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江筱和袁杰的关系,也并没有如江筱计划中那般发展。

那天,袁杰说要回家吃饭,而他也的确回家吃饭了。不过,江筱自从在超市偶遇梁有齐后,不对,说“偶遇”是不恰当的,应该说是被梁有齐“逮到”后,她为袁杰煮饭烧菜,搽脂抹粉的心思也就荡然无存了。梁有齐内心那与外在不符的深情款款,让江筱坐在窗前,一个愣神就愣到了夕阳西下。袁杰打开家门时,不见炊烟,只见一尊妻子雕像。

于是,江筱计划中的浪漫晚餐,变成了两碗方便面,外加一碟拌黄瓜。

袁杰默默地吃着,江筱想给他夹菜,却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好夹的。直到袁杰开始喝方便面的汤儿时,二人之间的冷冷清清,才被江筱打破,因为,她想给袁杰夹块儿黄瓜,结果却把袁杰的碗碰翻了,汤儿洒了袁杰一身,碗也落地,打破了。

江筱哇地就哭了,好像被泼了一身油腻的人是她似的。倒是袁杰,顾不上自己,就径直把大手伸向了江筱的小脸儿,摩挲了两下:“怎么了?只不过是个碗而已。”江筱一愣:如此温柔的袁杰,如此包容的袁杰,他一如往昔,既是丈夫,更是兄长。江筱的嚎啕在一刹那变成抽噎,这时,袁杰收回了手,去更衣了。江筱彻彻底底地安静了:这温情真是来去匆匆,似真似幻。

袁杰走了,衣冠楚楚地去加班了。正在收拾碗的残骸的江筱依旧安静着:他不是说,今天不用加班吗?他不是刚摩挲过我的脸,凝视过我的眼吗?怎么这又不苟言笑地走了呢?这翻脸的速度,真是胜似翻书。

所以今天,江筱和丁洛洛二人面对面,短叹一声,长叹一声。“元薇呢?”丁洛洛不想提“男人”,只好提元薇。“她去野餐了,说是寻找灵感。”“啊?”丁洛洛发自肺腑地嚷嚷了一声。野餐?坐在光天化日之下,胡吃海塞一通,就写得出佳作了?再说了,她元薇一向是闭门造车,对着天花板构思男欢女爱,从何时开始,她热衷于体验生活了?江筱又叹气:“哎,如今她和郑欧洋打得火热,俩人就算坐野地里吃草,也照样吃得香。”此话不假。

“你说,袁杰他是不是精神分裂了?对我忽冷忽热的。”江筱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并不认为懵懂的丁洛洛会就袁杰对她的飘忽作出什么中肯的分析。

不过,丁洛洛却认真道:“我看啊,你也精神分裂。这么在乎袁杰,干吗还和有齐大哥好?”

江筱眉毛一挑:“对,大家都精神分裂。你那个左琛不也一样?心里有你,也有别人。”

可不是么?人能既喜欢吃菜,又喜欢吃肉,也能既喜欢玫瑰,又喜欢荷花,那么对爱人,又凭什么忠贞不二呢?她江筱爱吃素,也爱梁有齐这口荤腥儿。他左琛爱丁洛洛荷花般的无邪,却也舍不得其它的妖娆和芬芳。

“我看你的连载了,有点儿意思。”江筱竖了竖大拇指。

丁洛洛脸一红:“姚主编也觉得有意思,而且读者来信也多了。”大家都说:这篇小说引人入胜,扣人心弦。丁洛洛揉了揉额角:大概是因为现实中的坎坷太多,所以读者们看着小说中的男人被背叛,女人被玩弄,才会觉得津津有味,才会觉得自己的切身经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丁洛洛以往笔下的恬淡浪漫才会遭人唾弃,这简直是典型的“气人有,笑人无”心态。

“真羡慕你,除了男人,还有自己的生活。”江筱眼观鼻,鼻观心:“不像我,天天无所事事。”

丁洛洛不以为然:她的生活?天天臆测着左琛的种种,借由文字抒发,噼里啪啦打上上万字,也抒不尽她那一腔郁郁。这也值得羡慕?

第六十话:谁是身外之物

就在丁洛洛和江筱有如两朵凋谢的花之时,左琛带着梁有齐出门绽放了。左琛对梁有齐的原话是:“天涯何处无芳草?eon,今天哥哥我就带你出去见识见识。”左琛还说:“你要再这么不吃不喝,你这身子骨可就要从竹竿变成绣花针了。”

左琛拽着梁有齐去参加了陈莓学校的汇演。在他看来,与江筱那家庭主妇相比,舞蹈界的文艺女青年百分之百更适合梁有齐这闯在浪尖儿上的新潮设计师。梁有齐阴着张脸,与陈莓的阳光灿烂形成了“东边日出西边雨”的景观。陈莓是万万没想到,左琛竟会与她在公开场合携手,这足以让她在学校中趾高气扬了。同窗的男人们不乏俊俏的,也不乏挥金如土的,但像左琛这等“二合一”,实在是罕见。得意之余,陈莓开天辟地第一次心直口快,她含情脉脉看着左琛:“你能来,真好。”左琛打了一个寒颤:抛下了丁洛洛,来和陈草莓玩儿深情?那我还不如和丁洛洛玩儿呢。今天他的出席,可纯粹是为了拉梁有齐一把啊。

好在,陈莓迅速眨了眨眼睛,得体道:“来,这边。”

左琛和梁有齐入座后,陈莓就去后台更衣上妆了。她是低年级生,今天只一支群舞而已。左琛拱了拱梁有齐的肩膀:“睁大你的眼睛,美女如云啊。”梁有齐百无聊赖,自顾自抠着手指甲:“我没你那么肤浅。”左琛忍下这口气,指了指台上:“快看快看,那芭蕾妞多有气质,配你刚刚好。”梁有齐顺着左琛的手指投去一瞥:“还不如你那草莓妞呢。”

“陈莓?你看上她了?早说啊,你拿去就是了。”左琛耸了耸肩,如释重负,看来梁有齐这小子还没到不可救药的份儿上。

“拿去?你不心疼?”梁有齐身子向下滑,软绵绵地赖在座位上。

“兄弟如手足,女人则是身外之物。”左琛倒是兴致勃勃地盯着台上独舞的芭蕾妞。

“是吗?那我对你那个木乃伊丁洛洛小姐更有兴趣。”梁有齐又抠上了手指甲。

这下,左琛可看不见什么芭蕾妞了:“什么?你他 妈活腻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啊,少去惹她。”

左琛的嗓门儿惹得周围众人侧目,梁有齐哼哼两声干笑:“心疼了?她不是身外之物?”

左琛拂袖而去,梁有齐大获全胜:只许你对木乃伊小姐牵肠挂肚,不许我对江筱撕心裂肺?岂有此理?至于陈莓,上台前她在幕布后几乎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也没找着左琛。他走了?一声不响就走了?还没看我的演出就走了?他这是在对我若即若离吗?

元薇野餐的结局,是哭着跑了回来。她一边哭一边对丁洛洛和江筱嚷嚷:“他 妈 的,我再也不理那姓郑的了。”丁洛洛和江筱面面相觑,元薇继续撒泼:“他,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怎么了?他没跟你野餐去?”江筱递上纸巾,供元薇擦擦那两管鼻涕。

“去了。”元薇把鼻头擤得红通通的:“我本来就是想拥抱一下大自然,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躺在草坪上吃点儿喝点儿聊聊天,可他姓郑的倒好,到了山脚底下,非要爬山。你们也知道,我这人一向脾气好,容忍力强,所以我就勉为其难,跟着他爬喽。可他,他实在太过分了。你们是不知道,他有多健步如飞,可怜我这小身子骨,气儿都快断了也跟不上啊。就这么着,我俩失散了。那山上又没信号,打手机又打不通,我,我只好自己回来了。”

第六十一话:爱情VS女朋友

丁洛洛和江筱先是相视,后是大笑,刚刚的阴霾空气被一扫而空了。倒不是说她们俩有多幸灾乐祸,这实在是因为元薇那反常的惺惺女态太可乐了。脾气好?容忍?小身子骨?丁洛洛和江筱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丁洛洛断断续续地开口:“哈,他,他那身肌肉,不就是这么,这么锻炼出来的吗?”

江筱接茬:“对,对啊。你不就是喜欢他那身肌肉吗?哈哈。”

元薇不哭了,翻了个白眼:“我真是交友不慎啊。”说完,她掏出手机,拨号。“天啊,怎么还没信号啊?他该不会还在山顶上等我呢吧?”元薇一心扑在手机上,没留意到正有两双羡慕的目光投在她的身上。是,丁洛洛和江筱正无比羡慕着元薇:她和郑欧洋之间的不愉快是如此甜蜜,她无须隐瞒,无须斗智斗勇,她想哭闹便哭闹,想主动出击,便主动出击。这才是爱情,愉快的爱情。

郝世渊已经用轮椅的轱辘代替了两条腿。病来如山倒,去却如抽丝,更何况,是中风这等病。郝俊暂时停飞了,一心二用地一边照料老父,一边筹备婚事。芸娜依旧在飞,她说:“马上要嫁你,还马上要繁衍后代,天啊,我就要告别我的婀娜身段了。我要把握住青春的尾巴,多拥抱几日蓝天白云。”

左琛替郝俊选好了一处房子,一百四十平米,可即时装潢入住,地段虽不繁华,但却邻近郝家。而这装潢的任务,自然是梁有齐一肩扛。郝俊嘱咐梁有齐:“我和芸娜不喜欢大红大绿啊,你收敛着点儿。”梁有齐消沉依旧:“我现在满眼都是灰色。”

左邑和左琛随着郝俊去探望郝世渊。郝世渊坐在轮椅上,右手发抖,左邑百感交集地握住那只手,跟着一块儿抖,俩人跟过电似的。郝太太林秀美奉上茶水:“哎呀,你们俩这是怎么着啊,可真肉麻。”郝世渊含糊道:“岁月,岁月,不饶人啊。”林秀美拿手绢抹干了郝世渊嘴角淌下的口水:“好了好了,别文绉绉的了。”

林秀美望向左邑:“他啊,这也叫因祸得福。他要是不瘫,我这儿媳妇不知道哪天才能过门,我那孙子更不知道哪天才能生下来呢。”

左邑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左琛:“不孝子,你是不是也等着我瘫了呢?”

左琛咕哝:“就冲您这精气神儿,八成我会瘫在您前面。”

林秀美嘎嘎一笑,拍了一下左琛的脊梁:“要林阿姨说啊,你干脆和俊俊一块儿结婚得了,这么着啊,就算你郝叔叔抱不上孙子,也还有抱干孙子的希望。”

林秀美语毕,在场众人齐刷刷地拍手叫好,就连郝世渊都哆嗦着说:“好,好,干孙子。”左琛耷拉着脸子:这不是来探病的吧?这是一场设计好的逼婚吧。左琛赔着笑脸:“郝叔叔长命百岁,怎么会抱不上孙子呢?再说了,我还没有女朋友呢,跟谁结婚去啊?呵呵呵。”

“哼,”左邑别过脸:“你没有女朋友?这就好比说我们‘左右地产’没有地。”

第六十二话:打探军情

元薇和郑欧洋的“野餐战役”是以元薇的无条件投降而告终的。那天,郑欧洋在山顶等不着元薇,就开始漫山遍野地呼喊她的名字,终于,天也黑了,嗓子也喊哑了,人到了山脚下,手机也有信号了,元薇的电话也打来了:“我在哪儿?在家啊。我早就回来了。”郑欧洋一听,气得险些厥过去:“元薇,闹着出来的是你,一声不响溜回去的也是你,你耍我啊?”这时的郑欧洋,又气又疲惫,背包里的食物也没顾上吃,就算他一身肌肉,也免不了饥肠辘辘。

元薇投降了,她在郑欧洋的门前说尽了好话,装尽了孙子,郑欧洋才把门打开。元薇一头扑在郑欧洋的身上:“我错了,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我要是早知道你这么爱我,这么在乎我,我决不会因为你走得太快而负气一走了之的。”郑欧洋像提拉小鸡似的就把元薇揪开了:“你这是道歉?你这明明是一边控诉我走得快,不等你,一边声明我有多爱你。我爱你?你别做梦了。”元薇又扑过来:谁说四肢发达,头脑就简单?看看我们家欧洋,大脑比肌肉更加发达。

丁洛洛接到梁有齐的电话时,正一边嚼饼干一边赶稿子。想当初,元薇赶稿时,也是这么一副边吃边工作的严峻相,而如今,丁洛洛文思泉涌,元薇却坐在电脑前打瞌睡了。老天爷是公平的,左琛的反复无常,令丁洛洛化悲恸为力量,而郑欧洋的迅速归顺,则令元薇在安逸中走向懒惰。不过,丁洛洛赶稿归赶稿,气质却不减。她小心翼翼地垫着纸巾拿饼干,再将饼干囫囵放入口中,决不掉一丁点儿渣子,不像元薇,键盘缝儿几乎要被面包屑填平了。

梁有齐说:“木小姐,赏脸陪我吃顿饭吧。”

丁洛洛推托:“不好意思,我没时间。”

“怎么?因为我跟江筱好,你就不认我这个大哥了?”梁有齐一语中的。

“不是,你年纪比我小,本来就不该当我大哥。”丁洛洛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真的认为:要不是你没完没了**江筱,江筱和袁杰的婚姻也不至于越来越坎坷。社会的日益不安定,男女对完美爱情的日益不信任,以及读者口味的日益“畸形”,你这个第三者通通要负责。

梁有齐可听不见丁洛洛无声的控诉,他可怜巴巴道:“我心里乱糟糟的,想找个人说说话,你就不能行行好,陪陪我吗?”

丁洛洛的肚子咕噜咕噜两响。哎,算了,反正当下的自己正好对“饭”有着强烈的需求,那就去吃好了。而且,我还可以顺便规劝规劝他: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梁有齐挑的餐厅位于“左右地产”的楼下,为此,丁洛洛心悸了一下。她先仰视了一会儿“左右地产”的雄伟,后才缓缓步入了餐厅。

“梁大哥,你瘦了。”丁洛洛盯着已几近皮包骨的梁有齐,不禁慨叹道:“哎,你何必呢?”“她还好吗?”此乃梁有齐的第一句话,而这个她,除了江筱别无二选。丁洛洛的正义感迅速战胜感性,她硬下心肠:“她好不好,关你什么事?你是找我来打探军情的吗?那我走了。”梁有齐匆匆拉住丁洛洛:“唉木妹妹,你别走,我就是随口一问。”而下一句,梁有齐道:“木妹妹,你也瘦了,你看你这小胳膊,都快成筷子了。”丁洛洛噗嗤一笑:“你这么会夸张,不如加入我这行。”

第六十三话:老把戏

梁有齐把菜单交给丁洛洛:“点吧,什么贵点什么,我请。”丁洛洛把菜单翻了又翻:“我要一份什锦炒饭,我们AA。”

梁有齐吩咐侍应生:“两份什锦炒饭。还有,你听见了吗?我妹妹跟我见外,要AA。”梁有齐的眼珠子滴溜滴溜:“不过你等着瞧,等会儿,她就该扑到我怀里大叫‘哥哥你真好’了。”

侍应生无以应对,嘴角一抽,退了下去。

丁洛洛把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托双腮:“请问梁大哥,你好在哪里?”

梁有齐学丁洛洛,也用胳膊撑住脸:“让我来猜一猜,你为什么瘦了。嗯,因为你爱着左琛,却又得不到他的爱,是不是?”

丁洛洛一脸凝重:“是又怎么样?”

“今天,就由我来为你证明,左琛也是爱你的。同时,我也要让左琛认识到这个事实。”梁有齐振臂高呼,成竹在胸。

丁洛洛耷拉下眼皮:“梁大哥,你今天之所以选中这家位于‘左右地产’楼下的餐厅,是因为等会儿左琛会来这家吃午餐吗?而你,是要让他目睹我跟你同桌,有说有笑,从而导致他吃醋吗?”

梁有齐跟刚刚那位侍应生一样,嘴角一抽:“你,你怎么知道?”

丁洛洛挎上随身携带的小手袋,站直身来:“因为你这把戏太俗了,早就有人帮我玩过了。”

梁有齐仰视着丁洛洛:“那,那结果如何?”

“结果就是他果真吃醋了。”丁洛洛从小手袋中掏出二十八块钱:“梁大哥,我知道,左琛他爱我,至少,目前他是爱我的。可那又如何?爱,并不代表适合。这是我那份炒饭的钱,我不吃了,先走了。”

丁洛洛扭脸就走,梁有齐尴尬得牙直哆嗦:自己冥思苦想想出来的妙计,本计划着用来收买丁洛洛,唆使她多多在江筱面前替他美言美言,结果,闹了半天,这妙计竟是老掉牙的把戏了。

“梁大哥,我说的话同样适用于你,就算你爱江筱,但也不见得适合她。”不知几时,丁洛洛的脸又在梁有齐的眼前放大了,伴随着这么一句逆耳忠言。

丁洛洛前脚走,左琛后脚就到了。他一眼就瞄见了梁有齐:“哟,这么巧?”梁有齐缓过神来:“啊,啊,真巧啊。”说话的工夫,侍应生捧着两份炒饭过来了:“请慢用。”

左琛东张西望:“你跟朋友来的?哪位啊?”

梁有齐一把抓过丁洛洛留下的钞票,藏好:“没有啊,就我自己。”

“你一个人,吃两份饭?”左琛眯缝着眼睛:“就凭你这小身子骨?”

“我饿,不行啊?”

“行,而且你吃不了还可以兜着走。”左琛走了,在另一桌,秘书莎丽正在等他。就在早上,梁有齐用两张温泉贵宾券收买了莎丽,说务必要在午餐时间把左琛带到这家餐厅。莎丽沉浸在对温泉之旅的期盼中,脑筋不再灵光,于是草草用“有惊喜”这番没创意的说辞将左琛骗了来。这会儿,眼瞅着左琛兴致盎然向自己走来,莎丽只好拼命给梁有齐使眼色。可惜,只见梁有齐一个人,两把勺子,两盘炒饭,闷头左右开弓。

丁洛洛饿着来,饿着走,眼观鼻鼻观心,直到听见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丁洛洛四下环顾,面前的交通灯赫然是通红通红,而自己的双脚却已立于斑马线之上,不过,适才那脚刹车却不是因她而踩,就在她的左边,倒下了一个女人。

第六十四话:您是左琛的爸爸?

陈莓之所以认识了左琛,是因为十个月前,左琛的车子撞上了她,那次,百分之百是个意外。而这次,陈莓撞上了左邑的车子,却百分之百不是意外。

“小姐,小姐。”左邑的司机围着陈莓东看看西瞧瞧,伸手伸了好几遭,都伸到了一半就缩了回去。开车开到两鬓斑白了,这撞到人还是头一遭。就算错是错在这位小姐闯红灯,可一旦闹出人命来,自己照样会永世不得安宁。

“叫救护车。”左邑也下了车,俯视着面前这倒在马路上,却有如倒在舞台上一样优雅的女人。

陈莓缓缓睁开眼:“我,我。”左邑弯下身,跟陈莓大眼瞪小眼:“你怎么样?”陈莓气若游丝:“我,我没事。”左邑二话不说,两臂一伸,将陈莓抱离地面,抱上了车:“我送你去医院检查。”

车子呼啸而去,丁洛洛仍站在原地。那男人,真是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一晚,左琛并不是成心想打电话给丁洛洛的,至少,他认为他不想。只不过,他先是找周娇,可惜周娇正在为了东郊土地的竞买方案而通宵达旦,他后又找凯蒂,可惜凯蒂正身处他国,最后,他还打了电话给陈莓,结果陈莓的电话竟开天辟地第一次无人应答。左琛打了个响指,自言自语道:“小结巴,我这可是退而求其次的其次的其次,才找你哦。”

“喂,你好。”丁洛洛毕恭毕敬。

“啊,洛洛,是我。”左琛还以为,丁洛洛会欲迎还拒拒绝接电话,或者就算接了,也是一副慌慌张张,激激动动的腔调。可事实上,人家丁洛洛的口气宛如接线生一样规矩。

“我知道啊,左琛,左老师。”丁洛洛想了些许时日,终于想明白了,就算她和左琛的爱情开了花没结果,就算她此时心如刀割,可人家左琛根本没有半点对不住她的地方,不但没对不住,他还是她的恩师,益友。

“你这话什么意思?”左琛开始在办公室原地打转了,一边转一边嚷嚷:“你是在跟我划清界限吗?”

“嗯,是该把话说清楚了。”丁洛洛打开了壁橱门,望着那面断墙:“左老师,谢谢你之前对我的教导。明天,我就要找人来修理壁橱了。”

“你敢。”左琛旋风般旋出了办公室:“你,你这是在跟我谈分手吗?”

“左右地产”的楼道里一片寂静,不过,寂静却不代表没有人。用不了十二个小时,这栋大楼的头条新闻就将是:大快人心——左琛也有被女人抛弃的这一天。

“我们,我们不合适。”丁洛洛流下两行泪来,可惜左琛见不到,也听不见。

“哈,小结巴。”左琛发动了车子:“你听好了,我不接受分手,不接受。”说完,左琛挂断了电话,车子向“天园”飞驰而去。真是新鲜了,什么事儿到了她丁洛洛这儿,就都不合情合理了。撇开那难忘的肌肤之亲不谈,他左琛第一次对女人许下一心一意的承诺,第一次跟着女人回家见家长,对象都是她丁洛洛,虽说,那承诺没能实现,那家长,也没能见着,不过这对他左琛而言,已是莫大的牺牲了。可末了,她丁洛洛还惦记给他再添上一笔新彩:第一次被女人甩?妄想,休想。

而就在左琛和丁洛洛尚未把话说清时,左邑倒是认清了陈莓的身份。当陈莓在医院结束了一系列多余的检查,确定了除了手肘的挫伤之外,别无大碍后,当左邑将名片双手奉上后,陈莓眨了眨懵懂的双眼:“您,您是左琛的?爸爸?”陈莓的这个“爸爸”二字,故意是顿了顿才说出口,仿佛是含情脉脉唤了一声爸爸。对于左邑而言,这“爸爸”二字宛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内心一簇蠢蠢欲动的小火苗。即将,他就要把这启小事故归结为一场美轮美奂的奇遇了,可结果,面前这一身艺术气息的小美人儿,竟是儿子的“朋友”。也罢也罢,至少,他可以面对着这张美丽的面孔,勾勒一下未来孙儿的英俊相貌了。

第六十五话:能不能把房子换回来?

元薇揣着丁洛洛的新作连载回自己的故居探望丁洛洛:“你要红了。”丁洛洛肿着两只眼睛:“什么?”元薇一个鱼跃跃上床:“据我推断,你的小说就要红了。不过,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红?”

丁洛洛碎步跑入厨房,给元薇沏茶,又一路跑了出来:“看电脑看久了。”

元薇趴在床上吸溜吸溜地饮茶:“骗谁呢?你这明明就是哭的。”

丁洛洛回到电脑前,背对元薇:“我们,能不能把房子换回来?”

“换回来?”元薇咕咚一口茶下肚:“不能,坚决不能。”

“元薇,你搬回来住,也并不影响你和郑欧洋恋爱啊。”

“丁骆驼,那你继续住在这儿,也不见得就非得跟左琛恋爱啊。”元薇唇枪舌剑,从来不输给丁洛洛:“怎么?这么多天了,他还没露面?你就是因为这个哭?”

“面他早就露了,早在我和郑欧阳演戏的最后一天,而且,他真的嫉妒了。”丁洛洛回过脸,面对元薇:“他是爱我的。”

“爱你你还要搬走?莫非,你变心了?”左琛认为丁洛洛是块牛皮糖,殊不知,丁洛洛跟元薇一比,简直就是块干干脆脆的锅巴。在元薇的观念中,两个相爱的人就该像拴在一根绳上的一对蚂蚱。

“我的心没变,不过,我却跟他分手了。”

“我说骆驼,你怎么学会这欲擒故纵的高招了?”在元薇的小说里,多的是口是心非,表里不一。

“不是什么招,是真的分手了。”

“那,那左琛,他同意了?哈哈,这是不是他第一次叫女人甩?真有你的。”元薇把茶杯搁在地上,四仰八叉躺好。

“他没同意,所以,我才要搬走。”丁洛洛嗖地站直身,罕见的雷厉风行。

“来,过来,躺这儿给我好好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元薇慵懒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丁洛洛屈膝坐上床,双臂抱着双膝:“元薇,我不适合他。对他而言,我的爱是负担,非常非常沉重的负担。”丁洛洛拧着眉心,郑重其事:“他不想走入我的生活,不想他的生活中只有我。甚至,他不愿见我的奶奶,不愿我过问他的去向。元薇,你能理解吗?”

“太能理解了。”元薇翻着白眼:“他那种男人,要的是该出现的时候就缠在他的腰上,而不该出现的时候就人间蒸发的那种女人。她们可以要他的钱,要他的体力,却不能觊觎他的自由和忠诚。骆驼,你不是那种女人。”

“所以,我才要离开他。”丁洛洛的眼睛更红了。

“而他不同意?他还在继续用‘噢,达令,我只爱你一个人’,或者‘噢,哈尼,我改,我今后一定改’诸如此类的花言巧语来拖住你的腿吗?哼,我们都上过一次当了,你,我,还有江筱,上次都上了他的当了,竟然会相信他的鬼话。喂,你别再哭了啊,骆驼都快变成兔子了。”

“没有,他不再说‘鬼话’了。昨晚,我跟他说分手,然后他来找我,把我箍在墙角说不可能,说他不允许我离开。还说,还说,说我水性杨花,所以跟他是天生一对。”丁洛洛一边说一边瑟瑟。昨晚的左琛,就像一阵龙卷风,从壁橱里卷出来,带着浑身的戾气,然后在对丁洛洛发号完禁令,并恶狠狠地掠夺走一个火烧火燎的吻后,又卷回了壁橱,带走了丁洛洛所有的侥幸。的确,丁洛洛在等待左琛的时光中,一直在侥幸,也许,他还会再说一遍他的“鬼话”,也许,我还能再相信他一次。

“水性杨花?你?”元薇几乎把嘴撇到了耳朵根儿。

“对,之前是因为张家明,后来,是因为你的郑欧洋。”丁洛洛埋着脸。

“睁眼瞎。”元薇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来:“但凡他能把眼睛睁大那么一点点,就不会看不见你的一往情深。不过要我看啊,他这八成是成心诬蔑你,既然他狗改不了吃屎,那就不如往你脑袋上扣个屎盆子。什么天生一对?他这就是让你跟他臭味相投。”

“不管怎么样,我想要搬走。”丁洛洛咬了咬嘴唇:“如果你不想搬回来,那我再另找房子好了。”

“你以为你的小说广受好评,你的荷包就能立马鼓囊囊了?房租可不是个小数目。”元薇吐出一口气:“算了,换回来就换回来吧,反正我也该收收心,加加油了。我要是再继续沉迷在我们家欧洋的身边,我这颗小说界的新星就真的离陨落不远喽。”

第六十六话:彬彬有礼VS扰民

与当初换房一样,两个来回,元薇和丁洛洛的行李就倒了个个儿,不过与当初不一样的是,上次的行李搬上搬下,都得元薇和丁洛洛亲力亲为,而这次,她们有了郑欧洋这名劳力。

丁洛洛干站在一边,于心不忍:“咱们帮帮他吧。”

同样干站在一边的元薇一把揪着丁洛洛的手:“不用,我们只要专心欣赏他的肌肉线条就可以了。”

“你就不怕把他累坏了?”

“累坏了我会给他按摩的。”元薇一边说一边做了做捏肩膀的动作,色迷迷的就差滴下两滴口水。

大功告成后,元薇也顾不得丁洛洛在场,攀上郑欧洋的手臂:“亲爱的,我们就要海角天涯了。”郑欧洋铁青着脸:“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丁洛洛插话:“元薇,这个壁橱,你记得找人来修理。”元薇的目光胶着在郑欧洋的脸上,敷衍道:“好,记得了。”“那个,我也不知道左琛他今天晚上会不会来,所以你,最好还是把壁橱门堵上吧,我们把这个桌子推过去好不好?”

“啊?你是说,左琛他随时会从这个壁橱里冒出来?”元薇撒开郑欧洋,去拽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