名。除了陈莓之外,还有丁洛洛的“狐朋狗友”张家明和江筱。“不知道啊,”左琛实话实说:“不过啊,我倒是知道她为什么疏远你。”

“为什么?”梁有齐饿虎扑食般向办公桌后的左琛扑过来,而可怜的办公桌,险些被梁有齐的尖头皮鞋磕出洞来。

“因为她后院起火了。”

“起火?房子烧了?”梁有齐文化水平实在有限。

左琛清了清嗓子:“是她男人,有外遇了。所以她现在自己没心思搞外遇喽。”

梁有齐鬼魂似的飘出了“左右地产”。他想不通,俩人都移情别恋,那干脆离婚好了啊。出了这种事,江筱不是更应投入他的怀抱吗?可事实怎么却是把他疏远了呢?想不通啊,女人心。

元薇被出版社批评了。这在近年来,简直是比火星撞地球更不可思议的事件。

“元薇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新小说,未免也太有个性了吧。”此时此刻,出版社的编辑正捻着元薇那本描写鼓手的小说,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虽说,这小说目前只写了上半部,但已经令这叱咤文坛数十年的编辑吃不消了。“不是我说你啊,你这男一号怎么能这么反面呢?怎么能一无是处还引得女人竞折腰呢?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你的小说是夸张,是高于生活,可并不是胡说八道啊。怎么,你是不是跟打鼓的人有仇啊?也不对啊,要是有仇,你干吗还让他左拥右抱啊?”

的确是有仇,不过,那是从前的事了,是历史了。元薇一边接受着批评的洗礼,一边甜蜜蜜地笑。

“不是我说你啊,怎么从二十节以后,你这打鼓的又变大好人了呢?有教养,有思想,舍己为人,就差拾金不昧了。不是我说你啊,你这不是鄙视读者的智商,践踏读者的审美吗?”

谁让他郑欧洋突变了呢?肌肉是不变的发达,内心却是变得软绵绵暖洋洋的。元薇兀自美着,口水湿了嘴角。

“推翻重来。”这是编辑给元薇的最终“建议”。另外,还有一句话:千万别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你们这种作者,红得快,消亡得更快。这一点,元薇承认。她“这种”流行文学,天天都存在着再也流不动的可能性。

元薇挎着包蹦蹦跳跳就走了,这点儿事业上的坎坷,与她接下来的事相比,简直就是跳蚤与河马抗衡。因为接下来,她,郑欧洋,以及郑仪,要共享晚餐了。

第五十一话:见家长

左琛又一次收到丁洛洛的宣召:“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一听这句,左琛的脸立马拉成马脸:天啊,我真是有先见之明,这小女子,果真是牛皮糖修炼成精啊。可惜,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今戴上这一身枷锁,真是不值得人同情。

“嗯,这个,嗯,我这儿还有事要做。”左琛千真万确不想回“天园”。这天还没黑利索呢,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而他回“天园”只有两件事可做:一是看电视,二是看着丁洛洛在电脑前胡编乱造。拜托,纵然她丁洛洛有模有样,可还不至于令人百看不厌啊。

“什么事啊?重不重要啊?”丁洛洛求知欲膨胀。

左琛劝自己:冷静,冷静。这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还“小”,你须让着她。“你有什么事啊?”左琛咬牙问道。

“我想去看我奶奶,想让你跟我一块儿去。”丁洛洛兴致勃勃。

你看你奶奶,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啊?我干吗要一块儿去?这是左琛的第一反应。不过幸好,他这话还来不及说,丁洛洛就解释道:“你是我第一个男朋友,我想让奶奶见见你。”

男朋友,这个词就是枷锁的代名词。左琛一边开车驶向“天园”,一边咀嚼着这个词。过去,女人皆说:我是左琛的女人,而如今,他左琛贴上了丁洛洛的标签,成了丁洛洛的男朋友。世道变了,真的变了。不然为什么他满心的不满,却依旧行驶在回归“天园”的路上呢。见奶奶?应该怎么见呢?需不需要下跪叩首,口中念着“小的前来拜见”呢?

郑欧洋这边其乐融融的聚餐,其实是由郑仪号召的。她在跟儿子确认了元薇真的住在儿子的隔壁后,就对儿子展开了软磨硬泡:我真的好喜欢她,我觉得她感情好丰富,好大胆的,你帮我约她,我请她吃饭啊。几番下来,郑欧洋的眼珠子在他细长的眼眶中转了两转:也好,反正元薇这小妮子还算对他胃口,坐在一桌吃饭,倒也能增强食欲。

“郑妈妈,您吃这个,这个好香的。”元薇夹了一块糯米鸡给郑仪。

“唉呀唉呀,别叫我郑妈妈,我好年轻的,你叫我姐吧。”郑仪今天依旧是浓妆,两条不输给少女的纤腿上是短裙和长靴。

“那可不行,郑妈妈,我要随着欧洋叫,我和他是一拨儿的。”在这点上,元薇有原则。

郑欧洋憋笑憋得辛苦,只得没完没了地往自己嘴里塞虾饺。这两个他最看重的女人,实在是太具有喜剧细胞了,这实在是太不利于他维护酷酷的音乐人形象了。

“小薇啊,你现在有没有在写新书啊?能不能透露一下,什么情节啊?”郑仪对待偶像的热情,更是不输给少女。她已经渐渐把椅子挪到了元薇的身边,刷了数遍睫毛膏的睫毛呼扇呼扇地眨着。元薇一泄气,筷子来了一个后空翻,摔在了地上。新书?刚刚才被批了个一文不值。郑欧洋嘴里嚼着,眼里看着,他先拿了一副新筷子递给元薇,后对郑仪说:“少说话,多吃饭。”郑仪瘪瘪嘴,顺从地吃上了。这让元薇有了一刹那的错觉:好像,她和郑欧洋是带着妹妹来吃饭似的。

第五十二话:左琛的抵抗

“奶奶,奶奶,我来看您了。”丁洛洛一跨入院子,就撒开左琛的手,大叫着跑在了前面。

“哟,洛洛,快来。”奶奶闻声从屋子里迎出来,手里是一沓零钱,想必是刚刚才撤了麻将桌,正在清点胜利果实。

丁洛洛投入奶奶的怀抱,搂住奶奶的脖子:“奶奶,您上次说我情运旺,真是不假啊。我带我男朋友来看您了。”丁洛洛此言一出,老太太那双本来环绕在丁洛洛背后点钞票的手,终于停了下来:“是吗?哪呢?哪呢?”

丁洛洛心想:奶奶这双眼分得出二五八万,竟瞅不见左琛那大活人?她一边叫着“琛,快过来”,一边回头,这才发现,她背后竟连个左琛的渣子也没有。

至于左琛,这时已开着车逃窜到二里地开外了。自从丁洛洛一撒开他的手,他就吱溜蹿出了丁奶奶的院子,上了车,一溜烟开走了,而他的一颗小心脏,也一直怦怦怦地在嗓子眼儿徘徊。丁洛洛的电话匆匆而至:“你怎么回事啊?跑到哪儿去了?”左琛字字铿锵:“洛洛,别逼我,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语毕,电话结束。我左琛的生活,怎么可能是上班下班,随叫随到,承欢老太太膝下?不,不可能,我不接受。

丁洛洛糊里糊涂回到“天园”,发现左琛并不在。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来无影去无踪的?是工作压力太大,还是男性也有某某周期?

左琛并不知道,丁洛洛其实并没有再给他打电话,因为他在敲开陈莓所住的那套套房的大门前,就果断地把电话关掉了。左琛更不知道,丁洛洛等他的电话等了一夜,因为这一夜,他把心思尽数花在了陈莓的身上,他驰骋在陈莓的床上,得意洋洋:哈,我还是我,功力不减当年。

第二天一早,左琛接过陈莓递来的咖啡,边喝边看她更衣:“哪天走?”本来背对着左琛的陈莓稍稍一侧身,匈部的曲线毕露:“嗯?”“不是要去香港吗?”“哦,具体时间还没定。”陈莓撒了谎,而事实是,她还没下定决心放开左琛这块肥肉。

左琛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他一句“干脆别去了”到了嘴边,又和着咖啡咽了下去。丁洛洛简直要把他逼疯了,几乎逼得他开口去挽留一个“床伴”。可若是陈莓真的远走高飞了,那他左琛该有多寂寞。旧人一一远走,新人来不及培养,真是青黄不接啊。

陈莓的嘴角浮上一抹得意:这男人,终究是眷恋着我的。

丁洛洛站在“左右地产”的楼下向上望:这儿,是左琛的?这有多少层啊?一,二,三。等她数到了十六,左琛现身了。其实一开始,左琛开着车并没有看到丁洛洛,他也压根儿没有想到丁洛洛会来这儿找他,不过,丁洛洛仰头仰得发晕,不由得向后栽了一小步,这一栽,她就从人行道上跌到了车道上,吓得正好路过的左琛一脚刹车,整个人狼狈地向前扑去,五官纠结。丁洛洛也吓了一跳:唉?这不是琛吗?以前一直认为他多么多么英俊,可今天一细看,也不怎么样啊。

第五十三话:骨子里都是贪财的

“你来这儿干什么?”左琛连车都没下,开了车窗直接对丁洛洛嚷嚷。

“我,我想你了,所以,所以来看看你。”丁洛洛的结巴时不时复发。

“拜托,丁小姐,你是不是想把我拴在裤腰带上才满意?你天天闲得很,可我不一样,我很忙。请你马上收回你对我的控制欲,OK?”左琛振臂高呼,唾沫星子四溅,不过,他却连直视丁洛洛的勇气都没有。

“O,OK。”丁洛洛脑子动都没动,就应允了。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眼看着左琛头发也竖了,青筋也爆了,为了防止他的血管也跟着爆,那暂时就让他说了算吧。

左琛呼啸而去,真想为自己的飒爽英姿而喝彩。一切皆回归正轨了,男人的地位在女人之上,男人的权利是说话,而女人的义务,则是听话。哈哈哈,左琛大笑了三声,正巧,一只小虫迎面而来,不长眼地直奔他的嗓子眼儿。左琛一闭嘴,一伸脖子,小虫短暂的生命就此提前结束了。妈的,那小结巴真是克星啊。左琛捏着喉咙,险些把肺咳出来。

而丁洛洛这边,还没完事儿。

“这位小姐,你是左琛的朋友吗?”左邑难得这么准时来公司,竟有了此番收获。面前这个女人,和儿子之前的莺莺燕燕截然不同。撇开这不加修饰的相貌和淡雅的衣着不谈,过去找儿子找上门的女人,个个要么是千娇百媚,要么是不依不饶一哭二闹三上吊,可今天这个,从容得跟木头似的,反倒是他儿子,亢奋得像是打了鸡血。

“啊,是,嗯,算是吧。”丁洛洛还沉溺在左琛接二连三的反常中,而对问问题的声音来源看都没看。

“是他的女朋友吗?”左邑上下打量着丁洛洛:这么瘦,好不好生孩子的啊?要赶紧进补才行啊。

这下,丁洛洛回过神来了。她对左邑还以同等的打量:这成熟的老男人,有点儿眼熟啊,长得像谁呢。鬓角虽已斑白了,但皮肤还挺紧实的,腰杆也挺直,一身铅色西装,笑容可掬。要是爸爸活到今天,会不会也这么风度翩翩呢?“请问,您是哪位?”丁洛洛仰了仰下巴,反击性一问。

“我也是他的朋友啊。”左邑认为,情同朋友的父子,才是优秀的父子。

可惜,这个答案引不起丁洛洛的兴趣。丁洛洛又一次抬起头,瞻仰“左右地产”。左琛他已经就座了吧?他坐在哪一层呢?好像,高层人士都坐在楼的高层吧。“你在看什么?”左邑顺着丁洛洛的目光也往上看,成就了一番联手骗路人看飞碟的景象。“看大楼,这里真的好气派哦,他真的好有钱哦。”丁洛洛不由自主地慨叹。

左邑一声不响地走了。女人啊,不管披上什么皮,骨子里也都是大同小异:贪财,有时贪得连他们左家的“男色”都看不见了。哼,真让人不爽。

丁洛洛回了自己的旧家,也就是元薇目前的家。关于左琛的反常,丁洛洛必须找一个人倾诉一下了。由于江筱目前的乌烟瘴气,元薇则成了不二的人选。电话中,元薇应允得爽快:“来吧,今天我就让你开开窍。”

“左右地产”中,左邑并没有向左琛提及见过他的“朋友”一事。在左邑看来,那“朋友”根本不值一提。他看着儿子闷闷不乐的绛紫色的脸,听着他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也不好再轻举妄动,再在“儿媳妇以及孙儿”的问题上向他加压了,只得退而求其次,关心关心东郊土地的竞买一事了。

第五十四话:奉上极品男

元薇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创作”中那“想拉却拉不出来”的艰辛了,可今天,她在电脑前坐了很久,面前仍白茫茫一片。其实她噼里啪啦地没少打字,不过往往一个删除键按下去,那些字就如同野火燎原般化为乌有了。元薇像狂 野的钢琴家似的扑打了几下键盘,口中念念有词:妈的,情场得意,文场失意啊。

元薇满心满脑子充斥着自己和郑欧洋的耳鬓厮磨,这令她的思维方式乘坐着时光飞船嗖嗖地往回倒退了好几载。那时,她和丁洛洛一道打造着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爱情,根本不懂为什么好好的“男欢女爱”非要有好几男好几女搅和着才逗趣。是的,没错,今天的元薇,已经不懂如何去编排那错综复杂的香艳小说了。可是,不香艳如何流行?不流行如何交稿?

丁洛洛敲门时,元薇匆匆关上电脑上的空白文档,再打开一片字句密密麻麻的旧文档。她可不想让丁洛洛目睹,风光的大作家元薇闲得都要长草了。

“我就说吧,他根本靠不住。”元薇在听完了丁洛洛关于左琛反常行为的阐述后,精气神儿就不打一处来:“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啊,根本是狗改不了吃屎。当初你犯傻也就罢了,错就错在我和江筱也跟着犯傻,竟然会相信他,给他机会。”

“元薇,你说什么呢?”丁洛洛一头雾水:“左琛他只是发脾气,我是想问你,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这和吃,吃屎有什么关系啊?”

“你没错,错的是他。”元薇叉着腰溜达:“是他花心,玩儿腻了你了,想方设法想甩了你。”

“你越说越不像话了。”丁洛洛涨红了脸:“左琛他现在除了我,没有别的女朋友了,你不相信没关系,我信就行了。我真不该来找你,我走了。”说完,丁洛洛拂袖而去。

可惜,丁洛洛没“去”成。她一开门,和郑欧洋撞了个满怀。不等这抱作一团的二人有所反应,元薇就已经火冒三丈了。她像拎小鸡一样,就把丁洛洛拎到了自己的身后,至于她自己,挥舞着双臂似老母鸡般投入了郑欧洋的怀抱。丁洛洛整了整遭元薇魔爪蹂躏了的衣领,随后,屏气收腹,企图从那对连体男女的身边挤出门去,不料,元薇再度出手,丁洛洛只听自己的衣领刺啦一声,这下,她不得不止步了。

“洛洛,你别走,我要帮你。”元薇义正词严。丁洛洛眼泪汪汪:帮我?你不害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什么?”这是丁洛洛和郑欧洋的异口同声,在元薇说了如何帮丁洛洛之后。

“你们瞎嚷嚷什么啊?洛洛,‘嫉妒’是爱情的试纸,你要是想知道那姓左的是不是真的爱你,那就要看他会不会嫉妒你身边的男人。这次,我肯把我们家欧洋借给你,真是仁至义尽了啊。”元薇的姿态是高高在上。

丁洛洛和郑欧洋互相瞄了一眼,迅速地,就被元薇的身躯阻断了。元薇又呼扇上了老母鸡的翅膀:“喂,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俩要是敢给我假戏真做,我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丁洛洛和郑欧洋的念头,可比元薇的简单多了。他们一个在想:左琛会嫉妒棉花糖发型的肌肉男吗?不会吧。而另一个在想:这该死的女人,可真会给我找麻烦。丁洛洛忍不住问出了口:“要是左琛他不嫉妒,怎么办?”元薇抚摸着郑欧洋的手臂:“哇,他要是连这种极品都不放在眼里,那只能说明,他不爱你,巴不得跟你一拍两散。”郑欧洋攥紧了双拳,肌肉直颤:极品?这女人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第五十五话:闷闷不乐的胜利者

“左右地产”中,周娇坐在左琛办公室的沙发上,纤细的小腿斜斜地并拢着,看上去分外修长。“你最近,实在是算不得一个好老板。”周娇微微摇了摇头。左琛心不在焉地将笔和笔帽拆了合,合了拆:“怎么?我少发你薪水了吗?”周娇慵懒地靠在了沙发上:“我是说,你并不是‘左右地产’的好老板。你不觉得你最近太怠慢工作了吗?”其实,周娇并不乐于越权,只不过,左琛连日来的神游,实在令她为“左右地产”的前景捏把汗。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只有公司蒸蒸日上,她周娇的荷包才能鼓鼓囊囊。

“你的意思是,东郊那块地?”左琛正了正身子,把笔掷入了笔筒。

“你好像并不关心那块地,刚刚开会时老爷子问你十句,你答十个字,嗯,啊,嗯?你没看见老爷子气得手都抖了吗?真是不孝啊你。”周娇脱了鞋子,包在丝袜里的白嫩嫩的小脚优雅地蜷在了沙发上,像只懒洋洋的猫。

“有什么好关心的?价高者得,就这么简单。怎么,我们拼不过‘万象’吗?”左琛走向周娇。

“你该不会是要‘硬碰硬’吧?我看啊,刚刚那会真是白开了,我们在底下说得口干舌燥,你是充耳不闻。近几年来,‘万象’一直没什么发展,这次,他们想必会孤注一掷,但对我们‘左右地产’而言,这块地的价格要是高于了八亿,那必定会对我们的资金分配产生负面作用,届时,也许会得不偿失哦。”面对左琛的“硬拼”计划,周娇不得不又将开会时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左琛在周娇身边坐下,纤长的手指划过她的小腿:“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周娇扭身依偎过去:“你最近真是高深莫测哦。”左琛笑得比哭还像哭:“高深?我看我是诸事不顺。”“晚上来找我,如何?我替你转转运。”周娇穿上鞋,站直身。她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懂得拿捏“勾 引”的尺度。其实,她对于左琛的思念,远远不如对珠宝的,只不过,如果左琛不来亲近她,又何以好记性地赠她珠宝呢。

晚上,丁洛洛和郑欧洋依照元薇的“妙计”,在“天园”的小径上溜达来溜达去,而这条小径,正是左琛归家的必经之路。丁洛洛和郑欧洋双双默不作声,低头各看各的脚尖,此时此刻已经是晚十点了,这二人的四条腿已经接近麻痹的边缘。

丁洛洛一个不留神,小脚一崴,整个人向郑欧洋倒去。而郑欧洋正在走神,所以来不及反应,任由丁洛洛撞上了他肌肉纠结的手臂。被撞的人一点儿事没有,撞人的倒是疼得嗷了一声:妈呀,那是人胳膊吗?简直是铁疙瘩啊。郑欧洋回过神来,绅士道:“你没事儿吧?”

这时,一直埋伏在附近的元薇像炮弹似的发射了过来。没错,是的,醋坛子元薇一直埋伏在附近。“喂,你们俩干吗呢?窃窃私语什么呢?我不是说了吗,不许有肢体接触。”丁洛洛连连摆手:“没接触,是我崴脚了。”

元薇挽上郑欧洋的胳膊:“我看啊,那姓左的今天不会回来了,咱们啊,收工。”眼睁睁看着元薇与铁疙瘩比翼双飞了,丁洛洛也只好跛着脚打道回府。她一步一回头:左琛今天真的不回来了吗?他在哪儿?他真的如元薇所说,本性难移吗?

这时的左琛,刚刚与周娇在外小酌了几杯,正醺醺然地哼着小曲。周娇将左琛安置上车,自己作司机。左琛又一次掏出手机,这是今晚的第十五次或第十六次:小结巴,不敢来电话了吧?怕了吧?这就对喽,我堂堂左某人,是自由自在的小鸟。

周娇发动了车子,左琛大喝:“等等。”周娇一脚刹车踩下:“怎么了?”“我手机是不是坏了,怎么不会响呢?”“怎么没响?你不是刚刚才接过一通电话吗?”左琛皱了下眉:哦,对,刚刚才接到郝俊的电话,说计划买房,让他介绍一处。那么,由此看来,这小结巴是千真万确没给我打电话喽。左琛闷闷地想着。

第五十六话:经济基础VS上层建筑

郝俊之所以计划买房,是因为他和芸娜要结婚了,而这二人之所以在刚刚订婚后又要匆匆结婚,是因为郝俊的爸爸郝世渊这位桃李满天下的学究在和他的某位得意门生品茶时,突然口齿不清,四肢无力,而大夫说,这叫小中风,也叫中风的前兆。

郝世渊的那位得意门生自始至终手足无措,嘴边几乎淌下口水来,跟中风也没什么两样了。至于郝俊之母林秀美,泼辣的个性和她的名字“秀美”相去甚远。她看着症状已平稳的郝世渊,以及喃喃自语着“怎么会这样”的门生,厉声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接着,她吩咐郝俊道:“你和芸娜的婚事,抓紧吧,快点儿给你爸生个孙子抱抱。”

梁有齐终于见到了江筱。这天,是他在江筱常去的一家超市的门口守株待兔的第五天。远远地,他就看见江筱像兔子一样蹿入了超市入口。他跟在江筱身后,眼看着她买了牛肉又买虾,买了西红柿又买西兰花,接着,又推着小车朝水果区奔去。

“站住。”梁有齐一声呼喝,引得众人竞站住,这其中,也包括了江筱。江筱瞄了一眼梁有齐,立马缩了脖子,小脸儿青一阵白一阵。

“你买这么多吃的,是要做给谁吃啊?”梁有齐三两步就跨到江筱的小推车跟前,皮鞋尖儿抵住车轱辘。

“我,我自己吃。”江筱蚊子般的哼哼声,几乎淹没在了超市的喧哗中。她说谎了。今天,袁杰说他不会加班,会回家吃饭,所以她才会列了菜单,出来采购,等会儿再回厨房中大显身手。而更甚的是,她还已经刻意挑选好了一身行头,志在在饭桌前吸引袁杰的眼球。可当下,她的“情夫”出现了,而且是以一副醋坛子的姿态出现了。这许多天来,梁有齐给她打了无数通电话,发了无数条讯息,对此,江筱除了心中隐隐作痛之外,也别无他法了。袁杰是她的天,她的地,而梁有齐,却更像她的“锦上添花”。江筱想:人总是要先追求经济基础,再追求上层建筑吧。

“看不出来啊,你人长得瘦瘦小小的,胃口倒还真大。”梁有齐完全不相信江筱的鬼话。

“你,你别这样。”江筱已经泪盈于睫了。对于梁有齐,她自有她的不舍。

梁有齐一把拉住江筱的手:“我都知道了,他有了别的女人。江筱,和他离婚吧,来我的身边吧。”

这下,江筱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绷的了:“你胡说,袁杰不会对不起我的。是,他是和那小个子女人头碰头地看图纸,他是总和她吃饭,总对她笑,不过,不过,”江筱词穷,不得不重复道:“他不会对不起我。”说完这番话,江筱一身轻。她积压了多日的郁郁,终于在梁有齐的挑拨下宣泄了。

但梁有齐的心却重如千斤坠了。他喘着大气:“那你呢?你没有对不起他吗?那我算什么?”

江筱哑口无言,眼看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小推车推向梁有齐,之后,跑了。至于惨兮兮的梁有齐,怀中揣着受伤的心,手里还得揉着受伤的脚。被车轱辘碾过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第五十七话:二头肌VS腹肌

元薇的“妙计”终于见了成效,换言之,丁洛洛和郑欧洋共创的画面,终于入了左琛的眼了。而这一条漫漫长路,足足走了六天。

六天了,丁洛洛和郑欧洋在“天园”散了六天步。这腼腆的二人已从最初的默默无言,相熟到了可以交谈若干回合,比如,今天天有点儿热啊,是啊,明天好像有雨啊,是吗,诸如此类。而元薇呢,她也已渐渐习惯了一边监视那二人,一边构思她那本小说了。第五天收工时,丁洛洛给元薇鞠了一躬:“明天你们别来了,我看,他是不会回来了。谢谢你们的好意了。”元薇也多少失去了信心:“明天最后一天吧。”

而就在这最后一天,左琛回来了,因为他一天比一天更惴惴不安:丁洛洛不会是出事儿了吧?煤气中毒,突发阑尾炎,还是创作源泉枯竭导致她气绝身亡?不然,她这牛皮糖怎么突然变得清清爽爽,不黏人了呢?

左琛停好了车,刚一推开车门,丁洛洛就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咬牙切齿咕哝了一句:“牛皮糖果然是牛皮糖。”只不过,她黏上别人了。这时的丁洛洛和郑欧洋,友谊刚刚又上了一个新高度:他们已经由天气,谈论到了元薇。“她总是叫我‘骆驼’。”丁洛洛这么说。“看来她是个动物学家。”郑欧洋这么回应。“哦?”“因为她总是叫我‘噢,羊’。”就这样,骆驼和羊双双忍俊不禁,可碍于暗地里的元薇,他们想笑不敢笑,憋得红霞染双颊。

左琛大气喘得跟小火车似的:这对狗男女,偷情偷到我的地盘上了?

不过,怒归怒,左琛却念叨着“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下了。而他之所以没有像上次打张家明那般去打郑欧洋,是因为他没法忽视郑欧洋的二头肌。哇,那么大一块,几乎跟小结巴的脑袋一般大了。左琛再看看自己修长有余,健壮不足的胳膊,心想“忍一时风平浪静”吧。

丁洛洛望着元薇和郑欧洋告辞的背影久久,才一步一叹气地上了楼:哎,我该拿左琛怎么办呢?不能给他打电话,不能找他,而等他,要等到何年何月呢?而左琛,马上给了她答案。

丁洛洛一开门,就吓得扔下了钥匙,因为在她面前,左琛正翘着二郎腿,悠然地坐在她的沙发上。而她的房间,像是让人洗劫了似的:柜子和抽屉通通敞开着,书报和衣物仿佛经过了龙卷风的洗礼,有的在地上,有的半吊在床上。不过,丁洛洛对此视而不见,直奔左琛:“你,你怎么在这儿呀?”“这是我女朋友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左琛理直气壮,庆幸于楼下那个肌肉男并没有跟着丁洛洛一道上楼来。他刚刚一直在运气:如果他敢上来,我就跟他拼了我这条小命。

“女朋友?”丁洛洛一边重复,一边泪眼婆娑了:“有你这么对待女朋友的吗?你想出现就出现,不想出现就人间蒸发。这样的女朋友,我不要做了。”

“我哪里人间蒸发了?这几天你给我打过电话,找过我吗?找都没找,就说找不到?”左琛放平了二郎腿,双手撑在双膝上,腰杆直挺挺的。

“我哪敢找你啊?我每次找你,你都发脾气。”丁洛洛的委屈憋了数日,早已翻了数番。

“所以你就不找了?所以你就给我红杏出墙?你说说看,那个五大三粗的蛮子哪儿比我好?”一边说,左琛一边站直了身,把衬衫一撂:“你要是喜欢肌肉,我也有啊,看看,腹肌。”

这下,丁洛洛可乐开了花了。腹肌?哪儿呢?那充其量也就是块精瘦肉。除此之外,丁洛洛按照元薇的理论推测,这左琛,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吧。瞧他这腆着肚皮的滑稽相,应该算是“嫉妒”的表现吧。

第五十八话:爱VS契合

“是你把我家弄成这样的?”丁洛洛这才关心乱七八糟的房间。

“是啊,是我弄的。”左琛仍理直气壮。

“为什么?”丁洛洛问。

“不为什么,我闲得。”左琛答。不过,其实真相是:他想要搜搜这房间中有没有男人上门的证据。幸亏没有,不然,他左琛还真没想出应对的法子来。

丁洛洛咕哝:“你还真是奇怪。太闲的话,你去锻炼锻炼身体好了。”这还是元薇的理论:在男人面前,要夸另一个男人。不过,元薇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她可从来不在郑欧洋的面前,提其他男人。

“我,我身体怎么了?我是保护不了你啊,还是满足不了你啊?”左琛几乎脑溢血了。

丁洛洛开始收拾房间了:“好了好了,我不想和你吵了。”看着左琛活生生的脸,丁洛洛突然垂头丧气了。左琛对她的爱或不爱,突然失去了意义。元薇和郑欧洋的鼎力相助,虽勾出了左琛的失态,但那又如何呢?她丁洛洛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同舟共济的爱人,想要一段一帆风顺的爱情,二人心中有彼此,看看电影吃吃饭,磨合磨合结结婚,将来,再生下个胖娃娃。不过,左琛他要的是什么呢?

左琛又仰在了沙发上,他也不想吵了。丁洛洛到底乃何方神圣?看着仿佛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实际上,骨子里却是一刻也离不开男人的牛皮糖,上次是金鱼男张家明,这次又是个肌肉男。对,她根本不是离不开他,她是离不开男人。他左琛抓了抓头发:该死,这天地万物,通通该死。

丁洛洛背对着左琛,弯腰捡地上的衣物,发稍几乎拂上了地面。左琛向丁洛洛的发稍伸手,才伸了一半,却收了回去。他大踏步走向门口,企图头也不回地离开,不过,丁洛洛见状,二话不说地追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别走。”左琛的心跳得嘣嘣的,其一是为着丁洛洛的“下 贱”:怎么?留不住肌肉男,就非得留住他了吗?而其二,是因为丁洛洛那纤细的手臂竟如此有力,如此倔强地环着他,仿佛他真的是她的珍宝。左琛常常被女人从背后抱住,常常听见挽留的话,不过过去,他只体会到那些女人膨胀的匈部挤着他的背,别无其它。他低头,看见丁洛洛的十指也那么用力,以至于看的见那白皙皮肤下的青筋了。

“不,你走吧。”丁洛洛又蓦地放开了手。何苦留下他?留下他今天,那明天呢?他依然会杳无音讯,依然会拒绝安定吧?他依然会去过他想要的生活。

左琛走了,跟怨妇似的咬着下嘴唇走了。他想要丁洛洛,不过,只想要她成为他人生中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所以丁洛洛让他走,他只好走。他不想被丁洛洛要求,只好也不要求丁洛洛。这又不同于以往了。想当初,只要他想,他大可以把女人管得服服帖帖,而自己却在外拈花惹草。但到了丁洛洛这儿,行不通了。他想:如果我不愿被她抓住,那就也别去抓住她吧。如果我给不了她想要的,那就给她自由。

左琛又一次睡在了陈莓身边,关于陈莓去香港的事,他们谁也没有提。左琛是真的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不过陈莓却是一厢情愿地想:他是不想我走吧?所以才假装忘了。

至于丁洛洛,她头一次在乱七八糟的房间中入睡,头一次除了睡觉别的什么也不想做。她与左琛的不契合,比左琛不爱她更令她不知所措。爱上容易,契合却太难,她的理所应当,在左琛看来皆为勉强。她实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第五十九话:精神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