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啊,也许,可能吧。”丁洛洛绞着手嗫嚅道。

“哈哈,可真有你的。当初,我送你一个壁橱里的女鬼,如今,你还我一个壁橱里的男人,真是礼尚往来啊。”元薇一个人出马就把桌子堵在了壁橱前,然后,她又扑向郑欧洋:“唉呀欧洋,要不然,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吧,我好怕怕的。”

郑欧洋的脸再度发出绿油油的光:“你放心,凶多吉少的人不是你,而是左琛。”

郑欧洋和丁洛洛肩并肩走了,元薇趴在窗台上盯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末了,盯得眼睛直酸。郑欧洋则盯着自己的脚尖:“之前,我的音乐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丁洛洛连连摇头:“啊,没有没有。”“我以后会注意的。”郑欧洋诚心诚意。“啊,多谢。”丁洛洛微微颔首。

相比丁洛洛和郑欧洋的彬彬有礼,“天园”的左琛和元薇可就扰民得多了。

左琛一整天抓耳挠腮,昨晚,他扼住丁洛洛的脖子,在警告她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后,情不自禁地在面前的樱唇上烙上了自己的唇,然而就在他失神地先闭眼后睁眼时,他唇下的丁洛洛却始终瞪着空洞的双目,仿佛正在神游。天知道左琛有多想与丁洛洛缠绵,可惜,为了不让自己有如青涩的莽撞少年,左琛只好掐着自己的大腿钻回了壁橱。然而结果就是,这一整天,左琛都在排演着今晚的戏份。他计划得面面俱到:亮相时用比右半边更英俊的左半边脸面对丁洛洛,第一句话说“今晚我会留下来”,以及,在丁洛洛去沐浴时,他会假模假式地掏出几纸文件,佯装专心致志地阅读,以彰显他的日理万机。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推了丁洛洛的壁橱门后,化作了泡影。

第六十七话:敌明我暗

左琛习惯于用右手食指去推丁洛洛的壁橱门,每次,就单单那一个手指,就能令丁洛洛那似小兔般无辜,又似小鹿般惊慌的面孔绽露在他的面前,可这一次,他一下没推动,两下没推动,到了三下,他把指甲盖儿都推得淤了血了,还是没推动。左琛倒抽一口冷气,两把就把两只袖子全撸了上去,然后前腿弓,后腿蹬,两只胳膊齐上阵。

而在那扇壁橱门的另一面,元薇呈现出的是与左琛惊人相似的动作。刚刚,元薇正盘腿坐在床上,怀抱笔记本电脑重新编排她的新作,在听见了壁橱里的悉簌响动后,她抛下电脑就扑了过去,弓步顶住了壁橱门前的桌子。

“丁洛洛。”左琛嘶吼上了:“你最好给我放聪明,给我把门打开,不然,不然。”

“不然你过来吃了我啊。”元薇低声自言自语,末了还吐了吐舌头以示不屑。

“丁洛洛。”左琛手掌化拳,咣咣擂门:“你要造反了是不是?”

“哼。”元薇冷笑:“她老虎不发威,你就当她是病猫。”

“洛洛,洛洛,”左琛在狭小的壁橱里左撞撞,右踹踹,好似困兽。

“别喊了,喊破了喉咙她也听不见。”元薇转了个身,用后背倚着桌子,打了个呵欠。

终于,左琛手也麻了,脚也麻了。他顺着壁橱侧面溜坐了下去,一边挠丁洛洛的壁橱门一边嘟囔:“洛洛,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对你承诺,更不该承诺完了又不去履行承诺。我不该跟你去你的奶奶家,更不该去了又一声不响就溜走。我不该冷落你,对你发脾气,把你推向别的男人的身边,更不该在把你推走后,又去指责你。洛洛,昨天,昨天我弄疼你了是不是?洛洛,你回答我好不好?”

元薇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心说这要是让左琛得知壁橱的这边不是丁洛洛,而是她元薇,那还不得灭了她的口?堂堂地产界财貌双全,一手遮天呼风唤雨的花花公子左琛,也有现下这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的一面?

“洛洛,你为什么非要我没有的东西呢?你为什么不能要我的钱,要我的宠爱呢?你甚至可以要我的时间,要我的陪伴,要我一半的心,不,一大半也可以,可你为什么非要那所谓的什么正常的恋爱呢?什么叫正常?形影不离,忠贞不二,见家长,结婚,那才叫正常?你以为那样我们就一定会幸福?洛洛,你有没有怀疑过,也许婚姻并不如你认定的那么牢靠,那么美好?”左琛摊着双手,自顾自咄咄逼人。

元薇听得津津有味。什么花花公子?不过是个惧怕婚姻,惧怕责任,还擅长于强词夺理的懦夫罢了。元薇咬紧牙关,把桌子顶得死死的,越见识左琛不为人知的一面,元薇就越不敢让左琛见识到壁橱门外的自己。归根结底,还是敌明我暗最为保险。

然而就在元薇防御着壁橱门的这一时刻,左琛却转移了阵地,敲响了元薇的房门:“洛洛,你到底在不在家?洛洛?”元薇闻声赶赴门口,又下意识地倚紧了房门。终于,元薇这不相信门锁,反倒相信自己那小身子板儿的愚蠢行为,成就了“顾此失彼”这四个字。只见左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从楼道赶至壁橱,这次,他侧身一撞,撞飞了元薇壁橱门前的桌子。再只见元薇,在和先是震惊,后是怒气冲冲的左琛打了个照面后,打开 房门,夺门而逃,又成就了“丢盔弃甲”四个字。

第六十八话:资深小说家的奉劝

元薇是在电梯前被捕的,其实,但凡她能勤快那么一点点,也该奔向楼梯口,而不该驻足于电梯门前,导致被左琛一把揪住了后脖领子。

“你怎么在这儿?”左琛如凶神恶煞。

“我,我,这儿是我家。”元薇挥开左琛的手,抻了抻衣服,面向他:“另外,请注意你的风度。”

“丁洛洛呢?”左琛咬牙切齿。

“回她自己的家喽。”

“地址。”左琛言简意赅。

“你看我元薇像是会出卖朋友的人吗?”

“出卖?这么说,她是有心躲我喽?”左琛的脸逼近元薇。

元薇的腰向后弯:“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地址。”左琛眯着眼睛:“你别让我问你第三遍。”

元薇倒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就算你再问我三百遍,也休想我会说。”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吗?”

“那你以为你查出来,就能改变丁骆驼的决定吗?”元薇伸手指着左琛的鼻子尖:“你既然知道自己错了,那就去改错,千万别妄想让你所爱的人去改变,否则,你那根本不叫爱。左公子,我以资深小说家的身份奉劝你,爱是牺牲自己,不是勉强对方。另外,我告诉你,除了丁洛洛,我元薇也认为恋爱的最高境界是忠诚,是结婚,是天长地久,所以,我请你反省反省,也许,你对于婚姻的逃避,并不是因为你怀疑婚姻的美好,而是为了令你自己处处留情,还留得心安理得。”

左琛倒退了两步,后背贴着墙:“同样是写小说的,一个是小结巴,另一个却伶牙俐齿。”

“可我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两个字,”元薇得意洋洋伸出两个手指:“倔强。”

左琛哼了一声,双手插兜走向自己的房门,元薇摆臂跑了过去,堵在房门前:“放过丁骆驼。你们不合适,她明白了,你也该明白了。”左琛伸手把元薇扒拉开,沉默地回了房间。

元薇也回了家。通过两边大敞的壁橱门,左琛和元薇又互相望了望,前者是一脸的阴霾,后者是两眼的清亮。左琛在关门前,撂下一句:“明天我会叫人来修理。”元薇点点头,在关上门后,又把桌子顶了过去。

芸娜怀孕了。这一喜讯随着四五级的忽而东南风,忽而西北风刮得人尽皆知。郝俊的爸妈尤为高兴,甚至比郝俊这个准爹爹更加高兴。郝俊除了喜悦之外,还有隐隐约约的复杂的忐忑惊慌不自信等等情绪交织一团,而郝爸郝世渊和郝妈林秀美则沉浸在纯粹的期盼之中。闻讯的那一刹那,郝世渊险些没从轮椅上哆嗦下来,而林秀美则依旧在激励着郝俊:“看见了吗,看见了吗,等孩子一生下来,说不定你爸就能从轮椅上走下来了。”

郝俊无奈:“妈,我也希望爸能早日康复,可这孩子,怎么也得怀胎十月才生得下来吧。”

“那是那是,千万别早产,给我们生个足月的孙子。”林秀美啪啪地翻着台历:“唉?这预产期是哪天啊?”

第六十九话:不拿婚姻开玩笑

左琛是从左邑口中得知这一喜讯的。左邑的话翻来覆去无非那么几句:你这个不肖子到底何年何月结婚?何年何月繁衍后代?你看看郝俊,那效率比我们左家盖的房还要高,你是不是非逼我也来个半身不遂才肯缴械投降?我知道你舍不得那争奇斗艳的花园,可结婚并不代表你今后就吊在一株花上啊,你大可以把老婆留在家里生孩子,自己再出去逍遥快活啊。

左琛径直走向门口,边走边说:“您就是用此番做法,把您的老婆逼走的吗?”

“站住。”左邑喝斥:“你,你这个小兔崽子。”

左琛面对门口:“至少,我这个小兔崽子不会拿婚姻开玩笑。另外,请问,如果我是小兔崽子,那您是什么?”然后,左琛开门走了。

左邑捂住心口跌坐在沙发上:怎么自己这么老当益壮?儿子这么忤逆,自己竟还不痛不痒的,这心脏跳动得依旧强有力,血液流淌得依旧顺畅,真羡慕郝世渊啊,歪在轮椅上发号施令,没人敢说半个“不”字,眼瞅着下一代就要呱呱莅临了,好生羡慕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施加给儿子的压力还真不宜太大,瞧瞧他今天的反应,真是离反弹不远了。关于妈妈的离开,儿子一直没有太大异议,对他这个当爹的,也没有丝毫怨忿,可今天,他这个儿子就差戳着他这个爹的胸 脯,谩骂他寻花问柳导致儿子失去母爱了。可他真是比窦娥还冤,事实上,明明是妻子离开在先,他随后才投身花园的。左邑呷了两口威士忌,算了算了,活到这把年纪,土都快埋到脖子了,还在乎含冤?关键问题在于,儿子为什么会反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高歌婚姻的神圣。莫非,儿子遭遇了个令他舍不得“开玩笑”的女人?是那个叫陈莓的女人?的确,那女人是与众不同的,至少,她来匆匆,去更匆匆,一声不响就离开了医院,似乎对他这个左琛之父毫无兴趣,似乎她与左琛真的是“普通朋友”,可这怎么可能,如此标致的女人,左琛怎么会甘心跟她做普通朋友?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左琛约郝俊见面,郝俊拒绝道:“我没时间啊,要陪芸娜去医院检查,检查完了她也不会放过我的,如今她是国宝级人物,我得寸步不离。”

“你小子可真行,婚礼没办,房子也还没装修好,孩子就有了,你这步骤不对啊。”

“你觉得不对,可我爸妈觉得对。我是个孝子。”

“出来打场球,然后喝上几杯,你带上芸娜。”

“打球,喝酒,你认为这适合孕妇?算了吧,我事务缠身,婚礼还得筹备,芸娜那肚子说大就大了,还有装修,我还得鞭策梁有齐,那小子最近懈怠得不像话。”

“好了好了,真啰嗦。”

“怎么了你,闲成这样了?全天下女人的手机全都关机了?”

左琛连个告别语都没有,就结束了和郝俊的通话。的确,他太闲了,闲得他几乎把秘书莎丽的两条细腿溜达折了,他一会儿命她去查丁洛洛的住址,一会儿又说不用了,就这么来回来去,唤她出入不下八个回合。到末了,秘书莎丽双手奉上一张纸条:“这是丁洛洛小姐的住址,您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想,请让我停止这无休止的折返运动吧。”左琛一把夺下纸条,将它囚禁在了抽屉中。

第七十话:蓝天白云

梁有齐的食指麻木地摩挲着鼠标上的滑轮,给郝俊演示着他修改了一遍又一遍的装修效果图,而郝俊则绝望地抱着头:“梁大设计师,加上这次我说了十八次了,卧室的吊顶不要雕花,欧式的中式的都不要。厨房你不要给我凿成开放式,芸娜怀着孩子,我不能让油烟都开放出来。还有,还有这最重要的,房厅的墙我要白色的,你别给我刷什么蓝天白云,你是嫌我和芸娜在天上飞的时间太短吗?让我们回到家继续翱翔?”

“好,”梁有齐迟缓地点点头:“我改。”

郝俊揪着自己的头发:“唉,谁知道下次你又会给我改出什么问题来,你答应我,千万别把蓝天白云又改成繁星夜空,你听好了,我就要白墙,干干净净的白墙。”

“夜空?”梁有齐眼睛一眨:“好主意。”

郝俊几乎口吐白沫:“梁大设计师,你这是要逼我炒你鱿鱼吗?”

“为什么?”梁有齐目光朦胧:“你知道吗?‘左右地产’这一届的室内装潢大赛,我用了五成功力就杀入了决赛,而你,竟然要炒我鱿鱼?”

“我的好弟弟,”郝俊扳过梁有齐的肩膀:“我知道你有才华,才华横溢,可是,你的设计风格不适合我啊。”

“不适合,不适合,”梁有齐挥开郝俊的手:“又是不适合。妈的,我梁有齐干脆改名叫不适合。”

郝俊妥协了:“你,你别激动啊,好好好,蓝天白云就蓝天白云吧,就让我和芸娜把这辈子都奉献给天空吧。”

梁有齐瘫软了:“你先走吧,我尊重的意见,白墙。”

不适合,不适合,梁有齐喃喃自语。丁洛洛说他和江筱不适合,说什么不适合就不该在一起,放屁,相爱就应该在一起,管它什么适合不适合。梁有齐一把扯下鼠标,掷到门板上,可是,可是,江筱真的爱自己吗?江筱真的跟自己相爱吗?为什么在她那一双温婉的眼睛下,却是一颗绝情的心?为什么面对自己的执著,她选择的却是置之不理?

梁有齐嗖地站起身,抄起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就想往地上砸,然后,他又及时重获理智,拿捏着力度把电脑撂回了桌面上,心想,这台苹果除了价格不菲之外,还跟着自己征战了三两年了,情深意重。再然后,梁有齐又捞起手机,打算用这相对损失小的物件来发泄心中的积郁,可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而且,这电话还是江筱打来的。

“有齐,我们见个面吧。”江筱的声音比眼睛更温婉。

“见,见,马上见,立刻见,在哪儿见?”梁有齐顿时认为自己面前的白墙比蓝天白云更加动人。

第七十一话:男人不见了

元薇在“天园”的家中闭关,告诫自己,如果拿不出一个像样的故事大纲,如果出版社不对自己的大纲赞不绝口,她就绝不见郑欧洋一面。此番严苛的惩罚非常有效,不出三天,元薇就大获全胜,赢得了出版社编辑的大拇指。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单身妈妈悄无声息的爱情以及自强不息抚养孩子的坎坷经历,这次,元薇不再用郑欧洋这个鼓手编排故事,而是让鼓手他 妈郑仪做了主角。编辑说:“好,好,温情中带着现实,现实中带着励志,励志中又带着希望。薇薇,也许它将是你的转型之作,也许它能让你的读者群提高一个层次。”

元薇才不管什么层不层次的,她一跨出出版社的大门,就给郑欧洋打了电话,可惜,连打三遍,均无人应答。元薇扭着身子对着手机留言道:“欧洋,你生人家的气了吗?人家这两天真的是有正事做嘛,不是故意不理你嘛。你也知道,如今这作家不好做呀,几天不出新作,就会叫读者抛弃的呀。”留完了言,元薇还不罢休,索性一踩油门,往郑欧洋家驶去。

郑欧洋不在家,丁洛洛却不出元薇意料,两下敲门过后,就打开门把头探了出来。元薇踮着脚尖往里张望:“我们家欧洋在你这儿吗?”丁洛洛把门大敞:“我哪敢。”“嗯,算你聪明。”元薇大大咧咧步入。

“写得还顺利吗?”元薇脱掉外衣脱掉鞋。

“还行吧,跟得上连载速度。”丁洛洛帮元薇把外衣挂好,又奉上拖鞋。

“那就行。跟你说啊,我的新作即将动笔,而且据出版社说,它将引领我走向事业的巅峰。”

“真好。”

“骆驼你也要加油啊,我期待和你在文坛相映成趣。”

“你以前还说,要和我共还文坛一片净土呢,结果呢?”

“咳,人在江湖走,哪有不低头。再说了,如今你不也低头了,你这连载里,除了火辣辣的缠绵,不也尽是你虐我我虐你虐个没完没了?”

丁洛洛失神了:缠绵?这多亏了左老师。悲情,这也归功于左老师。如今读者的嗜好,她全从左老师那里领略了。元薇唤回丁洛洛的神志:“喂,你知道我们家欧洋上哪儿去了吗?”丁洛洛摇了摇头。

“这两天你见过他吗?他那边有什么情况吗?”元薇好似警察审疑犯。

“没见过,这两天他那边可安静了,偶尔才有一两声琴声。”

“那个,你那边,有情况吗?”趁着元薇发愣,疑犯丁洛洛也把握住了发问的机会。

“哦,左琛来过了,我跟他说,让他别再缠着你。他同意了,还说会叫人来把壁橱给修了。不过这都好几天了,他没露面,我也没见着修理工的影儿,真是言而无信。”

这下换丁洛洛发愣了。原来,左琛离开她就像离开“天园”一样易如反掌,他大概有数不清的房子,数不清的红颜知己,他只要前脚踏出“天园”,后脚就会不知道她丁洛洛是何许人也了。修壁橱?不急不急,等到他需要“天园”那套房来关下一个女人时,他自然会叫人来堵上那面断墙。

第七十二话:真忙VS假忙

梁有齐退出了“左右地产”的室内装潢大赛。理论上来说,这等小事是不应该传入左琛的耳朵,更不应该引发他的兴趣的,不过秘书莎丽为了令自己免受老板的荼毒,只好供上了梁有齐:“老板,您的御用室内设计师梁有齐先生,不知道为什么,退出了公司的装潢大赛,真是,好令人费解啊。”

左琛聆听这等汇报时,正拧着眉头对着电脑,等听完了,他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弹开,走向了办公室的门口:“噢?我这就去一探究竟。”莎丽窃笑着松下一口气来:这个下午终于可以安生安生了,不用再往返于自己的座位和老板之间,没完没了受他无谓的调遣了。正在莎丽得意地去关左琛的电脑时,周娇娇小的身影利落地闪入她的眼帘:“他呢?”“刚刚出去。”莎丽是个专业的秘书,懂得该说的说,也懂得能少说就少说。

“他最近很忙?”周娇怀抱文件夹,不肯离去。

“是很忙。”莎丽面带专业的微笑,眼睛却盯着左琛的电脑屏幕,其上赫赫然是一局尚未结束的蜘蛛纸牌。没办法,她的老板是左琛,不是周娇。拿谁钱财,替谁办事,既然左琛喜欢装忙,那她也只好帮着他装。

左琛一声不响就杀到了梁有齐的工作室,隔着一道门,左琛就听见了梁有齐愉快的口哨声。“嗨,我的好兄弟,你怎么有空来?”梁有齐开门,露出一张比口哨声还愉快的笑脸来。

“我怎么会没空?没空的是你们,郝俊天天说没时间,我看他不是快当爸爸了,倒像是快当国家主席了。”左琛在梁有齐硕大的皮椅上落坐,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办公桌:“而你频频拒听我的电话,你在忙什么?”

“我?我不忙,我正打算休假。”梁有齐抛给左琛一罐啤酒。

“是啊,看得出来,这么整洁的工作室,一看就知道没生意。”

“喂,没生意是因为我在休假,我拒接生意。”

“同时也拒绝参赛?为了休假?”

“哈哈,你知道了?”梁有齐咕咚咕咚灌下两口啤酒,咂了砸舌头:“我有比参赛更重要的事情。”

“上一次你是因为睡觉而误了比赛,那这一次是什么?”

梁有齐神神秘秘走近了左琛,压低了嗓音:“这一次,我要带江筱去巴黎。”说完这句,梁有齐又把嗓门儿放开了:“我迫不及待要带她离开这里,迫不及待要带她去她喜欢的任何地方。所以我的好兄弟,恕我不能参加那七十二小时封闭的决赛了。”

“离决赛就剩五天了,你连五天都等不了了?”

梁有齐一字一顿:“迫不及待,你懂吗?”

“等等,”左琛将握着啤酒罐的手腾出一个手指,指着梁有齐:“她离婚了吗?我好像记得,她在她男人和你之间,选择的不是你啊。”

“请你注意,我才是她的男人。”梁有齐严肃道。

“好好好,那,她离开她的法定丈夫了?”

“暂时,还没有。”梁有齐打开冰箱,打开了第二罐啤酒,随之忽然惆怅的脸又忽然变得亢奋了:“不过你相信我,快了。”

左琛离开椅子,围着梁有齐将他打量了一番:“不过好像,连你自己都不太相信哦。”

梁有齐一抖手腕,泼了左琛一身啤酒:“你少管我的事。”左琛眼一瞪,单手就把梁有齐那只有骨头没有肉的细胳膊拧到了他的身后,疼得他哇哇嚎叫。“你疯了吧你?”左琛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是,我是疯了,可他 妈关你什么事啊?你这么有空,去玩儿女人啊,你他 妈跟我这儿废什么话啊?”梁有齐龇牙咧嘴,坚持着嚎完了这一段话。

第七十三话:湖中央

左琛放松了梁有齐,然后将手里的啤酒自梁有齐的头上淋下:“扯平了。”再然后,这两名湿答答的男人各怀着一身的酒气与一腔的心事,面面相觑。

江筱到底是不是正走在离婚的道路上,梁有齐的确是没有把握,别说“离婚”二字了,就连江筱是不是爱自己,是不是爱自己胜过爱她的丈夫,梁有齐也没有把握。那天,江筱把他约到了公园,更确切地说,是约到了公园中的湖中央。梁有齐租了条脚踏船,踏得两腿发颤了才靠近了江筱的船。江筱租的那条船是划桨的,她穿着鹅黄色的大衣坐在船中央,双手扶着桨,那不知道是出自何种动物的皮毛领子衬托着江筱的鹅蛋脸和那双温婉的眼睛,令她好像个宠辱不惊的贵妇人。立马,梁有齐就憎恨上了自己那条船头是唐老鸭造型的脚踏船,那令他显得幼稚极了,跟江筱简直不是一个年龄段的。

“有齐,你喜欢划船吗?”江筱抚开吹了一脸的头发,可是湖风大,抚开了又吹。

“天凉了,你不该来划船,会感冒的。”梁有齐脱下自己的大衣,起身递向江筱,然而他这一起,船晃了晃,他又跌坐回原地。

“你别动,你就坐在那儿回答我的问题。”江筱微微皱眉。

“什么问题?”梁有齐紧紧盯着江筱。

“你喜欢划船吗?”

“喜欢。”梁有齐讷讷作答。他不知道江筱为什么会这么问他,而他对划船也并无偏好,不过既然江筱摇着桨在湖中央等他,那么他也只好“喜欢”划船了。

接下来,江筱又问了梁有齐无数的问题,喜欢荔枝吗,喜欢希区柯克吗,喜欢游乐园吗,喜欢养鱼吗,喜欢巴黎吗,等等等等。梁有齐一边答喜欢,一边计数,江筱一共问了十二个问题,而最后一个是“喜欢我吗”。这次,梁有齐是答得有板有眼:“喜欢。”再接下来,江筱将船更加贴近梁有齐的唐老鸭,随后起身,一个箭步,跨到了梁有齐的船上。梁有齐在受惊之余,就势把江筱揽入怀中。

“带我走吧,去哪里都行。”江筱的把脸埋在梁有齐那骨感的胸膛前。

“好,我带你去巴黎。”梁有齐把脸埋在江筱的皮毛领子里,温暖极了。

“那个,你,那个。”等到两人上了岸,梁有齐嗫嚅道。

“别问,有齐,什么都别问,至少今天,别问。”江筱的眼睛变得水汪汪的。

然而等过了“今天”,梁有齐连嗫嚅的勇气都没有了。明摆着,江筱是在逃避她的婚姻,可“逃避”不但不等于离开,反而意味着她舍不得离开,所以梁有齐不得不也选择了“逃避”,干脆对江筱的婚姻视而不见。她不是喜欢巴黎吗?那干脆就带她去巴黎。

第七十四话:不再是那块材料

左琛对于梁有齐叫他的“去玩儿女人”的提议耿耿于怀。玩儿女人?这大概是世人对他左琛的第一认知了,亏得他一直自诩为多情却不滥情,虽不专情可也并不绝情的优质情人,可事实上,哪怕是梁有齐这个“好兄弟”,也会把他归类为嗜好滥交的滥人一名。怪不得,丁洛洛会口口声声说他们不适合,会明摆着爱他却执拗地要离开他,大有头可断,血可流,志气不能抛的革命派头。也怪不得,元薇会人云亦云地说他跟丁洛洛不适合,多管闲事地让他别再缠着丁洛洛。她们俩的友谊倒是可歌可泣了,可他左琛成了什么?比毒蛇猛兽更亲近不得?

而更令左琛绝望的是,不管是“玩儿女人”,还是多情,如今他都提不起兴趣了。自从那壁橱的另一侧由元薇取代了丁洛洛,左琛就一直没再碰过女人。丁洛洛他是碰不到了,至于其他女人,他是提不起碰的兴致了。在这期间,他去过陈莓那儿两次,第一次他连楼都没上就走了,而第二次他好不容易上了楼,也脱了陈莓的上衣了,可结果陈莓的手肘上却有一片挫伤。左琛如释重负:“你受伤了?那你好好休息吧。”说完,他就又把陈莓的上衣抛回给她,然后扭脸就走了,连那伤是如何受的,他都没顾得上问。

还有,这几天,周娇频频找他,上班时间用公事找,说来说去就是说东郊那块地的竞价似乎已逾越了它的价值。然后到了下班时间,她又用私事找,可惜左琛无精打采,索性打电话给珠宝店,让他们随便选一款新款送到周娇的府上。

还有凯蒂,她因为视力的骤然下降而迫不得已从他国的时装展上提前返回。左琛倒是乐于见她,不过见归见,碰却不碰。凯蒂倒也并无异议,毕竟她已见过那名女子,那名虽不夺目却夺走了左琛一颗心的女子。傍晚时分,凯蒂依偎着左琛:“对我而言,天越来越短了,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可我已越来越像一个瞎子了。”